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信息本質的存在論規(guī)定

三、信息的本質

? ? ? 我們說世界以及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是直接存在和間接存在的統(tǒng)一，這就涉及對間接存在的信息世界的具體規(guī)定問題，而在此類問題中最核心的就是要探討信息的本質。

? ? ? 關于信息本質的問題，一直是信息科學、系統(tǒng)科學乃至哲學中的一個重大的基礎理論問題。

? ? ? 信息概念的含義極為廣泛和深刻，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和層次上對之進行探討?？勺魍ㄐ偶夹g上的考察；可作經(jīng)濟學、社會學、語言學方面的考察；可作神經(jīng)學、心理學、遺傳學方面的考察；可作系統(tǒng)科學和哲學方面的考察。

? ? ? 分析已有的眾多解釋，起碼可以區(qū)分出三個不同層次的對信息概念的規(guī)定：一是人們日常經(jīng)驗理解的層次；二是實用信息科學的層次；三是哲學的層次。

? ? ? （一）日常經(jīng)驗理解的信息概念

? ? ? 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在一般的資料文件中，信息指的就是具有新內容、新知識的消息、新聞、情報、資料、數(shù)據(jù)、圖像、密碼以及語言、文字等等所揭示或反映著的內容。

? ? ? 如果將上述定義中的“消息”作廣義化的理解，將所有其他形式的信息載體都看作是“消息”，那么上述定義的真實含義便是：信息乃是消息中的新內容。顯然，這一理解是在消息能否給接收者帶來新內容的意義上被規(guī)定的。

? ? ? 這種對信息概念的日常經(jīng)驗性的理解，顯然具有相對性和功能性。此類規(guī)定并不能作為信息是什么的本質性解釋。另外，這種理解雖然與實用信息科學中關于信息概念的某些功能性規(guī)定意義相通，但與哲學中對信息概念的界定卻相去甚遠。

? ? ? (二)?實用信息科學中的信息概念

? ? ? 在一般的實用信息科學中，關于信息的定義是五花八門的。雖然目前的各種定義還并未得到統(tǒng)一和普遍公認，但是，有兩種說法是最具影響力的，其他一些定義或多或少都可以由這兩種說法通過演繹而獲得、下面對這兩種說法分別予以介紹和評價。

? ? ? 1.?信息是消除了的不確定性

? ? ? 這是根據(jù)通訊信息論的創(chuàng)立者申農的理論對信息所作的一個規(guī)定。其含義是說，通訊前，消息接收者對發(fā)送消息的內容存有不確定性的了解，收到消息后，消息接收者原有的不確定性就會部分或全部消除了。所以，信息就是消除了的不確定性。在這里，消除了的不確定性是一個相對意外程度的量，所以有人也說“信息是兩次不定性之差”。

? ? ? 同一消息對不同的接收者將起不同作用，消除的不定性的量也不同。新知識越多消除的不定性越大，信息量也便越大；不帶有新知識的消息則不能消除任何不定性，信息量為0。

? ? ? 如果用I表示通信過程傳送的信息，用U0表示通信前信息的不定性，用U表示通信后信息的不定性，那么就會有如下公式成立：

I=U0-U

? ? ? 從上面的討論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信息是消除了的不確定性”這一定義實際上是從信息對信宿的作用的角度對信息所作的一種相對性的量上的功能性定義。

? ? ? 2.?信息即負熵

? ? ? 控制論的創(chuàng)始人維納曾集中對信息的負熵含義進行了闡釋。在物理學中（與熱力學第二定律相關）熵值是標志系統(tǒng)的不確定性程度或混亂度的概念。不確定性的消除就意味著熵值的減少，所以信息就可以被稱為負熵。由此又派生出了“信息是系統(tǒng)組織程度（或有序性、秩序性）的標志”等說法。

? ? ? 從上述兩個對信息本質的界定中，我們可以看到，實用信息論中對信息進行的規(guī)定具有相對性、功能性和量化性特征。雖然，這類規(guī)定在實用信息論范圍里具有較大的實用價值，但是，這類規(guī)定卻很難揭示出信息所具有的普遍性品格的本質和意義。

