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務府定制

　　自古宮禁，服御、飲食、燕好必須有專司之者，惟周禮分設(shè)各官統(tǒng)屬冢宰，所以合宮府為一體，其制實為良美。后世人主皆委宦寺掌之，故閹人得以專擅，因之越俎犯章，干預國柄，皆因{目}御仆夫，不得其人故也。我朝龍興之初，創(chuàng)立內(nèi)務府，以往昔之舊仆專司其事。入關(guān)后，復以明三十二衛(wèi)人附麗之，凡內(nèi)廷之會計，服御、物飾、宮御、武備等皆統(tǒng)屬于內(nèi)務府大臣，紀綱嚴肅，與周制統(tǒng)屬于冢宰之制相符。其閹人寺宦，則惟使之供給灑掃之役，毋得任事，將漢、唐、宋、明歷代諸弊政一旦廓而清之，其法度之精詳，規(guī)模之宏遠，尤為超越千古矣。

　　其職掌：廣儲司凡庫有六，曰銀庫，曰緞匹，曰衣庫，曰茶庫，曰皮庫，曰瓷器庫，各有專司，惟茶庫兼收人參，為六庫中之最要。初名御用監(jiān)，順治十八年改設(shè)專司焉。其初，本府進項不敷用時，檄取戶部庫銀以為接濟。乾隆中，上親為裁定，汰去冗費若干，歲支用六十余萬兩。其后歲為盈積，反充外府之用，較諸明代，每勒取金花銀兩，徒充閹人之囊橐者，真不啻霄壤之別也。會計司掌領(lǐng)皇莊田畝諸事。田地各有等第，盛京莊八十有四：一等莊三十五，二等莊十，三等莊八，四等莊三十四。山海關(guān)外莊二百十有一：一等莊六十六，二等莊四，三等莊二十，四等莊百二十一。喜峰口、古北口外莊百三十八，均一等。歸化城莊十有三。畿輔莊三百二十有二：一等五十七，二等十有六，三等三十八，四等二百十有一，半莊七十一。每莊設(shè)莊長一人，瓜田菜圃置長亦如之。莊賦共地一萬三千二百七十二頃八十畝有奇，賦糧九萬三千四百四十石，菽二千二百二十五石，芻八萬一千九百四十束各有奇。凡編比壯丁，每三年一次，盛京及關(guān)外、口外各莊，由總管、將軍、都統(tǒng)等，畿輔由府委官，各具冊于府，由府匯冊奏聞。凡皇子分封，各按爵秩給以莊地、人丁，公主、郡主贈嫁亦如之。選宮女，于內(nèi)府三旗佐領(lǐng)內(nèi)管領(lǐng)下女子年十三以上者，造冊送府，奏交宮殿監(jiān)督領(lǐng)侍等引見。入選者留宮，余令其父母擇配，其留宮之女，至二十五歲遣還擇配。凡收錄內(nèi)監(jiān)，由禮部冊列姓名、籍貫移府，總管太監(jiān)察其來由無異，乃委年老內(nèi)監(jiān)一人驗實具奏，候旨分撥。年老者聽其回籍為民。凡支領(lǐng)內(nèi)監(jiān)月費，執(zhí)事人匠役餼廩皆隸之。

　　掌儀司，凡饗奉先殿之禮。于大內(nèi)景運門之東建奉先殿，朔、望瞻拜，時節(jié)薦新，生忌祭享，出入啟告，以展孝思。前殿、后殿均九間，中為穿堂以聯(lián)前后，繚以周垣，供奉列圣、列后神牌。凡朔望，萬壽圣節(jié)、元正、冬日及國有大慶，均恭奉列圣神牌前殿祭饗，禮成還御后殿寢室。其禮儀祭器，一如太廟之制，惟不設(shè)牲俎，不行飲福受胙禮，王公不陪祭。其樂名《貽平》、《敉平》、《敷平》、《紹平》、《光平》、《平》諸名，異于太廟之奏，其遣官行禮，亦與太廟儀同。凡遇列圣、列后諸圣誕、忌辰及元宵、清明、中元、霜降、歲除等日，于后殿行禮，神位前設(shè)有鐙酒脯果實焉。壽皇殿尊奉仁皇帝、憲皇帝、純皇帝御容，凡遇圣誕及忌辰，皇上躬率諸皇子及近支王，展謁行禮，其歲時奠獻，一如事生儀。凡燕外藩之禮，歲除及正月十五日賜外藩蒙古宴，奏請欽命進酒大臣、內(nèi)管領(lǐng)備筵九十席，宴于保和殿及正大光明殿。屆時，鴻臚寺、理藩院引蒙古王、公、臺吉入，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序王公班次，八旗一二品武職亦預焉?；噬仙睿唷堵∑健分?，蒙古王公武大臣各就席，行一叩禮，座。尚茶正升邇御筵，降乃進茶。丹陛清樂作，奏《海宇升平》之章，尚茶正率侍衛(wèi)等舉茶案由中道進，至檐下正中北向跪，注茶于碗。進茶大臣奉茶入中門，群臣皆就本位跪，進茶大臣由中陛升至御前進茶，退立于西。上飲茶，與宴之臣僚咸行一叩禮。進茶大臣跪受茶碗，由右陛降，出中門，眾皆坐。侍衛(wèi)等分賜與宴臣僚茶，皆于本位一叩，飲畢復行一叩禮。尚茶正撤茶案退，樂止。展席冪，乃進酒如進茶儀。進酒大臣出，尚膳正率尚膳進膳。殿廷靖樂奏《萬象清寧》之章，尚膳正奉旨分賜食品于各席遍，樂止。奏《慶隆舞》、《揚烈舞》（儀見后卷）。以次畢，殿內(nèi)奏《喜起舞》畢，上簡召王公大臣賜酒，群臣咸跪受，一叩，卒飲。朝鮮國俳進，百伎并作，退。尚膳正升，撤御筵，降，與宴之王公大臣等謝宴，行一跪三叩禮。丹陛大樂作，奏《治平》之章，皇上還宮，鴻臚寺、理藩院引外藩及百官以次退?；首映苫椋飨录?，設(shè)宴其邸，與內(nèi)廷宴同。凡皇子婚禮，先期移文欽天監(jiān)，諏吉以聞。乃命夫婦偕老之大臣傳制曰：“以某官女某氏作配皇幾子為福晉?！备x父率闔族謝恩，行三跪九叩禮。擇吉簡內(nèi)大臣、侍衛(wèi)隨皇子詣福晉家行定親禮。福晉父率闔族彩服迎于大門外，延皇子入至正寢。于福晉父母前行三叩禮畢，皇子回宮，福晉父率族人送大門外。諏吉行納采禮，以內(nèi)務府大臣、宮殿監(jiān)督、領(lǐng)侍充使。及門，福晉父迎入中堂謝恩，行三跪九叩禮，與宴大臣陪福晉父及族人之在官者宴于中堂，內(nèi)務府命婦女官同陪女眷宴于內(nèi)室畢，內(nèi)務府大臣暨宮殿監(jiān)督、領(lǐng)侍回朝復命。成婚先一日，皇子于皇上、皇后前行禮，福晉母率諸婦至皇子所居宮中，設(shè)床帳妝奩，工部于宮門及皇子所居宮皆懸彩。屆吉時，于皇子宮設(shè)錦褥二，東西向，設(shè)酒饌案于前，置兩爵兩巹于案。請皇子西面，福晉東面，相向行兩拜禮，各就坐。執(zhí)事者執(zhí)金瓶，女官以巹爵酌酒，合和以進，皇子與福晉皆飲，乃進饌。酒饌?cè)?，皇子與福晉皆起，仍行兩拜禮，撤饌案。次日，皇子偕福晉朝見皇上、皇后，女官二人引皇子居左稍前，行三跪九叩禮，福晉居右稍后，行六肅三跪三叩禮。公主下嫁亦如之。王公之女奉旨授為和碩公主、郡主暨宗女撫養(yǎng)中宮者，其下嫁之禮，各視爵秩以別差等，筵宴會禮部辦理。其進時憲書，進春牛，皆如禮部儀。凡妃嬪大事，皆會禮、工二部按例遵行。

　　都虞司掌內(nèi)府兵衛(wèi)等事。凡訓練內(nèi)府護軍、驍騎，歲以春秋二季，由該管官督率操演，各賞罰有差。凡宿衛(wèi)大內(nèi)，護軍統(tǒng)領(lǐng)宿神武門內(nèi)，掌順貞門鑰，其大內(nèi)后復道中，皆內(nèi)務府護軍直宿。其直宿西華門北者，合護軍、驍騎、步軍及三旗服役人、鑾儀衛(wèi)校尉別立班次，曰防范兵，專司戒火。凡皇后內(nèi)廷主位出入，以內(nèi)務府總管或散秩大臣一人，司官八人，內(nèi)府護軍統(tǒng)領(lǐng)一人，護軍參領(lǐng)四人，護軍校十人，率護衛(wèi)豹尾班執(zhí)槍者十人，佩儀刀者十人，翊衛(wèi)擴軍百人導引扈從。皇子、福晉出入，遞減騎從。凡畿輔行宮，京東七外，京西四處，京北六處，口外十三處，各設(shè)千總?cè)舾扇?，分隸湯山、盤山、黃新莊、熱河各總管管轄。凡捕牲烏喇官弁亦隸屬焉。慎刑司專理太監(jiān)、蘇拉等詞訟。凡審讞內(nèi)府所屬人犯，罪在杖一百以下者，本司依律議結(jié)，杖以上者，皆移送刑部定擬，如事干宮禁者，請旨鞫問。凡內(nèi)監(jiān)私逃，按其次數(shù)，分別自首、被獲，治以枷杖之罪。營造司，凡匠役均有定額，內(nèi)府所屬人在官執(zhí)藝者，于佐領(lǐng)管領(lǐng)下選取，招募民匠，于工部咨取。又設(shè)司匠、領(lǐng)催以督率之，缺則取補，惰則革除。凡修造紫禁城內(nèi)工程，小修大修建造皆會工部，大內(nèi)繕完，由內(nèi)監(jiān)匠人，皇城墻垣有應修理者，奏交工部，均由欽天監(jiān)諏吉興工。慶豐司，凡牧所定額，設(shè)內(nèi)三圈于西華門外，養(yǎng)扇牛十有二，牿牛六，牡牛三，青牛一，乳牛無定數(shù)。設(shè)三外圈于南苑。設(shè)羊六圈于豐臺，設(shè)牛羊群牧于張家口外，各牧所牛羊，均由該管官烙印。凡典牧，設(shè)廄長、廄副若干人，廄丁、司菽等夫以遞增減?？谕饽寥?，設(shè)總管一人，副管二人，牛羊群協(xié)領(lǐng)、牧長、牧副、牧丁若干人，隸張家口外總管管轄。大凌河牛群隸盛京將軍管轄。凡郊廟祭祀皆用廄牛焉。凡出牧，歲以三月十五日后四月初一日前，均于南苑寬閑豐草之處牧放，停止芻菽，以九月二十日后十月初五日前各歸原圈飼養(yǎng)。凡勸懲內(nèi)外各圈，視牛犢斃損之多寡以別功過。游牧諸群，每三牛三年孳生一犢，三羊三年孳生二羔，于定數(shù)內(nèi)缺少者治罪，定數(shù)外孳生者，由該總管奏聞。上駟院，凡圉牧設(shè)內(nèi)廄于皇城，外廄于南苑，設(shè)牧群于盛京及張家口外。以畜馬蕃庶，籍其數(shù)而頒之，凡出牧懲勸稽查與慶豐司牛羊同。凡供直馬，以內(nèi)廄御馬四，齊其毛，具鞍轡立院門外。行幸駐蹕，以御馬六，立圈門右如之。凡遇車駕巡幸，日以十馬備上乘御，由內(nèi)院大臣奏請于御馬內(nèi)簡其尤良者以從，其需用駕車馬、公馬及橐駝之數(shù)，附疏以聞。其扈蹕之各執(zhí)事官役、內(nèi)監(jiān)所乘之馬，由所司行院如數(shù)以公馬撥給。凡礻周馬，歲春秋二祭禱馬于神，系帛于御馬鬣尾以為識，凡三十匹。附養(yǎng)四色馬四十匹，令祭堂子，率以十匹詣神前受厘，系絲帛亦如之。

　　奉宸院掌御園亭河道，南苑、西山稻田諸事。凡網(wǎng)戶，沙河二十六人，霸州四十六人，江南六人，歲給銀米有差。其河道應通浚者，知會工部修理。凡稻田，玉泉山十有五頃，供上方玉食，余田三十余頃，皆征租賦。御河、三海諸處，歲各有蓮藕之租，均量地薄征，以供內(nèi)庭蒔植花卉之用。武備院掌上甲胄、弓矢、兵仗及鞍轡、行帳諸事。凡御蓋，皇上御殿，設(shè)繡蓋，巡幸鹵簿，設(shè)黃羅銷金九龍三檐曲柄華蓋。凡設(shè)褥，上春冬用黑貂，夏秋用黃龍綺，均于換季日更易。凡兵仗，皆由院敬謹修造，御用弓矢皆選盛京之良苦石成造。凡采辦物料，歲支崇文門稅務銀千兩，交各省敬謹采辦。以上皆內(nèi)府之所專司，若內(nèi)務府大臣得人，則宮府之禁綦嚴，紀綱整肅，實為超軼漢、唐諸制多矣。

　　◎堂子

　　國家起自遼、沈，有設(shè)竿祭天之禮。又總祀社稷諸神祗于靜室，名曰堂子，實與古明堂會祀群神之制相符，猶沿古禮也。既定鼎中原，建堂子于長安左門外，建祭神殿于正中，即匯祀諸神祗者。南向前為拜天圓殿，殿南正中設(shè)大內(nèi)致祭立桿石座。次稍后兩翼分設(shè)各六行，行各六重，第一重為諸皇子致祭立桿石座，諸王、貝勒、公等各依次序列，均北向。東南建上神殿，南向，相傳為祀明將鄧子龍位。蓋子龍與太祖有舊誼，故附祀之。歲正朔，皇上率宗室、王、公、滿一品文武官詣堂子，行拜天禮。凡立桿祭神于堂子之禮，歲以季春、季秋月朔日舉行。祭日懸黃幡，系采繩，綴五色繒百縷，楮帛二十有七，備陳香鐙。司俎官于大內(nèi)恭請神位，由坤寧宮以彩亭舁出，行中路至堂子，安奉于祭神殿內(nèi)東向，陳糕餌九盤，酒戔三。圓殿陳糕餌三，酒戔一，楮帛如數(shù)。司俎官以贊祀致辭行禮。大內(nèi)致祭后，越日為馬祭神于堂子如儀。凡月祭，孟春上旬三日，余月朔日，大內(nèi)遣司俎官率堂子官吏于圓殿奠獻糕酒，行禮如儀。是日，內(nèi)管領(lǐng)一人，于上神殿獻糕酒楮帛，親、郡王各遣護衛(wèi)一人，于上神殿獻楮帛。凡浴佛之禮，歲以孟夏上旬八日，司俎官率執(zhí)事人等，自大內(nèi)請佛至堂子祭神殿，陳香鐙獻糕酒，王公各遣人獻糕。執(zhí)事設(shè)盥盤，贊祀二人浴佛畢，六酌獻，三致禱如儀。是日大內(nèi)及軍民人等不祈禱，不祭神，禁屠宰，不理刑名。凡出師展拜堂子之禮，皇上親征（如仁皇帝征噶爾丹事），諏吉起行，內(nèi)府官預設(shè)御拜褥于圓殿外，及內(nèi)門外御營黃龍大纛前，兵部陳螺角，鑾儀衛(wèi)陳鹵簿均如儀。皇上先詣圓殿，次詣纛前，均行三跪九叩禮。六軍凱旋，皇上入都門，先詣堂子行禮。命將出師，皇上率大將軍及隨征將士詣堂子行禮，儀均與親征同。凱旋日，詣堂子行告成禮，均與古之礻周告功明堂之禮相同。實國家祈禱之虔，百神之所佑庇，與商、周之制若合符節(jié)，所以綿億萬載之基也。

　　◎額經(jīng)略

　　額經(jīng)略爾登保，吉林人。少以侍衛(wèi)從福文襄王征臺灣、廓爾喀、苗疆諸部落有功，氵存至護軍統(tǒng)領(lǐng)。楚苗之役，公受瘴得疾，時福文襄、和宣勇相繼卒，亦有傳公已故者，其家已為之設(shè)位祭，久之始知其訛。嘉慶己未冬，授經(jīng)略，督辦三省教匪。公雖武人，為富尚書德甥，故夙知兵法，待下過嚴厲，然遇有功者，必親為撫視。又延胡學士必顯為幕客，凡出師皆請其參酌，故每戰(zhàn)必勝，賊皆畏懼。聞慶總憲溥言，公行師川、楚時，如數(shù)日不遇賊，則抑郁不樂，鞭撻士卒不已。聞鼙鼓聲，即踴躍據(jù)鞍，指揮三軍，欣然從事。及凱師歸，公必命烹肥羊，呼眾將士至，邀與同食，公親持刀為之割削，視諸將如骨肉。言語質(zhì)樸，如違其制，則當筵謾罵，初不少貸。一日，游總兵云棟違公節(jié)制至敗衄，公罵之曰：“汝何畜產(chǎn)，乃敢違乃公令以致敗辱？如楊遇春小兒，斷不致若此。”時楊方在坐，而公初不顧忌，其真率也若此，故人皆為之用命。甲子春歸朝，任御前大臣。余于朝廊遇之，高不逾中人，性和靄，初不意其勇烈若此也。乙丑秋病篤時，上遣莊親王往視，王嘉其勛績，公瞪目曰：“吾有何功可計，殊愧死矣！”其謙沖又如此。然性好殺戮，擒賊至，無論老稚盡皆殲滅，嘗曰：“毋留此賊種，致他日更生事變也?！惫首錈o嗣，人皆為之惜云。

