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楊若蕪還提前出發(fā)了。楊若清給他們的解釋是，讓柳莊主他們能夠提前做好防范，不至于像他們一樣被打個措手不及。聽上去這個理由很正經，可若細細推敲，便可以猜到楊若清對其他人并沒有那么信任。

江大夫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可他并沒有說什么。連他都能猜到他們一行人中有問題，更別說心思細膩如楊若清了。不過，他倒是想看看，楊若清有什么法子找出他們中有問題的那個人。

收拾好一切，小七把行囊一股腦地搬上了馬車。柳霜眠則是抱著尚虛的楊若清慢慢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人送進了車廂，自己隨后跟了進去。趕車的事自然是著落在了小七和江大夫身上，他們自然不愿意去打擾柳霜眠和楊若清的好事。

出城的路上不太平靜，尤其是剛剛客棧發(fā)生了爆炸這樣的惡性事件。楊若清撩開簾子看了一下外面的情狀，當真是慘不忍睹。那一具具被抬出來的焦尸，早已被炸得面目全非，根本無法辨認。僥幸逃生者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他們失去的不僅僅是家園，更多的可能是自己的至親骨肉。這樣的無妄之災沒有人會給他們一個公道，除了自認倒霉，連官府都不會深究下去。

“哎，別看了?！?/span>

“為何不看？只有記住了教訓，下次才不會讓對方再得手。”

楊若清放下簾子，冷冷地說道。他的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同情，就好像死去的這些人跟他無關一樣。也許是因為他經歷了太多的生死，不說鐵石心腸，至少比別人在這方面冷靜得多。

相較之下，柳霜眠可做不到這樣的鎮(zhèn)定。如果說揚州城文鸞閣起火他沒有親眼所見，可以當作什么都不知道?？蛇@一次他是親眼看著那些無辜的百姓被活生生炸死，這份感觸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小七捂著嘴吐了一路，他大概是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景象，整個人都不好了。

總算他們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處可以棲身的小店，這家店從外面看就破破爛爛的，而掌柜的直接把小二的活計都給兼了，就為了省點錢。這里沒有上房下房的區(qū)別，能有間住人的就不錯了。

他們總共要了兩間，楊若清和柳霜眠一間，小七和江大夫一間。他們倒是想一人一間，奈何這掌柜的是個死要錢的家伙，開價能把人扒一層皮下來。楊若清倒還好，只除了路上顛婆有些難受外。

雖然不用自己走路，但他現(xiàn)在身體虛弱需要多多休息，所以柳霜眠早早服侍他睡下了。也許是最近的煩心事太多了，所以他找掌柜的要了瓶酒緩和一下心境。他不想讓楊若清擔心自己，所以在他醒著的時候時刻提醒著自己要克制自己的情緒。

對了，之前唐無襲的手下人送來那一沓紙，他一直沒有功夫看，現(xiàn)在倒是閑了下來。柳霜眠其實挺好奇的，唐無襲能搜羅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看分量還不少呢。不過送來那人的眼神總感覺不懷好意，怕是里面的東西會讓人大跌眼鏡。

他打開了第一張紙，然而第一行就讓他忍不住嗖的一聲站了起來。這上面記錄著楊若清自從加入閻羅獄以來殺死的每一個人，內容詳細得仿佛親眼所見一般。若不是那晚看到躺了一地的死尸，他也不敢相信楊若清功夫竟然這般厲害。

柳霜眠難以置信，又把其他的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他如何能去相信，這紙上所寫的殘忍嗜殺、陰險毒辣的冷血殺手就是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楊若清，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可理智卻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些他所不知道的過往，都曾血淋淋地發(fā)生過。驚慌、迷惘、痛苦、煎熬，一時之間柳霜眠有些不知所措。這份驚喜還真是出人意料，挺符合唐無襲的作風。

他又灌了自己兩口酒，想要擺脫那些殘酷的現(xiàn)實。隱隱約約間他看到躺在床上的楊若清起身坐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動靜太大把他給吵醒了。夜風拂過臉龐，倒稍稍挽回了一些理智。

“若清你怎么起來了？”

“有些冷。”

“那我讓掌柜的再加床被子來?！?/span>

柳霜眠起身準備推門，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他抬頭一看，不知何時楊若清已經走了過來。他穿得很是單薄，蒼白的面龐上掩不住擔憂之色，他無法想象這般瘦弱的身軀竟然承受了如此多的磨難和痛楚。

“別走！”

“我不走，就在這兒，你安心?！?/span>

柳霜眠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害怕。有他在這里，他就不信還有誰敢上門來找事。誰知話音剛落，他轉過身才把門閂抽出來，背后突然被人點了一下，頓時全身都動不了了。能在這么近的距離出手，除了楊若清不會有第二個人，他還是小看了楊若清的實力。

“若清，別玩了，快放開我。”

“玩？你覺得我在玩是嗎？”

也不知是酒喝多了出現(xiàn)了幻覺，還是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楊若清，他的語氣、舉止與平素認識的楊若清判若兩人。柳霜眠詫異地看著自己被楊若清扶到了榻上，全身僵硬地看著他在演獨角戲。

“這些東西誰給你的？”

“……”

“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哼，天真！我想要知道的東西，就一定會弄到手，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span>

“若清，你還是我認識的若清嗎？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一直都是這么可怕，你居然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嗎？果然，無知者無畏，古人誠不欺我。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最討厭別人這樣看我。再看我會忍不住想要挖出你的雙眼，這樣多可惜啊?！?/span>

“你瘋了，真瘋了！”

這些話根本不該從楊若清嘴里說出來，難道說他的本性便如那些紙上所寫的惡貫滿盈嗎？不，他不信，除非楊若清親口承認，否則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楊若清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