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家伙合租房》 第三十九話:湯煙之前
原作:日永 <https://twitter.com/hi_na_ga>
角色設(shè)計:アモウ <https://twitter.com/tukae_nai>

第三十九話 湯煙之前
「抽獎?」
在睦樹駕駛的車上,我回問著坐在旁邊的黑馬??瓷先ズ芾У奈虼蛄藗€大大的呵欠,邊擦著冒出來的眼淚邊回答我:
「嗯,我參加了文藝雜志的抽獎,結(jié)果就抽中了」
「聽我說啊大智,是二等獎喔二等獎。旅館的團體住宿優(yōu)待券耶,真的超屌的」
從后方座位探出身子的豹以高昂的聲色補充說明。說什么之后再詳細說明,原來是這么回事啊。還真是喜歡給人驚喜。
「所以才邀請我們啊」
「就是這樣」
「話說你乖乖坐好啦泰利,這樣很危險」
泰利的鼻梁被悟敲了一下,就像個漏氣的球一樣萎縮回座位上。他身旁的鷹嘆了口疑惑的氣息。是羽柴學(xué)長。
「就算是這樣,為什么我也在這……」
「哎~,還不是因為一聽到溫泉的話題你就一臉想去的表情」
「這……我可不記得有這種事」
「雖然那位老鷹學(xué)長嘴上這么說,在集合時可是第一個到的喔」
悟悄聲對我耳語,害我不禁笑出來了。我還以為他是個很難伺候的人,說不定其實沒那回事。
――「只是有事商量而已」 ?。ㄈ嗽挘?/p>
……只是他那個時候臉上的陰沉表情,現(xiàn)在我還是有點掛心。
「重點是,田折,我一起來真的可以嗎?」
「一路同學(xué)你也真多慮耶~。就說沒關(guān)系了嘛」
「……等等,你別叫我一路同學(xué)啊。感覺很肉麻」
「你不是討厭我叫你學(xué)長嗎?」
「這……倒也是啊」
后方展開了像是漫才一樣的對話。我無意間向后回頭,又連忙轉(zhuǎn)回前方。差點就要對上視線了,剛才——跟眼神一如既往地不高興、坐在后方座位邊邊的貓。
「……大智」
「嗯?」
「你這么在意的話,要我跟善人換位子嗎?」
「咦?」
「咦?」
熱鬧的車內(nèi)再多添了兩人份的驚呼。也因此,坐在副駕駛座的游星察覺到了有戲的氣氛,笑呵呵地轉(zhuǎn)過身來。
「大智跟貓助咋都發(fā)出奇怪的聲音啦。發(fā)生啥了嗎?」
「什么也沒有啊」
「對、對呀對呀,什么也沒有啦」
我跟小善一搭一唱地敷衍他。悟在一旁笑出「呼」的鼻音,但我無暇去管他。游星則繼續(xù)用天真爛漫的表情說道:
「話說你們倆,為啥要坐得這么遠???」
「誒」
「誒」
為什么會被感覺最漫不經(jīng)心的這家伙直接戳中核心?倒也沒這么剛好,只是大家都在顧慮我們才沒說開罷了。畢竟我跟小善間的距離,明顯很詭異嘛。
實話實說,這突然出發(fā)的溫泉旅行,我其實沒感到多亢奮。一方面是跟小善還是處得很尷尬,另一方面是還在擔(dān)憂那只狼的事。
——「那家伙,就由我收下了」 ?。ㄈ嗽挘?/p>
已經(jīng)過去一星期了,腦中還是回蕩著他的聲音,還有那挑釁的眼神。雖然不是特別煩心,但就是有個疙瘩;從那之后了無音訊這點就更令人不是滋味了。
「……沒什么特別的理由啦,別這么在意」
「哦~,這么慌張反而更有貓膩(jaga)了」
「貓膩……?是在說土豆(jaga-imo)嗎?」
「拜托你讀一下空氣吧一路同學(xué)?,F(xiàn)在正精彩呢」
「有什么好精采的啊混蛋利」
「好啦好啦,你快回答為什么要坐得這么遠啊善人」
「就是就是,快回答吧貓助」
「吵死了,哪有什么理由」
小善的話刺得我耳朵好痛??隙ㄓ心撤N理由,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打開箱子不知道會跑出什么牛鬼蛇神,總之我是沒那個膽去開。
我已經(jīng)向后瞥了好幾眼。小善正忙著回避泰利的追擊,貌似沒有注意到我的視線。他那許久未見的側(cè)臉,感覺稍微變豐滿了點。
「我說善人啊,事到如今你別以為這種謊話騙得了我們喔」
「不管你怎么說,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
「你臉很紅喔,善人」
「完全不紅好嗎。悟你少在那邊湊熱鬧」
小善回應(yīng)了悟的嘲諷,突然把臉轉(zhuǎn)過來。反應(yīng)慢了一拍的我,連忙開始思索起回頭的借口。說時遲那時快,我注意到泰利脖子上有謎之紅色印記。
「啊,說到紅,泰利你脖子上是不是有點紅紅的?」
