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剛過十點，袁一琦叔叔一家被送了過來。

　　分局的人先前在他們那兒吃了不少閉門羹，這會兒估計是怕繼續(xù)被拉著扯皮，人一送到就借口執(zhí)行公務匆匆離開。

　　這一家人也是真不認生，敲開沈家大門就坐了進去。

　　客廳，袁一琦的嬸嬸痛哭流涕，“我哥嫂不是去掃墓的嗎？怎么把自個兒給掃沒了？可憐一琦還這么小就成了孤兒，本來還想著她和爺爺親，父母死了還有爺爺疼她，誰知道，誰知道，哎......”

　　“哭什么哭！”袁一琦叔叔態(tài)度粗魯，“我不是還沒死？！以后一琦就是我親閨女，有我一口飯吃絕對不會餓到她！”

　　袁一琦叔叔說話的時候兩手緊握成拳，像是在極力忍耐什么。

　　沈家父母的人生經(jīng)歷非常豐富，形形色色的人見過很多，不過一眼，他們就知道這個人忍耐的絕對不是失去血親的痛苦，反而是在暗暗期待什么。

　　袁一琦叔叔出言不善，“我侄女在哪兒？快把她交給我們！”

　　沈父和沈母交換了下眼神，前者語氣謙和，“袁先生不用著急，孩子現(xiàn)在很好，不過，有幾個問題我們需要提前和二位確認一下?！?/p>

　　袁一琦叔叔不耐，“什么問題？！”

　　“這孩子親眼看到父母慘死，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后期需要你們悉心照顧才有可能恢復，這會是很漫長且耗費心力的一段過程，你們有了解過這個情況嗎？”

　　袁一琦嬸嬸聽言，下意識推了袁一琦叔叔一把，后者冷眼。

　　“費什么話！這是我大哥的女兒，我不對她上心，難道還指望你們這些外人假惺惺？！”袁一琦叔叔扯著嗓子大吼。

　　沈父不悅，但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另外，這孩子現(xiàn)在不會說話，對過去的事兒也沒什么記憶，回去以后，你們要定期帶她來附屬醫(yī)院做檢查，費用上會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不知道二位有沒有這個經(jīng)濟能力和心理準備？”

　　沈父是醫(yī)生，在病人做出決定之前，他會把所有可能告訴他們，其中自然包括現(xiàn)實環(huán)境的阻礙，這是習慣，他說者無意，可聽著有心。

　　對面的兩人聽到這話臉色驟變。

　　袁一琦嬸嬸怕丈夫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不停地從后面拉他，袁一琦叔叔無動于衷。

　　站在一旁的女兒袁書珊見此，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袁先生，袁太太，要撫養(yǎng)這個孩子就必須承擔相應的風險，你們二位想明白了嗎？”沈父追問。

　　袁一琦嬸嬸著急地掐了丈夫一把，后者扭頭大吼，“推什么推！我不是正在想辦法嗎？！”

　　袁一琦嬸嬸尷尬地收回手坐好。

　　這幾年生意越做越難，再加上袁一琦爸爸那么個能人的對比，袁一琦叔叔的脾氣被磨得非常差。

　　袁一琦爺爺還在世那會兒，他顧及老人家的權威，不裝也得裝，現(xiàn)在老人家一走，他的脾氣立馬和暴漲的洪水一樣，誰都攔不住。

　　沈母眉頭緊鎖，“袁先生，恕我直言，你的脾氣不適合照顧袁一琦?！?/p>

　　袁一琦叔叔一點即炸，“你是什么東西！我脾氣怎么樣關你屁事！”

　　“袁先生！”沈父面冷如霜，沉聲，“還請你說話客氣一點！”

　　眼見袁一琦叔叔雙腳向后一縮打算站起來，袁一琦嬸嬸立刻拉住她，好言解釋，“你們誤會了，他爸平時挺好的，最近店里遇到點麻煩，他壓力大才會這樣。”

　　沈母半信半疑，脾氣是會隨著心情改變，可始終是繞著本性在改，袁一琦叔叔絕對不是什么善茬。

　　經(jīng)過剛才，袁一琦叔叔的態(tài)度緩和不少，說起話來竟有幾分文人的儒雅，“沈先生，能不能讓我們先見見一琦？她一個無親無故的小丫頭，在外面待了十幾天，我和她嬸嬸很擔心。”

　　“好?！鄙蚰敢豢诖饝?，“你們稍等一下，我去叫?！?/p>

　　她一刻都不想待在這里看兩人惺惺作態(tài)。

　　“媽，我去?！焙箝T口的沈夢瑤突然出聲。

　　幾人同時愣住，沒想到屋里還會有其他人。

　　其實，從袁一琦叔叔一家進門，沈夢瑤就站在那里，她本來是要進屋找皮筋給袁一琦扎頭發(fā)的，誰曾想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袁一琦叔叔很不客氣地讓父母把袁一琦交給他們。

