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亂彈】我與薔華老師的“淡如水”

薔華老師走了快兩周了,一直想寫點啥,可打開電腦又合上,實在不知道從何入手,這會兒有點失眠,再一次打開電腦,周圍一片寂靜。
我是1991年加入黃浦京昆之友社的,自那以后就算是找到組織了,所以無論大小活動,只要有時間就一定會參加。記得那個時候黃浦文化館(京昆之友社的根據(jù)地)每周都會有茶座演唱,我也是幾乎每次必到,有時候幫著沏茶倒水忙活忙活,開場人少的時候也會上臺唱一段撐撐場面。
大概是91、92年間,有一次茶座開場人少,我就先唱了段《罵殿》,導(dǎo)板唱完,看著薔華老師在幾個社里老師的簇?fù)硐侣渥?,等我唱罷也坐到臺底下聽?wèi)蛄?。那個時候公共場合還沒有禁煙,室內(nèi)空氣不太好,一會兒想著走出去透透氣,剛出門迎面走來薔華老師,那時我并不認(rèn)識怹,怹也不認(rèn)識我,想著擦肩而過吧,待越走越近,薔華老師朝我笑笑,然后停了下來,我也就隨即站定,薔華老師開口道:你《罵殿》很好,嗓子很寬,聲音好聽,就是唱的時候別使那么大勁兒,一點小建議。我道了聲“謝謝”,薔華老師就悠悠的走了,感覺跟飄著似的,加上之前說的那幾句話,給人“和風(fēng)細(xì)語,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這是薔華老師留給我的第一印象“和藹、溫潤”。
以后,認(rèn)識的人多了,去的票房也就多了,在“程迷之家”、“國際票房”等多個票房活動當(dāng)中就無數(shù)次遇到過薔華老師了,老師還是那樣“和藹、溫潤”,每次見到也就是打個招呼問個好,結(jié)束道個別,從來也不會多說一句話,藝術(shù)上的請教更是談不上了,這大概跟我的“社恐”性格有關(guān)吧。
就這樣來到2011年7月,為紀(jì)念俞老,薔華老師以83歲高齡同71歲的蔡正仁老師合作演出了程派名劇《春閨夢》,當(dāng)天我?guī)蠑z像機想著一定得記錄下這一盛況,無論會遇到怎樣的艱難險阻,老天開眼,當(dāng)天的拍攝很順利,不僅完整記錄了薔華老師臺上的風(fēng)采,演出結(jié)束還去了后臺,拍下了令人十分感動的場景,薔華老師到后臺就吐了,妝都沒卸被岳美緹老師和趙歡扶著從后臺去到地下車庫,從后臺到車庫,常人一兩分鐘就能走完的路,薔華老師艱難地走了十幾分鐘,期間岳老師曾經(jīng)一度想背起薔華老師,被薔華老師拒絕了,并示意怹自己能走,我跟著一路拍,一路感動,直到目送薔華老師坐車離去,心里默默祈禱老人健康順?biāo)?。順帶說一句,這次演出也最后一次見到了李薇華老師,3年以后,李薇華老師去世。
這次演出以后,一方面薔華老師在家修養(yǎng)了一段時間,另一方面我也很少出現(xiàn)在票房了,所以期間就再也沒見過薔華老師,直到9月7日,上海秋韻社,重陽節(jié)搞了一次敬老聯(lián)誼,請了王希伯、徐文梅、夏邦琦、李薔華、賀梅棣等程派老前輩來參加,我把做好的演出光盤和自制的封面一起帶到了活動現(xiàn)場,送一份視頻給薔華老師,并請怹簽名留念,因為不少朋友要,大概得簽二十多份兒,薔華老師很客氣說:年紀(jì)大了,眼睛也是眼疾準(zhǔn)備手術(shù),怕寫不好。我說沒事,隨您能寫幾個寫幾個,于是,薔華老師認(rèn)認(rèn)真真的一個一個簽名,最后還剩幾個的時候,我在一旁明顯感覺老人家有點吃力了,剛想說到此為止吧,薔華老師先開口問了:還有嗎,我說還有幾個,老人家直接就說:簽完吧。那天活動也是比較順利的,薔華老師還是清唱了《春閨夢》的二黃唱段,演唱之前情真意切的說了怹為什么要不顧高齡演出《春閨夢》,最后大家還一起合影留念。

重點來了,大概活動結(jié)束半月以后,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接起來一聽,對面?zhèn)鱽硪粋€“和風(fēng)細(xì)語,如沐春風(fēng)”的聲音:
“喂,小汪嗎,我是李薔華”;(說實話我是愣了幾秒鐘的)
“是是,您好,李老師”;
“你給我的碟片我看了,錄的很好,謝謝你,就是二黃有個地方?jīng)]照上”;
“是是。只顧著看您臺上了,鏡頭沒跟上”;
“已經(jīng)很好了,謝謝你,我因為沒有你電話,是通過XXX找到的,加上眼睛手術(shù)以后不能看東西太久,一直沒給你去電話,今天特意謝謝你的”;
“不客氣,李老師,您滿意就好”;
……
“您多保重身體”
“謝謝謝謝”(掛斷)
我是真沒想到薔華老師會看完我給怹的錄像,更沒想到怹會打電話來道謝,真是把我感動壞了,這就是我跟李薔華老師之間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這也許就是老藝術(shù)家的魅力吧,臺上兢兢業(yè)業(yè),臺下認(rèn)認(rèn)真真,這也是我們這些后學(xué)晚輩難以企及的人性的光芒。
5月12日深夜,薔華老師病逝,惋惜!悲痛!也感嘆世間再無“程派”了!李老師,一路走好?。ㄇ锼?2022.5.24凌晨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