「咦……啊」
「呵」
泰利耳朵赤紅,馬上用手蓋住脖子。然后不知為何,悟看見這個場面就微笑起來。我對無意間造成的這個狀況,歪著脖子表示疑問。
「蟲、是被蟲咬的啦,哈哈」
「啊啊,是很壞的蟲子呢」
「這蟲子真的很壞耶……」
「可是,這痕跡是不是有點奇怪???」
「你的錯覺啦、錯覺」
感覺被他敷衍了,讓我無法釋懷。話雖如此,貿(mào)然深入的話,被他反過來咬著先前的話題不放也不好辦。我在乖乖調(diào)整姿勢坐正時,瞥見了視野一角若隱若現(xiàn)的胡須。剛剛,好像對上視線了。
貓若無其事地眺望著窗外遠方。看他這副模樣,估計是我想太多了。我略微垂下雙肩,在位子上縮起身子。
……果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了——完全讀不懂小善的表情。這是因為小善變了,還是……。不管是哪方,我現(xiàn)在連判斷都沒辦法。
「對了對了。既然是被蟲咬,那我晚點給你藥膏涂涂吧」
「喔、喔喔,借我借我。真是幫大忙了」
「蛤,啥呀睦樹。你連咱都不給借,泰利就能借?。俊?/p>
「誒~。因為游星你用起來都不節(jié)制啊」
「沒辦法啊,咱超常被咬的哪(jakara)」
「的哪是什么意思啊田折?難道是國家名稱嗎?」
「別把我當(dāng)中繼站聊天好嗎一路同學(xué),很像是有溝通障礙喔」
「嗚、嗚喔……」
車內(nèi)熱鬧氣氛不斷。車身在綠意盎然的道路上左彎右拐,終于登上了坡道。接著,在罩著薄霧的山路上開了十幾分鐘后,睦樹邊拉著排檔桿邊說:
「差不多要到啰」
以這句話為信號,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窗外。散發(fā)著莊嚴(yán)氣息的木造建筑,出現(xiàn)在分隔兩側(cè)的山中。感覺比之前去過的溫泉旅行還高一個檔次的旅館,昭示著名符其實的嚴(yán)肅感。
「好壯觀……」
「感覺真奇妙哪~」
「這里好像是有很多作家或藝人會來訪的老字號旅館」
「原來如此……所以才這么有威嚴(yán)啊」
「話說,因為霧的關(guān)系,感覺很像是個魔城一樣耶」
「我懂我懂」
車內(nèi)頓時化為喪失語言能力的大學(xué)生大鍋煮。雖然我也跟他們一起亢奮起來了,卻莫名感到一陣羞恥,默默閉上了張開的嘴。總覺得有某種視線正瞄準(zhǔn)了后腦杓附近。
「停車場在哪里呢?」
「那個廣告牌那邊好像能拐彎喔」
車子駛進停車場。內(nèi)心充斥著高昂的熱情,以及一抹不安。我到底是為了什么而這么掛心呢?在暑假快結(jié)束時,來參加遠離俗世的三天兩夜溫泉旅行。這本該是好好享受的機會才對。那我到底,為何如此——
車子自然沒有理會我陰暗的心情,小心駛進了旅館邊略顯空曠的停車處。一停車,大家就爭先恐后下車,各自取下行李。小善則一反直到剛才為止的態(tài)度,開心地提著行李。
「怎么了,大智?」
莫約是我觀察他時走了神,惹得泰利直盯著我。因為太過突然,來不及作出用來蒙混的表情。只剩嘴巴笨拙地開闔:
「沒……沒事,沒什么啊」
「是暈車之類的吧,真弱啊~」
「畢竟移動了很長距離嘛,不能怪他」
「哈哈。我沒事、沒事啦」
「那就拜托你提行李啰,我跟悟要先去柜臺」
他邊說邊塞給我好幾個旅行箱。雖然不是很重,但這也帶太多了吧。我自己就只帶了最低限度的必需品耶。
我想說算了也行,就試著把它們提在肩上或抱著,好找出方便走路的選項。就在我終于找到感覺能行的姿勢時,大家早就走到門口了。
「啊……」
就在我追隨他們而踏出腳步時,本能性察覺到不妙的氣息。停車場邊緣,停著一群機車。眼見當(dāng)中有輛眼熟的摩托車,我打了個寒顫。
……不,不至于吧。就算那家伙再怎么莫名其妙,也不可能跟著我們到這種荒郊野外。比起相信這種毛骨悚然的可能性,只是剛好有旅客騎著相同型號的摩托車才是妥當(dāng)?shù)目紤]。
「你趕快啦」
「咦……啊」
在擦著冷汗的我身旁,由于提著太多行李而皺起眉頭的貓,正以名符其實的不高興眼神仰望這邊?!m然還是一樣對不上視線就是了。
「…………」
「……干嘛啦?」
「……行李,要我?guī)湍闾釂???/p>
「不用了,你看起來也已經(jīng)挪不出手了」
小善說罷,以倒也說不上蹣跚的腳步跟上大家。他的背影跟曾經(jīng)的景象重合,喚起了我的記憶。
好像是小學(xué)時的事了。暑假剛開始時,老師說要把擺在學(xué)校的教材用品全部拿回家這一大事件。走在還沒適應(yīng)抱著牽牛花花盆的我前方,提著重物的小善,腳步一個不穩(wěn)。
