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爺急奔幾步過來將他扶進(jìn)懷里“快，把他趕緊送到華大夫那里去?！?/p>

“好。”江大恩也顧不上自己流血的額頭，俯身將秦楓背起來，在爺爺?shù)膸椭陆柚鹿饧北级ァ?/p>

港口，碼頭棚戶區(qū)，深夜人影匆匆。

華爺并不是村里的醫(yī)生，他有間雜貨鋪子，在碼頭上賣些零食小菜，還有上好的自釀米酒。

雜貨鋪子后面有二間青瓦房此刻已經(jīng)熄了燈。

江小茹先奔過去，用了力氣拍門“華爺爺，華爺爺快開門?！?/p>

江大恩氣喘吁吁的趕過來時，正巧著燈亮，門開，華爺伸出半花白的腦袋來瞅瞅“我說，這么晚了，還來討酒喝？”顯然，他和江爺是老哥們。

“快，救人?！苯瓲斠彩潜嫉蒙蠚獠唤酉職?，伸手推門而進(jìn)。

華爺回屋從床沿上取了眼鏡回來，這才看到廳里燈光下江大恩放在木椅上的血染般的人“這是什么人。”

“說來話長，快，他失血過多，先救人?！苯瓲斀辜钡目粗币性诮蠖骷绨蛏系那貤?，嘆了口氣。

華爺瞅著江爺?shù)囊荒槆?yán)肅自知事態(tài)嚴(yán)重，一把端了長桌上的茶盤，又招呼江小茹“快把另一張桌子拼過來?！?/p>

“先讓上床吧?！苯瓲斈税杨^上的汗。

“這血里呼啦的，先包了再說，這里燈亮?！比A爺按了開關(guān)，一盞白熾燈亮起來。

江小茹把桌子推過來，再同江大恩扶了秦楓，將他扶上桌子，秦楓臉色蒼白如紙，胸口輕而緩的起伏，染透的衣衫上滴嗒下來的鮮血染了桌面，江小茹眼睛一酸，淚就掉下來“華爺爺，快救救他?！?/p>

華爺也不多說，伸手扯開秦楓胸前衣襟，白熾燈下，血紅刺了眼，他胸前緊裹的繃帶哪里還能看得見白，染得血紅，華爺臉色凝重起來，“大恩，我床下的柜子里把我那個藥箱子拿過來，小茹，端盆熱水過來，再拿過干凈布子。

“好?！苯蠖鞲Z進(jìn)房，急急抱出一個鋼制的精致小箱子來，打開，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閃亮的器具映著燈光閃著寒，華爺抄起里面一把鋼制剪刀，把旁邊的一盞小酒精燈點起來，在上面燒了燒，才將金屬刀頭伸進(jìn)秦楓傷口的繃帶里，輕輕一帶，濕重的繃帶血淋淋的向兩邊掉下去，華爺放下剪刀，用鋼鑷子把敷料輕輕一揭，“呃。”秦楓的胸膛顫了下，一聲痛哼，劍眉緊緊擰起來。

江小茹急得一把握了他攥成個拳頭的手，“海哥，華爺在幫你看傷，你忍一忍，忍一忍啊?！?/p>

秦楓似乎聽到她的輕喚，被冷汗打濕的眼皮費力的撐開來，熾亮讓他再次緊擰了眉頭，“小，小茹”他看不到她，輕喚。

“海哥，我在，我在這?！毙∪懵牭剿麊咀约旱拿?，淚珠子滑落下來，砸在秦楓拳頭上。

“走，帶爺爺快走?！鼻貤髟飫又~頭，囈叫著。

“爺爺。”小茹痛心的看著爺爺，他在昏迷中還惦記著剛才的驚心動魄，他明知會傷口崩裂，明知會血流不止，危機(jī)時卻依然拼盡了最后一點力氣。

江爺也是心頭一酸，伸出厚實的手掌撫了撫秦楓不斷燥動的額頭，“孩子，放心，我們都安全了。”

秦楓的額頭火般的燙，他開始粗重的喘，每一聲氣息都帶著熾熱，華爺把江小茹遞上來的濕熱帕子按上秦楓傷口，秦楓胸口又是一陣?yán)鋺?zhàn)，他伸出大手，緊緊抓了桌子邊沿，整個指節(jié)都泛著白色，胳膊上的青筋扭曲的象條青蛇，暴漲著他無從招架的痛楚。

胸前心口傷得最重，華爺先是把些白色藥粉撒上不斷出血的傷口上，血，一時間竟然從緩到止，江小茹的眼睛亮起來，“血止住了。”

“暫時罷了，這刀傷雖然刺得深重，卻差心口幾毫，也不算危重之極，眼下是縫合過的傷口又重新崩開了，再縫上就好啦，只是看樣子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這小子能挺到現(xiàn)在，怕多半也是他這強(qiáng)壯的身子骨起了作用?！比A爺說著話，手下也不停，從箱子里拿了彎形針線，再低頭看看喘著沉氣的秦楓。