　　◎札克塔爾

　　札克塔爾，金川番部人。其父某為索諾木所殺，故公自弱冠投誠。因秘獻入番捷徑，阿文成公得以進兵成功。純皇帝憐其幼稚，命近臣撫視之，后氵存至護軍統(tǒng)領(lǐng)。公雖外夷，性敏捷，川、楚之役，公每膺師旅，未嘗敗北，軍中敬畏之，呼曰“苗張”，無敢攖其鋒者。丙寅秋，瓦柴關(guān)兵變，公首趨赴。時西安駐防兵已為賊沖潰，勢甚猖獗，公怒馬獨出，手殺數(shù)賊，賊有識之者，詫曰“苗張至矣”，因皆奔潰。楊時齋提督繼至，為之撫慰，賊皆棄甲請降，是役往返不逾二十日，皆二公之功也。壬申春病卒于邸，上悼惜之，賜金幣，令人董其喪焉。

　　◎西山活佛

　　乾降乙巳、丙午間，有順義民婦張李氏，善醫(yī)術(shù)，兼工符祈禱之事，病者服其藥輒瘥。又有宦家婦女為之延譽，爭建西山三教庵、西峰寺與之居，虔為供奉，號為“西山老佛”。后燒香者既眾，男婦雜沓，頗有桑間、濮上之疑，為有司所懲治，將張李氏伏法，其風始熄云。

　　◎法和尚

　　乾隆中，有法和尚者，居城東某寺，勢甚薰赫。所結(jié)交皆王公貴客，于寺中設(shè)賭局，誘富室子弟聚博，又私蓄諸女伎日夜淫縱，其富逾王侯，人莫敢攖。果毅公阿里袞惡其壞法，乃令番役陰夜逾垣擒之，盡獲其不法諸狀。阿恐獄緩，為之緩頰者眾，乃遍集諸寺僧寮，立斃杖下。逾時要津之托始至，已無及矣，人爭快之。至于市井間繪圖鬻之，久之未已也。

　　◎阿里瑪

　　國初有驍將阿里瑪者，能自握其發(fā)足懸于地，又能舉盛京實勝寺之石獅，重逾千斤。戰(zhàn)功甚鉅。入京后，所為多不法，章皇帝欲置于法，恐其難制，有巴圖魯占者，其勇亞于阿，因命其擒之。占至阿邸，故與之語，猝握其指。阿怒，以手拂占，擲于庭外數(shù)十武，因數(shù)之曰：“汝何等人，乃敢與吾斗勇耶？”占以上命告。阿笑曰：“好男兒安惜死為？何須用紿計也！”因受縛，坐車中赴市曹。至宣武門，阿曰：“死則死耳，余滿洲人，終不使?jié)h兒見之，誅于門內(nèi)可也?！币蛞宰沔绯情T甕洞間，車不能行。行刑者從其語，阿延頸受戮，其頸脈如鐵，刀不能下。阿自命占以佩刀割其筋，然后伏法，亦一奇男子也。

　　◎三焦

　　醫(yī)家載十二經(jīng)之脈，其所言手少陽三焦者，人莫能指其定處，諸醫(yī)家或分上中下三俞為三焦以敷衍之。然六陽經(jīng)絡皆為六腑之所系，故命為陽，未可統(tǒng)指背俞，謾無定所。蓋三焦男子藏精之處，為腎臟之外腑。腎賦形有二，故膀胱三焦分為其腑，即命門之關(guān)鍵也?；蛴斜豁菪陶?，見其膀胱后別有白膜，包裹精液，此即三焦之謂也。世之盲醫(yī)不察而妄相指擬，致使十二經(jīng)之名殊缺其一，亦古今行醫(yī)者之所宜曉也。

　　◎秦腔

　　自隋時以龜茲樂入于燕曲，致使古音湮失而番樂橫行，故琵琶樂器為今樂之祖，蓋其四弦能統(tǒng)攝二十八調(diào)也。今昆腔北曲，即其遺音。南曲雖未知其始，蓋即小詞之濫觴，是以昆曲雖繁音促節(jié)居多，然其音調(diào)猶余古之遺意。惟弋腔不知起于何時，其鐃鈸喧闐，唱口囂雜，實難供雅人之耳目。近日有泰腔、宜黃腔，亂彈諸曲名，其詞淫褻猥鄙，皆街談巷議之語，易入市人之耳。又其音靡靡可聽，有時可以節(jié)憂，故趨附日眾。雖屢經(jīng)明旨禁之，而其調(diào)終不能止，亦一時習尚然也。

　　◎王樹勛

　　王樹勛，江都人。其父某曾任微職。樹勛幼入京應試，不售，乃于廣慧寺為僧，法名明心。性聰悟，剽竊佛氏絮語，以為直通圓覺。又假扶乩、卜筮諸異術(shù)，京師士大夫多崇信之。樹勛以重賄賂諸人之閽者，故多探刺其陰私事而揚言于外，故人愈尊奉之。蔣予蒲、龐士冠等以詞垣名流，甘列弟子之位，其余達官顯宦為其門人者無算。朱文正公正人也，亦與之談晤，其他可知矣。為和相所訪拿，樹勛復以重賄賂司員吉倫，為之袒護，因末減其罪，勒令還俗而已。樹勛后游蕩江湖間，時值川、楚教匪倡亂，松相公筠時督師湖北，樹勛仗策軍門。松公故喜佛法，樹勛投其意指，公大賞鑒，因命易裝為道士。入某寨中說賊降，公大悅，獎以七品官銜。樹勛復從軍數(shù)載，積功至襄陽太守。嘗入都引見，刑部尚書金光悌，貪吏也，因其子病劇，延樹勛醫(yī)治。樹勛怵以禍福，光悌至長跪請命，人哄傳為笑談。為御史石公承藻登諸白簡，上下其章訊之，得實，上獎之曰：“真御史也。”因褫樹勛職，遣戍黑龍江，光悌以先物故，得免置議，蔣予蒲、宋等黜降有差。夫樹勛以一浮蕩僧人，乃敢以口舌干請諸大僚為之薦引，致身二千石之貴，其雖遭遣戍，謫死窮荒，不無厚幸。諸名士以翰墨名流，而甘為緇衣弟子，以至遭其笞撻之辱，亦可謂斯文掃地矣。

　　◎畫眉楊

　　京師有善作口伎者，能為百鳥之語，其效畫眉尤酷似，故人皆以“畫眉楊”呼之。余嘗見其作鸚鵡呼茶聲，宛如嬌女窺窗。又聞其作鸞鳳翱翔戛戛和鳴，如聞在天際者。至于午夜寒雞，孤床蟋蟀，無不酷似。一日作黃鳥聲，如見完于綠樹濃陰中，韓孝廉崧觸其思鄉(xiāng)之感，因之落涕，亦可知其伎矣。

　　◎魏長生

　　魏長生，四川金堂人。行三，秦腔之花旦也。甲午夏入都，年已逾三旬外。時京中盛行弋腔，諸士大夫厭其囂雜，殊乏聲色之娛，長生因之變?yōu)榍厍弧＾o雖鄙猥，然其繁音促節(jié)，嗚嗚動人，兼之演諸淫褻之狀，皆人所罕見者，故名動京師。凡王公貴位以至詞垣粉署，無不傾擲纏頭數(shù)千百，一時不得識交魏三者，無以為人。其徒陳銀官，復髫齡韶秀，當時有青出于藍之譽。長生既蓄厚貲，乃抽身歸里，陳遂繼其師業(yè)。當時百官殷富習俗奢靡，故二子得以媚取，為和相所覺察，因荷校銀官于緹帥署前以辱之，為緩頰者，皆謫貶有差。乃逐陳銀官歸川中，其風稍息。銀官不知所終。嘉慶辛酉，長生復入都，其所蓄已蕩盡，年逾知命，猶復當場賣笑。人以其名重，故多交結(jié)之，然婆娑一老娘，無復當日之姿媚矣。壬戌送春日，卒于旅邸，貧無以殮，受其惠者為董其喪，始得歸柩于里。長生雖優(yōu)伶，頗有俠氣。庚子南城火災，形家言西南有劍氣沖擊，長生因建文昌祠以厭勝。又納蘭太傅孫成安者，初與其狎昵，后遇事遣戍歸，貧無以立，長生嘗贈恤之，亦其難能也。

　　◎茅麓山

　　茅麓山在鄖陽界，毗連三省，廣數(shù)千里。明末時，流賊余黨郝?lián)u旗等竄入其中，復有明疏宗某，郝等崇奉為主，恃險假息?？滴醭?，命圖文襄公海為督師，同川督李公國英、護軍統(tǒng)領(lǐng)穆公哩瑪率三省兵會剿。諸將皆于層巖陡壁間，草衣卉服，攀援荊葛而進，逾年始蕩平其巢穴。故今京師中諺語有其事險難者，則曰又上茅麓山耶。則當日之形勢可知矣。

　　◎煙蘭小譜

　　自魏長生以秦腔首倡于京都，其繼之者如云。有王湘云者，湖北沔陽人。善秦腔，貌疏秀，為士大夫所賞識。有宗臣某，嘗拆其園中樓閣為其償逋債。湘云性幽藹，善繪墨蘭，頗多風趣。余太史集為之作《煙蘭小譜》，以紀一時花月之盛，以湘云為魁選云。后湘云改業(yè)為商賈，家頗富饒，至今猶在云。

　　◎喬道人

　　乾隆庚戌、辛亥間，有喬道人自陜右至。貌清癯鶴立，面微暈紅，自云數(shù)百歲，曾經(jīng)明末鼎革事，與孫百谷、周忠武相交。言皆妄誕，然談兵家事歷歷如繪。或云為年大將軍之潰卒，曾經(jīng)青海戰(zhàn)事，故所言了了，然無左證也。今漕帥李公奕疇深為崇奉。喬居一小庵中，飲啖如常，毫無他異。壬戌五月中，卒于旅邸，亦卒無他奇驗，蓋如抱樸子所言古強類也。又有某道士居西城紅廟玉皇閣，能預見知和相死期。辛酉夏大雨，鈕鉆祿緹帥明安嘗延其在海淀寺中筑壇祈晴，頗有小驗。上以其惑眾，命逐出境外，亦不知其所終。

　　◎岳少保之死

　　昔蘇東坡以不及見范文正公為恨，蓋不同朝故也。岳少保起入為少宗伯時，余已任散秩大臣，固直宿中禁，不得常至西苑，故未能與公一會，至今心猶耿耿。聞公入都時，已抱沈疴，京中素無邸舍，因寓居友人家中。后病篤時，遷于某寺中，龕燈繐帳，渾如旅客，實近日大僚中所罕見者。其夫人賴友生為之置室，親紡織以度日。而其本旗都統(tǒng)某，因公有代屬員分賠款項，立逼夫人鬻室充公，人皆為之切齒。未逾歲，某卒以貪事敗死。

　　◎毒死幕客

　　有某江督，任蘇撫時其父為福建將軍。某歲出洋船數(shù)百艘，名為其父飲膳之貲，實陰鬻米于外洋以獲重利，皆幕客某為之經(jīng)理。后江督高文端晉聞客練達幕事，欲親為延聘，某公恐泄其陰事，因延幕客會飲，置毒酒中，以滅其口。至今蘇人猶能言之。

　　◎閔撫軍

　　閔撫軍鶚元，烏程人。中乙丑進士，累任安徽、江蘇巡撫。初任皖時，以廉潔自重，布衣蔬食，接見僚屬必談性理，《近思錄》諸書背誦如瀉水狀，人皆服。袁簡齋先生笑曰：“如其廉潔果實，不過高辛氏之孽子流耳。況外木強而內(nèi)多狡詐，不近人情，乃王荊公之絮余，徒貽害蒼生耳?！比私砸云溲詾檫^當。及撫吳日，頗改前節(jié)，苞苴日進，動逾千萬，人始服袁之言。時李昭信相國以貪墨獲罪，上嚴諭令各督撫議其罪。人皆希上旨以為可誅，獨閔探知上有憐才意，乃以議貴議功為言，復以諸督撫養(yǎng)廉實不敷用，必須受諸陋規(guī)始足以充公項等語。上雖嚴斥，心是其語，李相因之末減其罪。時以其弟獲罪，降為三品頂帶。故吳人諺曰“議貴議功，一言活，昭信中堂，難逃青史；偽仁偽義，三品留，江蘇巡撫，無補蒼生”云。后以庇屬員冒征案獲罪遣戍，人爭快之。其家置產(chǎn)券約，皆惟書“文”字，蓋預防籍沒也，其用心刻如此。

　　◎李中丞

　　李中丞湖，江西人。屢任封疆，以廉能著。撫粵時，海盜充斥，邊民為之逋藪，督臣巴延三性懦怯不能制，公設(shè)關(guān)禁，嚴為查究，諭將士泛重洋，冒波濤，嚴為捕緝。未逾年，擒盜數(shù)千人，公誅首惡，其余皆縱之，曰：“此亦吾民，何忍使攖白刃也！”故民皆感服。輿人誦曰“廣東真樂土，來了李巡撫”之語。卒以勞瘁卒，上甚悼之，謚恭毅，蔭其子為中書。

　　◎舒梁阿三公遠見

　　乾隆初，政令寬大，一時輔翌大臣，皆忠正有遠略。嘗見梁文莊詩正掌戶部時上疏稿，核計度支盈絀，如在指掌。略言：“每歲天下租賦，除官兵俸餉各項經(jīng)費外，惟余二百余萬，實不足備水旱兵戈之用。今雖府庫充盈，然乞皇上以節(jié)儉為要，慎勿興土木之功，黷武之師，以為持盈保泰之計。”當時人皆咎其言利。至嘉慶初年，河水屢溢漫口，川、楚教匪用兵九載，國帑為之告匱，始服公之遠識預定于五六十年前也。壬辰、癸巳間，純皇帝以八旗火器未備，因建營于藍靛廠間，欲令鳥槍兵丁皆攜家往住，以便演習。舒文襄公上言：“火器為國家要務，不可使盡居城外，以致內(nèi)城無備，倉卒用之，難以立至?！鄙蠌钠溲裕蚍譃閮?nèi)外二營。至嘉慶癸酉秋，林清之變，有賴內(nèi)營火器，始能即時撲滅。又西域初定，公上言命商賈販綢緞往新疆，皆令官與之平準，而命其攜銀以歸，不許私置貨物入關(guān)，以干禁令，蓋預防內(nèi)地銀兩有所虧缺也。又乾隆庚子，上以天下殷富，乃議改綠營名糧。名為公費，而招募樸實其額，以為足兵之計。阿文成公力言不可，和相希上意，乃改巡捕五營之制，天下督撫因而議行，歲糜費國帑三百余萬，國用因之不足。甲戌春，今上從廷臣議，始復舊制。若三公者，可謂謀慮深遠，得輔相之道矣。

　　◎馬侯

　　奉義侯馬蘭泰者，元裔也。其祖某，國初時歸降最先，故膺五等之封。雍正中，北征準噶爾，馬為副將軍，屯察汗赤柳。軍中無以為娛，馬乃選兵丁中之韶美者，傅粉女妝，褒衣長袖，教以歌舞，日夜會飲于穹幕中。為他將帥所舉發(fā)，奪爵遣戍焉。

　　◎信勇公

　　信勇公瑪木特，厄魯特人。初為準噶爾宰桑。乾隆癸酉，杜爾伯特汗策凌來降（事見后卷）。達瓦齊遣公追之。既入邊復逸出，副都統(tǒng)達青阿誘公擒之。純皇帝諭曰：“瑪木特倘召之不至，或至而心懷不服，則擒之可。今遣使往輒至，不明懲其罪，反誘擒，非也?！痹t宥罪遣歸，給衣冠，公感上恩，稽首而還。后我兵入，公感激前事，且念達瓦齊不足事，乃赴副將軍薩拉爾軍，請內(nèi)徙。因入覲，上念歸志誠信，授內(nèi)大臣。時議征達瓦齊，以阿睦爾撒納為左副將軍，以公為參贊。公密奏曰：“阿睦爾撒納豺狼也，雖降不可命往，往必為殃?！鄙弦圆荒嬖p諭之。軍抵伊犁，公多贊畫功，封三等信勇公，賞雙眼孔雀翎，四團龍服。命守扎哈沁，以疾留伊犁。聞阿逆叛（事見前卷），將脫歸之兵衛(wèi)，為逆黨擒赴阿逆所，阿逆慰之曰：“準噶爾與天朝疆域殊異，爾欲內(nèi)向何也？不如歸我，當善視之?！惫俣栽唬骸疤煜仑M有無君之國哉？達瓦齊篡而虐，圣天子討其罪。噶爾丹策零嗣已絕，我不內(nèi)歸將焉往？且天朝已擒我，不即誅復釋還，此所謂生死而肉骨也，何忍背之？爾先我往，圣天子待爾厚，爾乃謀逆，今既擒我，我何懼？死則死爾，大軍至，將磔汝，犬猶不食爾肉也?！卑⒛鎽M，縊殺之。事聞，上震悼，御制《烈士行》以獎之。公生長窮荒，乃知忠義若爾，實為中原士大夫之所宜景行者也。