「……啊」
如今我也想不起來那時小善摔倒的原因;只記得我當(dāng)時立馬拋下所有物品,全力沖去接住小善。
之后麻煩可大了。不過就是稍微扭傷而已,老媽卻把我腳踝包得密不透風(fēng),老爸則提出要去醫(yī)院做精密檢查;而小善在此期間,一直在我身旁哭著。
然而,如今。他那搖搖晃晃的身影,卻比以前多了幾分結(jié)實感。手足、身高乃至尾巴,都有了相應(yīng)的成長。連比起那時沉重得多的行李,都能平安搬運了。
「…………」
搞不好,我能給予小善的事物,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墒?,這么一來,我待在他身邊的意義,恐怕——
在旅館自動門前,小善停下了腳步。我在他轉(zhuǎn)頭看我之前,加緊腳步追了上去??傆X得現(xiàn)在不想被他看到臉上表情。

裝飾壯麗堂皇:不明覺厲的木雕藝術(shù)品;大型瓷器中,花道家所設(shè)置的艷麗鮮花;玻璃隔板后方,高級和紙上知名書法家的真跡,寫得出神入化到快讀不出來了;腳邊透明地板的下方還有色澤輝煌的錦鯉高雅暢游。
總而言之,光是大廳就硬核到散發(fā)出我們這種平凡大學(xué)生連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的威光。渺小的我們在格外寬闊的沙發(fā)聚成一團,偷偷瞄著在柜臺糾纏不休的豹跟馬。
「那個……真的、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錯了嗎?」
「是的,非常抱歉」
「…………」
怎么看都說不上順利。豈止如此,他們兩個還臉色蒼白地面面相覷。這已經(jīng)很明顯不對頭了。
「……好像不太妙哪」
「超級不好的預(yù)感……」
不安的氣氛開始環(huán)繞在我們身邊時,悟手扶著額頭走來了。從他腳步就看得出有這事有多沉重。為了驅(qū)散這種氣氛,我盡可能開朗地搭話:
「怎么啦,悟?你臉色超糟的喔」
「……優(yōu)待券」
「嗯?」
「……優(yōu)待券,好像沒辦法用」
「是……咦?」
「怎么回事?」
「員工是說……我們沒有達到使用這張券的人數(shù)要求」
「喂、喂,給咱看看」
游星一把抓過遞出的券,死死凝視著。然后在其他人湊上去看之前,他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這邊是不是有點破啦」
如他所說,券的下方有點破損,因此有部分說明難以閱讀。
「……這邊好像有寫喔。說『只有八人以上的團體有效』」
「要八個人嗎」
「等、等一下喔」
睦樹趕忙彎著手指清點人數(shù)。然而,無論怎么數(shù)都只有七個人。用上雙手卻始終只數(shù)到七的熊,稍微睜大了瞇瞇眼,表情混濁。
「……還差一個人、呢」
這生無可戀的嘀咕,讓在場所有人失聲。怎么會發(fā)生這種小品故事般的事啊。千里迢迢——開了兩小時左右的車吧——來到這里,怎么這樣。小善集所有成員心聲為大成,代替了凍結(jié)的眾人發(fā)話:
「這可不好笑喔,怎么辦?。俊?/p>
「還能怎么……我想想」
「也只能住下來了吧。都來了哪能就這樣回去」
「可是這間旅館,看起來光住宿費就要六位數(shù)了吧」
「噫咿,我的錢包里只有幾千而已喔……」
「已經(jīng)很多了哪,咱可是只有五百元哦。只有一個硬幣啊、一個硬幣」
「你搞毛啊」
在小善吐槽的時候,一直黏在柜臺前的泰利也回來了。雖然眾人目光全轉(zhuǎn)向了豹,對方卻以搖頭代替言語。我們陷入一陣愕然,垂頭喪氣。
「真的該想想辦法了,超不妙的喔」
「那就已經(jīng),只?;厝サ倪x項了吧」
「別放棄啊貓助。一定、一定會有辦法的」
「……對不起,真的。真的是……抱歉了」
泰利聽起來快哭了。從他遮住臉,身體微妙地顫動看來,搞不好已經(jīng)哭出來了。因此,在場氣氛就更加低靡。
「先冷靜點泰利,我也有責(zé)任」
「如果能再多一人就……」
「把誰叫來之類的,如何?」
「哪有人這么奇葩會花好幾小時趕過來啊」
「也就是說,走投無路了……?」
「…………」
以我的發(fā)言為信號,眾人一同閉口不語。也因此,只有泰利啜泣的聲音在耳邊流淌。就只缺那么一人。反過來說,只要有那么一個奇葩就行。這樣一來就萬事如意了。對,就是這樣沒錯……只是。
