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歸云去 11【36王爺16王妃】


歸云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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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嬤嬤左右算計,王爺來與不來,見的到見不到,諸般計劃盤恒下,卻終沒想到,等來的是個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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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這不是陳姐姐,你怎么在這兒,可是要見王妃?’
馬嬤嬤出門就直奔此來,卻還是要擺出一副意外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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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嬤嬤這幾十年內(nèi)宅里也不白活,早看清,對家不僅向了自己目標明確,連趕著來的腳步都有些活泛的不似這個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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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咒罵句:踩了風火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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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嬤嬤面子仍要維持,掛了笑也往來人近處湊,這樣才顯得不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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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晌午過來一趟,就丟了塊帕子,午后忙完,便來瞧瞧看能找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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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當然知道這是借口,她也早瞧見,眼前老婆子見避不開自己腿腳時,就信手丟在地上角落的軟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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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是不那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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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上了年紀的彼此搭幫唱戲,一個四下看,一個彎腰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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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拾金還不急著不昧,反而攤開了在手里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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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入眼的自然是殷紅血跡。
‘ 哎呦,陳姐姐,你這是...哪處的不適,咱們這年紀,有病不能熬,正好你們院現(xiàn)成的日日看診熱藥,什么都順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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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嬤嬤聽的出話里反諷,但眼前形勢讓心虛的她不能不繼續(xù)奉笑。
‘ 謝你關(guān)照,不過這血是我刃針破了手,沒大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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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去要拿帕子的手落了空,陳嬤嬤詫異地看著閃身躲開自己的馬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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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姐姐,想不到你看著規(guī)規(guī)矩矩,內(nèi)里倒是小女兒心思,帕子上還繡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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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手指,陳嬤嬤才注意到軟帕角落淺色繡線的纏繞花枝,不由老臉發(fā)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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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見了你這花,我倒想起,那日風好,王爺叫王妃陪他在院里放風箏的...王妃不愿動彈,也是王爺親自畫的合歡花在風箏上哄著去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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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的話既在一瞬掃了陳嬤嬤尷尬,更令耳朵眼睛都帶著關(guān)切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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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叫王妃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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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么,你不知道,瞧見我們王妃長的跟個風能刮跑的柳枝般沒,那就是懶出來的。日日就愛歪著看看書,賞賞畫,下下棋的,要他出門動彈可是個難為。不過啊,胃口還成,三餐從不差頓。哎對,我聽說穗娘子極重保養(yǎng),過午不食,多年習慣就兩頓,還很少碰葷腥。說是隔日就要過稱,超了丁點廚房便遭叱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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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說這些時,才將將松手,把帕子還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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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可是愁呢,王妃年紀小,是牙也好嘴還不刁,酸甜苦辣咸,青菜蘿卜排骨肉,沒他不吃的。咱是想盡法子,松鼠魚梅菜肉的做,偏人家就是不長肉,你說急人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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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嬤嬤配合了皺皺眉,貼臉笑。心底卻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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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擺明了,意思你主子喝口涼水都長肉,我們主子大魚大肉不見稱。炫耀加調(diào)侃,讓人下不來臺還不好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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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馬嬤嬤似有滔滔不絕,陳嬤嬤忙急中生智,轉(zhuǎn)換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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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在余園吧,這時辰下午官署還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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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題轉(zhuǎn)的很是生硬,但也有被逼急意思,所以才問出心中真正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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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看著面前這位黔驢技窮模樣,臉上的樂更加親切:
‘ 剛杜侍衛(wèi)來了,都交代完,沒要緊的。屋里頭...呵呵,王爺在給我們王妃講故事,哄他睡覺。杜侍衛(wèi)也安排人手呢,說晚上侍候主子們出門逛燈會。這人吶是出不來了...哎,可惜了穗娘子的病,不然一家子出門,多熱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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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故事...’
