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從武警里出來的？

看起來你不算個心理變態(tài)??？”

等等，好像有什么邏輯錯誤。

算了，現(xiàn)在沒力氣想了。

關(guān)宏宇喘了口氣，“那……棒槌，該叫的時候你怎么又不叫了？叫救護?。“?，你……”他看向張立偉，發(fā)現(xiàn)后者正盯著那把摔掉了彈夾的殘槍面上滿是疑惑。

“我操，我想起來了，我跟你說找個時機把槍扔給我，你丫的就這么給的？”

本來在關(guān)宏宇的計劃里——他也知道自己體力是不夠瞧了，估計現(xiàn)在一個周巡可能能打三個他還有剩，但是他槍法還在這里——只要混進了走廊，看到敵人分布，而且手里能拿到槍，還是有一定成功率的。但問題是對方行事那么謹慎，他料著腰里藏著槍就是個被繳獲的份兒，所以才特地把槍還給張立偉，囑咐他逮住時機扔過來就行。

只要他能拿到槍，事情就有轉(zhuǎn)機。

這雖然不是個完美無缺的計劃，但好使的可能性很大呀。

你看，他又不是他哥，臨時能想出這么一個主意已經(jīng)不賴了。

比直接上來拼命強。

關(guān)宏宇對自己要求一點都不高，不然這種一輩子都生活在“人家孩子”陰影下的人生根本就沒法過了。

可問題是誰他媽想得到張立偉能把那槍給遞到墻上去了啊！

“你是不是憋著想弄死我呢？！”

為了撿把槍，多挨了一頓揍，他媽的冤不冤??！

“關(guān)隊，那……可是那槍它不好使??！”張立偉語無倫次地解釋道。他本來是想找個好機會給關(guān)宏峰遞下槍的，但那是在他發(fā)現(xiàn)那把92式故障之前啊。當他意識到這是把廢物之后，眼看著計劃崩盤，一時手足無措，結(jié)果，那當然大家都看到了?！皩Σ黄饘Σ黄??！钡狼傅故钦娴耐φ\懇。

“不好使那他媽因為是你用。”關(guān)宏宇踉踉蹌蹌地撿起地上扔的那把故障槍，推開張立偉的攙扶，“趕緊叫救護順帶報警啊，這倆等不起了?！彼孟掳褪疽饬艘幌吕顒P和這個犯罪嫌疑人，然后一屁股坐地下，背靠著墻喘氣。

畢竟也就是個血肉之軀，關(guān)宏宇的體力就只夠支撐這么幾分鐘的，從開始逃亡到現(xiàn)在，這大概五分鐘吧。

也幸虧這幾分鐘里，他還沒把小命給作沒了。

八樓的通信仍是斷的，張立偉其實已經(jīng)喊過一次救護叮囑過報警，但是護士明顯還在驚嚇中，往樓下跑的腳都是軟的，速度當然也快不到哪兒去。

“那槍……”

關(guān)宏宇從正擦拭的槍上轉(zhuǎn)過視線，發(fā)現(xiàn)出聲的是地上銬著的這位。

他知道這個滅絕了人性的殺人襲警犯沒弄明白自己栽在哪兒了，而這可能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這種人的脾性關(guān)宏宇還不門兒清？雖然沒見過這么令人發(fā)指的，但是自視甚高爭強好勝這種他可熟得很。

當然關(guān)宏宇也知道自己沒必要告訴他。這么個喪心病狂的人就讓他難受到下輩子也沒什么不講究的。

但是他垂眼看了一會兒那人的眼睛——因為接近失血休克，所以他眼神兒渙散，但又因為他是如此想知道答案，那雙略略擴散的瞳仁定定地盯著關(guān)宏宇，雖然并不帶哀求。

“你故意留下的是不是？當你發(fā)現(xiàn)那槍不能發(fā)射時，就他媽打算坑誰一把了?！标P(guān)宏宇說。

反正自己遲早是個死人了，所以這犯罪分子倒也不含糊：“就想看看誰倒霉用它跟我對射?！?/p>

槍戰(zhàn)里反應時間那么緊張，一槍扳機扣慢了都有可能沒命。誰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用這把不能發(fā)射的槍，誰就是個死。

他就是給自己多留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我就估摸著一個摸哨的老手不繳獲武器，就他媽憋著什么壞呢?！标P(guān)宏宇把頭往墻上靠去，都沒勁兒活動酸痛的頸椎，“可問題是你沒檢查那把槍。”

