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ity
文/太虛烏
“關(guān)于那早已經(jīng)知道的結(jié)局——”
那之后過了一段時間,秋季的蕭瑟沒有持續(xù)太久,這座城市便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普通市民們的生活沒有因為暗流的涌動而受到什么太大的影響。他們或許僅僅只是知道市長忽然失去了蹤跡,有人說他因為失去了獨子而悲痛欲絕,也有人評價他冷酷的作風(fēng)可不像會為了這件事人間蒸發(fā)。
但這種事只是茶余飯后談?wù)摰臒o數(shù)話題之一,新的市長很快上任,許多名流與政界高層也退至幕后,權(quán)利從他們手中流向新一代人。這樣的閑談也日漸減少,人們慢慢遺忘這件事,一切最終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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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警局那位待人平和,處事利落的警長也不知所蹤。
警員們大都認(rèn)為,也許那個人在調(diào)查案件真相的過程中觸及了本地黑幫的利益而被抹除,為之惋惜和憤怒——平心而論,他是一位好上司,可沒有人會因此而去與卡薩布蘭卡叫板,所有人都清楚在這座城市生存的法則。
伊爾米娜·恩霍蘭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多說什么。她將報告交給負(fù)責(zé)與她交接的那位紅發(fā)女士——美樂蒂一如既往地點了點頭致意。
隨后恩霍蘭推開大門,走出警局。雪花落在肩頭時,她想起一路來的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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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鄧肯局長跟她這位編外人員交流時,有時還會下意識地想讓索羅去拿來案件的報告或介紹情況,隨后又反應(yīng)過來,長嘆一口氣。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失去了兩位下屬,需要更多時間來適應(yīng)。
當(dāng)然了,里哈德·米切爾是主動辭職,離開了這座城市。倘若不是他想起要在臨走前去三人曾經(jīng)碰面的酒吧最后看一眼,而恰好恩霍蘭也在那里的話,他或許就真的打算不辭而別了。
但這場離別并不傷感。也或許正是因為將要分別,兩人才難得地聊起許多關(guān)于工作之外的話題,里哈德那時才第一次知道她曾經(jīng)的夢想并非賞金獵人,而是戲劇演員。
恩霍蘭也第一次知道,這位偶爾做風(fēng)輕浮的警官先生,卻有位至今仍在心中念念不忘的可愛戀人,雖然也有過矛盾,可他仍相信彼此能夠重歸于好,至少對方近來的聯(lián)系讓他重新有了希望。
這場對談以兩人都飲用完各自杯中的餞別酒——無酒精的薄荷莫吉托而告終。
之后的某一天,恩霍蘭收到了他的來信,地址在鄰市靠近海岸的居民區(qū)。
信中寫到他的問候,最近的生活,找到了新的工作,或多或少有抱怨忙碌,但她能從信中讀到他寫下這封信時的平靜與安寧。隨信的幾張照片拍攝了那個城市的風(fēng)景,而翻到最后一張,是城市的廣場,她留意到照片中定格的人來人往中,有一位美麗的長發(fā)女性看向鏡頭微笑著,看來,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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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時,恩霍蘭會想起“澤維爾·德斯柯”。也許那個人并不叫這個名字,也許他們從未知道他究竟是誰,但毫無疑問,這個人曾是她與里哈德的同行者。
而他則在事件結(jié)束后安靜地離開了這座城市,就像是從未來過這里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然而,就在同一段時間,她又聽聞有一位既像偵探,又像是小說家的人物,在各地游走調(diào)查,將奇聞與案件整理成冊,見證那些深邃的,常人無法理解的怪異之物與真理,并樂此不疲。
她知道那是誰,不過已經(jīng)沒有再相認(rèn)的必要。恩霍蘭清楚,他也許終于找到了意義與歸屬,他不會是替代品,他只是“他自己”。而她只需在心中予以祝福,祝愿他在這條由自己開辟出的新道路上一帆風(fēng)順,得償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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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恩霍蘭已經(jīng)走到了那家最熟悉的咖啡廳前,掛在門口當(dāng)做迎客鈴的風(fēng)鈴輕聲響起。
她最近時常來這里坐坐,在靠窗的座位點上一杯咖啡,閱讀戲劇劇本或小說,只是桌子的對面如今已經(jīng)不再有人。
她記得蘭博也很喜歡這里的咖啡,足夠提神醇香。但他帶著還年幼的恩霍蘭與蒂安娜一起來的時候,卻只點適合孩子們喝的牛奶。
那時她還沒有走出失去母親的陰影,終日地沉默與茫然著,寡言的父親雖然沒有再埋頭工作,而是將時間傾注在陪伴她這件事上,但仍然無法引導(dǎo)她走出來——畢竟,他自己時至今日也仍在自責(zé)沒能保護好妻女。
那個時候,是蘭博給予了她前行的方向。
蘭博總會帶著蒂安娜去看望她與父親,在她的腿傷好轉(zhuǎn)后,還會領(lǐng)她們一同出去走走。
蒂安娜的開朗或多或少能驅(qū)散恩霍蘭心中的陰霾,雖然仍然無法露出笑容,但她至少能夠回握住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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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終,她沒能回饋蒂安娜什么,甚至也沒能阻止蘭博接下那個導(dǎo)致他慘死的委托。即使她親手操辦了蘭博的喪事,也很難說她是否有接受友人的死亡,并且這一次,不會再有那樣的人來幫助她。
造夢工們不愿面對現(xiàn)實,追尋樂土的行為,聽起來可笑,但卻也是他們逃避痛苦最好的方式。對于天生的夢者來說,會是一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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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霍蘭又喝了一口咖啡,這對她來說已經(jīng)不太苦了,但至少足夠讓人清醒。活著的人不應(yīng)當(dāng)溫和地走進(jìn)那個良夜,奔赴虛無的幻夢。
畢竟曾經(jīng)有人為她指明前路,縱使同行者似萍水相逢,如今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身旁,她也能夠記住——他們曾在現(xiàn)實中存在,如同閃爍的光芒,并銘記著這一切繼續(x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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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窗外。雪已經(jīng)停了,街道上人來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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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巧合還是命運,她無意間與一個陌生女孩的視線交匯,女孩的步伐輕快,嬉笑著向前方跑去,身后是手中捧著禮物與鮮花,匆忙跟上她的父親——或許那些是準(zhǔn)備送給孩子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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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爾米娜·恩霍蘭露出了自己也未能察覺的微笑。是啊,天已經(jīng)冷下來了,或許自己也該帶上禮物,去探望一番蘭博與蒂安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