……為什么我的腦袋,就只有這種時候才轉(zhuǎn)得特別靈光呢?不知是喜是悲,我的確知道能夠解決這個狀況的奇葩存在。不如說,對方可是超能力者,根本就只有他已經(jīng)來到這里了的預(yù)感。
——「那家伙,就由我收下了」 ?。ㄈ嗽挘?/p>
即使是現(xiàn)在,那句話仍然不斷騷擾著腦中,令我不禁看向小善。能見到他那擔(dān)心地把目光朝著泰利的側(cè)臉。他身后的水槽,反射出一張得意洋洋的奸笑臉。他跟我四目相交,挑釁地揚起吻部。其他人好像都沒注意到。
啊啊,果然。這只狼沒可能放過這大好機會。我強行鎮(zhèn)靜即將動搖的呼吸,毅然決然喊出那家伙的名字:
「……梓馬」
「喀哈」
笑聲響亮得可恨。聽見這個得瞬間,全員的視線都灌注到了那家伙身上。攜帶旅行背包的梓馬,特地只對上其中一人——也就是我——的視線,再度笑了一聲。

「哈~……真是得救了……」
泰利擦拭著濕潤的眼角,安心撫摸胸膛。招待員小姐正帶著我們走過木板走廊。他的聲音細微到快被輕巧的摩軋聲蓋過了。悟瞥了他一眼,露出十分復(fù)雜的表情。
「得救歸得救……不過這」
他視線前方的,就是那只不良狼。因為戴過全罩安全帽而卷起的毛發(fā),像是在嘲諷我們般隨著他的腳步上下晃動。
「啊~……。我其實,也沒辦法說什么了」
「不過,也是啊。這才剛好對上人數(shù)了。簡直像是意外事故一樣」
悟的嘟嚷劃過空氣。事實上,那個狀況是真的無可奈何。就算我跟老鷹學(xué)長再怎么抗議,那只狼現(xiàn)在就是絕望中的救世主。沒有任何能突破這件事實的窗口。
「話說那家伙,是誰啊?」
「他不是那個叫宗谷的嗎。你想想,雖然科系不同就是了」
「嗯~……啊、喔~喔~,那個奇怪的小子啊」
游星跟睦樹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他,離他遠遠地觀察對方。在他們身后,從剛才就一直沉默不語的一路同學(xué)正瞪著狼的全身。
「一路同學(xué)……那個,你的表情很可怕耶」
「……抱歉田折,請別跟我說話。我光是忍著不罵人就忙不過來了」
泰利可能是被他低沉的聲音嚇到,苦笑著搔起后腦杓。這樣能否稱得上是得救了,還真不好說。這種左右兩難的感覺也很尷尬。
「說到底,為什么那東西會在這里?這也太過出神入化了吧」
一路同學(xué)氣勢洶洶地抱怨道。冷靜下來思考的話,確實是很奇妙。要不是這種綁手綁腳的情況,我們不太可能會引那只狼入室。也很在意他格外周全的準(zhǔn)備。
「這么一說,還真的是。宗谷同學(xué),簡直像事先預(yù)料到會變成這樣呢」
「你看嘛……他不是好像自稱超能力者嗎」
「什么超能力者啊,胡說八道。連這里都來了,真令人發(fā)寒」
如此疑問在我們之間,像漩渦一般卷起。話雖如此,對方可是那只狼。能夠做出規(guī)格外的事也不在話下。
「嘛,怎樣都好吧。多虧那家伙咱們才能平安入住哪」
以游星這句話為休止符,并沒有人再度提及這件事。
「比起這個,大智你沒關(guān)系嗎?」
「咦、什、什么?」
悟無言地用下巴指著的,是跟狼有來有往、談笑風(fēng)生的貓的身姿。他們彷佛像舊識般和睦相處;好像跟我度過的日子才是假的一樣。
「……我、還好啊」
「大智……」
「怎么看都感情很好耶」
「就說沒事了嘛。反正小善很開心的樣子」
我拋下這句話,就跟大家稍微拉開了點距離來走。悟跟泰利想表達的事,我比誰都清楚。畢竟換作平時,那邊是我的固定位置。在那只貓身旁說笑,讓對方表情起伏的……換作平時,本該是我。
不過這些,全都沒有意義?,F(xiàn)在的小善心中沒有我。換句話說,身旁的人變成我以外的誰也沒有關(guān)系。
我停下腳步,看向窗外。精心打理的中庭也好,包圍著旅館的竹圍欄對面的景色也罷,全都被這令人不是滋味的霧給糟蹋了。要是晴天的話,至少心情還能稍微好點吧。
「喂大智,要搭電梯啰」
「趕快過來~」
「……喔,馬上到」
我小跑步進電梯,好不容易把巨大的身體塞進大家擠出的空間。沒幾秒電梯就開始移動。當(dāng)?shù)竭_接待員小姐選定的樓層時,在我背后的梓馬用只有我聽得見的耳語說道:
「呆頭呆腦的話就連比賽都算不上啰,小狗狗」
「什……」
狼連思考回擊的時間都不給,就推開我走到外面。大家也緊隨其后。然而,就連在接待員小姐的催促下,我都沒能從原地挪動半步。
廉價的挑釁。我雖然明白,內(nèi)心卻動搖不已。那只狼的為什么總能一語中的呢?