　　◎仙提督

　　仙提督鶴翎，山東人。甲午秋，王倫叛逆時，公為千總，隨副都統(tǒng)尹公吉圖入汪家小樓搜緝王倫。尹公驟抱倫背，為賊黨刀劍叢至，尹公仆地。公奮身前，救尹公出，因背受刃傷如畫，三日乃蘇。舒文襄公奏聞，上立擢為守備，后游至湖南提督。征苗匪時有勞績焉。

　　◎富公

　　宗室輔國公富春者，敬謹莊親王裔也。任杭州將軍時，撫軍王直望，貪吏也，性耽聲色。元旦拜圣牌，王以困酒故，日中始至，公正色責曰：“元日履端茲始，拜牌臣子禮儀，安可遲延若是？殊玩忄曷于時日也?！蓖蹰L跽請謝。公退謂人曰：“王公其不久乎！為人臣者不以篤敬將事，能無遭天譴乎！”逾年，王果以貪縱敗，卒如公言。

　　◎李毓昌

　　李縣令毓昌，山東即墨人。中嘉慶戊辰進士，揀發(fā)江蘇試用?；窗矆笏疄?，大吏遣公往查核。故事，凡委員往，漫不省察，惟心其陋規(guī)而已。山陽令王伸漢，貪吏也，有冒增戶口事，為公訪察，將欲舉發(fā)。伸漢懼，乞太守王某代為緩頰，公力拒之。伸漢乃遣其仆包祥，乞公從者李祥、顧祥、姚升等，私以賄進言。公正色曰：“今歲某赴科場，皇上所命題，即以德本財末為言。某雖不肖，敢欺君納賄耶？明日并以此稟諸制府可也?！崩钕榈若鲱佂?，告諸包祥。包祥懼，因以其賄贈顧祥、姚升等，命謀害公以滅口，顧祥等許諾。是晚公赴太守宴歸，明早即欲解纜。時公寓古寺中，寂闃無人，夜間，公獨酌自遣，仆等因以毒酒進。公飲覺之，遂停杯，血流于頤。仆等愈懼，因以帛勒死之，以自縊聞。王伸漢并賄通檢驗者，遂朦朧通稟。公柩歸家，公叔某于褻衣中睹血跡，因上控都察院。上大怒，會緹帥緝獲姚升，盡得其實，然后逮伸漢入，鞫供如前，因立置典刑，包祥、顧祥、李祥、姚升等皆正法。贈公知府銜，蔭其子為舉人，上復御制詩以旌之。或云公柩歸時，其家已釋然，公托夢于其叔，言其屈枉，已授江都城隍神位，篋中有血衣可證。其叔如其言，啟篋視之果然，因而成訟。其語近誕，不足信也。

　　◎石倉十二代詩選

　　《四庫全書提要》云：《石倉十二代詩選》五百六卷，曹學著。學工詩，去取頗有別裁。其明詩分初集、次集，《千頃堂書目》尚有三集、四集、五集、六集，三百八十四卷，近佚云。今余家所藏則一千七百四十三卷，較《四庫》所收多至千余卷矣。古逸詩十三卷，唐詩一百卷、拾遺十卷，宋詩一百七卷，元詩五十卷。明初集八十六卷，次集一百四十卷，三集一百卷，四集一百三十二卷，五集五十二卷，六集一百卷，七集一百卷，八集一百零一卷，九集十一冊，十集四冊，續(xù)集十冊，再續(xù)集九冊，三續(xù)集五冊，三四續(xù)集、四五續(xù)集一冊，五續(xù)集三冊，五六續(xù)集一冊，南直集八冊，浙集八冊，閩集八冊，社集十冊，楚集四冊，川集一冊，江西集一冊，陜西集一冊，河南集一冊。九集后不分卷，以冊代卷，其曰三四續(xù)、四五續(xù)，義例難通，而雕鐫完好，刷印清楚，自是閩中初拓精本，法時帆祭酒頗加賞鑒，以為近世難覓之本。惟七集、八集中數(shù)卷為王功偉明經(jīng)攜去，以至遺佚不復得為全豹，殊堪扼腕也。

　　◎恒侍衛(wèi)

　　宗室侍衛(wèi)公恒斌，字纟文，太宗文皇帝第十子輔國公韜塞裔也。充三等侍衛(wèi)。父薩喇善，官吉林將軍。以事謫伊犁，方臥病不起，公奮然曰：“古人有身代父役者，吾何不為？”遂陳情當事乞代奏。有旨責其沽名，褫職，仍命從父行，純皇帝殊惻然也。公竟行，晝夜侍父疾，至廢寢食，父每怒其愚，公無幾微怨。抵伊犁，父疾以瘳，阿文成公時為伊犁將軍，賢其行。尋哈薩克新附，遣使入貢，奉旨擇賢員伴送，阿公因命公充伴送官入京，途間馭陪臣忠信得大體。上召見加慰藉，仍授三等侍衛(wèi)，留京供職，蓋特恩也。公請畢伴送事仍往伊犁侍父，上允之，擢二等侍衛(wèi)。三十年，烏什回人叛，公隨明忠烈公瑞由伊犁倍道進抵烏什，戰(zhàn)屢捷。三月朔，領(lǐng)兵為左翼，陣城南山下接戰(zhàn)，賊更麇至，公奮勇邀擊之，所向披靡。賊懼，隱城壕誘公，公怒馬前，萬鏃齊發(fā)，不及御，歿于陣。事聞，上軫惜，因宥其父罪還京，賜恤如例，蔭云騎尉。

　　◎傅文忠之謙

　　傅文忠公恒以椒房勛戚，當朝軸者幾三十年，惟以尊奉前輩，引擢后進為要務，故一時英俊之士多集于朝。如孫文定嘉淦、岳威信鐘琪、盧巡撫焯等皆起自廢棄田里，畢制府沅、孫文靖士毅、阿相國爾泰、阿文成桂皆公所賞識者，后皆為封疆大吏。其子文襄王復以英年擁節(jié)，屢鎮(zhèn)邊隅。累世三公，門多故吏，殊有袁氏之風。聞公款待下屬，每多謙沖，與其同幾共榻，毫無驕汰之狀。汪文端公死，公為之代請，得蔭其子承霈為部曹；舒文襄公籍沒遣戍，公代贖其宅，俟其歸而贈之：故皆感佩其德，久之不衰。然于恩怨分明，有詆之者，務為排擠。又頗好奢靡，衣冠器具皆尚華美，風俗因之轉(zhuǎn)移，視諸盧懷慎布衣脫粟，呂蒙正之休休有容者，殊有愧于昔也。

　　◎私造假印案

　　嘉慶己巳冬，工部有書吏王書常者，私鐫假印，冒支國帑。其于欽派歲修工程，皆假捏大員名姓，重復向戶曹支領(lǐng)，每歲耗銀至數(shù)十余萬兩。久之為工頭某告發(fā)，始置書常于法，大吏降黜有差。夫水曹支領(lǐng)銀兩，必須諸司空簽押畢，關(guān)知戶曹，度支大員復加查核，然后發(fā)帑，定例本為詳慎。乃諸部曹夤緣為奸，伺大員談笑會飲時，將稿文雁行斜進，諸大員不復寓目，仰視屋梁，手畫大諾而已。更有倩幕友代畫者。其習已久，故使奸蠹胥吏得以肆其奸志。嗟夫！于照常供職之事，尚復泄沓若此，又安望其興利除弊，致吾民于熙之世也哉？宜夫我皇上屢降明諭諄諄之告誡也。

　　◎伊桑阿

　　貴州中丞伊桑阿，高文端公兄子也。累任封疆，以貪黷聞，為下吏舉發(fā)。上命初頤園侍郎往訊得實，解京正法。上怒其暴虐，復遣侍郎瑚圖靈阿于中道賜死。伊初聞旨，以為詐偽，不肯受命，瑚使人縛之，乃叩頭乞貸須臾，以待恩命之至。瑚笑曰：“曩昔威望皆往何處去也？”因以帛勒斃。夫以封疆世族，至于玩法致罪，已無顏以對人，乃搖尾乞憐如犬彘就死狀，真不知是何肺腑也。

　　◎盛京先朝舊物

　　盛京清寧宮貯文皇帝時糠燈，屢見純皇帝之詩。又崇謨閣藏高皇帝舊履，以牛皮為之舄，護以綠皮云頭。又有先朝登山負物木架，所持拐杖，皆白木為之，制甚樸素。想見祖宗開創(chuàng)之艱，公劉走馬之什，古今如合符節(jié)也。

　　◎洪文襄之降

　　文皇之收服洪文襄，事已詳前卷中。聞范冢宰建豐言，洪被擒時，文皇命先文肅公往說，洪謾罵不已。文肅以善言撫之，因與談論今古事，時有梁間積塵落洪襟袖間，洪屢拂拭之。文肅遽辭歸，奏文皇曰：“承疇不死矣！其敝衣猶愛惜若此，況其身邪？”后文襄果降，如公所料云。

　　◎黃文襄設(shè)幕館事

　　黃文襄事跡，已見前卷。聞公督陜、甘時，正值西北用兵，公督師肅州，乃設(shè)一公館，凡藩、臬、兵備、道、州、縣等，所司軍旅事者，皆寓其中。公鎮(zhèn)日危坐中堂，其郵騎至，直入館院，公啟封視之，應付何司者，立時分派，目擊其抄稿鈐印畢，即以咨覆。故應付急速，無以留滯，軍事得以易蕆，司軍事者宜以為法也。

　　◎五國城

　　五國城在今白都納地方。乾隆中，副都統(tǒng)綽克托筑城，掘得宋徽宗所畫鷹軸，用紫檀匣盛瘞千余年，墨跡如新。又獲古瓷器數(shù)千件，因得碑碣，錄徽宗晚年日記，尚可得其崖略。云于天會十三年寄跡于此，業(yè)經(jīng)數(shù)載，始知金時所謂五國城即此地也。

　　◎禮烈親王纛

　　先烈親王同鄭莊親王征輝發(fā)，夜間大纛頓生光焰，鄭王欲凱旋。先烈王曰：“焉知不為破敵之吉兆也？”因整師進，卒滅其國。故今余邸中纛頂皆懸生鐵明鏡于其上，有異于他旗之纛（按定制，纛頂皆用銅火焰），蓋以志瑞也。

　　◎桂香東侍郎

　　覺羅香東侍郎桂芳，興祖直皇帝裔也，為兩湖制府圖公思義孫。性豪宕。中嘉慶己未進士。上召見，曰：“奇才也。”因日見信任，不數(shù)年即登九列。家素貧，窶然不鳴一錢，門生有饋納者，公曰：“以束修贄先生，其誼甚古。然某任司農(nóng)，尚可充用，不敢拜受其惠?！币蚍膺€之。時相有以茍且為政者，公深惡其人，至面責之曰：“不意宗臣中有如公之行者，真污蔑帶間物矣?！蹦彻拗喂牵灰酂o如公何也。癸酉秋，林清之變，公擬奏稿數(shù)條，預以示董蔗林，董曰：“公言雖是，恐不能迎合上意。”公正色曰：“此何等時，尚以迎合為言耶？”董公為之拜謝乃已。其奏上，上皆嘉納之。甲戌春，欽命往粵西審辦成林案，病寓于武昌，未數(shù)日暴卒。上悼惜之，獎以忠梗有古大臣風焉。先是，公祖制府公，公父觀察公恒慶及公身，三世皆沒于楚中，亦一異也。

　　◎張若瀛

　　張若瀛，文和公之族侄也。以吏員任熱河巡檢。純皇帝幸灤陽，有隨侍太監(jiān)某，滋擾民間。若瀛撫以善言，太監(jiān)愈咆哮，乃命縛之，立加大杖數(shù)十。方敏愨公時督直省，大詫曰：“張某瘋矣！”乃立劾之。上察其情，曰：“非太監(jiān)恣行不法，若瀛安敢杖之？其人殊有家風，誠可嘉也。”因立擢為同知，而遺戍其太監(jiān)。真圣主大度有異于人也。

　　◎書劍俠事

　　余友畢補垣云：“粵西永寧州有陳氏者，家巨富。嘗飲于州署中，席間有偉丈夫闖然至，衣服鮮美，年甚髫稚，與州牧款洽。陳異其人，訊諸州牧，牧曰：‘此所謂李氏子，至州已三載，惟以交納官吏為事，實未詳其世族?！愑猩倥?，因欲贅李為婿，倩州牧為媒。李慨允之，惟約曰：‘每月有數(shù)夕，吾應夜出會客，莫相為阻?！愒手?。既贅數(shù)月，每夕出，終夜不返，所招徠者皆峨冠奇服，相貌亻欺丑之輩。陳叟亦頗悔為姻，既已贅之，無如何也。吳中有葉氏子者，少無賴，好劍術(shù)，有老嫗導之，能以劍為雙丸，納諸口中，又能使人以白刃擊其肩背，終無血跡。老嫗因曰：‘此麻姑避劍法也?！~拜學其術(shù)，因出游于外。時王師征緬甸，有轉(zhuǎn)餉至楚南沅州者，一夕忽失銀數(shù)百鞘，守吏大驚，因督責胥隸捕緝，終日笞撻。有老胥曰：‘銀至數(shù)百鞘，非一人之所能持，如其夥眾多，聲應喧沓，何以守者闃然無所聞見？其中必有異也?！蛱柶放浴Ｈ~氏子適至沅，異而問之，老胥告其故。葉憐其老，曰：‘吾可為代覓之。’因赴滇、黔物色之，終不得其要領(lǐng)。一日，路之永寧，遇李生于途，詫曰：‘此小李將軍也！奚以至此？’因問諸路人，曰：‘此陳氏贅婿也?！~氏子遂至陳宅，告楚中失帑之故。陳亦訝曰：‘數(shù)日前吾婿頗暴富，未審其財物所自，豈即盜官項耶？’葉曰：‘夜中令汝女細詢之?！愛鸥嫫渑?。晚間李生至，入戶，見妻色忄妻然，曰：‘此必有異?！蚓吭懼?，女戰(zhàn)栗無人色，長跽以謝。李生疑有他故，因拔壁上劍將斬之。葉氏子自窗躍入曰：‘不可害良家女，泄其機者為某甲，請斬吾首可也?！钹粭墑υ唬骸嵝洲芍链?？吾事敗矣，不可久居于此?！~氏子忿然責之曰：‘吾儕以義為重，豈可盜官家物，使遺禍于他人以遭天譴也？’李生曰：‘諾，兄可速回楚，官帑保無遺失，吾亦棄此而他徙矣?！~氏子因辭陳叟歸，李生亦以其日棄家去，不知所之。是夜沅庫得所失鞘，封印如故。葉氏子既歸吳中數(shù)載，相物色者愈眾，葉氏子曰：‘布衣而享妖異之名，其禍足以殺身。’因辭其父母云：‘欲之點蒼山學道?！两裎礆w。”云。此甲寅秋日告余者。今補垣已歿廿載，未知其事確否，聊漫錄之，以志異云。

　　◎洪文襄款客

　　洪文襄晚年既謝事，復獨居傺，有其同鄉(xiāng)士人往謁，公拒不見。士人歸旅邸，無聊甚，晚間喧傳相國回拜，已至門矣。士人趨出，公降輿握手，故作寒溫泛語久之。入則四庭肴饌備陳，珠簾繡幕，華燈輝熠，公延客入首席，陪座者皆一時名士。既而笙管繽紛，伶工畢集。演劇數(shù)〈齒句〉，酒數(shù)行罷，公起告辭，士人送出，公又辭讓，須臾乃登輿去。士人返舍，依然寒燈如豆，破壁頹垣猶如故也。蓋公久蓄將略，無所施為，聊借款客以展其懷抱耳。

　　◎張文端代作詩

　　王文簡公士禎，詩名重于當時，浮沉粉署，無所施展。張文端公英時值南書房，代為延譽。仁皇帝亦素聞其名，因召漁洋入大內(nèi)，出題面試之。漁洋詩思本遲滯，加以部曹小臣乍睹天顏，戰(zhàn)栗操觚，竟不能成一字。文端公代作詩草，撮為墨丸，私置案側(cè)，漁洋得以完卷。上笑閱之，曰：“人言王某詩為豐神妙悟，何以整潔殊似卿筆。”文端公謝曰：“王某詩人之筆，定當勝臣多許?！鄙弦蛎暮喐墓僭~林，因之得置高位。漁洋感激文端終身，曰：“是日微張某，余幾作曳白人矣?！?br>
　　◎高江村