　　那個語氣怎么聽都不像慈父，還有先前在醫(yī)院因為費用單逃跑，屢次聯(lián)系借口喪事推脫……

　　把袁一琦送去這樣的兩個人身邊真的好嗎？

　　可留下袁一琦，她好像也沒有什么權利和特別的理由。

　　沈夢瑤搖搖頭，打散腦子里捋不順的繁瑣想法。

　　“媽，我知道一琦在哪兒，我去找她。”沈夢瑤說，快速轉(zhuǎn)身離開。

　　經(jīng)過小花園，女孩有意壓低的聲音若隱如現(xiàn)。

　　沈夢瑤放輕腳步走過去，視線很快清晰。

　　她在屋里看到過這個女孩，是袁一琦的堂姐，叫袁書珊。

　　“我堂妹被嚇傻了，現(xiàn)在連話都不會說?！?/p>

　　“我爸媽說，只要拿到她的監(jiān)護權，大伯家的工廠，房子，車子都會變成我們家的?！?/p>

　　“當然是真的！等我爸開車送我上學的時候看你們還信不信！”

　　“我爸媽才沒有騙錢，袁一琦以后住我們家的，吃我們家的，他們家的錢就應該是我們家的！”

　　“......！”

　　因為激動，袁書珊對外界的感知聊勝于無，從沈夢瑤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聽見她的秘密，到最后一言不發(fā)的離開，袁書珊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

　　沈夢瑤的心思卻因為這一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慢慢偏離原來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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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東邊，袁一琦背對沈夢瑤蹲在籬笆下面，小身子偶爾動一動，頻率不高，晃得人心驚膽戰(zhàn)。

　　大雪后明媚的陽光洋洋灑灑地落在身上，讓本就綿軟的袁一琦看起來格外溫順，彭軟的頭發(fā)經(jīng)微風一撩，緩緩飛起又乖乖落下，可愛得讓沈夢瑤不忍心打擾。

　　“??！”伴隨著小小一聲尖叫，袁一琦跌坐在了地上，沒過幾秒，又笨拙的爬起來，繼續(xù)蹲在籬笆下面經(jīng)營自己的小世界。

　　沈夢瑤忍不住笑意，心想，這個小朋友估計把營養(yǎng)全用在大腦上了，以至于小腦經(jīng)常偷懶罷工。

　　呵，平白蹲著都能讓自己跌倒，這么一個笨笨的，需要人特別關注的袁一琦……怎么適應即將收留她的那個家庭？

　　沈夢瑤斂起心思走過去，彎下腰，手掌放在袁一琦頭頂揉了揉。

　　袁一琦頓住，呼吸也跟著緩了不少。

　　“一琦，在看什么？”沈夢瑤的聲音在頭頂，很輕。

　　袁一琦沒動，就著背對她的姿勢，把緊攥著的小拳頭伸了過去。

　　“有東西給我？”沈夢瑤接住袁一琦的小拳頭。

　　剛碰到，她就害羞地在她手上一按，然后快速收回手抱在懷里，同時，還被沈夢瑤摸著的腦袋一低，趴在了膝蓋上。

　　沈夢瑤好笑，垂眸，視線落在手心。

　　那里多了一粒大白兔奶糖，暖暖的，已經(jīng)有點變形。

　　沈夢瑤記得，這粒糖是早飯時沈母為了‘套近乎’專門從隔壁石家小孫女那里騙來哄袁一琦的。

　　袁一琦呢，為了表達開心，很給面子的吃了沈母為她剝的雞蛋。

　　一口粥，一口雞蛋硬生生灌下去的。

　　袁一琦好像一點都不喜歡吃雞蛋。

　　從早飯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快三個小時，這粒糖最后落在沈夢瑤手里。

　　沈夢瑤握緊手掌，蹲在袁一琦身邊，和她一起看著籬笆下面一朵小小的藍花。

　　“一琦，你想不想和他們回去？”

　　袁一琦小小的身體輕微晃動。

　　沈夢瑤沒說話，心里大概清楚袁一琦的想法。

　　這個小孩忘記了一些事，可她的聰慧還在。

　　“一琦，如果我讀的是普通學校，以后也只是一名普通醫(yī)生，那我肯定能下定決心為你爭取一些東西?！?/p>

　　現(xiàn)實里沒有如果。

　　沈夢瑤側(cè)身，面相袁一琦伸出雙手，“一琦，進屋了。”

