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德希雅②雪崩,繁星,與關(guān)于生死的問答

一切都太遲了,信件的延誤是據(jù)說因為道路雪崩導(dǎo)致道路被封鎖。不僅如此,暴雪天氣也切斷了郵差變化身形從空中運輸?shù)目赡苄?。況且根據(jù)帝國的法律,非戰(zhàn)時且生命受到威脅之際不允許變化身形,以免破壞城鎮(zhèn)建筑,傷及無辜。
左德希雅拋下工作趕到家鄉(xiāng)后,沒有趕上母親的葬禮,但她的舅舅告訴她,其實因為家里窮困的原因,母親并沒有葬禮,而是直接土葬了。醫(yī)生說,母親的內(nèi)臟已經(jīng)徹底被水晶粉塵侵蝕,無機化導(dǎo)致了她的死亡。母親給左德希雅留下的只有一座小房子,充滿回憶的家具,還有一座孤零零的,不起眼的雪原上的墳包。
左德希雅哭了很久,舅舅勸她生活還要繼續(xù),并且希望她回到家鄉(xiāng)住在父母的房子里,在家鄉(xiāng)務(wù)農(nóng),如今母親已經(jīng)去世,她只需要照顧好自己就好,不想要那么努力了。
左德希雅還沒有下定決心,但是她需要先回南嘉德城處理自己工作那邊的事情,即便是辭職也要親自去,否則會有很多麻煩事。
盡管左德希雅還想再多待幾天,但是她還是趕回了南嘉德城,如果不辭而別,自己今后將失去再次工作的可能性,因為工人的信用和評價據(jù)說在工坊與即將建立的地方管理局間都是有備案的。
回到礦洞后首先迎面而來的就是雇主的責(zé)罵,左德希雅的雇主是一個龍族大漢,大胡子,長得很兇悍,滿臉橫肉,生氣起來臉上的龍鱗似乎都會炸起。
“你不向工坊報備就擅離職守,還有臉回來?!”雇主對左德希雅喊道。
“對不起......我太著急了......”左德希雅連忙道歉著。
“你這個月工資要扣掉一半,因為你缺工了其他工人替你頂上的了不少活,下次再這樣我就開了你,而且要把你的事情通報工坊協(xié)會,以后有你好受的!”雇主說完,就轉(zhuǎn)過身丟下左德希雅離開了。
大概是要去花天酒地了吧。
“哈......”左德希雅還沒來得及說辭職的事情,她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想著至少不能被通報才能辭職,等雇主心情好一些后再提也不遲。
又是一個黃昏,趁著工作休息的間歇,左德希雅和艾特羅茲又坐在雪原上,左德希雅的雙眼有些無神,她抱膝坐著,低垂著眼睛,看著自己的鞋子。
“我聽說你家的事情了。”艾特羅茲望著遠方的天空:“希望你能節(jié)哀?!?/span>
“......”左德希雅只有用沉默回答艾特羅茲,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其實,我的父親原本是農(nóng)民,家里的土地被強制征用后就淪為了佃農(nóng),因為給地主工作非常累,所以父親不希望我再當(dāng)農(nóng)民,家里又沒有錢送我去讀書,所以我就一直在礦洞干活。仔細想想也干了一百年了,如今也二百一十歲了,再回頭看看,其實我好像也沒有比父親強到哪里去?!?/span>
艾特羅茲自顧自地說著,左德希雅只是默默地聽著。
“不過我的父親走的很干脆就是了,他有一天在地里種地,種著種著,就一頭栽倒了,然后再也沒起來?!?/span>
聽到這里,左德希雅微微轉(zhuǎn)過了頭:“你的父親也......”
艾特羅茲撓了撓自己地后腦勺,苦笑著說道:“最后確定的死因是過勞死,地主把我父親裝在麻袋里,派仆人丟回了我家,就算安葬了?!?/span>
“......”左德希雅又沉默了,她低下了頭,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是擠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有什么對不起的,又不是你殺的我父親?!卑亓_茲笑著說道。
“我們也會死在工作上吧,早晚有一天......”左德希雅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
“是啊,也許吧?!卑亓_茲說著,長出了一口氣,呼吸了一大口新鮮的空氣,然后望向了天空:“其實你剛來的時候,大家都不想靠近你,是覺得你一個學(xué)生,和我們聊不到一起,我和你交朋友的理由卻恰恰相反,其實我也有思考一些問題,只是漸漸的我不想再去思考了。曾經(jīng)我想過很多,如今我只剩下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也是我一直想要尋求到答案的問題。我從來沒和你說過,也是一直沒找到機會?!?/span>
左德希雅微微轉(zhuǎn)過頭,看向艾特羅茲:“......是什么問題?”
艾特羅茲笑著看了一眼左德希雅,然后用頭點了點已經(jīng)拉下夜幕的夜空。
左德希雅也疑惑地抬起頭,望向這片晴朗的星空,繁星點綴在暗藍色的宇宙上,無垠的廣闊。
“我們究竟為何而活。這就是我最后的問題?!卑亓_茲說道:“有時候我感覺,我們的生命好似如炬的繁星,點在一片漆黑之上,雖然昨天熄滅哪一顆,或者明天又會亮起那一顆從來不會被人記住,但是也很漂亮不是嗎。如果我們的生命真的如同繁星一般,為什么我們從來感受不到自己的生命呢?”
左德希雅有些吃驚,以前自己愛寫詩,寫完的詩都給艾特羅茲看,卻總被艾特羅茲嘲笑說自己酸,寫的東西鬼都看不懂,而今天,艾特羅茲說的話完全不像她,而這話語似乎在一瞬間擊中了她的心,左德希雅感到心靈一陣顫動。
她看向艾特羅茲,艾特羅茲依然仰著頭,只是閉上了眼睛,不再看那星空,而是感受著雪原的晚風(fēng)。
那一瞬間,左德希雅明白了,工人的詩是用生命與迷茫寫成的。
“一定會有的。”左德希雅回答道。
“嗯?”艾特羅茲睜開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左德希雅。
“我們活著的意義一定會有的,這就是我的答案。即便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一天何時會來,但是我決定了,我要去親自尋找。直到我找到答案后,我會回來告訴你的。”
“嘿~”艾特羅茲又恢復(fù)了往常的壞笑:“不愧是年輕人,真有朝氣啊,大話隨便說啊。”
“你不也就比我大了九歲,總是裝老人......”左德希雅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那晚,她決定了自己今后的目標(biāo)。
今晚,她回了那封信——那封水晶劍管理局的紅隼信,她已經(jīng)想好了內(nèi)容。
而這封紅隼信,左德希雅一直沒能等來回信。
同樣的,她也沒能等來任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