陳嬤嬤臉上的神色開始不能控制,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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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立的身型板正,頗有些搖晃脖頸的得色與對面人彼此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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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子外種的黃花被一陣歪風,吹的斜了,緊接又是陣回旋風過來,才將花梗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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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稍起,橫穿過整個應天京都的安泰大街上,紅燈如一條筆直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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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余慶樓外停靠,藍湛拉著魏嬰下車,進門直奔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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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窗盡展,讓最大這處包間成為可憑欄遠觀的通透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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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來這兒,不去逛街嗎?’
魏嬰抓了把堅果,靠在窗邊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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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兩位同僚約了要見,待與他們說了話,我就帶你下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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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剝開麻仁糖的玉米紙,湊近了送到魏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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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過處帶著衣香,藍湛存著笑看面前人賞心悅目的側(cè)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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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魏嬰此刻,正托著雙手,左右夾攻著往嘴里送零食,一對腮幫鼓了,就像林子里常見的,樹下瘋狂進食的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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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見空了的手腕,藍湛忽地想到什么,問:
‘ 玉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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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應聲直了些身子,將腰肢向了藍湛拱下,道:
‘ 嬤嬤說今日人多,怕我不安生傷了它,所以用錦囊掛裹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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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望去,藍湛連帶用手去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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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魏嬰腰上君子坤帶下,緩步珠穗邊,錦囊掛繩與玉龍的重疊住,而囊中有硬物,正是藏于其的玉龍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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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馬嬤嬤想的周到。’
嘴皮上贊,手下卻隨了錦囊,繼而摸上人胯骨,最后還隔著衣料,在魏嬰屁股上捏了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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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兒習慣性的腰肢扭動下,可也沒能讓那手離開,反倒引人與自己更近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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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咦’
抱怨的話開個頭,魏嬰心思就給樓下忽然的熱鬧引開注意。于是,肩膀黏住他的藍湛,膽氣與手氣都跟著更肆無忌憚。手掌大喇喇探進袍擺縫兒,就落在人家屁股上一起低頭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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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與我定親,卻跟旁的男人夜游,無恥!’
‘ 你我媒妁不假,可那都是家中做主,我心儀的只有李郎,公子,求你成全我們吧?!?/p>
‘ 大逆不道,這種話你也敢當街說。哼,當初你父親收我家金銀聘禮時,多么成竹在胸的炫耀,說他女兒知書守禮,冰清玉潔...可看你倆剛才依偎模樣,呸,等著我告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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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服男子叫囂了揮袖去,只留下個堂皇男子與哭啼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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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不多會兒,那被女兒扯著衣袖的男人竟也推開抓著自己的酥手。
‘ 你怎可當人面如此說話,傷人損己,禮義廉恥不顧...若他來日真告,我可不陪你上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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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哭聲止住,滿臉震驚:
‘ 你,李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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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嘴里咔嚓嗑榛子的聲音停下,仿佛生怕那動靜阻擋了自己聽下面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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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兩個拉扯來回,引的看人越多。
‘ 我的清白都給了你,李郎,你怎能如此待我?!?/p>
‘ 天下的...多了,姑娘清白到底給誰,人證物證,即便公堂也說不清。你是定了親的,本就不該拋頭露面,快些回家與父母尋注意,莫帶累旁人,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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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指指點點,甚至有拿東西丟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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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嚎啕了捂臉奔出去,男子則也抱頭向著反向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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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趴在窗臺,也是憤憤地將手中皮核嘩嘩往下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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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骨氣的東西,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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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從窗邊轉(zhuǎn)身,笑了看著眼前幾乎跳腳了去喝茶水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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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的遇人不淑,倒把你個看熱鬧氣好歹,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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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遇人不淑,我說是那女孩有眼無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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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走過去,看著還氣鼓鼓立在桌邊的人,道:
‘ 也對,她若選個有骨氣的,也不會招今日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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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了一碗茶,魏嬰心底的火才澆差不多,語氣也少了些恨:
‘ 好的孬的,選誰都是錯。自身不正,裂縫的蛋,能招什么好人,還不都是蛇蟲鼠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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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瞧著魏嬰,似乎想到什么,隱隱帶了試探開口:
‘ 人非圣賢,花兒亦有情。父母之命終不及自己選的。兩情相悅,難免破了大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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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歪頭,眼神盯住藍湛,盡是不滿:
‘ 兩情相悅,就非得那樣么,反正我不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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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嘴角的笑已經(jīng)裂到喜不自勝,難以克制。眼前人歪頭梗脖,就是副天然直脾,據(jù)理力爭樣。這幅吵架架勢,看到僖王爺眼底,卻是個路邊攤子上應節(jié)都要賣的,張開雙臂等人抱的瓷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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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腰給人一提溜,拖著屁股腿卡腰,魏嬰還真是當娃娃被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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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封不住自己春心鎖的,可多著了。像我羨羨般不開竅的,還是太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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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我下來,一會進人瞧見,可沒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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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自己媳婦,又不是哪個沒嫁人就失貞的,怕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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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不行,這還在外頭呢,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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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身子擰著,藍湛卻是個四平八穩(wěn),壓根沒打算松手的款兒。他還上趕湊過去,牙花子故意碰瓷魏嬰下巴,道:
‘ 若非在外頭,我呀... 就沖你這在人身上推波助瀾的勁兒,呵呵,本王必是要往里頭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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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給他話說的有些懵,但也沒容反應,敲門聲終是讓藍湛將他放回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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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人來了,在旁邊雅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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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本王這就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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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手將桌上菜單拉倒明顯處,藍湛道:
‘ 他家好菜不少,喜歡哪個點哪個,若沒有的也盡管要。我去聊一會兒就回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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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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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從外關(guān)上,魏嬰也真的去翻菜單,但沒動兩頁就給外頭又一陣嬉鬧聲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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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第一波煙火要在遠處橋上開始,人群正流水似的往那邊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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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熱鬧比,菜單明顯失了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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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走去開門,立刻有跟隨的禁衛(wèi)行禮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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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要看煙火,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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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什么,你倆跟著不就是了,看完便回來,幾步路的事,反正王爺在談正經(jīng)的,我去玩兒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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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主子,無人敢越矩阻止,見魏嬰腳步流星似的,兩個侍衛(wèi)也忙跟上。不過走前,自然有旁的去藍湛那里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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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啊,不然就晚了!’
街上人群擠擠攘攘,到處都是看煙火的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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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禁衛(wèi)訓練有素,可奈何人潮也是真洶涌。先開始還能跟緊主子,但漸漸隨了腦瓜竄動,也有些眼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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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此處人多,當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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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礙,朕...我要與民同樂,你們離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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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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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內(nèi)衛(wèi)頭領(lǐng)的王律,是個即便笑了也臉上遍布肅殺氣息的漢子。可此刻見著面前俊顏略顯的寒氣,忙不禁垂首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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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叫內(nèi)衛(wèi)頭領(lǐng)俯首甘為孺牛,也唯有當今皇帝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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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祭拜完母親靈位,皇帝心里正不痛快,王律清楚主上脾性,當然不敢觸怒天顏,只能乖乖領(lǐng)人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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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永年帝僅育二子,藍允生母本只嬪位,也不算得寵的。好在肚皮爭氣,為天家續(xù)了香火,也才母憑子貴,升為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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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宮廷內(nèi)院,若是無寵,即便妃位日子也未必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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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十歲便給永年帝分封冀北就藩,稱號燕王。母子分離三年后,寧妃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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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起始,在藍允的世界了,自己就是個爹不疼娘也來不及愛的孩子,人生踏出每一步,都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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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年帝長子藍玉,為皇后嫡出。