? ? ? （三）哲學中的信息概念

? ? ? 為克服實用信息論中對信息概念所作規(guī)定的狹隘性，許多科學家和哲學家又試圖從哲學角度對信息的本質加以概括。

? ? ? 維納在從實用信息論的角度把信息比作負熵的同時，又試圖從哲學角度討論信息的本質。他有兩個很有影響的提法；一是“信息就是信息，不是物質也不是能量，”二是“信息是我們適應外部世界，并且使這種適應為外部世界所感到的過程中，同外部世界進行交換的內容的名稱?！本S納雖然沒能恰切地從正面規(guī)定出信息的本質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卻十分正確地強調了信息與物質、能量相比所具的獨立性價值和意義，同時，它還看到了應該從“交換的內容”上（而不是從載體的形式上）來把握信息。

? ? ? 更多的關于信息本質問題的哲學解釋還只是停留在與已有的實用信息科學的解釋或哲學的已有范疇間的簡單比附上。

? ? ? 如，把信息解釋為“變易度”、“差異量”等等，這是與實用信息論中對信息進行統(tǒng)計度量的方式特征的簡單比附；

? ? ? 而把信息解釋為“時空序列”“狀態(tài)”“組織性”“有序性”等等，則是把信息與其載體物的分布特性相比附。

? ? ? 又如，把信息解釋為：“信息是物質的普遍屬性”；“信息是物質的存在方式”“信息是精神實體的特征”；“信息是既非物質也非精神的第三態(tài)”“信息是物質成分和精神成分的特殊融合物”；“信息是運動的外化”“信息屬于物質的相互作用范疇”等等，則是把信息與已有的傳統(tǒng)哲學概念的界說進行簡單的比附。

? ? ? 在信息本質問題的討論中，無論是采取與實用信息科學解釋的簡單比附，還是采取與傳統(tǒng)哲學范疇含義上的簡單比附的做法都是沒有出路的。我曾主張，在信息本質的問題上應該采取某種哲學批判的態(tài)度。

? ? ? 這種批判是雙重的：一方面是哲學對具體科學的批判，這一批判欲剔除具體科學給信息解釋所帶來的種種狹隘性的局限，由此使哲學對信息的把握從具體科學的閾限中超越出來；另一方面是哲學對自身的批判，這一批判是要克服傳統(tǒng)哲學的舊有框架和理論對信息本質解釋的局限，由此使哲學對信息的把握從傳統(tǒng)哲學的舊有體系的閾限中超越出來。在這里，進行的正是一種雙重的批判和雙重的超越。

? ? ? 我曾在《哲學信息論要略》一文中就信息的本質進行過專門的討論，現(xiàn)將其基本點扼要轉述于下：

? ? ? 從信息的存在方式來看，信息并不是一個具體的直接物質存在形式，信息是在表征、表現(xiàn)、外化、顯示事物及其特征的意義上構成自身的存在價值的。信息是它所表現(xiàn)的事物特征的間接存在形式。

? ? ? 物質的相互作用，必然引起作用雙方的內在結構、運動狀態(tài)和性質的某種改變，這種改變的“痕跡”就是對作用物信息的接受和儲存。在這一過程中，雙方都同時是信源（輸出自身信息），又同時是信宿（輸人對方傳來的信息），還同時是載體（將輸入的對方信息以自身的某種改變了的“痕跡”儲存起來，也便是載負起來）。

? ? ? 由于物質相互作用的普遍性，又由于物質和時間的無開端性，宇宙間任何物質系統(tǒng)都不可能還處于一個未曾與它物發(fā)生過相互作用的原始的初態(tài)，所以，任何物體都已經(jīng)將自身演化成了具有特定結構和狀態(tài)的凝結著種種信息的信息體了。正是物質的這種信息體性，規(guī)定著任何物體都是一個直接存在和間接存在的統(tǒng)一體，這個統(tǒng)一體自身就同時具有信源、載體和信息的三重屬性。由此，我們可以看到信息的存在范圍：信息與物質同在。

? ? ? 唯物論者必須承認，信息的內容從總括的意義上完全可以歸結為物質本身的存在方式和狀態(tài)（包括對這些存在方式和狀態(tài)的理性虛擬和再造）。

? ? ? 物體由于內部和外部的客觀的相互作用，不斷地向外輻射和反射粒子，這樣就將自身的存在方式和狀態(tài)的信息由這個具有特定性能和分布的各類場傳送了出來。這就揭示了產生反映著物質存在方式和狀態(tài)的信息的根源存在于物質世界本身之中，存在于物質的自身運動之中。正是物質的這種自身顯示的屬性，才使這個世界成為可知的世界。