　　離開前，還想再抱她一次。

　　袁一琦抬頭，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沈夢瑤，之后恢復剛才的姿勢。

　　沈夢瑤不急，手悄悄伸進口袋。

　　袁一琦好哄，吃顆糖壞情緒就會被拋諸腦后。

　　這個家里，不止沈母想‘討好’袁一琦，沈夢瑤身上也有專門為袁一琦準備的糖。

　　和她給的那粒不一樣。

　　“一琦，你……”話剛出口，袁一琦站了起來，手里捏著那朵藍色的小花。

　　“啊?！泵藁ㄌ且粯犹疖浀穆曇袈湎拢ū贿f到了沈夢瑤面前。

　　袁一琦望著她，烏黑的大眼睛里盈著亮光。

　　“給我的？”沈夢瑤不確信。

　　如果袁一琦聽懂她的話應該生氣，怎么可能會把冬天極為罕見的野花送給她？

　　袁一琦不說話，手朝前送了送。

　　沈夢瑤猶豫著接住。

　　袁一琦收回手，后退一小步。

　　那一瞬間，沈夢瑤好像看見了世間最美的景——袁一琦望著她笑。

　　袁一琦笑起來很甜，嘴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睫毛撲閃，靈動乖巧。

　　如果沒有遇到意外，沒有長時間不睡不吃，袁一琦會是多可愛的小孩？

　　沈夢瑤想象不到，心里隱隱生起了期待。

　　失神的空隙，袁一琦繞到沈夢瑤身后，熟練地拉著她的衣擺等她帶自己去下一個地方。

　　沈夢瑤心口發(fā)酸，因緣際會下遇見的小

　　孩而已，能對她有多少感情？

　　糖化了，花枯了，這段短暫的交集也就該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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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從后門直接進屋，兩人不會和袁書珊碰上，沈夢瑤沒想怎么樣，走到交叉路口時，腳步隨意一拐，人已經(jīng)繞去了花園。

　　那邊，袁書珊還在和人爭辯，看到突然出現(xiàn)的沈夢瑤尷尬不已。

　　沈夢瑤平和的視線從袁書珊身上一掃而過，后者噤若寒蟬，眼睜睜地看著她走近，然后擦肩而過。

　　“袁一琦？！”看到沈夢瑤身后的袁一琦，袁書珊尖叫，聲音里似有無限怨恨。

　　袁一琦回頭，莫名其妙。

　　沈夢瑤拍拍袁一琦的腦袋，她立刻聽話地轉(zhuǎn)回來，跟著沈夢瑤繼續(xù)往前走。

　　沒人看到的身后，袁書珊攥著手機渾身發(fā)抖，眼神里的陰狠與她這個年紀該有的陽光熱情大相徑庭。

　　“什么都沒有了，你還怎么看不起我！”袁書珊咬牙，隨后快步跟上。

　　正門，一看到袁一琦進來，嬸嬸馬上哭著跑過來要抱她。

　　袁一琦站著不動，漂浮難定的眼睛里有對這個‘陌生人’的恐懼，恐懼之下還有不該屬于她的忍耐。

　　沈夢瑤嘴里酸澀難忍。

　　袁一琦真的聽懂了，也看明白了，她知道自己要跟這個人走，所以，即使不喜歡，也要假裝接受。

　　沈夢瑤控制不住自己，在嬸嬸馬上要碰到袁一琦之前把她抱了起來，“阿姨，您這樣會嚇到她的?！?/p>

　　平緩的語氣和她平時與陌生人說話沒有區(qū)別，但深知她秉性的父母一眼就讀懂其中有意掩藏的不悅。

　　至于這份不悅的來源，沈夢瑤自己都沒有完全猜透。

　　“夢瑤，把孩子帶過去坐。”沈母走過來，替僵持的兩方解圍，“袁太太，你別傷心，孩子沒出事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只要你們以后細心照顧她，情況會好轉(zhuǎn)的。”

　　“你說得對，說得對?！痹荤鶍饗鸩林鴽]有眼淚的眼睛連聲答應，余光掃見偷摸著跟進來的袁書珊時，沒好氣地剜了她一眼，“還不過來！”

　　袁書珊拘謹?shù)馗谀赣H身后不敢抬頭。

　　她剛才的話要是被人聽見就完了。

　　幾人坐定，沈父神情嚴肅道，“袁先生，袁太太，孩子的情況，我剛才已經(jīng)和你們解釋清楚了，她現(xiàn)在的樣子你們也看到了，不知道你們作袁感想？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沈夢瑤正在幫袁一琦調(diào)整坐姿，聽見沈父的話，下意識抱緊她，平靜的心跳有加劇的趨勢。

　　父母不怕惹上麻煩也要替袁一琦問清楚以后的生活情況，這種做法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讓她敬重。

