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體列傳】安格隆—努凱里亞之奴 第十八章

透過安格隆的雙眼,特提斯又一次見到了那似曾相識的角斗場,還是那片被鮮血浸潤的熱砂深坑,還是那熟悉的咆哮從他的耳邊響起,還是那股濃郁的血腥味,除了血的滋味他什么也嘗不出。
在回憶中奧諾瑪默斯與安格隆并肩作戰(zhàn),兩位角斗士背靠背抵擋一陣陣來襲的變異野獸人狂潮,這群羊首怪人咆哮著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將生來的原罪宣泄為一道道聲嘶力竭的詛咒,類生的偶蹄踩踏在紅沙上卷起團團煙塵。來自洞穴的二十四位戰(zhàn)士,現(xiàn)在僅安格隆和他的導師依然堅挺。
特提斯的幻象因神智而動搖,時間飛逝,轉(zhuǎn)眼間畫面轉(zhuǎn)到安格隆以一記氣勢驚人的慢劈在一個卑鄙生物躍至空中時,將其尚在尖嚎的喉嚨斬斷。野獸人尸橫遍野,而安格隆和奧諾瑪默斯盡管遍體鱗傷,但依然立于戰(zhàn)場之上,以傷痕累累的身軀迎接勝利。
“無需擔心,我的子民們?!鼻x之眼再度顯形,穿過熱砂滾滾的戰(zhàn)場來到角斗士的身旁?!敖裉斓母傎愡€沒有結束,不敗的安格隆還有烏爾恰姆的老熊—奧諾瑪默斯在面對南部叢林的野獸人狂潮依然頑強地活了下來,他們,還有你們,我的朋友們,你們值得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嘉獎,配得上一個為滿足你們熱情與下注欲而獻上的特殊禮物,好好享受并銘記這一刻吧!”
一隊枷鎖在身的奴隸上前,費力地將兩扇鋼鐵門戶拉開,競技場的大門自此在紅沙之上敞開,安格隆緊張地避開人群的呼喊,細細聆聽那自監(jiān)牢里傳出的急促呼吸聲和喉嚨深處的沉悶咆哮。
“更多的野獸?”安格隆問道。
“不,”奧諾瑪默斯回到,他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遠處的牢籠?!氨饶沁€要可怕?!?br>
“女士們,先生們,平民們還有貴族們,”蛆蟲之眼發(fā)出尖細的傳音,緊閉的牢門聞聲頓時洞開,釋放出其中的奴隸兇徒。“我隆重的向你們介紹,來自深牢大獄的伊爾克尼斯和圖爾吉頓。”
人群聞言頓時爆發(fā)出一陣歡呼熱潮,觀眾們因即將到來的大戰(zhàn)而激動地手舞足蹈,安格隆看到整個看臺都在因熱烈的氛圍而搖晃。當他將目光轉(zhuǎn)向大開的牢門時,一對虎背熊腰的魁梧黑影自黑暗的牢房中走出。
這兩位角斗士都是野獸人中的巨人,體型絲毫不亞于安格隆,他們披掛著與其龐大身材不符的黑鐵玄甲,遍布的尖刺上吊著已顯褐色的人皮,垂掛的鎖鏈上則串著發(fā)白顱骨。一人雙持著一對巨型動力斧,另一人則在左臂上纏著一圈鐵鏈,揮舞著一把駭人的連枷鏈錘。
他們都戴著“屠戮”豎冠,一對鋒銳的鐵角。正是這個象征,比起其他任何的血腥標志都更能向安格隆揭露他們的本質(zhì),這些武士已經(jīng)在狂戰(zhàn)士之途上行走太久以至于徹底迷失在腥風血雨之中,這些身負“屠戮”的戰(zhàn)士太過暴力,危險。為了避免他們陷入瘋狂將屠刀轉(zhuǎn)向奴隸,將洞穴化為修羅場,他們被禁錮于角斗場之外,被重重鎖鏈束縛于黑牢之內(nèi),無人能饜滿或挑撥他們的嗜血欲望。