「……這位客人?」
那家伙說了要一決勝負。我是完全沒有競爭心態(tài),但是,照這樣下去的話——
「那個,房間在這個方向……」
「…………」
……照這樣下去——

目的地客房的景觀,還是一樣微妙;因為霧的關(guān)系什么都看不清。我一面感受著幾天前泰利秀給我看的宣傳冊上優(yōu)美的山岳風(fēng)景照片與眼前白霧彌漫的反差,獨自在客房深處的區(qū)域發(fā)悶。
「欸大智,你咋一臉辛酸哪?」
玻璃窗映出游星悠哉的表情。如果我跟以前一樣的話,肯定也會擺著這種表情享受豪華的溫泉旅行;就像某次的暑假——在那只貓身旁。
「沒辦法啊,要是大智跟善人個同房間就好了」
出現(xiàn)在視野一角的泰利,笑咪咪地捏著我的臉頰。他情緒轉(zhuǎn)變之大彷佛剛才的事是騙人的一樣。他滿血復(fù)活是很好,但希望他別跟游星兩人一起玩弄我的耳朵跟毛發(fā)。明明好不容易才終于換成夏毛了。
「別這么失落嘛。還是咋地,不滿跟咱和泰利一間房嗎?」
「我是能理解你想跟他一起啦~。但畢竟是抽簽決定的也怪不得人啊」
「吵死咧—」
我們所住的客房,是以兩個五人房拚起來的。我們是八人團體,自然而然會成為四四分的形式。明白了這點的大家各自說出自己的希望,一發(fā)不可收拾。
「果然,這種時候還是該抽簽吧。比較公平」
解決事態(tài)的是睦樹的一聲鶴……不對,是熊令。他以熟練的手法弄著手機,讓眾人逐個點擊屏幕上的按鈕。其結(jié)果,便是這雜七雜八組合的同寢。
只不過,我臉色抑郁的理由跟小善無關(guān)。歸根究柢,就算現(xiàn)在跟小善同個房間,也只會彌漫著跟在家時一樣、莫名其妙的尷尬感。最讓我不爽的,就是——
「哎~呀呀,來到這種地方還心情不好啊,小狗狗?」
我心情不好的原因滑溜溜地出現(xiàn)了。我不顧臉還被拉著轉(zhuǎn)過頭,就看到那只狼。
「嘛,我也覺得很遺憾唷,對于沒能在一塊這件事」
低劣的笑容。我見狀,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豹跟猴子則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們的交流。不一會,狼就緩和嘴角,環(huán)顧室內(nèi)后嘆了一聲。
「話說回來,這里還真就只是老字號啊。該說是花了冤枉錢嗎」
被他這么一說,我也看起周圍。進房時沒多注意,但房間跟大廳相比著實平穩(wěn)了不少。
一塵不染的紙拉門跟榻榻米、醞釀高級光色的行燈、漆黑的木桌;壁龕擺著裝有一朵鮮花的壺以及寫上看不太出來的字的掛軸。
我記得宣傳冊上,好像寫了什么能讓人最大限度享受景觀的配置。這種爛天氣真是浪費了難得的美感。
「咋啦,這么干凈反而靜不下心嗎?」
「我感覺也是……開始懷念起自己散亂的房間了」
「小心別亂碰東西喔。誰知道會不會擺著什么高價品」
「嗚哎,真、真的嗎……」
泰利把狼的揶揄照單全收,含尾巴在內(nèi)的全身都緊張起來;被掃到的游星也是,舉手投足都開始膽戰(zhàn)心驚了。梓馬沒多管浮躁的兩人,坐到對面的椅子上盯著我。
「然后呢?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啥,說什么……怎么辦」
游刃有余——這個四字成語閃過腦中。他的表情彷佛在說我連對手都當(dāng)不上,勝券在握。問題是,我本該回嘴的喉嚨,卻一點也動不了。
「你在說什么啊梓馬。我們可是難得來住旅館喔、旅館」
「既然是溫泉旅館,該做什么早就決定好了哪」
狼對這預(yù)料外的插話嗤之以鼻。雖然這話有點語病,但能跟這兩人同房或許也不錯。轉(zhuǎn)瞬之間氣氛就變得能讓人發(fā)笑,卻突然響起「噔」一聲像是有人在彈琴一樣的音色。
「這啥聲音?」
「門鈴吧。剛才接待員小姐不是說明過了嗎」
「是那群家伙吧。正好啊」
游星滿面春風(fēng),徑直走向門口。跟料想的一樣,門打開后就見到悟跟睦樹正往里頭看。
「你們有把行李放好嗎?」
「沒弄壞東西吧,對吧?」
