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航線·情深緣起]四方食事,不過一碗人間煙火。


雨季,港區(qū)。
依舊是潮氣,還有寒冷。
一疊厚重的文件被猛地拍在桌上,與那窗外的陰云一同發(fā)出悶雷般的轟響,在寂靜的屋子里顯得格外突出。
指揮官停筆,順聲抬頭,對上了那雙異常冰冷的目光。
是逸仙,手邊還拿著正滴著水的油紙傘。
“為什么要把這些文件批掉?”毫不掩飾,也沒有過多的敬語,她單刀直入地發(fā)問:“你知道這本該是我的任務。”?
“只是想要幫你分擔些壓力……”指揮官沉默許久,斟酌著開口。
“分擔壓力?”她的語調冷淡如冰,“這難道就算壓……”
“你比我更需要休息,僅此而已?!?
抬手,打斷了逸仙的話,順便表示他正在批改文件,暫時不要打擾。
“所以你就不顧你的胃病熬夜改文件?!”
一小段死寂后,逸仙終于有些繃不住了,那雙平日里總是笑吟吟的眸子此刻似有火光閃動。指揮官從沒見過逸仙如此生氣,不再有笑容,而是怒火,發(fā)自內心的怒火,卻又帶著悲傷和斥責。
窗外,天幕愁云滾滾,昏暗的光線令氣氛愈發(fā)壓抑,一盒胃藥在逸仙的手中拿著,也沾了雨水。
“只是晚睡幾十分鐘而已,對我的作息沒有影響……
“沒有影響?”逸仙的嘴角抽動幾下,胃藥被她拍在了桌子上,而后她惡狠狠地反問:“那你告訴我,昨天半夜偷偷起床溜進辦公室批改這些文件的是誰?!”?
“那是.....”指揮官依舊在為自己開脫,但是卻一時間想不到怎么說,畢竟自己現在疲憊的連想事情也費力氣,索性不再說話,低下頭繼續(xù)批改。
“那是什么?!失眠?!夢游?!你還想.....”逸仙死死盯著他,雨傘用力的戳了一下地板,發(fā)出一聲震響:“你還想瞞我多久??。 ?
“逸仙,小聲點,大家都睡……”
“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現在!”
轟————
仿佛高聳的城墻轟然倒塌,潮水般的積云中電閃雷鳴,發(fā)出隱隱的白光,照亮了逸仙那同樣慘淡的怒容,指揮官這才看清,她原本秀麗的黑發(fā)此刻卻凌亂的在她的額頭上披散著,全身不少地方都被雨水打濕了。
剛才或許是房間有點陰暗,沒有看清全部。
“其實...沒關系的......”
指揮官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想要起身去衛(wèi)生間給逸仙找一條毛巾,至少讓她擦擦濕漉漉的身子。然而剛起身沒走兩步,自己的手就被逸仙給拉住,甚至能感受到逸仙的手在顫抖,但也很快就松開了。
“沒關系...沒關系.....”
扭頭才發(fā)現,逸仙在笑,笑得那么無奈,那么惱火,笑容中沉積著難言的憤恨和哀傷。
“沒關系,不用給我找毛巾了,這點雨沒什么?!?/p>
“那個,你還是擦擦吧……”
“沒事,不用管我,繼續(xù)批改你的文件吧?!?/p>
“還是擦擦……”
“都說了不用管我!?。 ?/p>
咚,巨響過后,房門重重閉合,夾雜著潮氣一起,屋子再一次歸于平靜。
屋外,雨,依舊在淅淅瀝瀝的下著。
實際上,門外的逸仙并沒有走,她背靠著慘白的墻壁,無力地跌坐下去,就像失去黏性的橡皮泥一般,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小聲的抽泣,淚水和雨水混雜著從側臉流下。
一滴,兩滴,直至嘶啞地泣不成聲,和外邊的雨一樣。
盡管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哭,可真正低下頭去的那一刻,內心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徹底碎掉了,一抽一抽地疼,心如刀絞。
嘩嘩雨落,仿佛全世界的冷雨都自心口的裂縫中灌入,冷徹心扉的痛。
“逸仙.....”?
房門的另一側,指揮官疲憊地靠在墻邊,低啞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沒走.....”?
但門外,無人應答。
安靜的只有雨聲。
“抱歉....又惹你生氣了......”良久的沉默后,指揮官的聲音透過門扉傳來:“我不知道該和你解釋些什么...也許只會讓你更加生氣.....”
“但我只是....只是想為你過一次生日?!?/p>
屋外,逸仙猛地抬起頭,她突然想起來了,今天,其實是她的生日。
“除了禮物,至少現在,我給不了你一場像樣的宴會。你也知道現在我們太拮據,那些處理好的文件,和為你省下的休息時間.....可能就是我能做的全部了吧.....”
