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滅神記 立秋

#跑團劇本的副產(chǎn)品,描述百年前大炎滅神戰(zhàn)爭中的興衰變化,肯定會續(xù)寫不定期更新。
#無人勝出系列并沒有閹割,續(xù)寫更新可能會在近期更新。
#訂場詩:? ?????????
????????????????????列中1,5
歷經(jīng)千載共雨風,解神難滅人念空。
史書不罄和睦日,放任自流民謠中。
唯心猶追制星月,發(fā)念欲逐戰(zhàn)卻窮。
物熬朝夕度人歲,展翅奪輝爭又空。
大炎滅神記 手錄

在維多利亞的南部,較為安定的地方,難得的孤獨讓我有時間記錄從550年年初到560年年末在大炎的一段經(jīng)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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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小的時候總會在假期時間邀請表弟來家里玩,凌亂的歡樂時光自然記不清楚,但當他離去時的孤獨感還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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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怕的就是習慣,因為大多數(shù)能被習慣的事務(wù)最終都會離我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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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說,這是在教會我們珍惜,但我知道這不過是在夾縫中的又一種適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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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我想在幸福的一生中,什么都不用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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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不會自卑,學不會換位思考,學不會大局觀,學不會忘記,學不會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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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人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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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是我的生命終點,又是上帝在教會我珍惜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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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些曾經(jīng)活躍在大地上的怪神就不必學會這一點,他們可以隨意的永遠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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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現(xiàn)在生命是我唯一想要的東西了,從沒那么想要過。我還想去看看,去看看那片廣袤的大陸,在脫離神的寄生和吸血后是否能步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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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那個藏龍臥虎社會的街頭巷尾人們是不是還驕傲的掙扎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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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社會存在的又一進步?還是換個角色的老劇本?我真想繼續(xù)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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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們世界終結(jié)的那一刻,我也不會厭煩,因為這個殘酷世界足夠精彩,足夠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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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看到,應(yīng)該是由我口述的。我寫不了字了,也看不清東西,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維多利亞家精神病院改造成的養(yǎng)老院里。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刪減多少,但我說的,都是我所見的。
我的助手,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因為我記不住。她總是少言寡語,在和我商量這本書的名字時,她像臺打字機一樣讓我安心。對書的內(nèi)容她并沒有多問,只是感嘆,我們之間能商量的只有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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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大炎的語音習慣來取,是應(yīng)該精簡又能如雷貫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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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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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道翻譯會怎么辦?他們曾經(jīng)把一本書的名字直接用簡寫翻譯叫《PK》。但其實原標題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卻意外的和內(nèi)容相契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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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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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什么好的意見嗎?”
我的手在呼吸機上敲打,盡可能保持節(jié)奏一致,自那之后我總是這樣緊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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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直白一點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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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一出口便惹我生氣,我很小氣,特別是在別人評論我的作為時。因為我知道自己在書里有大部分的謎語和無理取鬧故作高深。而她是唯一聽完的人,也許是打字手酸,對我故意闊達篇幅的一種反抗。但氣很快消了,畢竟她真的撂下不干,我會更加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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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有直白點的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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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地點和主要事件直接放在書名里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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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主要事件………”
我年輕時也有寫作,但效果都不好,我對這方面很沒自信。因為不夠倔強,太在乎讀者的想法。往往把文字一改再改,想要寫得漂亮。我對這方面確實很不擅長。但在歸納一件事時,我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
“那叫………大炎滅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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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拉了個長音,其實這句話已經(jīng)在我大腦里演練過一次。似乎要加上長音才會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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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話,旁邊又傳來了一聲嘆息和打字機開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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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0年1月20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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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船上剛吐完,一邊想著“大海無量,大海無量?!币贿呑呋卮摗:谏尘?,還飄著雪花。我很喜歡雪,因為從小就沒怎么見過,但現(xiàn)在沒興致去玩。船艙很空,就我一個。水手和船長都是在夾板上,是兩個大炎人,說著聽不懂的話。這和我之前預習的完全不同。我不應(yīng)該指望他們能照著旅游指南上發(fā)標準雅言。水手兼大幅時不時會來看我一眼,又去和船長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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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那塊在地圖上很廣袤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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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就很崇拜那,認為國家之間,版圖大小意味著一個國家國力的一切,而我父母的朋友一次又一次的糾正我這個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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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國家是一塊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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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的意思,但真有這樣一塊黃金未必是好事。畢竟連糧食都種不出來,只能被其他國家廉價的買走,最后什么都留不下。