　　高江村士奇，華亭人。家甚貧窶，鬻字為活，納蘭太傅明珠愛其才，薦入內(nèi)庭。仁皇喜其才便捷，凡遇巡狩出獵，皆命江村同禁御羽林諸將校并馬扈從。故江村詩曰：“身隨翡翠叢中列，隊入鵝黃者里行?！鄙w紀實也。江村性し巧，遇事先意承志，皆愜圣懷。一日，上獵中馬蹶，上不懌，江村聞之，乃故以潴泥污其衣，趨入侍側(cè)。上怪問之，江村曰：“臣適落馬墮積潴中，衣未及浣也?！鄙洗笮υ唬骸叭贻吥先?，故懦弱乃爾。適朕馬屢蹶，竟未墜騎也?！币饽酸屓?。又上登金山，欲題額，濡毫久之，江村乃擬“江天一覽”四字于掌中，趨前磨墨，微露其跡，上如其所擬書之。其迎合皆若此也。

　　◎內(nèi)院筆帖式

　　國初海內(nèi)甫定，督撫多以漢人充之，凡文移用國書者，皆不省識，每省乃委內(nèi)院筆帖式數(shù)人，代司清字文書。后內(nèi)三院改為內(nèi)閣、翰林院、纟番書房等署，而督、撫衙門筆帖式仍沿舊銜，未及更正云。

　　◎裕陵聞香

　　刑部侍郎永祚言，其任工部司員時，督辦純皇帝大葬禮事。甫啟地宮石門，聞有異香自隧道出，清芬可愛，如是者數(shù)日乃已。蓋寢宮幽悶日久，山岳秀氣所鐘靈也。

　　◎蔣文肅入場

　　蔣文肅赫德，初名元恒，永平灤州人。幼為諸生。善望氣術(shù)。明天啟丁卯，公赴科場，夜間聞明遠樓鼓聲，驚曰：“此頹敗之氣，其國安能久長？”故不終闈而去。遍游九邊，云：“王氣蔥隆，聚于遼、沈，其間必有圣人御世，吾蓄材以待可也。”逾年，文皇帝入關(guān)，公杖策軍門。上閱其文喜之，因改今名，遂攜出塞，不數(shù)載以致大拜云。

　　◎陳提督

　　乾隆己巳，上命工部侍郎三和修理靜漪園別館。中有復道可通西苑，上機暇之余，嘗乘小輿率諸內(nèi)侍數(shù)人由復道往監(jiān)工，外庭殊未知也。時陳提督杰為中營千總，日夕危坐宮門側(cè)，督率工匠締構(gòu)，初無怠容。上心識其人，諭傅文忠曰：“汝中營有偉髯千總，其人勤樸可任事。”因詢其名姓，命文忠保薦之，不數(shù)載遂至專閫云。

　　◎祿相公

　　宗室相國祿康，為誠毅貝勒裔，于宗室中屬長行。嘉慶初，輔政數(shù)年。繼和相既敗之后，欲反其政，故持躬清介，馭下寬大，僚屬感其小惠，翕然呼為良相。然才具庸劣，無所建白，又不甚識字，于古今政體毫未寓目。其所操持，率皆以市井毀譽為之趨慕，罔識朝廷大體，故一時叢脞成風，每多茍且之政。最可哂者，一日，余會公于禁中，蒙公教誨甚篤，余因述其祖德，公赧顏曰：“先世身遭刑戮，安敢計功？”余為之駭然。按誠毅貝勒為顯祖幼子，開創(chuàng)時，勛勞稱最，以病薨于邸，經(jīng)太祖親臨哭奠，立碑旌功，事具國史，而公所言如此，誠為駭異。因細詢之，乃誤以褚英貝勒之事歸之誠毅（按褚英貝勒為太祖長子，以事賜死），誠所謂數(shù)典忘其祖矣。后以故縱輿夫聚賭事降副都統(tǒng)。復以失察曹倫事遣戍遼東，傺以卒。夫以天潢貴胄而不學無術(shù)至此，安可以當調(diào)羹重任也？

　　◎亮總兵

　　伊爾根覺羅總兵亮祿，以世蔭任河南城守尉。嘉慶庚申，川、楚教匪滋事，已逾數(shù)載，豫省將校皆檄調(diào)他往，撫軍吳公熊光亦率兵堵御盧氏。腹心千里，兵力虛弱，故寶豐、郟縣教匪藉以謀逆。時布政馬公慧裕護撫篆，省中惟滿兵千人而已。馬公因命公率滿兵同往。馬公故書生，未嫻軍旅，公曰：“吾聞兵貴神速，未聞遲巧。今賊初滋事，率皆烏合之眾，易于撲滅，不可使其蔓延日久，有害蒼黎也?！蹦蓑?qū)兵疾行，未三日至，賊尚未知覺。公即率兵圍其堡寨，聲言滿兵自京中至，數(shù)逾十萬。賊未知虛實，使偵者探伺，公命樹八旗大纛，五色絢燦，并命兵卒以鞭笞馬腹，使其騰蹶嘶號，聲震數(shù)里，賊已畏懼。至夜間，公起曰：“此正擒賊時也?！币虼到敲孔浜疤栠M，公首先逾壕，焚其寨堡，士卒益用命，一鼓殲之?；貓篑R公，馬公方踞鞍危立，戰(zhàn)栗不能上馬也。事聞，上大喜，立擢公副將。后任南開化鎮(zhèn)總兵，未逾年卒于任。按寶豐為中原腹心之地，四通八達，無不襟連，微公乘賊之瑕，即時撲滅，倘至盤踞日久，豕突于江、淮、濠、潁之間，則其禍有不忍言者矣。若公者，謂之社稷之臣可也。

　　◎超勇王

　　超勇王成袞札布，額駙襄親王之長子也。襄親王光顯寺之戰(zhàn)，功在社稷（事見后卷）。王嗣掌定邊左副將軍印，父子專閫，軍中榮之。其族貝勒青滾雜卜，因其兄額林沁多爾濟以故縱阿逆故賜死（事見前卷）。陰煽惑諸喀爾喀蒙古諸藩，曰：“元太祖裔無正法理。”欲共謀叛逆。其檄至王所，王大怒曰：“焉有人臣犯法，而其骨肉代為復仇之理？吾家世篤忠貞，豈可效叛人之謀，自蹈誅夷也？”因首發(fā)其謀，復寄札于哲卜尊丹巴胡圖克圖，令其諭所部知大義，俾勿惑。事聞，純皇帝嘉之，即命王統(tǒng)師以剿，曰：“大義滅親，此王茂宏所以仗安東節(jié)也。”王率諸喀爾喀藩部兵力為追捕，青滾雜卜計窮，擁兵自衛(wèi)。王傳檄諸部，宣布國家威德，其黨皆散，惟余青滾雜卜父子數(shù)人，宛延沙漠中，迷失道路，為官兵所擒。上大悅，賜王金、黃帶，封其子為世子，以優(yōu)賚之。王白皙，微髭數(shù)莖，不類蒙古世族。知兵法，有元臣木華黎所著兵法，王世收藏之，暇時擁一編展誦，故用兵多合古法。掌大將軍印幾四十年，未嘗戮一偏卒，曰：“三世為將，道家所忌，吾敢恣意誅戮，貽禍于后人耶？”其弟郡王車克登布以勇捷見稱，上嘗以霍去病、曹彰比之。

　　◎軍營之奢

　　宗室副都統(tǒng)東林，文皇帝第十子韜塞裔也。任侍衛(wèi)時，從征川、楚教匪凡十余年。其親為余言者云：“軍中糜費甚眾，其帑餉半為糧員侵蝕，任其濫行冒銷，有建昌道石作瑞，曾侵蝕帑銀至五十余萬兩。然其奢費亦屬糜濫，延諸將帥會飲，多在深箐荒麓間，人跡之所罕至者，其蟹魚珍羞之屬，每品皆用五六兩，一席多至三四十品，而賞賜優(yōu)伶，犒賚仆從之費不與焉。有某閣部初至，石為饋珍珠三斛，蜀錦一萬匹，他物稱是。故其所侵蝕者，轉(zhuǎn)皆蕩盡，至死無殮費，人皆快之。軍中奢糜之風，實古今之所未有也?！甭劽鲄⒄裂云潆S明忠毅公瑞征烏什回部時，軍中大帥，惟有肉一哉，鹽酪數(shù)品而已。其事未逾數(shù)十年，而其風變易至此，其作俑者可勝誅乎。

　　◎李漱芳

　　李侍御漱芳，四川人。巡視中城，有傅文忠公家奴欒大，恃公之權(quán)勢，招徠無賴輩，肆行市衢間，無人敢過而問者。公慨然曰：“傅相以忠謹傳家，故能奕祀而保大。其家奴游蕩，非公所能知者，不可使其風日滋，反貽累于椒房，其攸關(guān)甚鉅。”乃命捕大審得實，立登白簡。純皇大悅，立遺戍欒大，傅公罰鍰有差，而擢公為給事中，以旌其直焉。其后以諫匿災事失實降官，人爭惜之。

　　◎俄羅斯

　　俄羅斯國在喀爾喀、烏里雅蘇臺之極北，東西袤長數(shù)萬里。東接黑龍江，西連安集延、敖罕諸部落。其人黑皙目，衣服、食物、語言、文字皆近西洋，與蒙古部落習俗懸絕。其文官皆洋中人為之，武官始參用本國人。其主名察罕汗，女傳已七世，生男則為異姓人，生女始為國種。又《蒙古源流》云“元太祖之長子分封絕城，來往數(shù)萬里（事見《元史》），即為俄羅斯之始祖”云。然則彼國亦元裔也，其世系莫可考矣。

　　◎熊志契

　　熊文端公賜履，漢陽人。相仁皇帝先后幾三十年，忠清剛介，崇尚理學，當時號為賢相。薨時，家無擔石，賴族人熊本主喪，始獲葬焉。其暮年始生子名志契，公甚鐘愛。然志契才智庸劣，幼失估恃，無人訓迪，遂至目不識丁。仁皇念公舊德，召見志契，欲賜科目，因問曰：“汝所羨慕者何？”志契童，因遽曰：“我欲策蹇驢游都市中?！鄙相祰@曰：“賜履無子矣！”因命歸。乾隆甲子，授翰林院孔目，遂命上駟院賜驢一頭，以遂其志。后志契以孔目終其身，歷官幾四十馀年，乾隆丙午始卒，年已七十馀矣。

　　◎阿文成相度

　　阿文成公與和相同值軍機大臣十數(shù)年，既薰蕕不相合，乃除召見議政外，毫不與通交接。凡立御階之側(cè)，公必去和相十數(shù)武，愕然獨立，和就與言政事，公亦漫應之，終不移故處也。安南國王阮光平至京，遣其臣饋公土儀，公取一二物，使人出曰：“中朝相公問陪臣好。汝國王既誠心朝覲，其優(yōu)賚厚寵，皆出自皇上體恤遠人之意，莫謂中朝相公不識順逆二字也。”其陪臣汗流浹背，出謂人曰：“此誠宰相語?！惫猩腺n馬，一日脫韁去，圉人入告，公方觀書，曰：“覓之?！奔全@復命，公徐曰：“好。”仍讀書如故。其相度也若此。

　　◎蔡必昌

　　蔡太守必昌任四川重慶守，云能過陰間，預知冥中事。福文襄王征廓爾喀時，蔡往謁見。王因問此行休咎，蔡云：“此次行軍，蕆事必速，冥中只造冊數(shù)月。此后不數(shù)年，川、楚間當有大劫難至，冥中已造冊數(shù)年，尚未已也?！蓖跻騿杻灾忻?，蔡憮然曰：“未來事不可預言，依稀記得秋帆制府乃冊中首領(lǐng)也?！逼溲阅思滓咴峦?，洪大令慶祥親告余者。其時楚中尚無兵燹之事，余責以為妄言休咎。明年果有楚苗之變，其後川、楚教匪蠢動，兵連九載，始得蕩平，果如洪令所言云。

　　按：《雜錄》中不錄鬼怪詭誕之語，以為近日奇異小說過多，有意避其窠臼。惟載此段與費直義公事者（費事載后）。費事乃余幼聞先人所述，必非荒渺之語，此言實系余聞于未變之先者，故漫記之，以志異云。

　　◎四神祠

　　太液池北岸大西天寺中，有四神祠，狀貌偉然，甲胄峙立。聞故老云為瓜爾佳直義公費英東、舒穆祿武勛王揚古利、鈕鈷祿果毅公額亦都、瓜爾佳公勞薩四公之像。孝莊文皇后念其舊勛，故塑像祀于廟中。乾隆戊寅，寺中災，太監(jiān)等往撲救，見四像宛轉(zhuǎn)欲動。急扶之出，四神像即似趨行狀，不數(shù)武已至門外，得以無恙。亦一異也。

　　◎蘇相國

　　蘇相國凌阿，姓他塔拉氏，中庚申舉人。晚年與和相聯(lián)姻，始氵存公卿，齷齪守位，無甚表見。任江督時，貪庸異常，每接見屬員，曰：“皇上厚恩，命余覓棺材本來也?！比私孕χＦ溘罈钐煜嗾_盜案事，眾皆為楊抱屈。楊正法日，六營合祭，哭聲震天，幾至激變，賴陳軍門大用安撫之始已。其入閣后，龍鐘目毛，至不能辨戚友，舉動賴人扶掖?，幦A主人弘午嘗笑謂余曰：“此活傀儡戲也?！焙拖噘n死后，公即予告，復命守護裕陵，久之乃卒。然其少時，充中書舍人，請諾于政事堂中，眾皆笑其庸劣，惟鄂文端公曰：“諸君莫輕視蘇公，其人骨相非凡，將來必坐老夫位也?！比私砸詾楣粫r謔語，后卒踐其言，亦一奇也。

　　◎楊誠齋軍門

　　楊誠齋軍門芳，貴州人。少貧窶，讀書應試未就，乃充行伍，藉軍糧以贍其家。乾隆乙卯，楚苗竊發(fā)，毗連黔境，銅仁諸苗亦乘時蠢動。攻銅仁寨時，游擊為孫總兵清元，欲棄寨避賊，公奮然曰：“芳聞咫地寸土，莫非為天子所守者，奈何委之于賊？”孫壯其言，因與賊戰(zhàn)，乃至敗績。時福文襄王督師，命諸將移寨，聞兵敗，怒，欲置孫于法。孫叩首曰：“非裨將之過，皆楊芳一人意也。”王命縛公至，詰曰：“汝何人，乃敢抗吾法？”時兵衛(wèi)森嚴，堂宇深邃，公大聲曰：“芳幼讀圣賢書，惟知忠孝字。今寨雖小，為天子所畀付，若輕棄，是違君命也，故芳欲一戰(zhàn)以揚士氣。其勝之與否，自有主之者，非芳之罪。如使芳執(zhí)殳效命，早裹尸馬革矣?！毖约冉K，愀然長嘯。王壯其言，命為親軍，日見委任，不數(shù)載官至專閫。公與楊時齋軍門為布衣交，遂至通譜。公善謀，時齋善戰(zhàn)，二公如左右手，不可須臾離者。其守陜安鎮(zhèn)，政令寬洽，民感其惠。公嘗入陛見，其署篆者暴虐，激變營兵，亂軍蒲大芳揭竿而起，然感公舊德，曰：“楊夫人在，慎勿殺害也?！币蚬掺ǚ蛉宿I送出南山，共拜叩去。其善馭士卒也如此。

　　◎信莊二王生命

　　信恪郡王如松、莊慎親王永常同年月日生，莊惟后信數(shù)刻，時互以弟兄稱之?；涓Ｃ?，信先莊薨十七年，然其子恭王淳穎以復睿忠王爵故，因贈王為親王。莊慎王無子嗣，其弟子承襲。信恪王少封公爵，任工部侍郎等官，莊慎王少亦賜公品級，歷副都統(tǒng)等官。雖文武少差，而其升轉(zhuǎn)如一，亦一異也。

　　◎先悼王善六合槍

　　先悼王諱椿泰，先良親王嫡子，幼襲王爵。闊懷大度，撫僚屬以寬恕，喜人讀書應試，人皆深感其惠。善舞六合槍，手法奇捷，雖十數(shù)人揮刃敵之，莫之能御。又善畫朱砂判，嘗于端午日刺指血點睛，故每多靈異。余少時尚見一軸，其判俯首視傍側(cè)，如有所睹，每使人警畏云。

　　◎欽訓堂博古

　　宗室輔國公永敬，號素菊，理密親王孫也。好收藏古字畫書籍，善為甄別真?zhèn)?，凡?jīng)公品題者，百無一失，故收藏家皆首推之。汪文端公嘗倩公分別所藏卷軸，公撫摩終日，曰：“惟米襄陽一帖近真跡，其余皆偽鼎也。”汪為之勃然變色，公亦不顧也。余幼時拜謁其室，見架上書卷紛披，惜未得一寓目，近聞皆至散佚，殊可惜也。

　　◎趙護衛(wèi)

　　趙護衛(wèi)名赫紳，其先蒙古人，為余邸僚屬。性忠醇，先修王命傅先恭王，凡醫(yī)藥飲食皆賴以調(diào)護。乾隆乙亥春，邸中有護衛(wèi)雙愛者，出境滋事，先人劾之，愛因反噬為奉先人命者，而引護衛(wèi)為證。時先人與時相不睦，因嗾某尚書欲坐實其事。時尚書據(jù)高座，侍郎等左右列，護衛(wèi)囚服縲紲入。尚書故作怒狀，欲護衛(wèi)引陷先人，加以三木者再。護衛(wèi)仰天大呼曰：“如本王如情，方隱匿之不暇，敢據(jù)實以入告乎？皇天后土，實鑒斯情，赫紳雖死，不敢誣王以求活也?！鄙袝鵀橹畾鈯Z。時趙方伯蓀英為部郎，因進言曰：“紳已老，不可再加以刑，何不以鞫紳者而鞫愛也？”尚書語塞，不得已引愛鞠之。甫加刑，愛即輸服，先人之冤始白。而護衛(wèi)卒以創(chuàng)死。

