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波尼婆婆和提瑟坐在柜臺前。這一段時間，提瑟幾乎每天都會到店里來。她深夜里出門，父母什么都沒說嘛。或者，其實是偷溜出來的？

　　我雖然有問題，卻不可能直接對她問起這些來。有道是再親近的人之間，也有不能踏入的部分，更何況我和她的關(guān)系還遠沒有親密到那樣的程度，所以就算問出口恐怕也是多管閑事。

　　重要的是，提瑟很快就和夜里的?？蛡兪煜て饋怼Ｓ绕涫悄昙o大的客人。大概他們是把提瑟當做自己的孩子或?qū)O輩來疼愛。提瑟也很開心，所以我覺得這樣沒什么壞處。不過受波尼婆婆熏陶這一點，可不怎么讓人能贊同就是了。

　　「所以，聽好啊。人呢，一次只能應(yīng)付最多兩件事情。注意這邊，手頭就沒了防備。注意手頭，懷里又要露出破綻。訣竅就是要這樣，巧妙地引導(dǎo)他們的注意力?！?/p>

　　「嗯，原來如此?！?/p>

　　提瑟一臉認真地點頭，聽著波尼婆婆的講解。

　　「喂，小子，不準隨便亂動?！?/p>

　　「不，那個，我還有工作要做啊?！?/p>

　　「現(xiàn)在客人不就只有我們兩個嘛。好了，快在那邊站好?！?/p>

　　「是……」

　　我沒辦法頂嘴，只好站在搬開桌子形成的空地處。波尼婆婆和提瑟則站在我的眼前。

　　「一開始的第一步，是先裝作一副普通的樣子，然后把對方的注意力引導(dǎo)到撞上的地方去，趁機一下子拿到錢包?！?/p>

　　提瑟又認真地點點頭。

　　「你在教她什么東西啊?！?/p>

　　「扒竊啊，當然是扒竊。」

　　波尼婆婆一臉淡然地回答道。

　　「不，這種東西沒必要教她的吧。人家可是有光明前途的年輕人?！?/p>

　　「來，你試試看。先撞一下，趁機拿走錢包。最重要的就是快，但是動作千萬不能太大了?！?/p>

　　「嗯！」

　　「不行了，這兩個人……根本不愿意聽我說話……」

　　提瑟在胸前雙手握拳，一副干勁十足的模樣。然后朝著練習臺——也就是被罰站的我走過來。我放棄了抵抗，按照指示朝前走。

　　擦肩而過時，提瑟踉蹌了一下，撞向我的身體。

　　「啊，對不起?！?/p>

　　撞擊其實很輕。而且即便在這么近的距離觀察，她的面孔依然非常精致。要不是因為緊張而臉頰微微泛紅，甚至就像是做工精巧絕倫的人偶一樣。另外，距離近到這個程度，我聽提瑟的聲音也更清楚了。她的音色讓我覺得脊背上癢癢的。

　　等回過神來，提瑟已經(jīng)離開了我身邊，我再慌忙看看圍裙的口袋，放在里面的錢包不見了。

　　「我做到了……！」

　　回頭一看，提瑟正雙手握著我的錢包，露出非常滿足的表情。

　　「真有天分，」波尼婆婆點了點頭?！改汩L得這么漂亮，很容易就能搞定那些男人們?！?/p>

　　然后，波尼婆婆又看著我露出賊笑。被提瑟迷得入了神的那一瞬間，看來是沒逃過波尼婆婆的眼睛。我連忙干咳兩聲，想要把洋相搪塞過去。

　　「那個，錢包，還給你。非常感謝?！?/p>

　　「……嗯，不客氣?！?/p>

　　提瑟把錢包還給了我。我把它裝進口袋，然后手插著腰說。

　　「雖然波尼婆婆教了你，但千萬不能對別人那么做啊，好不好？」

　　「對大哥哥就可以嗎？」

　　「嗚」

　　提瑟抬頭望著我。表情雖然平淡，眼神中卻含著期待。這種眼神勝于一切雄辯，我根本沒辦法拒絕，只好干澀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