而后來事情也逐漸向我想的方向發(fā)展,那個廣袤的大地,確實有他的實力。
在邊緣的幾場戰(zhàn)爭中,祖國被劃來劃去,而那個大陸就像上帝一般,靜靜的看著,只有在報紙上才能看到他不時顯現(xiàn)出自己的威嚴和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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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的向往,逐漸勝過了留在祖國,在心靈上,我總向往著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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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又開始晃,水手和船長的話開始變得很激烈,但我不確實是在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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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面已經(jīng)沒有可以吐的了,但我還是想去一吐為快,哪怕先去吃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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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上樓梯,向甲板去。當我踏上銹跡斑斑長著藤虎的鐵梯時,那兩人的話語隨之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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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有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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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蹩腳的炎國語說著,但那兩人仿佛變成了柱子,任憑海浪打在身上,一動不動。他們抬頭盯著同一個地方,看得入迷。在風浪滾滾的碼頭不遠處,有一團金色的光芒,亮得可怕。似乎是霧氣狀態(tài)的。雪在光的背景下變得觸手可得。我開始以為那是燈塔,但往前走了兩步,看見有一個微弱的星點在亮黃燈光的邊緣,時隱時現(xiàn),才意識到那才是燈塔。我順著兩人的眼睛看去,亮光的來源處。
許多人為了這一幕跑便世界各地,為那東西畫相,用最新的技術(shù)記錄祂的痕跡,甚至不惜變賣家產(chǎn)為了再看上一眼。即是多次回憶那個時刻,但我依舊肯定那時的興奮很短暫。覺得幸運,想畫下來說不定能買個好價錢,但我不會畫畫。也沒有那些儀器。
遺憾后,就是習慣性的擔憂。
我猛的推船長,叫他避開碼頭。因為那東西正在入水。
龐大體型掀起的巨浪會把船弄翻,甚至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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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在我的推搡下確實回過神了,但他又開始做那些在我看來愚蠢的事,他拉著水手兼唯一的大副一同跪下,開始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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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光芒已經(jīng)開始收斂,祂進入海面下的部分把魚群招來,魚群猶如在空中游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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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你覺得那樣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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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依舊很虔誠,在大雪中被蓋上薄薄一層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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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陪著他們,繼續(xù)看那坨光芒,看祂慢悠悠的,像肥碩貴婦步入泳池一樣的進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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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祂身下,大魚小魚互相追逐著,仔細看還能看見鱘和被掀起的貝類也在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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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大海確實難得一見,我繼續(xù)看著,魚群變換著排列,躲避掠食者。被掀起的節(jié)肢動物撲騰著,想落回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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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的頭已經(jīng)沒入水面,就像溶解,但沒有泡沫,進入水面的部分消失得很自然。光也隨之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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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腳尖頂了頂船長的手臂,他還是像個鮑魚似的,不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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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欄桿上,看著光芒,逐漸消退,我擔心的大浪沒有到來,祂入水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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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還伏在甲班上,很多時候,信徒會用這種方式表現(xiàn)自己的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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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佛不拜,拜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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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大炎文化獨特的哲理,我想眼前這個祈禱平安的船長,也在為自己對著神離去的背影祈禱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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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我來大炎的目的之一,去看看所謂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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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光芒完全褪去,金色順著海面,奔向海平面然后化為滿天星空。天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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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感激涕零,大福兼水手也是,他們互相拍著肩膀,像在祝福又像在倒苦水,樣子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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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乘著船平靜的時刻,徹底癱軟到甲班上,放眼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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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與星之間并非沒有鏈接的虛空,可以看到有很多游動的線,這樣的繪圖恐怕是生物的眼睛獨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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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種預感,很長一段時間里,不會有東西能像人眼一樣記錄這種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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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船緩緩靠岸時,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震了一下,于是立刻站起來,看向大海無垠的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