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蜂:遺忘(十三)
在愉快輕松的氣氛中吃完早飯,上條懷著充盈活力的心情走出門,他現(xiàn)在很難理解過去的自己為何能接受一個人孤寂的早晨,只花五分鐘吞咽果腹的簡單食物。毫無前兆闖入他生活之中的食蜂如同一開始就在身邊,不曾離開,不曾遠去,只是他沒有發(fā)現(xiàn)。
擅長調(diào)節(jié)氣氛的她,總是能讀懂上條內(nèi)心的她,甜美祥和的笑容永遠綻放的她……上條對所有的她都不陌生,過于平靜,異常的熟悉簡直就讓人不禁擔(dān)憂這之后是不是埋藏著恐怖的陷阱。
上條鎖上房門,身側(cè)食蜂正輕輕搖晃著身子,不曉得看著什么方向。無關(guān)裝扮或是穿著,食蜂身上始終散發(fā)出和上條住處周圍格格不入的氛圍,宛若組成這片空間的一切都畏懼著她的存在,接觸到她就會灼傷般躲避著。
“早上好,這是打算出門了嗎?”
跟他們打招呼的是住在同一層的老太太,或許是出于女性敏銳的本能,食蜂第一天來到時候就被她看到了。
“是的,您是準備澆花了嗎?”
食蜂用完美的社交笑容迎上笑瞇瞇的老太太。如此自然的交談令上條驚羨不已,盡管他已經(jīng)見過食蜂和老太太如同老友一樣輕松聊天,但是再一次在一旁見證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他和老太太認識大約有一年的時間,然而做了一年的鄰居卻幾乎連對話都沒有。不知道該說老太太身上充滿神秘感,還是神神叨叨,她似乎是這里的老住戶,但跟其他住戶好像都沒什么交集,每天除了擺弄她出其多的植物外很少見到她。倒是房東那個頑固的老頭對她極為尊重。
“嗯,你的建議不錯,我昨天去花店看了看,打算買幾盆回來?!?/p>
“您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讓熟人送些過來。”
食蜂似乎在培育植物方面和老太太進行了深入的交談。
“那多不好意思,我會照價支付的。”
上條這才發(fā)現(xiàn),老太太身上彌漫出來的氣質(zhì)跟食蜂很像,每次見到老太太都是簇擁在茂密的植物之中,他一直沒發(fā)現(xiàn)。怪不得她們能輕松交談,搞不好隔壁真的住了一個了不起的人。
“不必客氣,能和您相識是我的榮幸。而且上條君一直受您關(guān)照,我也想好好感謝您?!?/p>
老太太似乎這才注意到上條在視線范圍內(nèi),親切慈和的態(tài)度陡然變得冷漠,上條不禁為之一凜。
“……您好?!?/p>
老太太輕微點頭算是回應(yīng)上條問好。
“看來我識人的眼光還不夠準啊,年輕人你究竟有什么特別之處?”
透明鏡片后的在漫長的歲月中失去原本光澤的眼瞳猛地銳利起來,老太太絲毫不掩飾刺耳的嘲諷。
上條無言以對,他確實仍舊不知道食蜂毅然決然選擇他的理由。
“上條可是很厲害的哦?!?/p>
食蜂一把挽住上條的手臂,用驕傲的語氣給上條聲援。大概是感受到食蜂笑容中的純粹,老太太斂起銳利的視線,默默地嘆息。
“我們先走了哦?!笔撤鋵χ咸鎰e,拉扯上條往樓梯處走過去。
?
“嚇到我了?!币恢钡入x開出租屋院墻外,上條才敢正常呼吸。
“那位老夫人的氣場確實有些強。”食蜂輕松回味著說道,上條回望出租屋的方向,問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想問的問題,“那個老太太果然很不普通吧?”
“大概有很特別的過去吧……”
“……曾經(jīng)是大小姐之類的?”
“或許吧?!?/p>
“她沒告訴你嗎?”
上條那些朋友的思路是中十塊錢彩票也要宣揚一番,要是有了不起的過去一定要對識貨的人好好說一遍才行,這是上條的思考模式。
“沒有啊,為什么非得告訴我不可?”
“這樣啊……”
“……也許每個人都有想要一直守護的不為人知的故事吧?!?/p>
食蜂也看向出租屋的矮樓,低聲喃喃的細語使得上條跟著若有所思,雖然他依舊完全不懂,不過隱瞞過去的人他以前認識不少。
“你也有嗎……”
上條不知為何自己會這樣問,食蜂倒是不假思索的回答:“當然有?!彼χ谋砬榇蟾攀且屔蠗l不要深究下去吧。
“說起來那位老夫人是把我們當成情侶了吧?”食蜂總是能自然而然地換掉話題,當然其中大部分時候是上條不會追問,或許她就是知道上條不會追問才會如此簡單地轉(zhuǎn)變話語。
“應(yīng)該還認為我配不上你。”
上條苦惱地嘆氣,過去的他早已不再奢望美好的戀情,他對有一天一定會結(jié)婚的未來提不起絲毫的興趣和激情,現(xiàn)在他才知道并不是他對戀愛失望,而是他希望得到特別的戀情,現(xiàn)在他遇到食蜂是其中一部分,剩下是希望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嗯……她剛才的話好像真的是這意思呢?!笔撤浜孟癫抛⒁獾嚼咸f的話,“你要怎么辦呢?”她事不關(guān)己似的露出上條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的壞笑,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幫上條提升在老太太心目的形象,至少目前她應(yīng)該是打算坐在觀眾席上。
上條煩惱地撓撓頭,他忽然有些懷念過去用拳頭就能解決事件的時候,然而現(xiàn)在他使用同樣的方式大概只會被抓進警局。
“想不到什么好辦法……想要成為讓別人認可的人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呢。”
抬頭看向遙遠的空寂蒼穹,上條在腦袋里一一回想小時候曾經(jīng)認真思考過的夢想,到底是什么時候他開始放棄想要成為了不起的人的呢?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成為了不起的人的呢?
“讓全世界都認可或許很困難,但是只是讓身邊的人認可有時候很容易?!?/p>
食蜂笑瞇瞇地迎上上條困惑的眼神,“畢竟我就是這么迷上你的,不對,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呢?!?/p>
食蜂搖晃著身子,手背在后腰,自顧自陷入思索。
“總之無論發(fā)生什么,你都會得到我的認可?!?/p>
很不妙……上條的心臟瘋狂的跳動起來,這幾天他沒睡著的時候總是不斷的想象給食蜂補上一次難忘的告白,或是浪漫的求婚,當然那是很久以后……不過創(chuàng)造終身難忘記憶的機會只有一次,需要很長的時間來布置才行??墒莿倓偰且幌拢蠗l連日幾近失眠的自我感動是那么的幼稚,擺不上臺面。
真難看……上條想要道謝,可是他想要道謝的又是什么呢?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過什么讓食蜂感動的事情,無論他多么努力的回想,甚至想要直接聯(lián)系御坂美琴找線索,和食蜂相關(guān)的過往還是沒有任何的眉目。到底為什么呢?
——你出現(xiàn)在我身邊的理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