「我們有這么不能相信嗎?」
「信用是有啦,某方面來說」
「我們這邊總覺得有點不安……」
從高大的熊跟馬之間,貓突然露出了臉。被他們這么一說,我們這邊幾個人還真是沒法讓人省心。感覺誰把東西弄壞都不奇怪。
「對啦對啦,去泡澡吧泡澡」
「這么早就去泡?」
「我說你啊……現(xiàn)在還是白天耶」
「什么嘛。難得來到這種地方,當(dāng)然要從白天開始泡才爽吧」
「嘛,也有道理」
「那就決定好啰」
「……真的假的」
看來早早就要前往旅館的大浴場了。小善雖然不太服氣地耳朵左搖右晃,但看了在場氣氛也只得嘆氣。
「話說,一路同學(xué)呢」
「他說沒必要特別來露臉,就在房里打坐了」
「打坐……是怎樣」
「嘿欸,用不著那么害羞嘛。這學(xué)長還真有修養(yǎng)呢」
梓馬不知不覺混進了對話;實在是太過輕巧。會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拉進對話的我,確實有點羨慕他的行動力之高。
「你這元兇瞎說什么呢」
「嘿,善人你倒是愿意來呀。就這么想念我的臉嗎?」
「很遺憾你的臉可不在我的視線中」
「不用擺這么大架子我也會讓你看的啦,你看你看」
「住手啊笨蛋,別過來」
我還是一樣坐在椅子上,看著和諧打鬧中的兩人。腰身附近異常沉重。我只是想站起來,以笑容過去打個招呼。卻怎么都無法行動。
我有種就這樣看著他們的話,早晚會對上視線――更別提悟跟泰利都對我投以同情的眼光了――的感覺,就又把目光移回窗戶。一臉頹喪的狗,正用空洞的表情回看著自己。
總感覺,之前好像也看過這種表情。洗臉臺、水聲、安靜的房間、兩根并排的毛刷:一根參差不齊,一根干凈整潔。鏡中的自己,肉眼可見地憔悴。
「喂大智,都叫你快點做好準(zhǔn)備了」
「……誒」
回過神來,泰利的鼻尖就在眼旁。此時他正小心取下耳環(huán),已經(jīng)開始拉下上衣拉鏈了。
「咦,什么的準(zhǔn)備?」
「你剛沒在聽嗎。不是說好大家都換上浴衣去泡澡嗎」
「就是這樣」
換好浴衣的狼意氣風(fēng)發(fā)地甩著尾巴,颯爽踏出房門。他看上去感覺很常穿的樣子。而且我現(xiàn)在才注意到,連游星都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
「大智你也快換衣服吧,別晚到了」
「我就……不用了。感覺不太舒服」
「真的假的。就想說你怎么不太有興致,原來是身體不舒服啊」
泰利只扔下一句「趕快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吧」就也去溫泉了。讓他顧慮著我,總有種罪惡感。感覺不舒服是真的,但并不是身體不舒服。
獨自一人待在整潔的房間里。我躺倒在榻榻米上,望著天花板的木紋。毛尖沙沙的觸感有點令人發(fā)癢。本該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靜謐,現(xiàn)在反倒挺舒心的。
雖然我當(dāng)下就拒絕他了,但果然還是過去比較好吧。與其說為了享受,不如說是以監(jiān)視梓馬為目的。那家伙現(xiàn)在這會肯定也在調(diào)戲小善。
但身體一直沒能如愿行動;只有去了也毫無意義的預(yù)感。比起只能咬著指甲觀看狼跟貓嬉鬧,還不如干脆別看。
……不知道大家泡澡回來還要多久;算長一點的話大概兩小時左右吧。這段時間都自己待著的話未免也太無聊。雖說是自己招致的結(jié)果怨不得人,但都來旅行了還孤單待著虛度時光就蠢到家了。
我下定決心慢步踏出房門。難得造訪這么大間旅館,稍微探險一下或許也不賴。寬廣典雅的走廊上,走著個不搭調(diào)的不成材雄性。我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出發(fā)。
「咦?」
這一剎那,背后傳來了聲音。我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那位女性就已經(jīng)跑到我身旁,仰頭注視著我。