　　袁一琦叔叔惱羞成怒，“這是我大哥的女兒，我們能把她怎么樣？！別以為你們照顧了她幾天就有資格插手我們家的事！”

　　聲音太大，受到驚嚇的袁一琦不斷往沈夢瑤懷里縮。

　　沈夢瑤心里本來就憋著一股氣，再經(jīng)袁一琦叔叔這么一吵，脾氣逐漸冒了出來。

　　沈夢瑤寡淡的目光有意無意從袁書珊身上掃過，“是為了錢，還是真心想收養(yǎng)她，你們心知肚明，我們看破不說破，大家心里都有底，袁必非要把姿態(tài)擺那么高，不累嗎？”

　　一句話點燃了袁一琦叔叔身上的熊熊烈火，在他發(fā)怒之前，沈夢瑤捂住了袁一琦的耳朵。

　　“你不要血口噴人！袁一琦是我侄女，我怎么可能為了錢收養(yǎng)她？！”

　　“是嗎？”沈夢瑤清淡的眸子里倒映著袁一琦叔叔猙獰的表情，“那么，在醫(yī)院一看到繳費單就逃跑，丟下她一個人不聞不問的是誰？以喪事為由數(shù)次拒絕接她回去的又是誰？親情難道還會由著你們挑選時間？”

　　被小輩含沙射影地羞辱，袁一琦叔叔氣得口不擇言，“胡說八道！看你年紀不大，怎么心思這么惡毒？！”

　　“空穴不來風。”沈夢瑤說，低緩冷淡的聲音讓兩人羞憤愈加。

　　袁一琦嬸嬸揮手，重重一巴掌打在袁書珊臉上，“是不是你在外面亂說了？！”

　　袁書珊捂著臉大哭，“我沒有！”

　　“沒有人家怎么會知道？！難不成是我自己跑出去說的？！”

　　袁一琦叔叔大吼，“都別吵了！沒有的事兒讓你們這么一吵也坐實了，丟不丟人！”

　　袁一琦嬸嬸意識到說錯話，白了袁書珊一眼，轉(zhuǎn)瞬和顏悅色道，“讓你們見笑了，這孩子虛榮得厲害，經(jīng)常撒謊騙人，你們別見怪，我們回去一定會好好教育她?！?/p>

　　沈家三人同時蹙眉，竟然有父母當著外人的面這么說自家小孩兒，這種家庭環(huán)境根本不適合孩子成長。

　　沈夢瑤生氣，氣得心口刺痛，可她的表情里沒有絲毫怒色，“袁一琦父母死得突然，應該沒有留下遺囑說明財產(chǎn)如袁分割，那么作為他們唯一的女兒，袁一琦將以第一繼承人的身份繼承他們夫妻二人的共有或者私有財產(chǎn)，就算你們是她的叔叔嬸嬸，也沒有資格動一分錢?！?/p>

　　表面上，沈夢瑤說得順暢、篤定，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只是憑著之前看書時殘留的印象唬人而已。

　　幸運的是，袁一琦的叔叔嬸嬸對這方面的法律也是一知半解，被沈夢瑤一唬退縮了不少。

　　“不如，我給你們出個主意？”明明氣憤，沈夢瑤卻依然平靜。

　　“你？”袁一琦叔叔狐疑，“你沒成年吧，能給我們出什么主意？”

　　沈夢瑤低著頭，表情淡淡的，“袁一琦成年之前，她父母留下所有的財產(chǎn)交由你們打理，成年

　　之后怎么處理，她自己決定。袁一琦現(xiàn)在無父無母，有權申請法律援助，律師會為她起草一份協(xié)議，把這些條款都加進去，只要你們簽字，之后的十四年就可以隨意支配這些財產(chǎn)，當然，每筆開支都必須合情合理?！?/p>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給一個小孩打十四年的工，到時間了，她想讓我們滾蛋，我們就要乖乖滾蛋？！”

　　“你可以這么理解，但不可否認，接下來的十四年，只要工廠不倒閉，你們就可以衣食無憂，退一步說，就算工廠倒閉了，虧的也是袁一琦的錢，無本買賣，你們不虧?！?/p>

　　袁一琦叔叔舉棋不定。

　　想了一會兒，他問道，“袁一琦呢？她跟誰？如果真虧了，我們沒錢給她看病。”

　　短短一番話將他自私的本性暴露無遺。

　　沈夢瑤眸子里的溫水泛起微波，“她沒病?！?/p>

　　袁一琦叔叔看起來強硬，實則外強中干，被沈夢瑤一動不動地盯了沒幾秒便心虛躲開，底氣不足地問，“她以后跟我們過？”

　　沈夢瑤低頭，看著臉側(cè)毛絨絨的腦袋，嘴角疏離的弧度慢慢柔和，“跟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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