“我這人沒什么錢,過去也是,現在也是,將來或許也是,只能做到這一步了?!?/p>
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也許是最孤獨最卑怯的存在,可這樣的孩子一旦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往往都會竭盡全力去留住它,那是他們僅存的歸屬感。
深深地嘆氣,和身上的一個寒戰(zhàn)。的確很冷,現在應該是深夜了,只希望剛才的動靜不要吵醒其他人,不然的話又是一些麻煩事情。頭疼歸頭疼,桌子上的胃藥等一下吃一點,緩和緩和身體。
很晚了呢。
也許她,真的走了啊.....但那樣子也好,早點回去休息也是件好事,別感冒了就好。
“對不起,生日快樂?!?/p>
他支撐著站起身,疲憊落寞地邁開步子,像是發(fā)條即將用盡的人偶一般,雙臂和雙腿都是機械的動著。扶著桌子咳嗽了幾下,杯子里的水已經涼了。
外邊的雨,似乎不下了?
也好,不下了至少不會冷了,逸仙回去也方便一些。
吱————
木門再度被緩緩推開。
指揮官猛地扭回頭,望向了那個雨后晴空下有些朦朧的身影。
“逸仙....你.....”?
“我不會原諒你的……”
走進來,站在了指揮官的面前,逸仙用力的動了動手腕,而后把油紙傘放到了一邊:
“至少在陪我批改完文件以前,我不會原諒你的.....”?
其實,正因為怯懦的孩子們會去拼盡一切地守護自己所愛的東西,所以這世上最缺乏安全感的他們,恰恰也是最懂得給予別人安全感的人。
就像我們每個人心里的那位一樣。

新年。
早已是寒冷的冬日,卻無法壓住人們心中那熱熱的感情。
藕,藕斷絲連,代表了即便遇到任何會將兩人分開的苦難,互相的感情也無法被分割。而當最后一片晶瑩剔透的蓮藕從刀身上揭下,配上已經做好的蒜汁與調料一起,美味的涼拌蓮藕便做好了,與肥牛一起端上了餐桌。
逸仙就安靜地坐在一旁,面前是兩個剛剛斟滿的白瓷酒盅。?
木桌的中央擺著一口熱氣氤氳的銅鍋,高聳的煙囪析出一縷縷青灰色的煙。亮紅的辣油和濃郁的白湯被分隔開來,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浪花,一旁的電視正播送著東煌一年一度的春節(jié)晚會,背景音樂是那首怎么也聽不膩的《春節(jié)序曲》。
“食材準備地差不多了?!敝笓]官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期盼已久地搓了搓手,“各位也不用等了,趕快吃趕快吃!”?
就等著這句話了,艦娘們立刻拿起筷子,大批大批的食材被迫不及待地送入鍋中,又在翻滾的熱浪中轉瞬間變了顏色。
“話說你是怎么想到過年的時候吃火鍋的?天才啊?!眾A起一片蘸滿麻醬的豆皮,指揮官好奇地問道。
“過年啊,總會讓人想要團圓的?!币菹尚χ卮??!盎疱伒脑?,不正是陰陽相圓的么?”?
“寧海平海她們平日里都說你是東煌才女,我為什么沒看出來呢?”指揮官攪了攪鍋中緩緩浮起的魚豆腐,笑著調侃,“你真是一婚傻……唔!”
逸仙收回塞給指揮官一大片酸蘿卜的筷子,示威著反擊,“再敢胡說的話,就把你的芝麻醬收走!”?
窗外,接連升起的火流星呼嘯著直沖天幕,在漆黑的夜空中炸開大大小小的煙花,美得令人沉吟。
“新年快樂。”
異口同聲的,兩人舉起酒杯,一同飲盡。
烈酒入喉,仿佛火焰自舌尖滾過,冰冷的酒液淌過后,溫暖的感覺從胃里漸漸浮了上來,燒的人渾身都暖洋洋的。
放下酒杯,指揮官直直地盯著逸仙那因為辣味與酒精而布滿紅云的臉頰,看得她一陣不自在,
“那這些食材有什么講究嘛?”酒過三巡,指揮官打開了話匣。
“當然有啊,”逸仙也來了興致,“你吃到的也許是一鍋雜燴,但實際上每一種食材都有一種意味,牛肉是嫩,蝦滑是鮮,蘿卜是脆,土豆是甜,紅油是辣,湯底是鮮,甚至是花椒的麻和苦,這些都是火鍋里的人情世故,都是值得去細品的,這和人活著是為了享受悲喜歡愁是一個道理?!?/p>
“酸甜苦辣.....倒也算是百味交集....”指揮官低聲地自言自語,繼而又抬起頭,笑著催促“好啦好啦,快吃快吃!山藥要煮爛了!”
“欸?!那快點!還有魚丸!”逸仙如夢方醒,卻也倉皇起來。
“等等!撈錯了,那是我的那一份...”?
“別搶別搶.....”
“.............”?
透過寒風拂過的窗口,透過屋內溫暖的燈光,透過鍋口飄逸的熱氣,透過兩人互不服輸的拌嘴,電視上的節(jié)目依舊在播放,主持人依舊在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講述著人情世故:
流年似水,煙火燦爛的除夕里,走在明天的第一道晨光里,走在每一個雪花紛飛的星夜里,卻只想和那個最想陪伴的人看盡春色,嘗過四時之味,領略人生的滋味。?
四方食事,不過一碗人間煙火。
封面畫師:豆芽菜
ID:78675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