　　看她開心地緊緊握住小拳頭的模樣，我突然覺得，自己哪怕這樣充當扒竊的練習對象好像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了。不，雖然做這種事情肯定是不好的。

　　「真好說話啊?！?/p>

　　波尼婆婆對我說道，而且一點都不掩飾臉上的壞笑。

　　「隨便你怎么說都可以了?！?/p>

　　我確實沒辦法否定。

　　「好啦，既然練習臺都這么說了，提瑟，再來一回試試看。」

　　「嗯」

　　提瑟小跑著到波尼婆婆身邊，背上的小小翅膀隨之一晃一晃。她看起來很開心，這雖然是好事，不過要是做的事情再正經(jīng)一點就好了。我在心里一直這樣想。

　　「這次要從背后來。人擠人，身體接觸的地方很多的時候，就可以這么做。首先要把手放在他的肩膀或者背上。來，這只手?！?/p>

　　波尼婆婆的講座進行到第二段時，門鈴忽然響了。走進來的是賽蕾涅小姐。

　　「怎么了，看你一臉心煩意亂的樣子?！?/p>

　　波尼婆婆說道。的確如此，賽蕾涅小姐的表情很黯淡。她看了看我們?nèi)齻€人，然后木然地站著，木然地說。

　　「我……做了偽造的活?！?/p>

　　我沒能立刻就理解這句話，但波尼婆婆在我跟提瑟還疑惑不解時，好像就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哼了一聲，接著走向柜臺，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

　　「我還以為是什么呢，現(xiàn)在才開始啊。偽造可不就是代筆人的工作嗎，這說明你終于是個像樣的代筆人了?！?/p>

　　啊，這么說的話——我想起來了。賽蕾涅小姐曾說過，有人曾找過她偽造文件，但她拒絕了。

　　「嗚嗚，雖然確實有人說，一個代筆人只有能做出能以假亂真的偽造品，才算是入了行……！」

　　居然還有一種職業(yè)的評價標準是這個樣子的，真是稀奇。就算說這是文化差異，我從小在一個守法意識很高的社會里長大，所以還是有點不容易理解。但是，賽蕾涅小姐說這番話時的表情也很難受，果然個人的價值觀也許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相通的吧。

　　賽蕾涅小姐抱住頭，蹲在了地上。

　　「啊啊……果然還是不做可能會比較好……我只要一直能做情書的代筆就滿足了……」

　　「這不是挺好的嘛。一回生，二回熟，以后都是一樣了。而且你還能賺更多錢?！?/p>

　　波尼婆婆非?？跓o遮攔地說。

　　但是這樣反而可能還更好。被她這樣直白地一說，我開始覺得，或許道理真的就是那樣。

　　賽蕾涅小姐也抬起臉，用手扶著下巴。

　　「好像真的是那樣……」

　　可是下一個瞬間她又開始用力搖頭，頭發(fā)都被搖亂了。

　　「不對，不行的，不行！這可是違法行為！啊啊，要是被抓住了該怎么辦……我不想去偽牢啊……」

　　「你也太夸張了。要是就因為偽造文書把代筆人給抓起來，偽牢早就塞不下了?！?/p>

　　「偽牢是什么？」

　　我雖然不愿意插嘴，但這個沒聽說過的字眼還是很讓人在意。波尼婆婆看了我一眼，抬起了半邊眉毛。似乎這還是個很普遍的常識，普遍到連波尼婆婆都開始覺得我奇怪了。但她沒有細問，還是回答了我。

　　「偽牢*就是關(guān)罪人的監(jiān)獄啊。正式判罪之前先把人關(guān)在那里，那地方大多是地下石砌的臟牢房。一堆囚犯被塞在同一個地方，所以誰都不想到那種地方去?！?/p>

　　[*注：這個詞原文是片假名，對應(yīng)法語pastiche，這個詞的意思就是『仿品』，于是我們將它意譯成了『偽牢』。]

