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景色

——是Alison_

哐當(dāng)作響的列車讓人莫名有種安心感。

車?yán)锏呐癄t燒的很熱，氣氛十分慵懶。我把頭偏向窗外，看到的是湛藍的天空。往下是連綿的雪山，陽光照在上面，讓人有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列車行駛在河的右岸。此刻正是冬天，但河邊的樹叢依然碧綠。列車不時地越過軌道右方公路上的車輛。他們也是前往那里的嗎？我如是想到。

忽然，剎車的“吱呀”聲傳來，我身邊的少女正用手支撐著臉頰望向窗外，此刻正因為忽然的剎車向前倒去。

“おど……”我連忙扶住宮子的肩膀。“沒事吧？”

宮子搖了搖頭?！爸皇俏易约簺]有注意……畢竟外面的風(fēng)景真的很好看。”

我點點頭，也看向窗外。

湛藍的天空讓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變得清澈起來。仿佛是只有在電影中才能見到的場景，此刻正在我們面前。

“明明是這么好的地方……”宮子恢復(fù)了之前托著腮看著窗外的姿勢，如此喃喃道。

“畢竟她們都說自己沒什么空嘛。畢業(yè)了，大家都在各忙各的。難得休假的機會，就不要想那么多啦?！蔽艺f著，眼神無意間落到宮子的白色長發(fā)上。襯著窗外的風(fēng)景，宮子的身影更加美麗了。

“不過也不是不喜歡這樣就是了……”她把臉向窗外偏了偏，把喜悅藏到心底。

我和宮子正坐在前往“雪國”的列車上。說是雪國，其實只是普通的北部地區(qū)罷了。并且由于沒怎么被開發(fā)，所以人也很少的樣子。據(jù)說，取這樣的名字是為了紀(jì)念某位有名的作家，但我回憶了許久，也沒能想起那位先生的名字。

正當(dāng)我看著宮子的側(cè)顏時，列車駛?cè)胨淼?。輕輕地“啊”了一聲，宮子戀戀不舍的轉(zhuǎn)過頭來。

“隧道后才是真正的雪國哦?！蔽胰绱颂嵝阎?/p>

宮子點點頭，仿佛還在回味著剛剛的場景，然后，忽然反應(yīng)過來了什么一樣，向我提問。

“老師，為什么忽然想到來這里呢？還要帶上我。”

“……總覺得，不帶上宮子缺了點什么?！蔽疑宰魉伎迹\實的給出了回答。

她歪了歪頭，沒能理解我的含義?！叭鄙倭耸裁茨兀俊?/p>

我一時語塞。

正當(dāng)我努力編織語言的時候，列車駛出了隧道。

“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p>

時間是下午。明明進入隧道前還是明朗的天氣，出來之后則飄起了雪花，仿佛來到了秘密的世界。

不同于赤冬地區(qū)的粗獷的暴雪，天空中正降下的，是溫柔的鵝羽，在所觸之處織起絨布。大地銀裝素裹，為所有事物勾出白色的輪廓線。

遠處，積雪從樹間落下，黑色的不知名的鳥兒飛向天空。

時間仿佛定格在此處，但列車仍在軌道上行駛著。

于是，視角緩緩變化，不時有電線桿從車窗前掠過。

在這樣的景色前，是灰黑色的車窗，風(fēng)景被定格為畫面。

而在這一切的一切之前，是正將比雪更潔白的頭發(fā)捋向耳后，露出沉醉笑容的少女。

就仿佛一切都是為了她存在一樣。

我出了神般的看著她。這美麗攝人心魄。

她注意到了我的視線，用眼神詢問著我要做什么。

我搖搖頭，于是她繼續(xù)望著窗外飄下的雪。

“好美……”她說道。

我自顧自的點點頭。

列車進入站點，鳴響汽笛。

?

宮子今天穿的是薄羽絨服。脫下了戰(zhàn)術(shù)背心，圍上藍色圍巾的她，此刻看上去和普通少女無異。她伸了個懶腰，隨后長出一口氣。

“終于到了……風(fēng)景真的很不錯呢?？吹竭@樣的景色，疲勞也會一掃而空吧？”

“啊……嗯?！?/p>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宮子格外的美麗。我看出了神，直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哎呀，是一起來新婚旅行的嗎？”

間宵時雨向后退了一步，“呵呵”的笑著。

“怎么可能……近來好嗎？”

“托老師的福，溫泉運行的很不錯哦。”時雨掏出一張名片?？雌饋硐衲Ｏ駱拥?。

“一直以來都麻煩你了。不論是幫忙找景點，還是聯(lián)系各種人。今天還要來打擾你?！?/p>

“哪里哪里~”時雨笑著，搖了搖尾巴?！八?，今天也是來找那個答案的嗎？”

“時雨是怎么——”

“老師的心思可太好猜了哦？說起來，老師要找的答案——啊，宮子小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過來了哦？”

我慌慌張張的轉(zhuǎn)過身去，發(fā)現(xiàn)宮子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和時雨。在我開始解釋之前，時雨先開口了。

“是月雪宮子小姐對吧？我是這里一家溫泉的管理人哦，我叫間宵時雨~”

時雨擺出標(biāo)志性的燦爛的微笑，如此自我介紹道，然后湊到宮子耳邊，悄悄地說了些什么。

宮子臉紅著退開，時雨的笑容則更加燦爛了。

?