「那個……」
「不會吧,真的是大智啊。太難以置信了」
「……秋香小姐」
我愕然道,秋香小姐這才離開我,笑著說自己太激動了。然而她雙眼仍然帶著疑問的神色。
「可是等等喔。為什么大智你會在這種地方???」
「秋香小姐妳又為什么在這?」
「不過算了,這樣正好」
「咦?」
秋香小姐咧嘴一笑,把整齊裝好乒乓球跟球拍的籃子給我看,并說:
「來陪我一下吧,去打桌球」

「對不起呀~。我想找的那只混賬鹿不見了~」
這里是廣大旅館一角、位于一樓深處的游樂場。可能是想來做娛樂的人不多,這寬廣的場地只有我們兩人。被半強制性拉過來的我,正聽著邊做桌球準(zhǔn)備邊說話的秋香小姐抱怨。
「真是的,那個頑固編輯,硬把我?guī)韰s又撒手不管了」
她邊輕快地空揮著球拍,一邊吐著不知道是誰的人的苦水。但她看上去莫名享受,應(yīng)該不是錯覺吧。
「還說什么『我覺得能刺激靈感』咧。這旅館是很高級啦,可是霧這么大哪來什么刺激可言」
「哈哈……」
「說到底我寫要的可是中世紀(jì)風(fēng)的奇幻題材。這里完全就是和風(fēng)啊。他怕不是叫我寫個和洋折衷的東西出來吧」
「……雖然我不太懂,但好像很辛苦呢」
「那可不。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認真對待我的事欸」
秋香小姐不爽地看著窗外。外面的天氣還是一樣沒有放晴;只能透過朦朧的白霧看到些許綠意。但與陰郁的氣氛相反,她的嘴角卻揚起了微笑。
「總覺得,妳們關(guān)系真好呢」
「哪有啊、哪~里~好~了~。截稿催起來毫不留情,真是苦了我了」
秋香小姐的嘆息聲流淌至房間角落時,她終于把網(wǎng)子架好了。只見秋香小姐接著就開始做熱身操;戰(zhàn)意十足啊。
「那么,就開始吧」
「好的」
桌球不疾不徐地開打。飛在空中的白球輕快地彈跳于橡膠板上。打過去、被打回來。這一來一往中,我慢慢開口道:
「話說回來,這旅館還真不得了呢。沒想到還有這種小別館……」
「對呀,難怪業(yè)界人士都對這里情有獨鐘。因為是深山里媒體也很難跟來」
「喔~,原來如此……」
乒乓對打持續(xù)進行。清脆的聲音響徹寂靜的游樂場。除了我們之外,再無其他聲響。與外面的霧相形相伴,感覺有點可怖。
「最近精神好不?」
「咦,啊,還好」
「哼~嗯……」
明明是跟可靠的原鄰居再會,對話卻難以進行到不自然的程度。我還沒能摸索出原由,球又被打回來了。
「不過,大智你們運氣還真好呢。大學(xué)生是來不了這種地方的,絕對」
「哈哈……就是啊」
「那,對了,你那些朋友又去哪了?雖然是我把你拉來的,不要緊嗎?」
「……嘛啊,沒問題的」
聽到這問題的瞬間,我回擊的彈道就亂了。秋香小姐將其毫無困難地打回來,然后毫不顧忌地追問:
「不如說,善人他怎么了?」
「……咦、啊」
意料之外的話飛了過來,害我把球拍揮了個空。彈往奇怪方向的乒乓球,又以奇異的方式彈回,擊中我的鼻頭。秋香小姐見狀當(dāng)場笑噴,卻又有所察覺般低下視線。
「又~出事了對吧……」
我一面搔頭說著「敗給妳了」,一面撿起滾在地上的球。由于不自然的碰撞,球已經(jīng)凹陷進去了。我擺著不知所措的表情,秋香小姐便靠了過來。
「不用擺出那種表情,那個只要加熱一下就能變回去了」
「啊……是這樣啊」
我才剛放下心,秋香小姐就嘆了口氣。
「所以呢?」
「咦?」
「你們是怎么了?」
被她質(zhì)問的瞬間,我就理解為什么對話難以進行了??峙?,是因為我不想被問這件事的關(guān)系。
「…………」
我雖然半張著嘴,但中途就迷失路徑的舌頭只能彷徨擺動。真的,到底是怎么了啊?說實在連我都想問。
跟我有關(guān)的記憶從小善腦中消失了;雖然有點尷尬但總算是回歸日常生活;雖然我們有說有笑,卻好像總?cè)绷耸裁粗旅缘氖挛?,?dǎo)致我感覺那雙不高興的眼眸再也不會映出我的身姿。
就是因為我這樣原地踏步,才會被那只狼乘虛而入。就算我做出什么事,最后還是得由小善的意志決定沒錯……只不過——