張立偉那邊兒招呼著護士站受到驚嚇的護士趕緊叫醫(yī)生來急救，這邊兒還留著半拉耳朵聽關(guān)宏宇說話。

他也是那把槍的受害者，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跟地上躺著這挨了一槍的這位一樣。只是他比較幸運，當時并不算是對射，才逃過一劫。

“我瞧了一眼，膛里沒有子彈?！彪m然自己肚子正在血流成河，但這殺手還算是淡定。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才有膽子干他干的這活兒?！拔疫€以為是彈夾不配套。”

“那小孩是個生手，彈夾沒上到位，所以當時子彈沒上膛?！标P(guān)宏宇邊用衣襟兒擦拭著槍身，邊嘆了口氣。這種傷亡太令人心痛了。刑警的工作忙得要命，晝夜無休，當初關(guān)宏峰也這樣，他還算配槍時候多的呢，但是沒什么時間練槍，更別提保養(yǎng)槍支。幸虧他槍感好，練的也不是特別多，準頭卻不錯。偶爾關(guān)宏宇碰到他哥配槍的時候有機會還幫忙收拾收拾——你看到那三兩天連覺都沒工夫睡的人根本不忍心嘮叨他。估計也正是因為這種情況，周巡的配槍才讓人逮著機會做手腳。正常情況下，在出勤之前要檢查槍支情況，就像關(guān)宏宇在樓梯上做的那樣。

“那在樓梯上你倆不是故意的吧？”那反社會努力扭頭，想辨認關(guān)宏宇面上的神情，想看看那里面是不是有任何詭詐的痕跡?，F(xiàn)在那張臉不像是跟他拼命時的兇悍，而是另一種糅合著傷感、憂慮和痛惜的感情。不過也不奇怪，如果這個關(guān)隊不是這樣的人，那他們也就不可能有現(xiàn)在的對話了。

想到自己就這么被套路了，這反社會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不是說不服氣，關(guān)宏宇的悍勇里沒有一點虛假，拿命拼的不管在什么情勢下他半點沒含糊，就算對壘時合理地套路一下對手那也是贏得光彩。但只不過自己卻輸?shù)奶C囊了。轉(zhuǎn)過頭仰望著天花板，這反社會覺得自己恐怕會死不瞑目了——是第一印象惹的禍吧，他就他媽堅定地認為那槍真是故障的。

“你可以瞑目。那是真的有故障。”關(guān)宏宇說，他知道這手下敗將在懊惱些什么。換他自己的話也得一樣。不過，一個注定要死的人，還跟他計較什么呢。就算渾身疼得要命，但關(guān)宏宇心大——人生苦短，誰他媽那么傻，還浪費時間記仇？“槍這種東西，你不能善待它，它也不會善待你?！彼麛[弄著衣襟兒里已經(jīng)擦拭干凈的這把92式。

而旁邊的張立偉可以百分之二百的作證。如果不是手槍故障，他在樓梯上說不定就能打中……好吧，也有可能不行，當時他在躲避，而他瞄準后的槍法都不怎么樣。

“這槍套筒進不到位?！?/p>

?

這就是張立偉扣不動扳機的原因——扣動扳機前你得手動推一下套筒。

在樓梯上，他是看著關(guān)宏宇邊跟防火門后的歹徒對話，邊手腳麻利地把這槍的彈匣重裝了一遍的，所以他知道這槍轉(zhuǎn)到他手里時，膛里是上了子彈的，因此才會在樓梯上直接扣扳機。

但是他沒注意到關(guān)宏宇檢查槍支情況時緊皺的眉頭。

他把這槍當暗器是因為他真的以為這是把廢物。

我好像真是個棒槌。張立偉一邊迎著奔過來的醫(yī)護人員把李凱抱上擔架送往電梯口一邊想，再沒什么不服氣的意思，關(guān)宏峰并沒有貶低他，他自己倒是在槍這方面緊著侮辱自己?！澳沁呥€有倆，麻煩您再催催醫(yī)生，都挺急……”

而地上那反社會，他倒是不太介意急救醫(yī)生的速度。

就像之前已經(jīng)有的覺悟，他的死那是遲早的事。

唯一氣悶的是，他是知道槍有故障的，也以為這槍是上不了彈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在砸到墻上摔散了時，槍膛里已經(jīng)有了一顆子彈。

所以他看到關(guān)宏宇跌向墻邊時，并不在意——他以為槍彈已經(jīng)分離，而他殺人的動作，肯定會比裝彈匣的速度快。

他以為不管是不是有可修復的故障，那槍和關(guān)宏峰加一起都是廢物。

關(guān)宏峰？

“你怎么從武警里出來的？”仰望著醫(yī)院雪白的天花板，這殺手忽然問，“看起來你不算個心理變態(tài)?。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