“生生燕語明如剪，嚦嚦鶯聲溜的圓” 最是記得這句，我想無論你是生在北方大城還是地處江南小鎮(zhèn)，這種燕啼鶯囀都會(huì)在春的季風(fēng)里不絕于耳了，即便北方的春水還困在薄冰中，小草的嫩尖還藏在雪窩里，枝頭的芽苞或許還正在接受陽春白雪的冷酷，但鳥的遷徙猶如佛教禪地的不二法門，是一個(gè)關(guān)于承諾的故事，在它們的眼里，小雨夾雪的北方春和融融冶冶的油菜花海的江南春都是平等的，如期而歸。來我們家的燕子又啄新泥修好巢。

上次我潑潑灑灑地傳了好幾張村外油菜花黃的圖片在空間，以及端坐在萬花叢中的垃圾箱，我的一位戶外勘探的朋友無比仇恨地傳了幾張正在雅丹地貌寸草不見的荒漠中勘探的工作場(chǎng)景圖，且附上一句“我見到南方朋友發(fā)的油菜花圖片，心里很是不爽，羨慕嫉妒恨?。　奔词鼓闵案舭丢q唱后庭花”的恨意，我看了心里還是好生得意，優(yōu)越感填得滿滿，像個(gè)腰纏萬貫的大富翁，默念這般良辰美景久些再久些吧，村后咕隆隆挖土筑公路的機(jī)器聲敲得人忐忑不安，正一點(diǎn)點(diǎn)地穿過油菜花腹地，他春酒醒何處？

門前三株老大的楮樹已掛滿茸茸的芽苞，只等哪天綠葉成蔭，便邀來眾鳥開一場(chǎng)場(chǎng)盛世宴會(huì)。前兩天下班回來，見一位藍(lán)衣紅褲的男子正叉在枝椏上摘著一個(gè)個(gè)的楮芽，這兩種明艷的色彩在粗布灰的樹枝中特別醒目，正當(dāng)我打算偷偷拍下情景的，他滋溜一下彈滑到地，赧顏羞澀跑了。我知道他定是安徽人，因?yàn)槊磕?a target="_blank">春季都有住在村里的安徽人到家門前來摘楮芽，他們把摘的芽苞用熱水洗凈拌以佐料與面粉和勻篜餅子吃，據(jù)說特別清香，我家鄰嫂學(xué)著篜過，也嘖嘖稱是。

清明柳青，這天柳枝插門楣，柳帽戴少年，原本煙絲醉軟的長(zhǎng)堤一上午被拽得滿地柳葉，秀向水的柔枝全變成吊在上空的短枝，像似被逮著的公雞，揪得落了一地的雞毛，這些可憐又可恨的城里人。我們村外的湖畔野地有許多老楊樹，不似長(zhǎng)堤的柳那般柔婉詩意，隨便抹一朵柳枝花就可以回家插在門楣，隨便編一個(gè)柳帽就可以戴在頭上裝少年，蓊蓊蔥蔥的枝條拽掉那么幾根，就跟沒事人一樣，我以為就像你撓它癢癢拔掉的幾個(gè)汗毛，哪至于像長(zhǎng)堤上的柳被強(qiáng)暴了一般。

昨天在廚房做菜時(shí)，飛進(jìn)來兩只蜜蜂，一只在菜香的鍋上縈繞散心，一只捉住窗欞不知與誰演繹隔窗相望的故事，兒子問這是牛虻還是蜜蜂？我頭也不抬地回“你什么眼神，這個(gè)花香四溢的地方，肯定是蜜蜂啦！” 婆婆的羽絨被在陽光下松軟蓬松，一只貓窩在被子上午睡，兒子的怪叫恐嚇，只使它原本瞇縫的眼睛睜圓了，并未挪動(dòng)一絲一毫，我猜想它正漫步云端做著南柯一夢(mèng)哩，被突然吵醒，惱火得很，過后一副不情愿的發(fā)著呆，兒子氣急敗壞地說“它鳥都不鳥我一眼。”

閑人無時(shí)不在花蹊踏春，一下午呆在家，我都有輕賤春光的負(fù)罪感了，再不乘時(shí)，花兒就要謝了，黃昏，我一身輕地走出家門，站在村尾，一眼下去，整個(gè)村子被一片金黃的海浪濃濃包圍，流金溢香。我穿過杉木林道的黃花，又繞過挨著麥浪滾滾的花田，再轉(zhuǎn)到原先雞舍前的花海，舍前的渠還是那條渠，只是多了一層滄桑事變后的頹廢，即使在春光明媚里；渠邊的嫩紅樹葉還在，只是少了我們的殷勤探望；好在有如此眾多的油菜花才填滿劫后的凄清迷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這些天，誰打電話來詢問老太太的身體狀況，我一律這樣回：好著呢，她種的生菜像一朵朵盛開的牡丹，她系著花圍裙笑起來像一朵大芍藥花。我又惦念起大哥家院外池畔的白牡丹是否開得安好，說去就去，和我想的一樣，瓷白剔透的花瓣，明黃的蕊絲圍著一綴朱砂，小池有云有天有花影，柿樹新枝新葉新向水，石條容你容我也容他。

斜陽依西山，我又走回彎彎的鄉(xiāng)間小路，從搖曳在一抹霞色中的幾株香椿樹旁走過，................，不到江南，怎知春色如許？

原創(chuàng)——閨中月 于2019年4月6日晚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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