　　◎費武襄公知大體

　　費武襄公揚古，以戚畹故封伯爵，為撫遠大將軍，征噶爾丹。既奏凱，眾皆欲露布揚功績，公卻之，其奏折惟言兵至某處失迷道路，宛轉(zhuǎn)山徑中數(shù)日，又于某處敗績，又于某處絕糧數(shù)日，皆臣失算之故。賴圣天子洪福，得以無慮。今徼幸成功，實出意外之語。幕客或咎其失體制，公曰：“天子深居九重，如見奏功之易若此，必長其好大喜功之志。軍中士卒勞瘁，不可不令上聞之，以消異日窮兵黷武之患也?！比私苑溲缘皿w云。　◎?qū)幫躔B(yǎng)菊

　　京中向無洋菊，籬邊所插黃紫數(shù)種，皆薄瓣粗葉，毫無風趣。寧恪王弘皎為怡賢王次子，好與士大夫交，因得南中佳種，以蒿接莖，枝葉茂盛，反有勝于本植。分神品、逸品、幽品、雅品諸名目，凡名類數(shù)百種，初無重復者。每當秋塍雨后，五色紛披，王或載酒荒畦，與諸名士酬倡，不減靖節(jié)東籬趣也。王又自制精扇，體制雅潔，名東園扇，一時士大夫爭購之，以為賞鑒云。

　　◎花老虎

　　花軍門連布，滿洲人。以世職氵存至南籠鎮(zhèn)總兵官。性質(zhì)直，與人交有肝膽。少時讀書，曾習《左傳》，故于戰(zhàn)法精妙。乙卯春，方入覲，半道值銅仁紅苗殺官吏反，福文襄王以總督進剿，檄留公隨營。素稔公勇，令首先解永綏圍。公率百余騎長驅(qū)直入，破毀苗寨數(shù)十。苗人皆烏合眾，未見大敵，大驚曰：“天人神兵至耶，何勇健乃爾？”因遠相奔潰，永綏之圍立解。時公著豹皮戰(zhàn)裙，故苗人呼為“花老虎”云。王大軍至，令公結(jié)一營，當大營前御賊，悉以剿事委之。王日置酒宴會，或雜以歌舞，公則晝夜巡徼，饑不及食，倦不及寢。苗匪既知王持重不戰(zhàn)，乃獸駭豕突，或一日數(shù)至，公竭力堵御，賊已退，乃敢告王知。如此百晝夜，須發(fā)盡白，而旁有忌其功者，互相肘掣，故不及成功。小竹山賊匪叛，黔督勒公保檄公督兵往剿。公御賊山梁上，轉(zhuǎn)戰(zhàn)益奮，中鳥槍三，墮入深澗中，詬罵不絕口。賊欲鉤出之，乃自力轉(zhuǎn)入巖石中，折頸而死。事定，諸將弁百計出其尸，顱骨皆寸寸斷矣。事聞，上震悼，特賜祭葬云。

　　◎穆富二將

　　川、楚教匪竊發(fā)，鹿挺獸駭，蔓延三省。一時諸大將，多擁兵自衛(wèi)，任其奔突，惟知擄掠良民以供糈食，故當時呼官兵有“紅蓮教”之目。唯穆軍門維、富將軍成二將督齊、魯兵堵御甚嚴，賊人畏之，群相戒曰：“慎勿犯三眼纛將軍?！鄙w山東旗纛皆繪三太極圖云。穆，江南人，少隸山東行伍。征王倫時手斃賊帥，為純皇帝所喜，每見之即問曰：“穆維尚未升擢耶？”故不數(shù)年即至開閫。后以勞瘁卒于軍中。富公，滿洲人。少充巡捕營將佐，以し捷稱。后擢成都將軍。以救援覺羅牧庵參政故，殉于陣，上深惜之。

　　◎和相善謔

　　和相雖位極人臣，然殊乏大臣體度，好言市井謔語，以為嬉笑。嘗于乾清宮演禮，諸王大臣多有俊雅者，和相笑曰：“今日如孫武子教演女兒兵矣！”又安南貢金座獅象空其底者，和詫曰：“惜其中空虛，不然可多得黃金無算也?！睘橐墓偎鶌櫺?，其器量淺隘若此。嘗閱《聞見后錄》，載章子厚好為市衢之談，以取媚于神宗之語，可見今古權(quán)奸如出一轍也。

　　◎趙泰安

　　趙泰安相國國麟，山東人。理學名儒。純皇帝即位之初，首擢綸扉。公亦以古大臣自期，一時吁弗都俞，朝野傳為盛事。后有民人俞長庚父死，延諸大臣往吊唁，謝以重賄。或言公亦偕往，為仲副憲永檀所劾，公力為辨白，其事終無左證。上以其言戇急，殊失大臣之體，乃遷公為工部侍郎。公即日謝病歸故里中，十數(shù)載始薨云。

　　◎自鳴葫蘆

　　康熙中，吾邸遼東莊頭某家植蔬菜，籬間結(jié)一巨葫蘆，中能作音樂之聲，獻于先修王。修王異之，因進于仁廟。上甚為愛惜，日置養(yǎng)心殿中，后隨殉景陵云。

　　◎三楊將軍

　　乙卯春，苗匪竊叛，福文襄王率師征之。有神兵數(shù)千助陣，苗匪因之敗潰。土人云與三楊將軍廟相近，王奏于朝，特建祠以祀之。見邸抄。

　　◎雞公山

　　先良親王南征時，于雞公山與耿逆接戰(zhàn)。時有神兵助順，中有披發(fā)仗劍者，去系真武神助戰(zhàn)，王請立廟祀之。見《池北偶談》。

　　◎先良王善知人

　　先良王率師討耿逆，凡智勇非常之士，無不為王所識。有拔自行伍間者，姚制府啟圣、吳留村興祚皆以縣令起家，王優(yōu)待之，不數(shù)年薦至封疆大吏。賴征南塔、黃總兵大賴、藍將軍理、楊昭武提皆由王所賞識，卒至專閫。黃有黑甲，重三百余斤，王凱旋時，黃持以為饋，余少時猶見之。鐵光照耀，雖勇し之夫，著之不行數(shù)武，亦可想見將軍之勇力矣。

　　◎先良王大溪灘之捷

　　良王進師衢州時，賊將馬九玉擄大溪灘，又名太極灘，以遏我?guī)?。王率諸將身先用命，賊伏起草莽，短兵相接，轉(zhuǎn)戰(zhàn)竟日。王坐古廟側(cè)，指揮三軍，纛旗為火槍擊穿者數(shù)十，二護衛(wèi)負寺雙扉以庇之。王饑進食，典膳者方割肉，為槍所斃，而王談笑宴如也。我兵踴躍擊賊，賊遂大敗去，九玉自是斂兵不復出戰(zhàn)。隨王二內(nèi)監(jiān)，聞槍箭聲震懼，遂自縊于廟中。王既勝九玉，遂偃旗鼓，一日夜行數(shù)百里，夜抵江山縣。王曰：“若不乘其銳攻之，使賊有備，曠日持久非計也。”乃乘月下攻之，其縣立下。常山聞警遂降，直抵仙霞嶺。嶺下有溪，賊目金應虎攏其船于對岸，我兵不能渡。王躊躇假寐，夢先烈王撫王背曰：“此豈宴安時耶？繞灘西上數(shù)里，其淺處可涉也?！比缡钦咴?。王忪然醒，遂遣將至上流，果覓淺處，遂斷流而渡。賊人以為兵從天下，故不戰(zhàn)而潰。

　　◎先修王善書

　　先祖修親王，自幼秉母妃教，習二王書法，臨池精妙。薨時，先恭王尚幼，多至遺佚。余嘗睹王所書《多心經(jīng)》，用《圣教》筆法，體勢遒勁。又其所書《友竹說》、《會心齋言志記》，皆用率更體制，蓋效王若霖筆意，尊時尚也。又善繪事，洪大令慶祥家藏王所繪白衣觀音像，趺坐正襟，莊嚴淡素，即王當時贈其祖農(nóng)部公德元者，惜所傳無多焉。

　　◎和真艾雅喀

　　吉林東北有和真艾雅喀部，其人濱海而居，剪魚皮為衣裙，以捕魚為業(yè)。去吉林二千余里，即金時所謂海上女真也。其舊俗，父母至六十誕日，即聚宗族會飲，其父母軀肉，以供賓客，埋其骨于戶樞前，歲時以為祭奠，其鄉(xiāng)黨始稱孝焉。仁皇帝習知其弊，許其世娶宗女，命改正其污習。至今其部落及歲時至吉林納聘，將軍即購買民女乘以紅輿代宗女，以厚奩贈之。其部落甚為尊奉，初不計其偽也。

　　◎玉甕

　　承光殿南，乾隆十年建石亭以置元代玉甕。按：《輟耕錄》“黑玉酒甕，玉有白章，隨其形刻為魚獸出沒波濤之狀，其大可貯酒三十馀石。徑四尺五寸，高二尺，圍圓一丈五尺。至元二年告成，敕置廣寒殿”云。其后屢易朝代，廢置某道院中，以為醬瓿。有工部侍郎三和者，善博古物，于道院見之，因賤價贖以歸。進上，仍置故處。純皇御制《玉甕歌》以紀其事，命廷臣賡和，以鄭虎文之詩為最。其詞曰：“天啟圣瑞玉甕出，惟圣克受昭聲歌。臣愚未睹法宮寶，伏讀睿藻心為摹。甕廣三尺容五石，隨形突浮圓荷。刻劃類鑄象鼎物，長風蹴踏萬里波。腥涎怪物走蛟蜃，呀呷睒騰黿鼉。陽冰不冶陰火闃，怪變滅沒吞江河。伊誰鏟削運鬼斧，或巨靈掌吳剛柯。吾思此玉當在璞，鬼然萬古藏嵯峨。百靈孕含胚太極，潤及草木輝巖阿。原為圣役剖鑿出，宛轉(zhuǎn)人世襲臼窠。那知德薄不能有，供玩耳目羞婀。如延津劍泗水鼎，神物終化理不訛。于時恭承陛下圣，萬方貢獻聲猗那。人無遺賢物鮮棄，希世寶肯終煙蘿。熊熊龍氣光燭夜，乃跡而得歸搜羅。轉(zhuǎn)敕內(nèi)府輸朽貫，千金易致駟馬馱。陳之廣殿重圖訓，奠如金甌無傾陂。龍翔鳳翥發(fā)天唱，四十八人鳴相和。嗚呼隱見會有遇，委棄道院歲已多。冬菹實腹泥沒足，學士憑吊資吟哦。拂拭偶及光萬國，經(jīng)天不掩同羲娥。甄幽拔隱寄深慨，誰其會者空摩挲。異物且貴況奇士，努力明盛無蹉跎?！?br>
　　◎年羹堯之驕

　　年大將軍羹堯，受憲皇帝知遇，以平青海功，封一等公，金、黃服飾，三眼花翎，四團龍補。其子年富，封一等男，其家奴魏之耀，賞四品頂戴，實為近世所無。年既承天眷，日漸驕邁，入京日，公卿跪接于廣寧門外，年策馬過，毫不動容。王公有下馬問候者，年頷之而已。至御前，箕坐無人臣禮，上皆優(yōu)容之。而年猶不悟，至書“夕惕朝乾”為“朝惕夕乾”，語意干指斥，故上決意誅之。籍沒日，其家蓄婦女舊包頭數(shù)篋，支欲作綿甲者，又有刀劍無算。命其交將印于岳威信時，年遲三日始付出。或云其幕客有勸其叛者，年默然久之，夜觀天象，浩然長嘆曰：“事不諧矣！”始改就臣節(jié)。其降為杭州駐防防御時，日坐涌金門側(cè)，鬻薪賣菜者皆不敢出其門，曰：“年大將軍在也?！逼溆嗤腥绱耍瑢嵔談壮妓从幸?。

　　◎太和門箭

　　豫通親王下江南時，王鐸、錢謙益等迎降，王未察其誠偽，命都統(tǒng)舒穆祿譚泰往偵之。公至太和門，門扉為故明舊物，生鐵包裹，甚為堅厚，公拔矢射之，洞穿其扉，明人驚駭，以為神力，今其箭猶存。每翠華南幸時，有司飾其苦羽以示威德焉。

　　◎王文簡公補謚

　　漁洋先生入仕三十余年，以醇謹稱職，仁皇帝甚為優(yōu)眷。因與理密親王酬倡，為上所怒，故以他故罷官，沒無恤典。純皇時與沈文愨公談及近日詩道中衰，無復曩日之盛之語，沈公乘間曰：“因不讀王某之詩，蓋以其卒無謚法，無所羨慕故也?！鄙弦蛎n文懿補謚焉。

　　◎蓮筏

　　萬壽寺僧人蓮筏，長洲人。為寺中住持十數(shù)年。貌清癯，蕭然白發(fā)，為出世狀。頗解禪理，與章嘉國師談論經(jīng)典，每至竟日，國師深服其博。蓮公背謂人曰：“章嘉經(jīng)典雖諳熟，然未解阿羅漢道，尚下乘學也?！逼湓娗逍?，饒有別趣，與韓旭亭、法祭酒唱和，頗有“虎溪三笑”之風。丁巳春，余至寺，師為款茶，年已七十余，尚輕健如故。未久謝世。聞其圓寂數(shù)日前，至鄭邸盤旋竟日，曰：“七寶池邊已促吾行，不復參謁王矣。”此石琴主人親告余者，亦彼教中善知識也。

　　◎婁真人

　　婁真人近垣，江西人。憲皇帝時召入京師，居光明殿。有妖人賈某之鬼為患，真人為之設(shè)醮禱祈，立除其祟。又在上前結(jié)幡招鶴，頗有左驗，上喜之，封“妙應真人”。真人雖嗣道教，頗不喜言煉氣修真之法，云：“此皆妖妄之人借以謀生理耳，焉有真仙肯向紅塵中度世也?！毕裙跹又鳞?，問其養(yǎng)生術(shù)，真人曰：“王今錦衣玉食，即真神仙中人?！毕嫌袩i，真人因笑曰：“今日食燒豬，即絕好養(yǎng)生術(shù)，又奚必外求哉？”王深服其言，曰：“婁公為真學道者，始能見及此也。”年九十余始仙逝。

　　◎戴學士

　　戴學士梓，字文開，浙江仁和人。少有機悟，自制火器，能擊百步外。先良王南征時，公以布衣從軍，獻連珠火炮法。下江山縣有功，王承制授以道員扎付。仁皇帝召見，喜其能文，命直南書房，賞學士銜。公善天文算法，與南懷仁詰論，懷仁為之屈，心甚忮刻，因誣公通東洋。上大怒，遣戍黑龍江。后赦還，卒于旅邸，人共惜之。

　　◎詩讖

　　《朝野雜記》記寇萊公“去海只十里，離家已萬山”。后果貶謫雷州，以為詩讖。按余友畢補垣敦嘗有詩云“空人浸一江煙”之句，后出仕為開化丞，果溺水斃。袁簡齋先生丁巳歲寄余札尾云：“恐從此雁少鴻稀，望長安如在天上矣！”余訝以為不祥，后不久果下世?？梢娐涔P之時，機兆已現(xiàn)，不必待蓍龜始先知也。

　　◎詩龕

　　蒙古法祭酒式善，榜名運昌，中式時，純皇帝曰：“此奇才也?！辟n改今名。祭酒居凈業(yè)湖畔，門對波光，修梧翠竹，饒有湖山之趣。家藏萬卷，多世所罕見者。好吟小詩，入韋、柳之室，頗多逸趣。家筑詩龕三間，凡所投贈詩句，皆懸龕中以志盍簪之誼。任司成時，惟以獎拔后進為務。同汪瑟庵先生選《成均課士錄》，其取售者率一時知名之士，海內(nèi)遂為圭臬。己未春，上疏請旗人屯田塞外事，上以為故違祖制，降官編修，因引疾去官以終。先生慕李西涯之為人，訪其墓田，代為葺理，又邀朱石君太傅、謝薌泉侍御等鳩工立祠，歲時祭享焉。先生與余最善，每相見，勵以正身明道之詞，坐談終日不倦，實余之畏友也。

　　◎韓貞文先生

　　韓貞文先生馨，長洲人。少時習字，董香光見而悅之，曰：“此子日后必以書法擅名?！蹦昶邭q，書“五人之墓”碑碣，人爭異之。至國初，隱居不仕，惟以習學禪定為事。晚年披發(fā)頭陀，作出世裝。其弟某有習科名者，先生曰：“皇清以義受命，其垂統(tǒng)之誼甚正。然吾儕生于季世，食明之粟已久，不可為失節(jié)之婦，以為異日子孫羞也?！逼錄]后，門人私謚曰貞文先生。今大司寇封即先生玄孫也。