　　「呃，原來如此?！?/p>

　　也就是說那是拘留所一類的東西嗎。而且從這番描述來看，那里的環(huán)境應(yīng)該不怎么好。

　　或許是賽蕾涅小姐又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她再次抱起頭，發(fā)出「啊啊啊啊」的聲音。提瑟坐在她的正面，撫摸著賽蕾涅小姐的頭。

　　「嗚嗚，謝謝你，提瑟。姐姐就是到了偽牢里，也不會忘記提瑟的……」

　　「所以說，你真的太夸張了。只是偽造一份文件，誰都不會在意的。公差們都知道這件事，而且就憑幫他們處理那些麻煩的文書工作，人家還很感謝你們呢?！?/p>

　　波尼婆婆從懷里取出煙桿，又突然想起提瑟和賽蕾涅小姐還在場，結(jié)果她煩惱地看了看煙桿，只把它在手中轉(zhuǎn)了幾圈。

　　「更何況，我看你也不是在偽造文書里加筆印的那種性格吧？」

　　「筆印……？」

　　這次輪到提瑟對波尼婆婆投去不解的視線。不過在賽蕾涅小姐首先開了口，所以提瑟又把目光轉(zhuǎn)向她。

　　「代筆人都有一種用來識別的印記，叫做筆印。那個是用來標明文件由誰寫成的，但是有些人也會把它偷偷地改在偽造的文書上?！?/p>

　　「明明是偽造，卻還要蓋上自己的印章嗎？」

　　那要是事情敗露了該怎么辦？

　　「哼，那些人把自己當成藝術(shù)家，覺得要夸耀一下自己的杰作，而且還能用來當宣傳。要是入了哪個官差的法眼，沒準就能當上書記官，專門給大人物服務(wù)。」

　　「只要是代筆人，每個人都夢想變成那樣呢……」

　　賽蕾涅小姐頗有感觸似地說。

　　「反正你也開始干偽造的活了，要不然也把筆印加進去如何？」

　　「不、不行的！那樣太可怕了！」

　　她用手抱起肩膀，發(fā)著抖說。

　　「我雖然也很想成為書記官，可是只要一想到偽牢就覺得自己肯定不行的！渾身都會發(fā)抖，根本就寫不了字！」

　　波尼婆婆斜著眼看了賽蕾涅小姐一下，然后又驚訝，又無奈地嘆著氣說。

　　「真是的，既然你是這種認真得要死的性格，那為什么還要接偽造的活兒啊?！?/p>

　　「嗚嗚，我也沒辦法才做的……」

　　賽蕾涅小姐的肩膀一下子垂了下來，提瑟不停地揉著她的頭發(fā)，就好像撫摸大型犬一樣。

　　「我的父親在工作中受了傷，必須修養(yǎng)一段時間才行?！?/p>

　　「怎么會成——」

　　波尼婆婆立刻開了口，不過——

　　「然后，父親作擔保的一個朋友又不在了，放高利貸的人就照過來，說讓我們快還錢。」

　　又隨即像是斟酌用詞一樣，緩緩地說到。

　　「成了這個樣子，確實讓人頭疼啊……」

　　她把手按在太陽穴上，來回地揉著。

　　這樣的故事不算少見，然而，實際面對一個這樣一個麻煩故事中的當事人，卻很難找到能安慰對方的話。

　　「有一位商會的客戶從以前就來找過我好幾次，開出的價格也非常好，所以我最后就……」

　　唔唔唔。我也覺得頭疼。我不能責備賽蕾涅小姐，可是要鼓勵她說別為這些煩惱，好像也很難。她可是為了保護家人，才不得已接受這種工作，而且要是被抓走的話，就沒辦法還清高利貸了。換做是我，在這種關(guān)頭也會非常害怕。

