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了解你越覺得你真的很惡心”

“我自己也覺得”

“你討厭人類嗎”

平良思考了一會兒。

“如果真的討厭的話就不會這么在意了吧，不過我肯定是不喜歡人類”

“那我呢？”

清居的表情一下子變了。一副早就知道答案，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充滿自信的眼神一下子就俘獲了平良的心。

“清居是特別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平良單膝跪地，用仰角連拍好幾張照片。然后又聚焦在放在他眼前的美麗的手上。調(diào)整對焦，想要呈現(xiàn)出透明感。

“你拍手要干什么呢？”

“不干什么。因為漂亮所以想拍”

頭頂上，清居哼了一聲。下一瞬間，清居的手消失在鏡頭前。啊，平良放下相機，原來是清居把手藏到了身后。清居帶著孩子般純粹的笑容，好像一個藏起玩具在逗狗狗玩的飼主。

“想拍嗎？”

“想拍”

被這么問道，平良就像經(jīng)過調(diào)教的狗狗一般條件反射地回答道。仿佛為了獎勵自己做的不錯，清居把手放到了平良眼前。就是這么簡單的事已經(jīng)讓平良充滿了喜悅。他忘記拍照，慢慢地湊過去。

嘴唇感受到清居手的溫度。

甘美得讓人幾欲窒息。

清居一言不發(fā)，也不拒絕平良。

親吻著清居的手，平良思考著他和清居的關(guān)系。

沒有一個適合的詞語可以解釋清居和自己的關(guān)系。就算像這樣會兩個人單獨見面，可他和清居的關(guān)系還是一些斷點，無法串聯(lián)也不會延續(xù)。

關(guān)系是互相作用的，清居會對自己產(chǎn)生影響，反之卻絕無可能。所以有什么可以比喻自己和清居的關(guān)系的話，大概是信徒對神明單方面的信仰吧。那么自己就是虔誠的神父或者僧侶，將自己的一生獻給清居。

“你一臉恍惚在想什么呢”

“我想做和尚”

這么回答后，清居神情復(fù)雜，嘟囔道

“你果然很惡心”

冬天終于結(jié)束了，高中最后的春天已近在眼前。

第8章

升入三年級之后，平良和清居及城田他們分到了不同的班級。

清居和城田他們也分入了不同的班級，放學(xué)之后平良經(jīng)?？吹角寰雍托屡笥褌円黄鸹厝?。平良一如既往的孤身一人，他原本就是如此，也算是沒什么變化吧。

高中的最后一年在風平浪靜中開始，這一點平良還是感到很滿足的，可他還是想要回到二年級的時候，回到只要去學(xué)校就能見到清居的那個時候。

清居當然是不會給平良發(fā)短信或者打電話的。而平良就算死也不敢聯(lián)絡(luò)清居。平良所在的班級和清居所在的班級位于走廊的兩端，偶爾在走廊的碰到的機率也及其之低。

已經(jīng)不可能再有兩個人單獨見面的機會了吧?？吹诫娷囍械谋康扒閭H，平良又再次詛咒起這些家伙趕緊爆炸吧。

四月最后一周的禮拜三，放學(xué)后在樓梯口偶然碰到清居時，感受到清居投來的視線，平良飄飄然到仿佛受到了上天的召見。清居將手里的鞋子放回到鞋箱里，平良仿佛做夢一般跟在清居身后去到音樂教師。

四月就只見了那么一次。五月也只見了一次。六月就在清居想要給平良眼神的時候，同年級的女生恰巧路過結(jié)果沒有見成，就這樣暑假來了。

——下次什么時候才能見呢。

——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被不該有的期待與愁緒困擾著，在吵吵嚷嚷的蟬鳴聲中，平良奔波在家和補習班之間。平良打算上東京的大學(xué)。離家也比較近，生活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想著也許能見到清居，平良又一次去了去年被叫去占地方的煙花大會，結(jié)果也是一場空。去年后來又被安排去餐廳占座位，結(jié)果沒能看成煙花，今年終于看到了。在夜空中綻放的巨大的花火?？墒瞧搅紖s無動于衷，只是強烈地感受到清居不在這里，祈禱著暑假快點結(jié)束吧。

終于等到暑假結(jié)束，學(xué)校里出了一件事。

“吶，你看了清居的那個嗎？”

“看了！真的好厲害啊—”

不會是又被人在網(wǎng)上誹謗了吧，平良久違地拿起假想中的機關(guān)槍，結(jié)果他想錯了。女生們說的原來是清居作為模特，被刊載在一本面向女性的雜志上，放學(xué)后，平良立馬奔到書店。

等不及回去，平良在店里就翻開了雜志，里面確實是清居。名為【節(jié)假日約會的服裝搭配】的特輯，清居作為約會對象出現(xiàn)在里面。

這本雜志不是選秀比賽的主辦方，而且話說回來清居也沒有進入前三，到底為什么清居會出現(xiàn)在雜志上呢。平良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平良聽大家傳聞?wù)f，那次比賽上有一家藝能事務(wù)所看中了清居，所以清居現(xiàn)在是那個事務(wù)所旗下的藝人了。平良查了一下事務(wù)所的網(wǎng)站，旗下藝人的照片里有清居的照片，而且這家事務(wù)所旗下還有很多有名的演員和藝人。