? ? ? 依據(jù)上述分析，我們起碼可以對信息概念劃出幾個基本層次：

? ? ? 1.信息是物質的存在方式，是物質的屬性。

? ? ? 這是就哲學唯物本體論的總擴的意義上對信息概念的規(guī)定。但這還不能揭示信息與其他物質存在方式和物質屬性的區(qū)別。所以，僅僅停留在這一層面的表述上，還不可能揭示信息所具有的獨特的本質。

? ? ? 2.信息是顯示物質的存在方式、狀態(tài)的物質的屬性。

? ? ? 這是就信息內容及其存在方式對信息概念的規(guī)定。這已經(jīng)揭示了信息獨具的質，但還停留在信息表現(xiàn)的現(xiàn)象描述上。

? ? ? 3.信息是物質自身顯示自身的屬性。

? ? ? 這一規(guī)定雖然仍停留在對信息現(xiàn)象的描述上，但它已考慮了信息產生的動力。

? ? ? 4.信息是間接存在的標志。

? ? ? 這一規(guī)定已經(jīng)從對信息的現(xiàn)象描述上升到了對信息的抽象概括。

? ? ? 信息概念的上述四個層次的劃分，為我們從哲學的角度，給信息下一個本質性的定義提供了路徑。這個定義可以精確地表述為：信息是標志間接存在的哲學范疇，它是物質（直接存在）存在方式和狀態(tài)的自身顯示。

? ? ? 此定義的前后兩個分句的表述，實質上是同一個意思?！帮@示”著的東西必然是“間接存在”的，而“間接存在”的東西，又必然是“顯示”著的。但是兩句話比較起來，前一句話不能不更為抽象，而后一句話則可看成是前一句話內容的具體化。所以，此定義的兩個分句都可以分別拿來作為信息的本質規(guī)定。

? ? ? 間接存在歸納起來無非是三個方面：

? ? ? 一是關于事物自身歷史的反應（包括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與它物之關系）；

? ? ? 二是關于自身性質的種種規(guī)定，這些規(guī)定在其展示的時刻是一種直接存在的過程，但是，在其未曾展示的時候還只能是一種現(xiàn)實的間接存在；

? ? ? 三是關于自身變化、發(fā)展的種種可能性。

? ? ? 這便是關于事物歷史、現(xiàn)狀、未來的三種間接存在。這三種間接存在就具體凝結在一個具有特定結構和狀態(tài)的直接存在物中。任何物的直接存在的結構和狀態(tài)都是由它所凝結的間接存在所規(guī)定的，同理也可說，任何物的結構和狀態(tài)都映射和規(guī)定著關于自身歷史、現(xiàn)狀、未來的信息。如此，任何物體都是一個直接存在和間接存在的統(tǒng)一體，亦即都既是物質體，又是信息體。

? ? ? 意識作為一種主觀呈現(xiàn)著的現(xiàn)象，它本身就是顯現(xiàn)著的，所以，它本身就是信息活動的一種形式（高級形式）。另外，作為符號的信息又可以顯示信息，這便構成了多級間接存在或多級信息顯示的現(xiàn)象，亦即信息的信息。這也是我們可以認識信息本身的根據(jù)。恰恰是在“間接存在”和“自身顯示”的意義上，信息獲得了自身在本體存在論層面上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同時也獲得了在哲學認識論層面上與認識主體和認識客體相區(qū)別的獨立性存在意義和價值。

? ? ? 顯然，信息的本體存在論意義和價值的揭示，不僅具體呈現(xiàn)著哲學本體論和認識論的統(tǒng)一性關系，而且也具體呈現(xiàn)著在本體承諾前提下，哲學系統(tǒng)開拓的所有問題、領域、觀點和理論本應具有的統(tǒng)一性關系。我之對信息哲學的研究，以及對信息哲學的理論、體系和方法的建構就是在這一信息本體存在論意義和價值的闡釋的基礎上展開的。

信息哲學——鄔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