　　「大姐姐，真的很努力?！?/p>

　　提瑟溫柔地摸著賽蕾涅小姐的頭。結(jié)果賽蕾涅小姐抬起臉來，眼角浮出淚滴，緊緊地抱住了提瑟。

　　「提瑟真是個好孩子啊啊啊啊……」

　　「好、好難受……」

　　「哈啊啊啊這個大小剛好能抱在懷里，好舒服，好治愈……」

　　「唔唔……」

　　「背上的翅膀也軟綿綿的……哇啊……」

　　「好癢……」

　　「你在干什么??？」

　　波尼婆婆驚訝地問。

　　「哈！對不起提瑟！我一不留神就……」

　　一不留神就開始抱住人家亂摸翅膀了嗎這個人。我用懷疑得眼神看著賽蕾涅小姐，但提瑟卻搖搖頭回答說「沒關(guān)系」。自己不知何時失去的，信任別人的意愿，在這孩子還保留著啊。我突然覺得提瑟好耀眼。

　　「小子，你也是，你干什么捂著眼睛?。俊?/p>

　　「太耀眼了，我好像沒辦法直視?！?/p>

　　「……真是不懂你?！?/p>

　　「不，沒事，我在裝呆而已。」

　　我重新收拾心態(tài)，回到柜臺中。

　　「賽蕾涅小姐，這種時候再怎么著急也沒有用的，先冷靜下來，喝杯咖啡吧?！?/p>

　　「啊，這是個好主意。整天想著不好的事情也只會消磨精神。比起實際可能發(fā)生的事情，想那些反而對身體更壞。」

　　波尼婆婆的話很有深意，而且說得一點也沒錯。憂心忡忡對人的精神會造成多大的損害呢，相比之下，那些不安變成實際的情況卻少之又少。我們與其說是在擔心實際的某件事，還不如說是為自己樹立的恐懼消耗精神。這種時候，最應(yīng)該做的就是改變一下心情。

　　「做了就是做了，事實不能改變，但自己的心情還是可以改變的?！?/p>

　　「唔，店長你明明比我小，但是也能說出這樣有道理的話呢?？墒?，如果公差真的來了的話……」

　　「到那個時候再說。等他們來了，再考慮該怎么辦吧?！?/p>

　　我用爽朗的聲音斷言道。之所以敢這么說，是因為從波尼婆婆的話來推測，那種情況發(fā)生的可能性真的很低。所謂的偽造，好像都被大多數(shù)公務(wù)人員默認了。而且他們總不可能就為了一張文件，從那么多代筆人中專門來尋找賽蕾涅小姐吧。這樣付出的人力和收效是不成正比的。

　　「而且，那個叫做筆印的東西，你沒有加進去不是嗎？那樣就不可能會暴露的啦。」

　　「小子，你這不是也學(xué)會像個不正經(jīng)的人一樣思考問題了嗎？」

　　波尼婆婆笑了起來。我明白她這是在夸我，但真的應(yīng)該高興嗎？心情有點復(fù)雜。不過賽蕾涅小姐卻用手遮著嘴，咯咯咯地發(fā)出笑聲。所以，嗯，我也把這當做是一件好事吧。

　　「店長也順利加入不正經(jīng)的行列了呢。、」

　　賽蕾涅小姐站起身，和提瑟拉著手走到柜臺邊。

　　「不過我可不怎么覺得開心……」

　　「是嗎？但是這樣很有趣哦，不正經(jīng)?！?/p>

　　「你一副這樣爽朗的笑容，我的心情更復(fù)雜了。」

　　「我已經(jīng)看開了！沒錯，我也是不正經(jīng)的人！到了現(xiàn)在，偽造一張兩張文書又算什么！」

　　「那只是破罐子破摔而已吧……」

　　然而賽蕾涅小姐好像根本沒有聽我說話。

　　提瑟的頭像節(jié)拍器一樣不停轉(zhuǎn)動，看著我們兩個，然后她又突然拽了拽賽蕾涅小姐的袖子。

　　「我也，想加入。」

　　「加入不正經(jīng)的人嗎？」

　　提瑟點了點頭，背后的翅膀也隨即扇動。

　　波尼婆婆咧開嘴，露出壞笑。

　　「這個年紀就變成不正經(jīng)的人，真了不得啊。就連我那個時候可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不張揚的呢?！?/p>

