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不要阻止復(fù)仇（其一）

龐頓中城商業(yè)街的夜晚，在拜訪城鎮(zhèn)居民煙筒前，圣誕老人還為這座城市的居民額外贈送了一份大禮：晶瑩剔透的雪花自天空飄落，落上馬路、屋檐與行人們的衣褶。

起先，它們只是不起眼的小雪花，可在象征七點的鐘聲從鐘樓傳出時，整個大街都已被圣誕老人的禮物覆上了白紗。一切都變得潔白、干凈而又美好。

孩子們開始在一切可能的地方去玩耍：公園里，大街上，自家住宅的后院里。在圣誕前夜獲得一場雪的豐收，會感到苦惱的也就只有清潔工查爾斯了：他在傍晚六點才剛剛清理完落葉，現(xiàn)在他又得開著自己的環(huán)衛(wèi)車四處清掃了！

商業(yè)街的巨大熒幕上，幾段墨西哥人手拿搖鈴調(diào)波卡舞小調(diào)的視頻悲循環(huán)播放。在視頻最后，幾個“墨西哥人”摘下頭頂?shù)拿弊?，不約而同地從身后拿出幾瓶仙人掌牌威士忌一飲而盡：就算是在圣誕節(jié)前夜，廣告公司也不會休息。

“嘿，等等。我認識你！”

商業(yè)街快餐店的外賣窗口上，一名兼職的高中生用鋼夾反復(fù)煎翻著壁爐上的土豆雞肉餅。當他抬起頭去取桌上的番茄醬時，他一眼就認出了在窗口另一側(cè)等待餐點的維多莉婭—拜托，他可能是很喜歡電子游戲，可這不代表他沒看過報紙和電視！

“能給我簽個名嗎？”

為做好的雞肉餅涂上番茄醬后，除去裝著餐點和飲料的購物袋，那名高中生還順手遞給維多莉婭一個筆記本與一根鋼筆。維多莉婭回之以微笑，在他的筆記本扉頁上簽下名字后接過她的餐點，并將幾張鈔票夾在了筆記本中。

“沒有工作日，沒有罪犯，沒有那么多煩惱。更重要的是，接下來的整整五天都會這樣度過！維多莉婭警官，有什么假期打算嗎？”

羅克姍頭戴一頂彩色氣球帽—這還是她剛剛路過玩具城時，一個會用鼻子吹氣球的小丑為她制作的。蒙戈馬利也得到一大包適合“他這種人”的零食—在他看來，只有足夠有嚼勁、足夠堅硬的食物才最適合他。

這樣想著，蒙戈馬利又將一塊骨頭形狀的麥麩餅干扔入口中。他喜歡聽這些餅干被他的牙齒碾碎時所發(fā)出的巨響—盡管他不識字，也不知道為什么羅克姍會對著吃餅干的自己大笑。盡管他根本就不明白，餅干包裝袋上的“磨牙狗餅干”是什么意思。

維多莉婭將蒙戈馬利手上那包特供零食收回購物袋中，并提醒他在三人回到她的住所之前，最好先不要吃那包磨牙餅干。接著，維多莉婭對羅克姍說出自己的假期打算：她明天早上七點就要去車站等長途客車，這個圣誕節(jié)，她準備回去和母親一起度過。

“我知道你的指頭還沒能好利索，可這應(yīng)該能讓你好受一些?！?/p>

搖滾弗萊迪對坐在自己肩上的格雷戈里輕聲說道。他抓住格雷戈里的雙腿，格雷戈里則十分滿足地享受著手上的草莓棉花糖—這份圣誕禮物可太棒了，坐在搖滾弗萊迪身上游覽商業(yè)街，其他孩子一定想都不敢想！

商業(yè)街的兩側(cè)，各種娛樂與飲食攤點也趁著熱鬧的人群搶占先機。格雷戈里與搖滾弗萊迪在一座名為“大力士敲鐘頂”的娛樂設(shè)施前停下，游戲的規(guī)則很簡單：用錘子敲打面前的按鈕，只要擊打力度能讓彈簧把鐵片彈到銅鈴上，將銅鈴敲響，那獎品就是屬于贏家的。

維多莉婭、蒙戈馬利與羅克姍則在一處槍打氣球的娛樂攤點前停住。羅克姍也在這時想到一個新樂子：她提議讓蒙戈馬利與維多莉婭進行一場射擊比賽，只要蒙戈馬利贏了，她就幫他從維多莉婭手中要回那袋“特供零食”。

“好，我蒙戈接受挑戰(zhàn)！維多莉婭警官，敢和我蒙戈比一比么？”

蒙戈馬利說完，維多莉婭也不甘示弱。將幾枚硬幣投入攤販的收錢箱后，維多莉婭拿起氣槍裝填橡皮子彈，蒙戈馬利也在羅克姍的幫助下裝好彈夾。一個是龐頓中城的女警探，一個是酷炫靚麗的安保機器人，這場比賽很快便引來一大幫圍觀者。

“我可得提醒你一下，她當年可是警校里的槍擊訓(xùn)練精英，成績就沒掉出前三名過。”