「…………」
秋香小姐默默等著我開口;她用指尖戳弄著從我手中接過的乒乓球,時不時瞥我一眼。這是可靠大姊姊的溫柔信號;如果我們一直都還是鄰居,她就是當(dāng)該最先商量的對象。
「那個……」
這條件完全足以讓我開口了。半張著的嘴,緩緩移動起來:
「小善……失去了跟我有關(guān)的記憶」
這是連父母和朋友都難以開口的,小善的記憶一事。
「……感覺,變成了遙遠的存在」
以致于變得無法依照平時風(fēng)格行事。
「然后,小善他……搞不好會消失無蹤」
好不容易開了口,卻語無倫次;明明有那么多想說的話,卻不曉得怎么將其化為言語;累積過多的感情,像沙粒一般崩解開來。
「大智」
就在我已經(jīng)不知道怎么說才好的時候,原鄰居以呼喊蓋過我的聲音。我回過神來,看見秋香小姐以凜然的眼神地盯著我。
「你,姓什么來著?」
「呃,赤木……」
我說罷,就有某種既視感;某種震蕩腦髓的感覺。我還沒想起具體是什么,只見秋香小姐深吸著氣。誒,這是要——
「赤木大智!」
「喔、喔、是」
靜謐的房間響起了體育生特有的宏亮聲音。果然是跟之前一樣的那招。我雖然有反射性響應(yīng),卻還是嚇得尾巴縮成一團。
「我是不清楚發(fā)生什么事啦,總之先別猶豫不決了」
「……是的」
「你要先振作一點、振作」
伴隨著她的話語,疼痛感掠過側(cè)腹。感覺這份疼痛也好令人懷念;自那次以來睽違已久了——小善離家出走的那次。
「善人的記憶,喪失了?」
「是這樣的……」
「記憶……對了」
可能因為這話題沒什么脈絡(luò)可循,秋香小姐好幾次反芻著我剛才不著邊際的自白。在終于掌握情況后她輕輕點了頭,又揍了我側(cè)腹一下。這次,格外溫柔。
「你就一定要這么不安嗎?」
「就算你這么問……我也」
「你會有這種想法,善人他多半也早就注意到了」
「誒」
「因為大智你不是說自己很理解善人嗎。那你看,善人不也一樣」
「可是、但是,記憶已經(jīng)」
「我說啊,這記憶是回不來了嗎?」
「咦?」
她話說得太快,思考回路跟不上了。我當(dāng)然是最希望小善能取回記憶。但要怎么才能取回?
「電影什么的不是??吹絾?。你想,就是靠回憶激起記憶的那種」
「回憶……」
跟小善的回憶。至今為止的人生中,片刻不離的記憶。我回想著點點滴滴,卻陷入枉然。這種東西,就算只有我有也——
「有的,一定」
「……咦?」
「我覺得一定還有;善人的心中,有大智你的記憶在」
「…………」
她使勁一拍。我對這背后傳來的鈍痛感到安心,靜靜咀嚼著收下的激勵。會有嗎,真的?小善心中,還有跟我相同的回憶嗎?
我感覺游樂室突然亮了起來,便往窗外一看。變得稀薄的霧氣對面,看得見鮮明的綠意。高低不一的竹圍墻彼端,遙遠的山岳描繪出美麗的棱線。
「霧,放晴了呢」
拿出了新乒乓球的秋香小姐在對面擺好架式后說道,我也笑著重新把球拍握好。

激戰(zhàn)了數(shù)十分鐘后,秋香小姐突然喊著什么「你等等,我剛才突然來了最棒文章的靈感」,便結(jié)束了桌球會。我目送秋香小姐神速從游樂室消失后,也隨之離開。
看了看時鐘,自從被拉走后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小時。大家差不多該回來了吧。我為了換下滿是汗水的上衣而回到房間前,才發(fā)現(xiàn)某件事。
「啊……」
說起來,這里的客房用的是自動鎖來著。外表明明就是高級木制拉門,卻使用著謎之最新科技。真不愧是名人中意的高級旅館。
我記得門卡是按人數(shù)給的。也就是說,等大家回來才能進去。
……只能在門口等了啊。我擦起滴著汗的毛,佇立原地。真是,才來沒多久就搞砸了,我果然還是不太靠譜啊。
「……哈哈」
但不可思議的是,我臉上卻浮現(xiàn)著笑容——想象起那只不開心的貓回來后,能夠看向我
小善,不知道會不會笑出來耶——
以跟往常一樣的眼神,罵我「你白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