“真不錯啊……”泡在溫泉里，我發(fā)出由衷的感嘆。

溫泉是露天的，空中的雪靜靜的飄著，溫泉里的置景在映襯下也顯得更加舒心。從洗浴的地方可以看到覆雪的海灣?？拷懙氐牡胤浇Y(jié)著冰，隨著海浪晃動。

景色相當(dāng)美麗，還得要好好感謝時雨才行。不過，總感覺哪里覺得缺了些什么。

旅行……嗎？

夕陽下的海邊，白雪覆蓋的山谷，霧靄覆蓋的森林，我都去過。

景色很美，但每當(dāng)我在旅館的床上躺下的時候，無邊的空虛感便找上門來，把我的心情拖向低谷。我總是覺得，身體里的某個地方空蕩蕩的，用再多的美景也填不滿。

到底是為什么呢？越來越想不明白了。

耳邊傳來水聲。大概是隔壁的住戶吧。

“老師居然找到了這么好的地方……有點開心呢。”

意料之外的聲音響起。

?

Interlude

就像小孩子一樣，我用手胡亂撥動著水面。水波觸碰到溫泉邊緣，又反射了回來。

溫暖的溫泉水讓我徹底放松下來。辦公室職員是很辛苦的工作呢……

“老師到底為什么忽然要拉我出來啊……”

我自言自語著。明明和老師快有半年沒有見面了，平常也只是每天通過Momotalk聊天……

老師很喜歡你哦？宮子同學(xué)也一定很喜歡老師吧？時雨同學(xué)剛才對我這么說道。

喜歡什么的……這種心情完全想不明白吧？

看到老師就心跳加速之類的，一定還談不上喜歡吧？

“完全不清楚呢……

“還有老師說的‘少了些什么……’”

忽然感到有些疲倦。這里的溫泉讓人充滿安全感。已經(jīng)很久不需要提防各種各樣的事情了。所以，我貪婪的抓住這安全的瞬間。

“我喜歡老師嗎……

“喜歡老師……喜歡老師……”

就像為了確認(rèn)自己的心意一樣，在不會被其他人聽到的地方，把平常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平常絕對不會去思考的話，對著面前半島上的燈塔大聲說著。

“嗯，我喜歡老師……”

大概是因為害羞，我緩緩的下沉，然后吐著泡泡。

盡管窗外的風(fēng)景很美……

如果某個人能在我的身邊就好了。

?

對著溫泉表明了心意……總覺得心里的某塊石頭落下了。

不過，明天要怎么面對老師呢……一想到剛剛說的話，臉頰就開始發(fā)燙。

我圍上浴巾，沿著旅館的走廊，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啊……感覺剛才的自己好羞恥——

為了掩飾自己的感情，我用手捂住臉頰，用力地?fù)u了搖頭。

“唔……”

在甩著頭的時候好像撞上了什么人。我連忙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宮……子？”

老師？

我抬起頭，看到的是熟悉的身影。

臉仿佛要燒起來了。頭上一定開始冒煙了吧。我不敢正眼看老師，連忙把視線移開。

“宮，宮子是要回房間嗎？”

“嗯……”

我盯著老師的腳，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我們無言的在走廊上站了多久。

“哦呀，剛泡完澡就在走廊上發(fā)呆，大概會著涼的哦？晚飯已經(jīng)備好了，一起吃吧？”

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時雨小姐抱著一籃子毛巾，用手肘戳了戳老師，然后把我們往客房的方向推著。

時雨小姐真是懂氣氛啊——我在心里默默地感謝著時雨小姐。

不過說起來……為什么老師也會害羞呢？

總不能是我說的話被老師聽見了吧？應(yīng)該……不會的吧？

我搖搖頭，試圖把奇怪的想法趕走。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般，鼓起勇氣抬頭看了看老師。

……果然還是好害羞。

?

?