　　「規(guī)規(guī)矩矩不張揚？你是說衣服嗎？」

　　「小子，你跟我到外面來一下?！?/p>

　　說這話的人以前也是個規(guī)規(guī)矩矩不張揚的少女？我一點也不相信。

　　盡管我背上流著冷汗，不過提瑟和賽蕾涅小姐卻一點也不在意，她們看著彼此，說。

　　「提瑟你真的要加入進來嗎！加入不正經(jīng)的行列！」

　　「嗯，我要?！?/p>

　　「誒誒，喔——！」

　　「喔——！」

　　兩人一同舉起拳頭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親密的姐妹，讓人不禁微笑。不過，話題的內(nèi)容在教育上似乎有一點問題就是了。

　　「這樣真的好嗎……」

　　「她們兩個本來就是那種認真?zhèn)€性，稍微放縱一下反而正合適?！?/p>

　　波尼婆婆一邊沖我搖手一邊說。聽她這么一講，我也有點相信了。畢竟她們兩人看起來都好像很開心，賽蕾涅小姐不再是剛來店里時的那副陰沉表情，提瑟的小小翅膀也充滿活力——我發(fā)現(xiàn)，提瑟雖然不怎么有表情的變化，但那雙翅膀卻很能鮮明地表達她的感情。比如現(xiàn)在，我能從翅膀中看出她有多高興。

　　所以，嗯，應(yīng)該沒問題吧。我心想。

　　提瑟忽然又轉(zhuǎn)過來，抬起頭看向我。她微微歪著腦袋，白色的頭發(fā)跟著輕搖。

　　「大哥哥，也是不正經(jīng)的人？」

　　晴天霹靂。我一步也走不動，連一根指頭都動彈不得，甚至連大腦回路都肯定短路了。

　　一瞬間的寂靜之后，店里響起了高聲大笑。波尼婆婆笑得捂著肚子，賽蕾涅小姐雖然用手遮住嘴，但肩膀卻抖個不停。

　　你們覺得好玩是沒錯啦，可是也希望能理解一下我受到的沖擊。

　　我可是被一個幼小的女孩子抬著頭直直地盯著，然后還她還歪起腦袋問我「不正經(jīng)？」。被那雙純真無邪的眼睛盯著！問是不是不正經(jīng)！

　　我總算搖了搖頭，但感覺動作僵硬極了，就好像常年被遺忘，早已銹蝕的金屬合頁似的。

　　「不……我，大概……不是吧?！?/p>

　　「不是，不正經(jīng)的人？」

　　提瑟的肩膀和眉毛都垂了下來。對表情沒有太多變化的她來說，這樣明顯的失望算是很少見的。就連背后的小小翅膀也看起來像是失去了精神。再加上她本來的精致容貌，全身被寂寞包裹的這副模樣看起來非常虛幻縹緲。一想到是因為我的一句話，才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我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揪緊。

　　該怎么辦。其實理智上是理解的。但是，我還是做不到。要說為什么，那是因為就算是我，也還是有一點小小自尊的。哪怕會讓眼前的少女露出這樣的悲傷表情，我依舊無法自稱是個「不正經(jīng)」的人。

　　提瑟的手指在肚子前邊戳來戳去，同時她又小聲說。

　　「我要是，能和大哥哥一樣就好了……」

　　「其實我也是不正經(jīng)的人。不，剛才我一不小心就給忘掉了?！?/p>

　　我丟掉了自尊。那種東西，找個扔不可燃垃圾的日子丟到垃圾筐里就行了。

　　店里又充滿了波尼婆婆和賽蕾涅小姐的笑聲。這次賽蕾涅小姐連嘴都不愿意遮了。啊啊，隨便你們笑好了！隨便你們怎么說都行！

　　「……真的？真的是不正經(jīng)的人？」

　　提瑟抬頭望著我，我則用力點頭。

　　「沒錯，是不正經(jīng)的人！」

　　「和我一樣？」

　　「沒錯，一樣?！?/p>

　　她瞇起雙眼，開心地笑了。

　　「——好棒！」

　　我望著咫尺之外她的笑容，下定了決心。嗯，我要成為一個不正經(jīng)的人。只要是為了提瑟的笑容，這點小事根本不在話下。

　　就這樣，我們在這里建立起了不正經(jīng)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