“我要給你把傷口縫起來，你可挨得住疼？”鄉(xiāng)下地方，沒有麻藥。

“盡管動手?！鼻貤鲝男∈軅?，沒有幾次會打過麻藥，他從不奢望這種東西。

華爺?shù)难鄱ㄔ谒珙^上的豹子紋身上，眉峰隱隱跳了跳，手下略有遲疑，但最后，還是動手將針刺進(jìn)秦楓傷口邊的皮肉上。

秦楓繃了胸口，整個脖子僵直如鐵，一雙手緊緊抓了床沿，唇，咬得失了顏色，一雙蔓著痛楚的眼，直愣愣盯著刺眼的白熾燈光，耳邊傳來的是江小茹的隱隱抽泣，她帶著溫暖的小手一動不動的按在他濕粘的肩頭上，他可以聞得見自己身上那濃重的血腥味，也清楚自己是如何不堪的躺在這被人象繡花一樣的縫縫補(bǔ)補(bǔ)，一抹悲哀涌上心頭，他深抽了口氣，強(qiáng)壓下不斷上涌的疼痛，腦子里一片空白，針，一下下刺入皮肉，心象被蟲蟻啃噬揪成一團(tuán)，眼皮沉重如鉛，疲憊至極，心如死水的他撐到極限，最終還是沉入黑暗。

“海哥?！苯∪憧吹角貤鳚u漸癱下去的胸膛，緊張的叫。

華爺伸手在他脖間一探“沒事，疼暈過去了，也好?！?/p>

一邊給江爺包了額頭的江大恩湊過來，華爺一雙染紅的手在他眼前上下飛舞，只感覺額頭一陣眩暈，他搖了搖頭“華爺，我從沒見過這么能忍的人?！?/p>

“哼，這算啥，想當(dāng)初我和你爺在戰(zhàn)場，還不都是這樣挺過來的?！比A爺翻翻眼皮，一臉自豪。

江爺噗嗤笑起來“你個救護(hù)兵，哪受過傷。“

“哎，這我可不愛聽了，不是我，哪個背得你下戰(zhàn)場，我雖沒受過傷，可這救下的人少說也有百來個了吧，開玩笑，要不上戰(zhàn)場，憑咱這本事，咋也是個醫(yī)院院長啥的了吧。”

江小茹的眼，一動不動盯著他來回飛舞的針線“呀，爺，你們分華爺爺?shù)男牧?，別說話?！?/p>

華爺?shù)晚沉似辰∪憔o按著秦楓的小手“丫頭，人已經(jīng)暈過去了，不用按著了?！?/p>

江小茹臉上一紅，急忙松了手，端起凳子上那盆被帕子染紅的血水“我重接盆水回來?！鞭D(zhuǎn)身出了房。

華爺眼鏡后的小眼睛微瞇了下，咧嘴笑起來，瞅著一邊的江爺“這丫頭，上心啦。”

江爺搓搓手心，瞪瞪他“你趕緊著手下的活，這救人咋還這么樂呵，這不上心的性子一輩子都是這樣?！?/p>

“就這點傷，在我手上那也能叫我上心？”華爺縫完最后一針，一個完美的弧度后打了一個漂亮的結(jié)。

剪了針頭，他把針往盤里一丟象欣賞一件藝術(shù)品一樣看著整齊細(xì)密的線條，得意笑笑“完事。”

江爺瞅著他一臉得意，再次瞪瞪眼“還有兩處傷口呢?！?/p>

華爺搓搓手，回他一眼“急啥?！闭f著話，伸手揭開秦楓左右肩上兩處傷口，他伸出兩指在秦楓槍傷傷口上探了探“口徑7.65 不是國產(chǎn)配槍，這小子，到底什么來路？”

江爺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從海里撈上來的?！?/p>

“啥，海里？”華爺手下一停。

“問不出來路，但感覺這小子應(yīng)該不是壞人，剛剛我和大恩被黃毛阿三抓個正著，不是他，怕這次要吃大虧?！?/p>

華爺?shù)难勖C起來“能收拾黃毛的人，說啥也要救?！?/p>

“華爺，你可沒瞅見，這小子真厲害，一把刀直直就甩進(jìn)樹干，插得好深?！苯蠖鬟@會說起來，還心有余悸。

“這小子，怕也不是那么簡單?！比A爺一雙眼盯著秦楓右肩上的燙傷，緊蹙了眉峰。

江爺湊過來“你也覺得是這樣。”

“如果我說得沒錯，被人用燒紅的鐵棍子刺進(jìn)去燙成這樣，現(xiàn)如今除了黑幫，我想不出還有什么地方有這樣殘忍的刑罰。”華爺見多識廣，他抬頭看看江爺，就聽得門外咣當(dāng)一聲，江小茹奔進(jìn)來“華爺，你說他這傷是怎么來的？”

“小茹，出去，別干擾你華爺救人。”江爺看著孫女滿臉的淚花，站起來把她往外拉。

“爺爺，華爺，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是好人，我也不管他是不是黑幫，可他剛剛救了我們，爺爺，咱們得好好救他啊。”江小茹怕極了爺爺會再次的棄他不顧。

“放心，這小子豁了命救咱，爺爺絕不會再拋下他不管，有你華爺在，這傷沒問題。”江爺拍拍孫女肩膀。

“他這傷口感染的厲害，我得幫他先刮了爛肉，血不啦呼的，你小丫頭就別在這呆著啦，去，給我們下幾碗餛飩這可得費些功夫啦”華爺笑著推著江小茹出了門，啪，關(guān)了門。

“華爺?！苯∪阍谕饷娼?，知道徒勞，在窗口探了探頭，才走進(jìn)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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