時雨做的菜還是一如既往的棒。我把一塊油豆腐送進嘴里，側(cè)耳聽著二人的閑聊。

“……也是會遇到一些難辦的客人呢~比方說要在自己的房間里吃火鍋什么的?！?/p>

“我懂我懂，我的上級有的時候也會提出一些特別奇怪的要求！明明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完成但是給的死線超級苛刻的！”

“對吧~”

“不過，只是吃火鍋的話應(yīng)該可以接受吧……我記得這邊也是有這樣的習(xí)俗的啊。”

“那位客人想吃的好像是螺螄粉火鍋來著？”

“欸？啊哈哈……”

聽著沒營養(yǎng)的對白，逐漸安心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總是不敢和宮子對上眼神。

要說的話，時雨和宮子都很漂亮，我也早就過了看到女生就會害羞的年紀(jì)了。更何況她們曾經(jīng)還是我的學(xué)生。

不過，看到宮子澄澈的眼神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撇開視線。

喂喂，怎么我也變成18歲了?。?/p>

我不由自主的咬起筷子。這要說出去絕對會很丟人吧？

“啊，老師這樣咬筷子的動作好可愛?！睍r雨喝了一口雞尾酒，撐著臉壞笑著看過來。

“是呢……欸？”

“啊，我吃飽了?！?/p>

為了避免尷尬，我站起身，趕快逃離了這是非之地。

?

……沒想到過了這么久，時雨的惡作劇功力還是一點不減啊。

在床上滾了好幾圈之后，被單都被弄皺了。

因為再這樣下去也睡不著，所以只好從床上坐起來，披上衣服，然后拉開陽臺的門。

淡淡的月光照到樹枝上。面前的梅花泛著銀色。是個很美的夜晚。

夏目漱石的某句話停留在嘴邊。剛要說出口的時候，卻被某人搶了臺詞。

“月色真美啊……要是花都開了的話，就更美了吧。啊……還有……”

看起來，宮子的房間就在我的隔壁。她托著腮，望向天空，大概沒有發(fā)現(xiàn)我。

梅花并沒有全部開放。小小的黃色只覆蓋了樹枝上很少的地方。的確，這算不上完美。

但，眼中捕捉到的白色的身影，隨風(fēng)飄拂的長發(fā)，使這幅畫成為了完美。

“但是，這樣也很漂亮啊?！蔽艺f出聲。

宮子有些驚訝的轉(zhuǎn)過頭，但我接著說了下去。

“只要有安安靜靜的環(huán)境，不管什么樣的景色都可以被成為美景吧？”我探著頭，沒有給宮子接話的機會。

“相反的，假如有很多礙眼的垃圾堆在樹底，或者心情不好的話，哪怕是太陽花田那樣的景色也是沒有辦法好好欣賞的呢。”

宮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對，我想說的，還不只是這些。

“還有，有重要的人在身邊，對于景色的想法也不一樣吧？”

面前重要的人輕輕攥住胸口。她聽懂了嗎？

“我去了好多地方，見到了很多美麗的景色。

“一直少了些什么，我一直在找失去的那部分……

“但是，我現(xiàn)在見到的，面前的景色，真的很美……我已經(jīng)知道缺少的部分是什么了。

“所以說，宮子，我——”

“等等！只有……只有老師這樣說也太狡猾了！”

一直聽著我說話的宮子忽然轉(zhuǎn)過身沖出陽臺。我還沒能反應(yīng)過來，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我剛把門打開，宮子就沖到我的身前，然后攥住我的衣領(lǐng)，踮起腳，把頭湊到我面前。

“明明從兔子小隊的那個時候起老師就開始關(guān)照我，還有小躍……

“后來畢業(yè)沒有學(xué)籍的麻煩也是老師幫忙解決的，后來找工作也是，聽我抱怨各種各樣的事情也是……

“明明老師也聽到了我在溫泉里的那些話不是嗎！

“……欸？”

無視了我的疑惑，宮子攥住了我的手，繼續(xù)說著。

“明明是我先喜歡上老師的……讓老師先說出那句話絕對不行……

“所以……所以！”

她向前走了一步。因為有點被嚇到，所以我向后退了一步。就這樣循環(huán)往復(fù)了幾次，不知不覺里，我們回到了陽臺，而我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

宮子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緊握住我的手指也有些顫抖。

不過，最后她還是鼓起了勇氣。

只是嘴唇輕微的接觸和摩擦。

當(dāng)她松開我的手的時候，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她的臉漲的通紅，連忙把臉埋到我的胸口里。

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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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logue-1

“所以，宮子那天在溫泉里說了些什么?。俊?/p>

“難道說，老師你沒聽到嗎？”

“完全沒有哦?！?/p>

“欸?。。。。?！超級害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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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logue-2

“只有宮子這樣實在是太狡猾了~”

“時雨醬不要這樣說啊，真的很害羞??！”

“畢竟你那天晚上的聲音半個旅館都聽見了……”

“嗚哇！”

原出處如上，轉(zhuǎn)載已獲得作者授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