在角斗場上,他們總能尋覓到豐盈的鮮血去潑灑,也因此他們只能參加死亡競賽。
安格隆能看到那掩埋于頭盔之下,在后腦勺上垂落的鋼鐵線纜。那放大攻擊欲望的鋼鐵發(fā)辮被稱為“屠夫之釘”,據(jù)說這種植入物能洗刷掉腦海中除了憤怒以外的一切情感,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戰(zhàn)士們除了嗜殺欲望以外的每一個念頭。
安格隆數(shù)著他們堅甲上那些隨著劇烈動作而晃動的顱骨?!吧罾味肥??!彼麑χ鴬W諾瑪默斯說道,“你告訴過我,他們兩個曾在戰(zhàn)斗中殺了一百個角斗士,堆積的尸身之高差點讓他們爬著尸山逃出熱砂?!?/p>
“他們確實令人膽寒。”他的導師點點頭深以為然,“那些被打上釘子的家伙,一個想要求生的戰(zhàn)士不可能擊倒一個一心求死的戰(zhàn)士。”他湊近安格隆說到,“但安格隆,所有戰(zhàn)士都想要活著?!?/p>
老斗士移步向前面向深牢斗士,用劍敲擊著盾牌,“祝你在未來的戰(zhàn)斗中好運,希望你能在被遺忘的命運中安息?!?/p>
沒有祝福亦沒有侮辱從深牢斗士的唇間吐出,頭戴雙角的狂戰(zhàn)士因腦中被釘子激起的嗜血渴望而渾身顫抖不止,沉重的鼻息內(nèi)噴出灼熱的口沫,顫栗的沖動壓迫著體內(nèi)每一條神經(jīng)。當觀眾的激情高呼在片刻內(nèi)歸于寧靜后,他們發(fā)起了沖鋒。
關于深牢斗士的那場決斗的記憶開始凝固定型,特提斯能感受到他父親那天所經(jīng)歷的一切情感體驗。就彷佛是在某人即將沉淪于深淵時一把將他從黑波水面下拉起。
當安格隆被深牢斗士的一記鏈錘砸中時他不禁發(fā)出一聲痛呼,而當他望向?qū)煹姆较颍l(fā)現(xiàn)奧諾瑪默斯掙扎地閃過來襲時,恐懼與慶幸一時間侵占了他全部身心。他目睹了在他了解父親之前從未見過的舉動,他的原體與同袍肩并肩共克強敵,揮擊,劈砍,替戰(zhàn)友擋下殺招,拋棄一切雜念投入戰(zhàn)斗,他不是孤身作戰(zhàn),還有他的導師和子嗣,這是他的子嗣從未有過的待遇,第一次,特提斯在安格隆身上看到了兄弟情誼。
戰(zhàn)斗足足持續(xù)了十七分鐘,混合著熱血,汗水,痛喊和流血暴力的十七分鐘,特提斯已經(jīng)數(shù)不清刀劍相接的次數(shù),只需一瞬都能改寫戰(zhàn)斗的平衡,傾斜對安格隆和奧諾瑪默斯下的賭注。深坑斗士不同與安格隆以往遇過的任何對手,身手敏捷且魁梧有力,剝?nèi)ヒ磺蓄檻]化身為一頭受傷的窮兇極惡的野獸精魂。但他的原體乃是不敗的安格隆,當指針劃向第十七分鐘后,最后一個野獸人的頭顱也隨著他的兇殘一斧從肩膀滾落,而特提斯的基因血祖依然站在沙場上,屹立不倒。
安格隆扶起腳邊的奧諾瑪默斯,老戰(zhàn)士因腿傷的疼痛而倒吸冷氣,但還是堅持著起身站立。此時人群中響起一陣熱情的歡呼,他們高喊著勝者的名字,為見證如此精彩的戰(zhàn)斗而沸騰不已,極少有機會能見到一位深牢斗士倒在熱砂,而見到兩位深牢斗士更是三生難得一見的奇景。
“還沒完呢,”蛆蟲之眼又開始喋喋不休,“德西亞的觀眾們好像還不夠盡興,你們兩個都是偉大的戰(zhàn)士,我們觀眾們的愛將。那么,我的子民們,想不想見證一下,在一場死亡決斗中,誰才是那個更偉大的戰(zhàn)士?”