蒙戈馬利身邊，一個身著棕色高領(lǐng)衣的金發(fā)男人戳了戳鐵皮鱷魚的左臂，用不時呼出寒氣的雙唇對蒙戈馬利提醒道。蒙戈馬利自然不以為意，盡管他五秒鐘后便又大聲喊叫著讓羅克姍過來幫忙：他不知道準星和扳機在哪兒！

“謝謝，是前兩名?！?/p>

維多莉婭面不改色地更正男人的錯誤。當她將自己的右眼對入準星后，扳機上的手指順勢后彎三次，三發(fā)子彈，五個氣球！現(xiàn)在的戰(zhàn)績是5：0，蒙戈馬利還沒能來得及發(fā)出一槍，便被維多莉婭遠遠甩在身后了。

所有的圍觀者都在維多莉婭放下氣槍的一剎開始歡呼，包括那名兼職下班、正打算回家的男高中生。蒙戈馬利舉起氣槍，當子彈從他的肩上擦過后，掛掉的一層防凍涂臘才讓他意識到一件事：自己把槍握反了！

啪—！堅硬的橡皮子彈穿過美國總統(tǒng)肯尼迪的額頭，留下一顆拇指指蓋大小的黑色空洞。販賣舊式海報珍藏的老人取下他掛在書報攤上的肯尼迪大頭照：這可是十年前美國獨立日的限定發(fā)售款！他發(fā)誓，要是讓他找到那個亂開玩具槍的小賊的話，那他一定會給對方點顏色看看！

“格雷戈里，你以為我是誰？克拉克?肯特還是史蒂夫?羅杰？還是那個一吃菠菜就會給肌肉充氣的家伙？我做不到！我沒辦法給你贏個左手會發(fā)射激光的戰(zhàn)斗機器人模型回來！盡管我也得承認，能變六種形態(tài)的小機器人的確很酷！”

格雷戈里將自己的零花錢塞到攤販手中，他用盡全力舉起那把實心木錘，將之遞到搖滾弗萊迪手中。

搖滾弗萊迪將之輕輕掂量了幾下—很有份量，簡直就是顆沒被開過的硬椰子球！好吧好吧，就當是為了他和格雷戈里的交情，外加一份實打?qū)嵉氖フQ禮物。還有，他可不忍心看到格雷戈里的眼眶哭成兩口水井。

“好吧，那我們就試一次，就一次，先說好了！一次之后我就沒力氣了，不管能不能得到那款六變機器人，我們都只有這一次機會?！?/p>

“好的，我答應(yīng)你。成功了我們就歡呼，不成功也愿賭服輸?！?/p>

格雷戈里為搖滾弗萊迪豎起拇指，之后又從玩具攤上拿起一根手指加油棒戴到手上—如果圣誕老人還能接受他的許愿的話，那就讓搖滾弗萊迪在今夜變身為大力神海格力斯吧！格雷戈里發(fā)誓，如果這次許愿能夠成功，那他愿意當上一百年乖孩子。

搖滾弗萊迪像只水鴨一般，搖搖晃晃地走到測力按鈕前。他將木錘高舉過頭頂，只要一下，只要再累上一秒鐘就能成功了。就是現(xiàn)在，搖滾弗萊迪依靠背對自己的風(fēng)向，對準測力按鈕順勢揮出木錘—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測力裝置的銅鈴被敲響了！

“哇呼—！為奧林匹斯神殿的英雄弗萊迪歡呼！他剛剛做出了比殺死海怪克拉肯、與尼羅獅子決斗、穿過全都是牛頭怪的大迷宮更偉大的事！”

那根紅色的手指加油棒被格雷戈里放回原位，格雷戈里跪倒在地，仰望天空并高舉雙臂。搖滾弗萊迪將那款六變機器人從玩具攤上取下，格雷戈里如獲至寶，打開機器人背上的電動開關(guān)后，對準前方的購物大樓射出一道紅色光束—只是塊透明塑料彈，可這就足夠炫酷了。

可接下來所發(fā)生的事，竟成了搖滾弗萊迪、格雷戈里以及維多莉婭等人都無從預(yù)料的災(zāi)難。搖滾弗萊迪彎下他的彈性金屬脊柱，在他低下頭去與格雷戈里一起撿拾塑料激光彈時，他們面前的大樓中冒出一大陣刺目的赤色火光。玻璃與磚塊碎片被巨大的沖擊力蕩飛，化為一個個巨大的致命墜落物襲向二人—

“看來這激光炮殺傷力太大了點兒—我是說快跑！”

搖滾弗萊迪將娛樂攤小販與格雷戈里撲到懷中，現(xiàn)在好了，他這具新的機械身軀又出了毛病—三大塊大號芝士披薩餅大小的碎玻璃，直直刺穿了他背部的外殼。搖滾弗萊迪將二人抱到一處報刊亭后，爆炸，剛才的一切絕對是經(jīng)過精心策劃的！