——我小時候很想進到電視里。

——因為看起來很開心啊。有那么多人，大家都在笑著。

那個時候，清居已經(jīng)向著自己想要前進的方向邁出步伐了啊。清居會就這樣成為藝人嗎？現(xiàn)在已經(jīng)那么遙不可及了，變成那樣的話，就真的是云上之人了，再想到自己渾渾噩噩的高中最后的時光，平良感到有些羞恥。

隨著清居在雜志上的曝光度越來越多，之前網(wǎng)上那些偃旗息鼓的誹謗再度開始了。不過新的一年級女生們建了清居的fan club，三年級的女生們?yōu)榱伺c之抗衡也搞了起來，比起之前清居更像個偶像一般愈發(fā)引起騷亂。

偶爾在走廊上碰到的時候，清居又和以前一樣被一大群人圍著，看一眼平良都做不到。他們之間再也沒有秘密見面的時間了。

雖然覺得很寂寞。

但本來就該是如此的吧。

比起搭理自己這樣位于底層的家伙，清居更適合在人群中心冷淡地笑著。在無人的音樂教室和放學(xué)后的教室里，和清居單獨度過的時間仿佛是自己的妄想一般，平良不安地捂住唇角。

嘴唇還記得清居手的溫度。越到指尖越纖細的手指，形狀完美的指甲。正是因為是如同夢一般的時光，才會如此鮮明地烙印在心底深處。

——惡心。

形狀姣好的薄唇仿佛在輕視對方一般淺笑著。每當和被人群包圍的清居擦肩而過時，平良都會咬住唇回想起那個只有自己知道的清居。

畢業(yè)典禮那天非常的冷，從早上開始就在下雪。

原本以為清居肯定就此步入藝能界，沒想到他還是考入了東京的大學(xué)。不必要在十幾歲的時候就決定好將來，如果能兼顧演藝事業(yè)和學(xué)業(yè)的話會比較好，似乎是因為受到了老師這樣的指導(dǎo)。

無聊的畢業(yè)典禮上，平良一直盯著遠處清居小巧的腦袋。

一想到今天是最后一天，一秒鐘他都不能浪費。

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后，平良借口還有班級的聚會讓父母先回去了。雖然這不是謊話，不過平良并不會出席班級聚會。位于底層的家伙參加這種聚會有什么意義呢。

清居被一大堆女生包圍著。一年級當中甚至有不少女生哭了，清居也并未說一些安慰的話，只是淡然地應(yīng)對著，非常符合清居一貫的作風。

平良在班級的留言本上寫上名字，之后也沒有和誰說話，只是一個人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看著清居。

應(yīng)付完所有女生之后，清居拒絕了大家一起去玩的邀請，一個人走開了。面對一直糾纏不休追在他身后的女生，清居只說了一句“煩死了”就轉(zhuǎn)身走了。那一瞬間，平良感到清居看了自己一眼。

穿過校門，清居走到空無一人的校舍后面，走到位于陰影處的緊急出口處，清居終于回過頭來看向平良。

“跟蹤狂”

看著這樣帶著冷淡笑容的清居，平良涌上無法形容的情感。很久沒有這樣和清居面對面單獨相處了，平良還以為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對不起”

“算了”

對話就這樣結(jié)束了。不善言辭的自己，情緒不高的清居。這樣的兩個人就算見面也沒有什么話可聊，對話總是如雨滴一樣斷斷續(xù)續(xù)。

但這樣自己已經(jīng)非常滿足了。不用太多熱鬧的談話，只要將清居茶色的發(fā)絲，細長的脖頸，越到指尖越細的手指，只要將這些全部收入到鏡頭中烙印在瞳孔中，自己就已經(jīng)感到非常幸福了。

此刻，平良感到很焦急。

因為知道這將是兩個人最后一次見面，平良總覺得必須要說點什么。

一想到這是最后一次見面，平良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清居——”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道。

“對不起，你想說什么？”

為了不錯過清居說的每一個字，平良微微前傾著問道。

“說什么……我說你”

“嗯”

“你沒有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平良眨了眨眼睛。要說的？要說的？事出突然平良著急起來。就在平良拼命思考著該說些什么時，清居背過身去。

“行了”

清居的側(cè)臉看上去有些生氣。啊，自己到底該說些什么呢。

平良不禁責怪起自己，這時清居看向他。然后跨出一步。第二步踩在了腳邊的小水坑上，第三步最后的距離消失了。

自己的嘴唇突然被對方覆住，平良甚至忘記閉上眼睛。

嘴唇相碰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清居立刻就退開了。

“清居？”

平良瞪大雙眼看著對方。

“那么，再會”

丟下這句話清居立刻轉(zhuǎn)身走了。

平良只是呆呆地站著，目送清居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