德西亞的人民頓時又爆發(fā)出一陣欣喜若狂的歡呼表示贊同,僅僅幾十個角斗士和野獸人的鮮血不足以滿足他們的嗜血欲望,他們還想要更多,他們想要安格隆和奧諾瑪默斯獻上自身或?qū)Ψ降孽r血。
“不”
僅此一詞,便將整個偌大的角斗士陷入寂靜,安格隆毫不猶豫地將這個詞自深坑中心傳出,直達天聽。奧諾瑪默斯轉(zhuǎn)過頭,望向這個被他像親兒子一樣撫養(yǎng)教育的年輕人,一同違抗高階騎手的意志。
“不?”蛆蟲之眼嗤笑道,聒噪的機械圍著他憤怒地嗡嗡作響,“這里不是安格隆 塔爾克可以說不的地方,現(xiàn)在給我打起來,然后用一種讓大家印象深刻的方式殺了他,我會忘掉這次不敬?!?br>
“我不會和他打,”安格隆斬釘截鐵的回復道,他揮舞著斧子將周遭的蛆蟲之眼驅(qū)散開,隨后舉起武器,直指那位于角斗場頂端,高高在上的鎏金觀臺,“如果你那么想給這些家伙喂更多的血,那就下來和我打一架,還是說你們這群紙皮包的高階騎手是沒膽子的慫貨?"
“安格隆,”奧諾瑪默斯警告道。
“不!“安格隆咆哮道“不會再有了,我這一輩子都是在給這幫奪走我們一切的家伙殺戮,我不會再讓他們連你也奪走?!?/p>
奧諾瑪默斯看著安格隆,他傷痕累累的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他張開雙臂,面向他們的主人觀賞的地方。“來啊,來跟我們打!”他把武器扔在地上?!拔覀儾粫褂梦淦鳎c其用鋼鐵刺進你們的后背還不如用果凍來得順手?!?/p>
人群中傳出喜聞樂見的歡聲笑語,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奴隸在深坑里辱罵高階騎手這種怪事,今天他們也是大飽眼福了。角斗場上圍著一圈哨兵,他們牢牢握著手中的武器,就像所有的努凱里亞統(tǒng)治者一樣,雙目緊閉,依靠蛆蟲之眼互相溝通。
“無禮的野狗?!睓C械發(fā)出一身尖厲咒罵,“你怎么敢妄自揣度高貴的統(tǒng)治者會自降身份,靠近任何奴隸所在的泥地?真是可笑之極?!?br>
蛆蟲之眼迎著飄揚的紅沙向下飛去,霹靂電流在它們的金屬外殼上奔流踴躍,“你不過是一條狗,生來就是為了給比你更尊貴的人流血,你的生命一文不值,也從未擁有過價值,一條家犬,”它重復道,“一條不再對主人畏縮的家犬必須被教訓,直到它聽話為止?!?/p>
聞言的人群陷入死寂,安格隆發(fā)現(xiàn)自己正盯著被他砍下的深牢斗士的斷頭,從顱骨中伸出的植入物在烈日下閃閃發(fā)光。
“公正的德西亞人啊,我們該怎么做?!”
一段反復念叨的詞句在角斗場上傳誦,僅此一個的單詞被人們以努凱里亞語興奮地高聲喊出,這個詞對于特提斯而言可太了解了,而這也讓他如墜冰窟。
“釘子!”觀眾高喊道,“釘子!釘子!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