　　◎仁宦最速

　　近年仕宦之速者，阮中丞元中式后，未三年即擢少詹事。桂香東侍郎中式五年間，擢內(nèi)閣學士。董鄂少司馬恩寧中式七年，官至亞卿。盧少司農(nóng)蔭溥居郎官最久，其擢鴻臚寺少卿至兵部侍郎未期年也。皆宦途之最速者也。

　　◎仕宦最久

　　竇東皋尚書任宗人府府丞二十三年，劉秉權(quán)任戶部郎中三十二年，吉通政兆熊任通政司正使十四年，吉大司成善任祭酒二十年，皆仕途中之最久者也。

　　◎兄弟鼎甲

　　乾隆乙丑，莊少宗伯存與中探花時，其弟狀元公培因寄詩與其兄，曰“他年若使登科第，始信人間有宋祁”之句。后果中甲戌狀元，未久即卒。

　　◎神童

　　乾隆戊辰，純皇帝東巡，濟南張宦家有童子，年七歲，能默誦《五經(jīng)》及上御制《樂善堂集》中詩。上大喜，欽賜舉人，命后宮遍覽之。一時傳為神童，不久即卒。

　　◎諸葛顯圣

　　嘉慶辛酉，臺中丞斐音奏稱，川匪闌入漢中時，犯定軍山。其間有諸葛忠武侯祠，賊恍惚見侯綸巾羽扇，率神兵數(shù)萬助戰(zhàn)，賊因以敗潰去。上命葺祠以報其德。事見邸抄。

　　◎線量美人

　　蔣司農(nóng)賜，為文肅公孫。承先代家世，上頗優(yōu)眷。侍郎乃附和和相，因與其家人劉全等聯(lián)為友誼，分庭抗禮，頗自墮其家聲。朱文正公曰：“使戟門不趨和相，自守家范，其侍郎固在也。今周旋若此，乃終未能改一官階，徒自減其聲價，甚無謂也?！笔汤深H好聲色，以為婦女頎而長者，其交始久。故預制墨線，合其度者方為收用，時謂之線量美人云。

　　◎蒜學士

　　翰林學士興安，滿洲人。中庚戌進士。公喜食大蒜，凡烹茶煮藥，皆以蒜伴之，曰：“始可以延年卻疾。”人爭笑其迂，呼為蒜學士云。

　　◎煙洞山

　　興京永陵前有案山，高數(shù)丈。夏秋間，其山洞中嘗出白云一縷，蓊然嶺頭，終日不絕，土人呼為煙洞山。實國家發(fā)祥之瑞也。

　　◎神樹

　　永陵中，原皇帝享殿側(cè)，有榆樹一株，高數(shù)十丈，蔭庇神殿。其樹枝干詰屈若虬龍狀，樹腰有癭數(shù)百顆，聞土人云：“每帝后上賓時，其癭自隕一枚，五朝皆然。”實為國家億萬年無疆之兆，宗周卜世之祥，未足比也。

　　◎滿洲跳神儀

　　明堂之制，余已載諸前卷中。凡八旗長白舊族跳神之儀，今書錄之，以為文獻之征。宗室、王、公家每祀神，一月前，于神房敬造旨酒，用黍米糟曲如江南造酒式。前三日，每日朝暮獻牲各二，名曰烏云（華言引祀也）。前一日，敬制糕餌，用黃黍米以椎擊碎，然后蒸饋，名曰打糕。每神前各置九盤，以為敬獻。其大祀日，五鼓獻糕于明堂如儀。俟其使歸，主人吉服向西跪，設(shè)神幄向東，供糕酒素食，其中設(shè)如來、觀音、關(guān)圣位。巫人（用女使）吉服舞刀，祝詞曰“敬獻糕餌，以祈康年”諸詞。主人跪擊神版，諸護衛(wèi)擊神版及彈弦、箏、月琴以和之，其聲嗚嗚可聽。巫者歌畢念祝詞，主人敬聆畢，叩首，興。司香婦敬請如來、觀音二神位出，戶牖西設(shè)龕，南向以供奉之。司俎者呼“進牲”，牲入，主人跪，家人皆跪。巫者前致詞畢，以酒澆牲耳，牲耳〈耳禹〉，司俎者高聲曰：“神已領(lǐng)牲?！敝魅诉抵x。司俎者揮庖人進，牲俎，烹畢及熟薦，選牲內(nèi)之最精者以為醢，供神位前。主人再拜謁，巫人致辭。主人叩畢，巫以系馬吉帛進，巫者祝如儀。主人跪領(lǐng)吉帛付司牧者，叩，興，始聚宗人分食胙肉焉。禁令肉不許出戶庭中，諱言死喪事。賓至，主人迎送不出庭門，以志敬焉。暮時供七仙女、長白山神及遠祖、始祖，位西南向。以神幕隱蔽窗牖，以志幽冥之意。其祝詞，舞刀、進牲祝詞如朝儀，唯伐銅鼓作淵淵聲，祝詞聲調(diào)各異焉。次早設(shè)位于庭院神竿前，位北向，主人吉服如儀。用男巫致詞畢，以米灑揚，趨退，主人叩拜。其牲肉皆為俎醢，和稻米以進，名曰祭天還愿焉。再明日，于神位祈福，供以餅餌，以五色縷供神前。祝辭畢，以縷系主人胸前，以為受福。凡三日祭乃畢。其長白滿洲舊族近興京域者，其祀典禮儀皆同，但不于明堂報享焉。唯舒穆祿氏供昊天上帝、如來、菩薩諸像，又供貂神于神位側(cè)。納蘭氏則供羊、雞、魚、鴨諸品。其巫用銅鈴系腰以跳舞之，以鈴墜為宜男之兆焉。有蒙古跳神用羊、酒。輝和跳神以一人介胄持弓矢坐墻堵上以為儀，蓋其先世有劫祀者，故預使人防之，因相沿用，以為制云。

　　◎滿洲嫁娶禮儀

　　滿洲氏族，罕有指腹定婚者，皆年及冠笄，男女家始相聘問。男家主婦至女家問名，相女年貌，意既洽，贈如意或釵釧諸物以為定禮，名曰小定。擇吉日，男家聚宗族戚友同新婿往女家問名，女家亦聚宗族等迎之。庭中位左右設(shè)，男家入趨右位，有年長者致詞曰：“某家男某雖不肖，今已及冠，應聘婦以為繼續(xù)計。聞尊室女，頗賢淑著令名，愿聘主中饋，以光敝族。”女家致謙詞以謝。若是者再，始定婚。令新婿入拜神位前，及外舅父母如儀。既進茶，女家趨右位，男家據(jù)賓席，或設(shè)酒宴以賀。改月?lián)窦?，男家下聘，用酒筵、衣服、綢緞、羊鵝諸物，名曰過禮，女家款待如儀。男家贈銀于婦家，令其跳神以志喜焉。既定婚期，前一日，女家贈妝奩嫁貲視其家之貧富，新婿乘騎往謝。五鼓，鼓樂娶婦至男家，竟夜笙歌不絕，謂之響房。新婦既至，新婿用弓矢對輿射之。新婦懷抱寶瓶入，坐向吉方。及吉時，用宗老吉服致祭庭中，奠羊、酒諸物。宗老以刀割肉，致吉詞焉。禮畢，新婿新婦登床行合巹禮，男女爭坐被上，以為吉兆，因交媾焉。次早五鼓興，始拜天地、神像、宗祠，翁姑坐而受禮如儀。其宗族尊卑以次拜謁。三日或五日婦歸寧父母，婿隨至女家，宴享如儀。滿月期，婦復歸宿女家，數(shù)日始返，然后婚禮畢焉。

　　◎海超勇

　　國家撻伐四夷，開辟新疆二萬余里，南驅(qū)緬夷，西翦金川，唯賴索倫輕健之師，風飆電擊，耐苦習勞，難攖其銳。其中勇往絕倫以功名終者，唯海超勇公為巨擘。公諱海蘭察，索倫人。幼從征西域，以步卒射巴雅爾殪之，純皇帝特賜侍衛(wèi)。其后每經(jīng)戰(zhàn)陣，以勇力顯。生平唯服阿文成公，任其驅(qū)使辱詈，聽命惟謹。嘗告人曰：“近日大臣中知兵者，惟阿公一人而已，某安敢不為其下？其余皆畏懦之夫，使其登壇秉鉞，適足為殃民具耳！某安能為其送死也？”后南征臺灣，福文襄王趨拜下風，公始為之盡力。三日攻破鹿洱港，賊人以為天人從空而降，自相踐踏以斃。后征廓爾喀，回京未匝月，即以病殂。上深悼惜，后川、楚教匪叛，上浩嘆曰：“使海蘭察在，此賊不足平也。”公善知兵，每遇戰(zhàn)陣，兵既接，公乃敝衣布帽，騁騎繞自賊隊后，觀其瑕可乘者，然后集兵攻之?；蛞詳?shù)十騎闌入賊隊，左右射之，使賊隊紊亂，我兵因以致勝。又能枕弓臥地聽之，知賊馬之眾寡，及嗅馬矢知敵去之遠近，皆與古人暗合。其長子安祿隨征川、楚教匪，殉節(jié)川中。其次子安成，少年白皙，美如冠玉，喜聲伎，日游狹巷中。然勇干有父風，癸酉林清之變，余目睹其殺賊無算焉。其婿岳祥，理藩院郎中，亦以武力稱職，蓋幼稟岳氏訓也。

　　◎伊犁疆域

　　國家綏定新疆，戢寧西域，設(shè)立職官，星羅棋布，因地制宜，開屯列戍，以為駕馭邊氓之計，既善且備。因綜其崖略，以見國家武功之盛焉。伊犁乃準噶爾建庭之地，因之定為將軍駐防之所。建惠遠、惠寧二城，設(shè)將軍一人，參贊大臣一人，領(lǐng)隊大臣五人，分統(tǒng)滿洲、蒙古、綠營、索倫、喜伯、厄魯特、回民諸營，以為邊防厄要之區(qū)。其漠南去伊犁三千余里，曰烏魯木齊，設(shè)都統(tǒng)一人，副都統(tǒng)一人，提督一人，掌漠南軍務。通北去驛路，實為新疆門戶重地。其北近哈薩克曰塔爾巴哈臺，設(shè)參贊大臣一人，領(lǐng)隊大臣一人，扼外夷要路。其地西連哈薩克，北界俄羅斯，為二國郵貢要隘。其哈薩克入冬后則遷幕于卡倫內(nèi)避寒，春夏始驅(qū)逐之。實為北門關(guān)鍵也。其山南諸路最要者曰喀什噶爾，設(shè)參贊大臣一人，協(xié)辦大臣一人。其為拔達克山接壤，風俗醇良，土地肥沃，所轄皆二和卓之遺氓，撫綏尤宜得體。其北曰葉爾羌，其西南曰和闐，皆設(shè)辦事大臣各二人，惟司回民采辦玉石，以為貢獻。其地富渥，天時和暖，有類內(nèi)地，非漠北窮荒甌脫者比也。其南五百余里曰烏什，曰庫車，曰阿克蘇，皆設(shè)辦事大臣各一人，為回部心腹之區(qū)，綏定保障尤加慎重。其南吐魯番，設(shè)領(lǐng)隊大臣一人。其地為古火州，夏時天氣炎酷，焦爍千里，人皆避入地窖中，至夜間始出為市，歲以為常。其北曰古城，設(shè)領(lǐng)隊大臣一人。其城相傳為唐李衛(wèi)公建節(jié)之所，溫相國福從紀曉嵐議，因建城焉。其又南曰巴里坤、哈密，各設(shè)辦事大臣及營汛諸官，其轉(zhuǎn)通糧帑，開牙設(shè)候，咸如內(nèi)地焉。

　　◎蒙古儒士

　　敖漢部落為元太祖第四弟某王裔，其臺吉額駙彭楚克林沁者，尚簡親王郡主。通文藝，熟習遼、金、元諸代事，嘗與裘文達公談三史事，裘為之瞪目，然以他書卷詢之，彭亦不能驟答也。純皇帝呼之曰敖漢先生，見御制詩注中。彭既習漢俗，不樂居本土，故典宿衛(wèi)數(shù)十年，卒于京邸。

　　◎馬太傅

　　馬太傅齊，富察氏，為文忠公之伯。歷仕兩朝，居相位者幾三十余年。時明、索既敗后，公同其弟太尉公武權(quán)重一時，時諺云“二馬吃盡天下草”云。公不甚識宇，延西賓課子弟學，其師不時至，太傅告僚屬曰：“所雇先生終不愜人意，他日當買一先生，定當差勝此也。”時人傳為笑談。

　　◎孔王祠

　　定南武壯王祠在阜城門外，春秋遣太常卿祠享，蓋順治辛卯王殉節(jié)桂林時所建立也。近日祠宇頹壞，榱桷傾折，丹青堊，無人奏請修葺者，蓋有歲修祭田為祠官所侵蝕，故不敢揭報，恐破其奸也。履端親王永成有孔王祠長律一首，格調(diào)遒勁，故備錄之。其詩曰：“王本尼山裔，支分遼水東。風云需際會，草澤見英雄。皮島才初展，吳橋計漸窮（王先隨毛文龍駐皮島，嗣因吳橋兵敗，乃奔我國）。天教投上國，時至樹宏功。締造膺皇眷，招徠錫命隆。師仍提舊部，銜獨授元戎（我太宗命仍統(tǒng)所部兵馬都元帥）。袍解豐貂暖，筵張秘殿融。直將心腹待，應竭股肱忠。兵特稱天（天聰八年，賜王所統(tǒng)兵號天兵），恩尤出圣衷。鼓鼙勞乍效，銀幣賚何豐（是年閏八月從征，由大同入敗明兵，恩賜銀幣）。國號承基大，宗王拜爵同（崇德元年，封王為恭順王）。威揚平壤外，聲震塞垣中。降將開山海，偏師佐鄧、馮。賊氛旋拉朽，明業(yè)已飄蓬。定鼎邀殊賞，為屏冠上公。自茲頻討亂，所向輒橫空。捷屢馳吳、楚，銘兼勒華嵩（同豫親王平定江南等處）。定南封更晉，攘外獎宜崇。疆圉偏多事，干城合鞠躬。蠻方琛未獻，粵徼道宜通（六月五日奉命往定廣西）。遠統(tǒng)貔貅往，親蒙矢石攻。桂林除跋扈，梧野起疲癃。反側(cè)行看盡，功名惜未終。潢池妖復熾，萑澤孽潛訌（九年李定國入犯桂林）。大帥成孤注，危城倚上穹。來援音杳杳，出戰(zhàn)勢匆匆。冠裂肝俱碎，袍沾血盡紅。肯將身落賊，爭覺氣如虹。素帛全忠節(jié)，丹忱報聰（城陷，王自縊死）。盟無慚帶礪，軍竟化沙蟲。馬革酬專閫，牛眠敕考工。烈名標武壯，曠典荷。我偶紆吟轡，人來說殯宮。由來能擇主，浩嘆緬英風。”

　　◎綠頭牌

　　定制，凡召見、引見等名次，皆用粉牌書名，雁行以進。王貝勒用紅頭牌，公以下皆用綠頭牌?？槍懶彰灱叭胧四隁q，出師勛績諸事，以便上之觀覽焉。

　　◎膳牌

　　凡王公大臣有入朝奏事者，皆書名粉牌以進，待上召見。于用膳時呈進，名曰膳牌焉。

　　◎宗學

　　雍正中，特設(shè)宗室左、右翼各學，揀王公等專管，歲時欽派大臣考其殿最，以為王公獎罰。左翼在金魚胡同，右翼在簾子胡同，皆設(shè)宗室總管、副管各一人以司月餉公費等事。三歲考績，授七品筆帖式，以為獎勵。覺羅、八旗各設(shè)學一，其總管、副管如宗學之制。滿教習用候補筆帖式，漢教習用舉人考取，皆月有帑糈，四時特賜衣縑，以御寒暑，其體制實為周備。為天潢者，不思奮志讀課，互相砥礪，乃至甘于淪廢者，亦可謂徒自暴棄矣。

　　◎八旗官學

　　雍正中，設(shè)八旗官學，凡三品。設(shè)咸安宮官學在西華門內(nèi)，擇八旗子弟之尤俊秀者，充補學弟子。月有帑糈，不計歲月，俟入仕后，始除其籍。特派大臣綜理其事，其教習皆用進士，或參用舉人，非舊制也。其次曰景山官學，在景山內(nèi)，皆內(nèi)務府子弟充補。其制與咸安宮同，為內(nèi)務府總管所轄。其次曰八旗官學，每旗各設(shè)學一，擇本旗滿洲、蒙古、漢軍之子弟補充。以十年為期，已滿期未及中式者，即除其名，另為挑補。為國子監(jiān)祭酒所司，亦附于太學之意，其立制非不詳備。然近日所司者或以賄進，教習惟圖博其進身之階，不復用心課藝?；蛴刑庰^于外，終歲不入學者，其子弟掛名其間，亦圖免博士弟子之試。其視太學生以賄進者，相去無幾，實有負祖宗之良法也。