帝后情深,皇后也是早走,所以皇帝念妻的愛憐與專注,都化作舐犢之情落在太子身上。至于藍允這個遠邊庶子,基本就是拋諸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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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妒情深,太子二十八歲上,行獵逢變,馬踏而亡。永年帝哀傷過度,臥倒病榻。由此,冀北燕王才入京,接任太子,最后登上大寶。稱為燕召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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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往太廟,看著頭上先父君先母后的牌位,藍允心中就滿是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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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說法就是,拜親爹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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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朝臣中,從叔王藍湛開始,對他提出政見的諸多反唇,都讓燕召帝覺得,是出于自己非正統(tǒng)嫡長的輕視。這也就是他如今為何偏執(zhí)著,非但要將母妃追封后位,更是堅持要牌位進太廟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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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民慶賀的燈會節(jié)日,融在人群中,藍允也還是無法被周遭喜樂感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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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一個小童絆倒,立時被當娘的拉手拎起,拍了褲腿安慰:
‘ 乖,不哭,阿娘給你賣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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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目光下意識落在那雙大小拉緊的手上,眼底似有若無的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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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周人群開始有些密不透風,在那母子消失一瞬,忽然有人推扯他的衣袖。
‘ 我要吃糖葫蘆,去買一根來...不,要兩根,嗯,三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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訝然看過去,登時周遭響動似乎都給淹沒,只剩自己和面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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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的面皮上,鼓著粉嘟嘟的笑。眼珠澄澈仿似天上月亮漏下來。脖細肩展,身條帶著俏?;铎`靈就是天仙落地,滿身的風流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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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仙君說話時根本不過眼,藍允心里料定,他是將自己當做了誰??杉幢闳绱耍_步還是耐不住為他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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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葫蘆的攤位很近,藍允丟下一錠銀,抓了把糖條也不管數(shù)量就急著往回。而那買賣人收了他一月都賣不出的大錢,也是不敢停留,立刻抱桿逃竄,生怕人回過味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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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已經(jīng)隨著人流,半擁半擠上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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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心里踏實,只覺藍湛侍衛(wèi)厲害,定然不會跟丟。所以剛剛拉扯索要,也是頭不帶扭,并不知道自己牽出糊涂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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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頦兒揚著,煙花燦然瞬間,紅盈盈美食也晃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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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猶豫接了就吃,都沒看看誰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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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會買啊,這家好吃,芝麻多,香得很?;厝チ俗?...嗯,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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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王爺打賞的話堵在嘴里,魏嬰詫異地望著面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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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的笑從眼底散在臉上,指了天空:
‘ 四尺玉,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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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應聲忙抬頭,正見到炸裂后的黃金瀑布。不禁嘆的又咬下一顆糖果子,在嘴里嚼的嘎嘣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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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火鳳亂舞,流星不斷。人潮從橋上綿延,隨著極致光影呼喝叫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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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來,始終聚集眉心的折在此刻平鋪。藍允側(cè)眸里望著的,都是眼前乍然落凡的小吃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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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年紀,頂多十五六。衣料名貴,穿戴講究。想來必是出自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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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此貌,言不多,語不造,氣質(zhì)仿若個垂人涎的甜桃,全不似宮中那些矯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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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出來歷,這樣的人兒若能陪王伴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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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想的正好,頭上煙花已然悄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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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轉(zhuǎn)了頭,二話不說就往藍允手里塞東西,也沒等人反應答話,丟下去謝就小耗子似的往人群中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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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緊手中物件,藍允不及看,忙著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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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底是在烏泱泱人海,見也容易,丟更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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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藍允因?qū)げ灰?,反而與自己侍衛(wèi)聚集一處時,才看清手里也是一錠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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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錠銀的買賣,入了心的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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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不甘心,想著那人兒不該走太遠,畢竟燈會還沒結(jié)束。于是,撒開人網(wǎng)的在康泰大街上尋找。而他自己則一路向東,慢走四看,當碰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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