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所寫(1)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難以遏制地干嘔。
我眼前的這個人每一處地方都讓我感到惡心:呆滯而又沒有生機(jī)的眼睛,因常年熬夜而變得干澀的皮膚,由于煩惱而變得愈發(fā)深刻的額前皺紋.....油膩而又無趣,墮落而又不自知,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地末路。郁火堆砌成戾氣,失落凍結(jié)為漠然,而在那驟然的反差之中徒留我那空無一物的靈魂?;秀遍g我憶起蓋茨比擁向綠光燈塔時的樣子,然而明晝始于黑夜卻不曾給予人觀賞它的必然,我所能做的就是在這夜中幻想出那漫天的星空,予己身未完的墓志銘?;倘挥襞?,丑惡且一無所知。
我曾希望自己擁有一雙看待事物不帶有任何偏見的凈眼,但此時我已犯了對自己的戒令——不可做無病呻吟,時刻不忘追逐前路的勇氣——因為我完完全全陷入了可笑的自我厭惡。我的人生迄今為止可以說還算中庸無為,亦可說尚未完全開始,這也算是我欺瞞自己的借口。但,明知前路為何而不愿選擇,明知本性平庸而不愿改變,明知靈魂空無一物而不愿填充,這樣的行為真的可以被饒恕嗎,這樣決定自己的宿命是否過于可笑而又不切實際,在那名為無能的煉獄里,我除了可笑的怒火,還有什么呢?
郁狂之中方可直面自己,尖銳之中方可視其本質(zhì),正如矛盾之中方可幻出人形。
在這獨自前行的旅途中,自那啼哭的聲響至適配于社會機(jī)器的咔嚓聲里,終唯有自己可為自己潤色鋪張,奏響終曲??尚Φ氖?,我是一個窮困的作曲家,若聽眾愿聽熱烈的,我便迎合他,因人們的情緒需要高漲;若聽眾愿聽到悠揚的,我亦迎合他,因他們帶著面具起舞的舞臺需要氛圍的陪伴。但未曾有聽眾愿聽歡樂的,因唯有同一舞臺人可為彼此歡呼喝彩,而最寶貴的舞臺唯有自己會為自己開設(shè)。當(dāng)我那快樂的歌曲傳入他們耳中時,悲喜并不相同,所以留給我的,僅有那無法維持我生存的不滿。
所以我試圖毀滅我曾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切美妙,讓大火燒盡我那珍愛的一切,僅為我自己鋪設(shè)那焚盡一切的絢麗火焰,化為我夢中的模樣。原來我的舞臺始終空無一物,而我期盼著那點點烈火般的釋懷,盡管它此刻本應(yīng)與所愛同臺。我泣出最后一份遺憾,隨晚風(fēng)一同離開,這繁雜的都市里,唯有我奏響這唯一的天籟。
哦,致我那親愛的自己,此刻已無需憂慮,痛苦已隨風(fēng)逝去,在這唯我們可見的夢里,一切將陷入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