　　◎張鳳陽

　　康熙中，余邸包衣人有大俠張鳳陽者，交結(jié)戚里言路，專擅六部權(quán)勢，有郭解、魯朱家之風。時諺曰：“要做官，問索三；要講情，問老明；其任之暫與長，問張鳳陽?！鄙w謂伊與明、索二相也。張嘗憩于郊，有某中丞騶卒至，呵張起立，張睨視曰：“是何齷齪官，乃敢威焰若是？”未逾月，其中丞即遭白簡，一時勢焰，人莫之及。納蘭太傅、高江村等款待賓客，鳳陽裼裘露頂，忝踞上位，其結(jié)交也如此。先良王夙知其行，會先外祖董鄂公見罪于鳳陽，鳳陽即率其徒入外祖宅，拆毀堂廡，外祖公奔告王。王燕見仁皇帝時，遂免冠奏，上曰：“汝家人可自治之?！蓖鯕w，呼鳳陽至，立斃杖下。未逾時而孝惠章皇后之懿旨至，命免鳳陽罪，已無及矣。都人大悅，咸感王惠焉。

　　◎老年科目

　　本朝老年中式者，陳檢討維崧舉宏博時，年逾五十。丁丑，姜西溟宸英七十三中探花。癸未，王樓村式丹五十九會狀；宮恕堂鴻歷五十八、查他山慎行五十四。己丑，何端惠世基五十八；壬辰，胡文良煦五十八；乙未，裘璉七十二；辛丑，陸坡星奎勛五十九。俱入翰林。乾隆丙辰，劉起振八十歲授檢討。己未，沈歸愚尚書六十七入翰林。張總憲泰開六十二。癸丑，吳種芝貽詠五十八中會元。嘉慶丙辰，元和王巖八十六中式，未及殿試卒。己巳，山東王服經(jīng)八十四入翰林。皆熙朝盛事也。

　　◎青年科目

　　國朝年少登第，順治丁亥，王文靖熙年二十；乙未，伊文端桑阿年十六；戊戌，陳文貞廷敬年二十。康熙癸丑，徐文定元夢年十八、納蘭侍衛(wèi)成德年十九；己未，李丹壑孚青年十六；辛未，黃昆圃叔琳年二十；庚辰，史文靖貽直年十九；壬辰，舒大成年十八；辛丑，勵少司寇宗萬年十七。雍正庚戌，嵇文恭璜年二十。乾隆丁巳，德定圃保年十九；乙丑，夢侍郎麟年十八；戊辰，朱文正年十八；壬申，熊恩紱年二十；甲戌，戈太仆源年十九；丁丑，彭紹升年十八；辛巳，秦司寇承恩年二十；丙戌，祥布政鼐年二十；甲辰，蔣制府攸年十九、文侍郎寧年十八；丁未，何太守元良年十九、其弟寧夏守道生年十八，同中式。嘉慶己未，張侍御麟年十八。

　　◎吳留村

　　康熙中，先良王奉命南征，一時奇材異能之士，皆經(jīng)拔擢。吳留村興祚，父大圭，紹興人。明末時負販遼東，先烈王收為幕客。掌會計之事，任頭等護衛(wèi)，邸中皆呼為“蠻宰”。公以乙榜知無錫縣，有惠政。因與上官忤，罷官，落拓江、淮間。適遇良王南征，公杖策進謁，王大喜，立授同知扎付。命攻紫瑯山，下之，王即承制授太守。時吳逆將韓大任敗走吉安，擁眾數(shù)萬犯汀州，閩中大震。公啟王曰：“此可折簡而招也?！币蜉p裘率數(shù)騎入大任軍。叩其壘，大任延入，公長揖畢，仰天大哭。大任驚問其故，公曰：“吾來生吊將軍也，安得不哭？將軍所以威行海內(nèi)者，以吳王待將軍如心腹之重故也。今托以專閫，深信不疑，數(shù)年之間，未建咫尺之功，屢為官兵所敗。挺而走險，突入閩南，康王擁告捷之師，挾久逸之眾，破將軍如摧枯拉朽耳。將軍兵敗身辱，孤騎南下，吳王殺之如機上骨耳。是其死期已近，安得不使仆預為吊也?！贝笕芜t回久之，曰：“然則歸降康王若何？”公曰：“祚之來，實為王使以迓將軍之師，請公解甲歸朝，效命大邦，可保終身之令名也?！贝笕挝颍寺时娊盗纪?。王大喜，曰：“公此行，何異汾陽之見回紇也？”公歷任至兩廣總督，同姚制府取金門、廈門有功。鄭氏既降，其將藍理曾受明魯王將軍封號，率三千眾據(jù)島不降，公說以大義，理乃受命。時納蘭相公明珠與公不睦，乃不增理標下糧餉，皆公以私財蓄之，理感激用命，擒海賊無算。公又奏通洋舶，立十三行，諸番商賈，粵東至今賴以豐庶焉。其后以事去官，降副都統(tǒng)。仁皇帝北征噶爾丹，命公轉(zhuǎn)餉。公素知塞外山川，因命運卒走捷徑，先達軍中。時御營已絕糧數(shù)日，上大喜，謂理密親王曰：“吾父子有濟矣！”因詢運糧官名，近臣以公對，上曰：“究竟舊臣，其材可恃也！”因擢福建巡撫。未數(shù)月卒。公既感良王恩，歲時修僚屬禮甚恭。王建邸時，奉旨命天下督撫助，公毫無獻納，王怪之。及邸造成，公適進簾榻古玩諸物，價逾萬金，設(shè)之庭寢，無不合度，蓋公預令人丈量而制辦者也。王意釋然。雖小節(jié)，其敏捷也如此。

　　◎敬一主人

　　敬一主人諱高塞，文皇帝之第七子也。封鎮(zhèn)國公，世居盛京。主人善文翰，詩多清警。愛醫(yī)無閭山幽雅，嘗于夏日讀書其間，有遼東丹王之風。孫赤崖以事戍吉林，主人留于邸中數(shù)載，遇赦始歸，其愛才也如此。有《壽祺堂集》行世，漁洋《池北偶談》中曾采其詩句焉。

　　◎安南四臣

　　乾隆己酉，福文襄王既受阮光平降，乃遷安南故王黎維祺宗族入京，入鑲黃旗漢軍旗分。其陪臣黎亻等四人不肯發(fā)改服，上怒置諸獄中。及今上即位，命移居火器營，四臣歡然就道，吟詠不輟。及嘉慶癸亥，農(nóng)耐國長阮福映滅光平裔，獻表稱臣。上受其降，改封越南國王，因放四臣歸國，亦蠻夷中俊杰之士也。

　　◎瞿圃狀元

　　乾隆初，有粵東殿撰以少年擅巍科，揚歷中外，頗受上知遇。然不甚通文理，嘗讀孔子“觀射于矍相之圃”之矍為瞿，人皆笑之，呼為“瞿圃狀元”云。又有某殿撰任湖北道，丁艱歸。會有楚中人貌甚猙獰，挾巨斧于其宅旁，日相窺伺，為其覺察，因遞解歸。終不知何事以致之，蓋有夙怨故也。后居家修池塘，猝中風卒，是日雷雨異常，眾皆謂其為雷所擊云。

　　◎張狀元

　　張狀元書勛，元和人。少貧窶，奮志讀書以求科目。秋間，院中晾粟米，其父命其看視，狀元以讀書故，其粟與雞食盡，狀元未之覺也。按漢高鳳以讀書故，其粟與雞食盡，遭其父責，狀元之事其有似也。

　　◎權(quán)責之淫虐

　　雍正中，某宗室家有西洋椅，于街衢間睹有少艾，即擄歸，坐其椅上，任意宣淫，其人不能動轉(zhuǎn)也。又有某公爵淫其家婢，不從，以雞卵塞其陰戶致死。乾隆中，某駙馬家巨富，嘗淫其婢不從，命裸置雪中僵死。其家撻死女婢無算，皆自墻穴棄尸出，其父母莫敢詰也。后卒以勞瘵死。

　　◎魁制府

　　魁制府倫，完顏氏，副將軍查弼訥孫也。性勇干。純皇帝召見，詢以家世，公自述戰(zhàn)功，口如瀉水，因授福建將軍。公喜聲伎，嘗夜宿狹巷，為制府伍拉納所覺，欲劾之。伍固貪吏，嘗納屬員賄，動逾千百，有不納者，鎖錮逼勒。又受洋盜賄，任其劫掠，毫不捕緝，五虎門外，賊艇云集。公慨然曰：“夫夜合之欲，情不自禁，乃過之小者。若伍公以天子封疆大吏，舉止有同盜賊，貪黷無厭，不知自相愧悔，乃反欲劾人耶？傳曰‘無瑕者可以責人’，其不明何若也?！蹦丝故枸牢橹澘v，并閩省庫藏虧絀事。上大怒，立置伍于法，以公代其位。伍故某近臣戚畹，故公直名聞于當時。及今上親政，公丁艱歸，以直見知。時勒相公為經(jīng)略，待滿兵甚嚴肅，故蜚語上聞，命公往代其任。公至營宣諭畢，勒公即就逮，合營訴其冤抑，乞公代奏，公毫不省察，故人心渙散，不復為其所用。嘉陵江之役，一任賊人偷渡，無為其抵御者，公以是獲罪賜死。然其剛鯁之氣時相發(fā)露，非近日模棱諸公所易及也。

　　◎伍彌相公

　　伍彌相國泰，蒙古人。其父以破準夷功封誠毅伯。公少膺宿衛(wèi)，任散秩大臣先后幾五十余年，以勤慎稱。與先恭王交最篤。其后任西安將軍。撒拉爾回民叛時，公應調(diào)往援，途中遇制府勒爾錦止兵檄文，公慨然曰：“夫弈小伎，心無卓見尚不能致勝，況兵家事，乃指麾大將如兒戲，勒公真非知兵者?！蹦巳月时M。時蘭州被圍甚急，賴公兵先至，軍威乃振。后以和相戚畹故，引入政府，阿文成公心甚輕之。及判決事，公素持大體，事無稽遲，文成嘆曰：“真宰相才也?！狈磁c之結(jié)姻焉。班禪額爾德尼來朝，上命公護送，往返數(shù)千里，公不與談，不和南稱弟子，惟行主賓之誼。先恭王赴質(zhì)莊親王約，同謁班禪于清凈化城，公岸然曰：“王素守儒道者，奚必隨人蹊徑至此？”王退告人曰：“此行有愧于伍公多矣?！逼鋰勒踩舸?。

　　◎竇東皋

　　余幼時聞韓旭亭先生言，當代正人以竇東皋為最。時閱其劾黃梅匿喪奏疏，侃侃正言，心甚欽佩，以為雖范文正、孔道輔無以過之。后入朝，聞成王言，公迂暗不識政體，素惡宋儒書，明道、晦庵諸先生至加以菲言詈之。又以方正學為元惡大憝，致興靖難之禍，其議論殊為怪誕。又晚年以仕途蹭蹬故，乃拜和相為師，往謁其門，至琢姓名于玉器獻之，以博其歡。希上賜紫禁城騎馬，日跨胡床于家中，以其勞，頗為輿人姍笑。又素善青烏術(shù)，以諸城縣應出二輔臣，及聞劉文清公以事降黜，大喜過望，置酒歡宴終日，殊乏大臣之度。后聞蔣孝廉棠言亦然，故并錄之以俟考焉。

　　◎鮑海門

　　鮑海門先生皋，丹陽人。善詩賦。日客淮、揚間，時天下殷富，邗上諸大賈富逾王侯，皆延先生為上客，獻以金帛，先生頷之而已。其詩蒼勁，音節(jié)鏗然，有北地、信陽之風，而豐致過之，故名重一時。其子雅堂之鐘以進士補中書舍人，其詩亞其父云。

　　◎京師園亭

　　京師西北隅近海淀有勺園，為明米萬鐘所造。結(jié)構(gòu)幽雅，今改集賢院，為六曹卿貳寓直之所。其他多諸王公所筑，以和相十笏園為最，近為成邸所居。又右安門外有尺五莊，為祖氏園亭，近為某部曹所售。一泓清池，茅檐數(shù)椽，水木明瑟，地頗雅潔，又名小有余芳，春夏間多為游人宴賞。其南王氏園亭，向頗爽塏，多池館林木之盛。嘉慶辛酉為水所沖圮，后明太守保售之，力為構(gòu)葺，修繕未終而太守遽卒。故今池館尚未黝畫，半委于荒煙蔓草之中，殊可惜也。

　　◎程魚門

　　程魚門編修晉芳，新安人。治鹽于淮。時兩淮殷富，程氏尤豪侈，多畜聲伎狗馬，先生獨好儒，罄其貲購書五萬卷，招致多聞博學之士，與共討論。先生不能無用世心，屢試不售，亡何，鹽務日折閱，而君舟車仆之費頗不資，家中落，年已四十余。癸未，純皇帝南巡，先生獻賦，授內(nèi)閣中書，再舉辛卯進士，改吏部文選司主事。未幾，上開四庫館，諸大臣舉先生為纂修官，議敘改翰林院編修，先生大喜過望。先生耽書史，見長幾闊案心輒喜，鋪卷其上而事不理。又好周戚友，求者應，不求者或強施之。付會計于家奴，一任盜侵，公不勘詰。以故雖有助，如沃雪填海，負券山積，勢不能支。乞假赴陜中，將謀之畢中丞沅，為歸老計，至冒暑至署，未半月卒，人爭惜之。

　　◎松筠庵

　　松筠庵在宣武門外響閘，為楊忠愍公故宅。乾隆丁未，胡云莊司寇季堂會諸僚友醵金立祠，繪公像及同事諸公神位。地甚湫隘，有古槐一株，猶忠愍手植，想見當日清貧之狀。韓旭亭先生有《過忠愍祠》詩甚佳，蓋丁未年初立祠時作也。

　　◎趙忠愍公祠

　　趙忠愍讠巽，南人。明崇禎間仕至監(jiān)察御史。巡視南城，城陷時，為流賊所害于白帽胡同。其時黨人氣盛，公以邊遠之士，未及攀躋清流，故南中祭享及本朝賜謚時，皆未之及。乾隆初，公同鄉(xiāng)侍御傅為讠寧為之表白，始補謚忠愍，立專祠以祀之。在憫忠寺旁，今為南會館云。

　　◎成容若

　　成容若德，為納蘭太傅長子。中康熙癸丑進士。時太傅權(quán)震當時，而侍衛(wèi)素嗜丹鉛，與諸名士交接，初不干預政事。惟吳漢槎謫戍黑龍江，以顧貞觀舍人向侍衛(wèi)乞憐，故侍衛(wèi)閱其寄吳小詞。詞甚凄苦，惻然曰：“都尉‘河橋’之作，子荊‘楚雨’之吟，并此而三矣！此事三千六百日中弟當專任其責，毋煩兄更多言也。”貞觀曰：“人生幾何？顧以十年期之？”侍衛(wèi)乃白太傅，援例赦還，一時賢名大著。又刻宋、元、明諸家經(jīng)解數(shù)千卷，名《通志堂九經(jīng)解》，一時傳誦焉。

　　◎甘嘯巖

　　甘嘯巖運源，襄平人，為忠果公文曾孫。少隨父司馬公游川、楚、滇、黔，西至衛(wèi)、藏，故詩體渾厚遒勁，有唐人風味。為劉海峰先生弟子，海峰甚賞識之。與先恭王交最篤。先生既屢試不中，益放浪形骸，日酣飲酒肆中，遇輿夫負販，皆招與飲，曰：“近日公卿皆若儕輩耳，余有何區(qū)別焉！”故人多忌之。晚年始仕為英德縣象岡司巡檢。福文襄王聞其善繪事，欲招致之，命韓桂舲司寇為介紹。先生復書曰：“某雖不肖，豈可以筆墨為羔雁也！”卒不赴召，其耿介也若此。在余邸時，與韓旭亭先生最篤，曰：“梁園賓客皆充數(shù)輩，惟君可當其選?！逼漭p傲白眼之習，至老猶如故也。

　　◎賈筠城

　　賈筠城虞龍，漢軍人。其祖某，任陜西道，以貪黷籍沒。孝廉少年落拓，貧難自立。與朱石君兄弟砥礪為古文學，先恭王見曰：“此奇才也！”因延致邸中。凡花朝月夕，互相酬唱，皆孝廉之作先成。坐中使酒罵坐，人皆厭之，獨先王識其品。與朱子穎運使為莫逆交。所作七古，淋漓排宕，直入少陵之室。后贅于馬府尹第，稍以自給。以癆瘵終，年未三旬，先恭王甚悼惜之。時邸中有老儒王功偉富順，拘方之士，文字迂腐，與孝廉同年生。先恭王嘗指王笑曰：“使汝早代賈筠城死，豈非天下快事？”雖一時謔語，亦可覘孝廉之學矣。

　　◎姚姬傳之正

　　桐城姚姬傳先生鼐，成癸未進士，官至刑部郎中。劉文正公素加賞識，曰：“近日文人能知政體者，唯姬傳一人而已。”公為方靈皋弟子，故古文學歸震川，而精粹過之。其紀事體多模仿廬陵，殊多神逸。文正薨后，公即請假歸里，以教課為生。居鄉(xiāng)循古禮，日講政書于塾中。有賈人子以重幣聘公，力卻之，曰：“鯫生雖貧，不能受無義之財也?！苯衲臧耸?，輕健如故，猶著述不休云。

　　◎何義門

　　何義門先生值南書房時，嘗夏日裸體坐，仁皇帝驟至，不及避，因匿爐坑中。久之不聞玉音，乃作吳語問人曰：“老頭子去否？”上大怒，欲置之法。先生徐曰：“先天不老之謂老，首出庶物之謂頭，父天母地之謂子，非有心誹謗也?！鄙洗髳?，乃舍之。此錢黼堂侍郎樾親告余者，以南書房侍臣相傳為故事云。