搖滾弗萊迪沒有猜錯：一分鐘后，第二場爆炸從相同的地點傳來，同樣的赤色火光，致命而又迷人的死亡之花散播著火藥味與恐慌。

維多莉婭放下手中的娛樂，再次肩負起身為警察的責任，她安慰人們不要慌亂，迅速有序撤離。羅克姍與蒙戈馬利也再度進入戒備狀態(tài)—究竟是是哪個瘋子，才會選擇在圣誕節(jié)前夜這種時間引爆炸彈？還是在中心商業(yè)街的大樓里！

“快，夫人，保護好您的孩子！”疏散人群的秩序維持者中，除去趕來的巡警、消防員與維多莉婭三人外，剛剛那名身著高領(lǐng)大衣的金發(fā)男人竟也成了其中之一。

他幫一位婦人扶起摔倒在地的女兒，并大聲向所有人喊話：現(xiàn)在最好抱著各自的孩子離開，年齡稍大的孩子也不要松開大人的手。

爆破，蓄意爆破。這可真是件大新聞！金發(fā)男人拉低衣領(lǐng)，還不忘用內(nèi)心的幽默感來做鎮(zhèn)定劑。鎮(zhèn)定劑，很好，一切都棒極了。

是的，沒什么比圣誕節(jié)時親眼目睹殺人案更棒了—某個甚至是幾個從精神病院里流竄出來的瘋子，他們?yōu)榱私o圣誕節(jié)增增溫，居然連炸彈都用上了—啪！不太愉快的胡思亂想時間結(jié)束，三道黑影將男人撞倒，男人在一地濕滑的積雪上失去平衡，若非維多莉婭及時對他伸出援手，他可就要一頭栽進積雪堆里了。

維多莉婭及時扶起對方，金發(fā)男子卻對維多莉婭搖了搖頭：先去追那三個黑衣人，他剛才看見了他們手上的遙控器—遙控炸彈起爆器！在對男子說出聲“謝謝”后，在男子的注視下，維多莉婭又叫上羅克姍，向著黑影逃竄的方向快速追去—

“維多莉婭，你還是老樣子。那顆熱忱之心從來都沒變過…”

金發(fā)男人對維多莉婭的背影嘆了口氣，臉邊又多出幾抹白霧。他本想就這樣離開，可他當然不會愿意就這樣丟下維多莉婭。他決定順著維多莉婭三人留下的腳印追上去—蒙戈馬利的腳印是最深的，不出他所料。

商業(yè)街中心的巨大熒幕中閃過黑線、像素顆粒與無數(shù)片雪花。在這之后，引爆炸彈的惡魔們?yōu)檫@份恐懼盛宴增上佐料：身披黑袍的神秘人頭戴一副骷髏面具，胸前的白色油料被繪制為兩排胸腔骨的形狀。黑色兜帽映襯著刺眼的的黑色陰影—難道這里是萬圣節(jié)錄像帶展示大會嗎？

“骷髏面具”在圍觀者們的驚嘆與議論聲中，對整座龐頓中城發(fā)出自己的通告。它在醒目的巨大熒屏上張開雙手，指尖直逼鏡頭外的人群，就好像它真的能夠看到玻璃外的場景一般。金發(fā)男人也在圍觀的人群之中，他掏出自己的懷表，通過調(diào)動時針來提醒自己要時刻保持冷靜—

“你們好，在驚恐中詫異的人們?！逼聊恢械摹镑俭t面具”，它的聲音經(jīng)過合成處理，像是《電鋸驚魂》中的留聲木偶般毫無生氣，沙啞而又麻木。就在人們開始討論起它的身份與目的時，“骷髏面具”高舉雙手，它將十指張開，繼續(xù)訴說著自己未能傳達完畢的廣播信息—

“我，是白幽靈。可在很久之前，我還有一個名字—狂鬼。”

“我，要向那個摧毀了我的一生的人發(fā)出通告！”

“我，將對所有人進行復(fù)仇—”

“包括你在內(nèi)，如果你在聽的話，我希望你知道，我是在指代你—”

“我，從地獄中歷經(jīng)痛苦而歸來—”

“我，要向你傳達一個信息—”

“不要—不要—”

“不要阻止復(fù)仇—！”

放映結(jié)束后，巨大的廣告屏幕先是轉(zhuǎn)為無相的黑色，之后在電火花與炸藥的作用下被炸得分崩離析，碎為數(shù)十塊金屬與玻璃殘骸—這里不只有一處炸彈。金發(fā)男子對所有人說出自己的猜想，他可不敢保證，那位“白幽靈”不會按下第三個炸彈的起爆按鈕！

等等，第三處引爆地點，會不會是…？

“維多莉婭—！”

恐怖的猜測好似一道電磁脈沖，以頃刻千里的速度沖入男人的大腦，之后又以更快的速度傳導(dǎo)至男人全身—每一根血管，每一絲神經(jīng)。男人僵恐懼化為能源，加快速度朝向維多莉婭的背影奔去。

“維多莉婭，夏洛克?福爾摩斯在上，我這個傻瓜！為什么剛才要讓她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