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偉光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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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早就習(xí)慣了那些批評，壓抑的情緒也可以一直藏匿下去。

但要真像這樣，也不會有這一次的諾言了。

他相信，后山那顆最年長的植物是唯一能理解他的生物。巨樹能讀懂他的心情，而那些朝內(nèi)靠攏的枝干，就是它給予的“擁抱”。

可這種程度，還不足以燙平胸前的折痕。所以，他才會選擇偷摸出那件道具，邊許下“最后一次”的諾言，邊拖著滿身的哀怨與疲憊，不顧日趨隱沒的天色，又一次飛到巨樹底下。

他沒能留意到鏡片反射的空調(diào)外機、也沒能感受到知了對夏季的暗暗竊喜。這樣放空了許久，才吐出今天的第一句話：“現(xiàn)在暖和多了?！?/p>

話題從生活的點滴、到眼前的花草、最后是自身的皮毛。而在這些掩護都打完后，他放棄了繼續(xù)逃避，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樹先生？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嗎？”

雖有猶豫，但還是從懷中摸出了道具。

“是的，孩子?！?/p>

而借道具的幫助，巨樹說話了。

“很抱歉就這樣打擾您……”汗僵在他的額頭上，不敢往下流淌。

“不要緊的，大雄。”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和伙伴們來過很多次。我記得他們是這樣稱呼你的。”

“你記得……那我之前跟你說過的……”

“都聽懂了?！?/p>

“這樣嗎……”僵硬的肢體松弛下來?！拔椰F(xiàn)在也還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他不自覺地啜泣起來，雙腿則安慰地湊到胸前。

“我能理解?！?/p>

“翻花繩厲害，槍法好……”幾乎是以嘀咕的樣子?！暗@能養(yǎng)活我自己嗎？我既沒足夠的膽量、也沒相匹配的能力……”

“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p>

“甚至就連能鼓勵我的人都沒有，大家都認為我沒救了吧……”

“就連那只貍貓，也這樣想嗎？”

“我不可能依賴他過一輩子。”

他突然感到心中一空。

這是這么久以來，他第一次承認這點。

然后——除了昆蟲們的低語，什么聲音都沒有。就連巨樹都沒有說話。

在他松開拳頭的那一刻，巨樹落下了幾片樹葉。他撿起來，擦去臉上的星點。

“也許我……真的只是想發(fā)泄一下……”他慢慢坐下，靠在巨樹身上。

“好受些了嗎？”能聽出來，它有在盡量壓制住聲線的粗獷。

“嗯?！彼卮??！拔冶緛硪詾椤阋矔f些大道理的。”

“會有人給你講大道理的。”巨樹又搖下幾片樹葉，借清風(fēng)之手，落在他的肩上?！暗珎诓惶幚砗?，可是會倒下的?！?/p>

“嗯……”月光從葉間的縫隙穿過，打在眼鏡的鏡片上?！拔乙苍S……明白了。”

“攙扶著繼續(xù)。”巨樹最后說。“還有人在等你?！?/p>

“謝謝你，樹先生?！弊詈?，他向巨樹道謝。

帶著來時的決絕，他走下臺階。城市還在運轉(zhuǎn)，時間也還在流竄。唯一不同的是——他做好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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