　　◎先禮烈王箭

　　先禮烈王所遺箭一，鏃與皆以木為之。鏃長今尺六寸，徑三寸，圍九寸，周圍有觚棱者六，處穿孔，數(shù)亦如之。長三尺六寸，括之受弦處，寬可容指，非挽百石弓者，不能發(fā)而中之。按《唐六典》：“鳴箭曰?！薄稘h書》亦云：“鳴鏑，〈骨堯〉箭也?！弊謺蜃鳌垂切ⅰ?。吳萊詩“遠矣鳴〈骨孝〉箭”，皆此物也。世代敬藏于廟，余命王處士嘉喜繪為圖，延諸名士題之。其中吳舍人嵩梁、孫太守爾準詩為最，因錄之。吳蘭雪詩云：“烈王腰間大羽箭，射馬射人經(jīng)百戰(zhàn)。耳后勁風啼餓鴟，箭力所到無重圍。皂雕翻云虎人立，一洞穿胸鬼神泣。陣前奮胄摧賊鋒，雪夜斫壘收奇功。邊墻踏破中原定，帝銘彤弓拜家慶。箭傳三尺六寸長，百石能開猿臂強。白翎金干不可得，此物摩挲存手澤。王有名馬能報恩（事見《汪堯峰文集》），作歌我昔貽王孫。千金駿骨市誰買，三脊狼牙幸猶存。愿王寶此功載旌，苦矢貢已來周廷?！睂O平叔詩云：“白羽森森開素練，云是烈王腰下箭。心知是畫猶膽寒，何況沙場親眼見。沙場餓鴟叫鳴鏑，箭鋒所向無堅敵。敵人未識六鈞弓，魂多晴霄飛霹靂。我朝弧矢威八荒，賢王赤手扶天閶。薩爾滸戰(zhàn)如昆陽，二十萬眾走且僵。電閃橫馳克勒馬，蹴踏明騎如排墻。入關(guān)三發(fā)歌壯士，定鼎一矢摧天狼。廓清海宇仗神物，肯射草間兔與獐。勛成麟閣銘殊績，垂竹東房存手澤。狼牙鴨嘴不可得，獨此流傳有深識。我聞唐代傳榆〈骨孝〉，主皮禮射尊周膠。即今金革永不試，苦矢枉自隨包茅。文孫七葉慎世守，寓意已比彤弓召?！?br>
　　◎楊文勤

　　楊文勤公錫紱，江陰人。任漕帥二十年，以清介稱，純皇帝甚寵之。其時漕運通暢，旗丁富庶，天庾賴之以濟，后共稱之。謝薌泉巡南漕歸，告余曰：“見公所定條例，每項皆有寬饒余利，使人樂于從事，故一時所理井井，久而易行?！逼浜竽彻约舆す?jié)，國課所多無幾，而諸事叢脞，至私貨載滿艙板，而官米以致虧絀遲滯。故老成之見，非淺識者之所能知也。

　　◎謝濟世

　　謝侍御濟世，廣西桂林人。中辛丑進士。補諫官三日，劾河督田文鏡偏袒知縣張球而妄劾黃振國、邵捷春之事。時田督以風勵自持，為憲皇帝之所倚任。疏上，上震怒，以公偏庇科目，必有所主使者，因下刑部，嚴鞫主使之人。公昂首曰：“果有其人?！北娪嵵?，公曰：“某自幼讀孔、孟書，知事上以忠藎，即為孔、孟所主使也。”訊者語塞。獄上，遣戍軍營數(shù)載。純皇帝登極，赦還，氵存任至湖北督糧道。復與巡撫許容齟齬罷職，人爭惜之。

　　◎永相公

　　永相公貴，為提督布蘭泰子。布歷任封疆，以苛虐稱，而公以寬大濟之。氵存至浙江巡撫，有廉聲，共以為朱文端公后一人而已。入為禮部尚書。時侍御李公漱芳以劾忠勇公家奴欒大，以直鯁稱，復以條奏失職，降禮部主事。會有員外缺，公以李一人引見，無擬陪者，純皇帝以其違制沽名，謫為副都統(tǒng)。守回疆時，高樸以貪虐，回民恚怨，將激變，公首劾其事。上詫曰：“永貴之罪原不至貶謫，然朕命其西行，適足以發(fā)高樸之奸，消禍亂于未萌，似天啟朕衷也?！睍炒蟪技遥@公尺牘，言萬里遠行，皆自招罪戾，毫無訕妄之意。并言此地他物皆備，惟缺查糕，望便賜數(shù)兩諸語。上曰：“引罪自咎，古大臣風也。”命驛賜御廚查糕數(shù)斤以旌之。會召還，拜協(xié)辦大學士，未幾薨于位。公少時值軍機時，與阿文成公齊名，時稱“二桂”云。

　　◎金海住先生

　　金海住尚書，中壬戌狀元。直上書房，質(zhì)莊親王為其弟子，公善時文、應制詩，王善學之，卒以名世。公性直鯁，遇諸皇子有嬉笑者，即面折之。體肥偉，夏日裸體園中，初無忌憚。時禁庭詞臣皆有所貢獻，公遇萬壽節(jié)，貢萊石菊花一枚，號曰“東籬壽友”。同事者誚其陋，公曰：“天子富有四海，何所不備，奚賴吾輩措大所貢獻？其所以收納者，聯(lián)君臣之情故爾。此物吾所珍惜，故貢諸丹陛，亦野人獻芹意耳?！比私苑湔\樸。

　　◎英夢禪

　　夢禪居士英寶，永相公子也。其兄伊江阿任巡撫，一門赫奕，而居士隱居不仕，有張攝之之風。善繪事，摹倪高士而酷似之。書法俊逸可喜，尤善指頭畫，識者以為高且園侍郎后一人而已。其兄撫齊時，居士聞其延納緇流，又交結(jié)近侍，慨然曰：“夫以封圻大臣，素絲自勵，謹避嫌隙，猶恐察訪不周，自招罪戾。豈可結(jié)交權(quán)要，倚冰山為巢窟，其禍不旋踵矣！”中丞果以是敗，人皆服其先見云。

　　◎海參領(lǐng)

　　海參領(lǐng)秀，滿洲人，為褚?guī)彀蛨D魯裔（見前卷中）。幼患痘，左鼻壅塞，人多嬉笑。參領(lǐng)恥之，伺其母出，日以佩刀刺鼻孔，血涔涔下，卒通其竅乃已。時方七歲，其父嘆曰：“此何異符生之刺目也！”氵存至正紅旗參領(lǐng)，以廉能稱。時和相建議，以官廄馬散兵丁飼養(yǎng)，會八旗大僚議，人皆應言如向，公獨曰：“國家所以不惜數(shù)百萬金錢以為萏牧費者，良以天閑重務，備緩急之用也。今若散給兵丁，雖稍濟其生計，倘一旦用之，則恐侵冒者眾，徒以繁刑害眾，無以濟實政也?！焙桶度辉唬骸叭晔呛锡}齪官，乃敢抗乃公議耶？”卒如和議。后今上習知其弊，復命立廄飼養(yǎng)，所糜繕葺之費不貲，而公卒已數(shù)年矣。玉閬峰侍郎保，文士也，夙與公善，嘗曰：“使八旗參領(lǐng)皆如海某，安有疲玩之兵卒哉？”將薦于朝，而公力辭，卒以勞瘵終，論者惜之。

　　◎費直義公

　　費直義公英東，瓜爾佳氏，為蘇完部長。國初時首先歸順，高皇帝任為五大臣，事具國史。聞先恭王言，公病終時，有侍衛(wèi)某乞假歸里，回興京時，路遇大風霾，某乃下馬伏地，見風中火焰烈然，有數(shù)百小蛇附風而行。已而見巨蟒，其徑如甕，某懾栗無人色。聞巨蟒作人語呼曰：“汝非某侍衛(wèi)乎！吾乃費英東之魄，本由翼宿所降生，今事畢歸本垣位，汝可歸奏聰睿貝勒，慎勿以吾為念也?！闭Z畢，蜿蜒而去，已而風息。侍衛(wèi)歸時，公已薨二日矣。其事雖近怪誕不經(jīng)，然先恭王親聞其五世孫哈達哈語者，諒非虛謬，故筆記之，以志降甫騎箕之瑞焉。

　　◎汪參軍

　　汪參軍松，漢軍人。少為參領(lǐng)，為李都統(tǒng)喜所賞識，倚如左右手。都統(tǒng)公被譖，公亦罷斥。先恭王延為記室，邸中護衛(wèi)多驕悍不法，參領(lǐng)于中調(diào)護之，頗更舊習。時傅文忠當位，以寬厚博眾譽，公獨不善其所為，曰：“為臺鼎重任，不知身任怨勞以濟國事，惟知含垢納污，以博一時虛譽。吾恐日后必有徇庇之夫假公譽以濟其私者，玩忄曷之風，由此日甚，先朝綦嚴之法，必因之隳壞矣?！焙蠛拖啾詤搽鉃轱L，以冗為解事，風俗因之日偷，實自文忠公有以啟之也。

　　◎韓大任

　　韓大任歸降，余已詳載。其入覲時，仁皇帝以其為吳逆將，因留為內(nèi)務府包衣參領(lǐng)。后隨佟忠毅公國綱征噶爾丹，官兵已致勝，而伏賊猝發(fā)，忠毅公殉于陣。大任驚曰：“吾聞臨陣失帥，兵家大罪。吾以叛逆之黨，久合誅戮，蒙上恩不死，得延殘喘已十載矣。今豈可坐必死之律，白頭脫帽，身膺徽纟墨，復對獄吏乎！以此殘軀，貽芳后世可也?！币蛞曰ú冀砻墒?，馳入賊陣，手刃數(shù)十人然后致死。時吳逆將馬保降，命九卿會鞫，有某將軍為彼所敗，時亦在坐。保昂首曰：“某帥慎勿多言，吾雖不識汝面，而熟識汝之背矣！”蓋譏其敗潰也，某將軍為之〈典見〉顏。在獄時，必以吳逆所賜袍蒙衣上，曰：“吾不忘其舊德?！鄙w效小說家關(guān)帝覆舊袍之故事，亦可謂愍不畏死矣。

　　◎趙勇略

　　趙勇略良棟，寧夏人。年二十四以武勇受知于陜甘總督孟喬芳。從英王征陜，授潼關(guān)游擊，再隨大學士洪承疇征南，遷副將。康熙元年，平西王吳三桂奇公，奏推廣羅鎮(zhèn)總兵，公知三桂必反，以疾辭。三桂大怒，欲劾誅之，總兵沈應時巽詞以解免。隨入闕，補天津總兵官。十三年，三桂叛，陜西大震，寧羌、惠安兵變，殺經(jīng)略、提督，仁皇帝命公征之。議者疑公陜?nèi)瞬豢尚?，公請留家口于都，而己率勁兵前往，上許之。時官兵敗散，屯堡荒廢，公沿路曉示，招兵歸原汛，劾貪墨，募健兒，軍威大振。斬首逆熊虎等四人，寧夏平。上疏奏蜀為滇、黔門戶，若不先恢復，則滇、黔路不通，請乘勝進兵。上許之。公率兵抵密樹關(guān)，遇賊，敗之，擒其將徐成龍，遂取徽縣。過高山深箐數(shù)十重，晝夜兼行，抵白水壩，時康熙之十八年除夕也。壩為川江上流，與昭化唇齒，俗號鐵門檻。賊防守尤力，沿江立營，為石囤、木炸、張炮，公下令曰：“元旦渡江大吉，違者斬。”黎明，公騎孱馬，率麾下五千人橫刀渡江，江淺，為萬馬騰簸，波濤盡立，呼聲震天。賊連發(fā)炮，傷數(shù)十人，無敢回顧者，賊大驚曰：“此老將軍令如山，不可抗也?！狈礁穸?，天忽風，吹馬如吹舟，頃刻抵岸，斬賊將郭景儀等，獲旗幟器械馬匹無算，余賊奔竄。追之，再勝于石峽溝，十日而克成都。公入城，秋毫無犯，收金銀印二百六十，偽札千，奏繳之。上大喜，手詔褒美，加勇略將軍、兵部尚書，總督云貴。公密奏滇、黔倚蜀為捍蔽，今蜀已得，而吳三桂又新死，宜乘機速進。上許之。當是時，王師征滇，貝子彰泰自貴州進兵滇池，將軍賴塔自廣西進兵黃草壩，滿、漢兵十萬余，圍城九月未下。米斗四金，月需米六萬石。公至軍，即向貝子陳三策：其一稱我兵匝圍太遠，自歸化寺至碧雞山東西七十余里，呼調(diào)不靈，宜掘里壕相攻逼。其一稱欲取內(nèi)城，先破外護，使賊匹馬不可出，方可招降。其一降者宜分別收養(yǎng)，不宜盡發(fā)滿洲為奴。貝子不悅，以滿洲語相駁詰，而公又不解，瞠目牾。幸公已奏聞，詔下悉如公策，貝子不得已與兵二千攻得勝橋。公望見橋頭炮臺甚密，白晝攻，所傷必多，乃伏馬兵于南壩兩岸，分步兵為三隊，營壕墻，墻上多架交槍、子母炮，身披厚綿，持大刀督陣。夜二鼓攻橋，賊盡出死戰(zhàn)，其帥郭壯圖親搏戰(zhàn)。三進壕墻，而伏兵三起應之，列炬如星，槍炮雨下，賊敗走。公奪橋，追至三市街再敗之，天猶未明也。平旦入東南二門，郭壯圖自焚，三桂孫世自殺，余賊盡降，南平。公本秦人，性戇，取蜀時見罪于將軍吳丹。丹為明珠侄，珠心怵之，乃授意兵部，故抑公功。公復不平，屢上疏爭，珠主使其黨人御史龔翔麟劾以大不敬，宜坐斬。上優(yōu)容之，命乞骸歸里。上征噶爾丹時，復幸其邸，問方略以行。敘公功，封一等子。嘗諭侍臣曰：“趙良棟果良將，惟性褊狹，與人每多齟齬。朕不用，實保全功臣也。”放歸數(shù)年卒，謚襄忠。乾隆中，純皇帝念其功，加封其嗣趙曰泌為一等勇略伯云。

　　◎拉傅二公

　　拉忠襄公布敦，姓董鄂氏。以世蔭起家，仕至古北口提督。公多巧思，每剪制衣服，修理洋鐘表，皆稱絕伎。乾隆戊辰，奉命同傅襄烈公清同為駐藏大臣。傅為孝賢純皇后之兄，性甚忠鯁，其弟文忠公貴，公尚于人前呵叱之。時藏王頗羅鼐新故，其子朱爾墨特札布性兇悍，與準夷勾通，誣其兄某謀逆，手事刂其胸，計日舉事。二公密劾，上命岳襄勤公鐘琪率兵討之。道里遼遠，岳公不時至，而賊逆謀益日熾，二公計曰：“語云‘千里裹糧，土有饑色’，況兵行萬里乎？今賊謀日甚，吾儕若不矯詔誅之，使其羽翼已成，吾二人亦必為其屠害，而岳公不獲進討。非惟徒死無益，而是棄二藏地也。不若先發(fā)制人，雖死猶生，亦可使繼之者易為功也。”二公因矯詔召朱至樓上宣詔，預去其梯，朱跪拜際，傅公自后揮刃立斷其首。賊眾圍樓數(shù)重，二公知事不濟，傅襄烈先自刎死，拉忠襄揮淚久之，挾刃跳樓下，殺數(shù)十人，腸出，委蛇于地，然后死。事聞，上震悼，封二公為一等伯，建雙忠祠于石大人胡同以祀之。

　　◎巴將軍

　　巴將軍賽，為鄭獻親王孫。其父武襄公巴爾堪征吳逆時，被創(chuàng)而死。公同撫遠大將軍傅公爾丹征準夷，傅公兵既潰（事見前卷），公力戰(zhàn)潰圍出，覓傅公不見，以其已被賊害，慨然曰：“余為天子宗臣，今遇危急之秋，不能斬將搴旗以雪國恥，乃以陷帥得罪，何面目歸對妻孥也？”因復馳入賊壘。有裨將某逃出，須臾，見賊人以矛挑黃帶示曰：“汝之宗室已被吾輩戮矣！”事聞，贈公爵，謚襄愍。乾隆中，以其子簡恪王嗣獻王封，追贈王爵，祀昭忠祠。

　　◎曹學士

　　成王言，乾隆中有直上書房者，為內(nèi)閣學士曹某。性迂魯，每以帝子皆生深宮，身體柔脆，必須輔以藥石，因上疏言“近日諸皇子日習書史，馳騁鞍馬，身甚勞瘁，皆宜服六味地黃丸以補腎水之源”等語，為上所斥云。

　　◎都爾伯特

　　都爾伯特汗策凌、親王策凌烏巴什于乾隆癸酉秋首先投誠，上錫以王爵，優(yōu)恤奴仆，定其游牧地方，以資生息。策等感上撫字之恩，深入切骨，策凌卒時，諄諄告其長史曰：“天可汗之恩，萬世不可負也?！辈吡铻醢褪餐墩\時，年最少，至乾隆庚戌年始卒，時西域大定已數(shù)十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