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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還很平靜,船長和水手也沒打算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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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吹過,已經(jīng)快要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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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一股滔天水柱從海面上聳立而起,起初我震驚與船為什么沒有搖晃,當我看下船下時才發(fā)現(xiàn)我們正被吸附在水壁上向上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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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恐懼是最深刻的,感覺到渺小無力,甚至覺得這是一場夢,只要閉上眼就回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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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甲班上不敢動彈,不敢去猜測自己距離海面已經(jīng)有多高,背后則是一片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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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zhuǎn)過頭,隔著幾米厚的水層,我第一眼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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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扭曲的自己,就像抽象派畫師的畫作:《吶喊》。但底色更加多彩,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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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映出我的,是一片鱗,上面沒有藤虎或水藻,光潔得像銅鏡。鏡子本身也在時刻變換著顏色和光澤,讓里面的我不斷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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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柱一直向上,沒打算清理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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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們也恢復了理智,這是驚恐觸發(fā)了人的精神免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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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和大福去努力的讓船掛在水壁上,如果船現(xiàn)在直接落下,我們就將死無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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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龐大的軀體繼續(xù)直上,似乎有無窮的剩余軀干還泡在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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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祂與碼頭入水的是同一只,但那時祂更像個肉球,現(xiàn)在像是肉球搓成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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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盡力保持懸掛,但隨著之后的軀體越來越小,那種吸附力也在隨之減弱,我們開始慢慢向下移動,此時船在數(shù)百米或更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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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還在賣力的讓船貼近水面,直到我們看到那條細絲一樣的尾巴抽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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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最末端,也距離水面數(shù)十米。
而且我們不可能平穩(wěn)的滑落,因為祂已經(jīng)把這層水外套徹底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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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的水流失去了吸附力,沒靈感的水流尸體一樣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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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這時,我總會有種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自然到我不會去懷疑,我覺得我會從這場災難中活下去。
這種感覺總伴隨著幾段災后的圖景,似乎是為了讓我更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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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精神免疫力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但在此刻我感到了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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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金色的光芒,逐漸沒入云層,我合上雙眼。我不知道船長和大副此時怎么想,但應(yīng)該還是撲在甲班上,鮑魚般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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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沖擊力瞬間將船只擊碎,這條老船到了它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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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xù)合上雙眼,聽水流的聲音越來越大。
但當我醒來時,卻沒有白色宮殿或者黑色的熔爐,而是一片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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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海邊,讓我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我很幸運,保住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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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知道那位神并無意去傷害我們,我們對祂連鱗片都算不上,只是祂在行經(jīng)途中,順便踩死的一兩只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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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大炎人與神關(guān)系的主基調(diào),也就是那次,我的潛意識里埋下了對這種絕對存在的恐懼。
那些人類的科技,技術(shù)日新月異的進步,報紙上天花亂墜的吹著,現(xiàn)在看來那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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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肺部很痛,就像有只蟲在肺泡里爬行,它富足上的倒刺割得我呼吸困難。
或許是這里曾遭受過天災,有的原石碎片和海水一起進入了我的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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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想透了自己會死在這劫后余生路上的方法,其中包括絕癥,病菌,或是毒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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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樣我就能在現(xiàn)實到來時,保持鎮(zhèn)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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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是為什么我的時光過得比別人慢,而我卻依舊一事無成。我總是喜歡先想透,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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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原地深呼吸了好一陣,氣息開始慢慢由短變長,好像那只肺里的蟲子停了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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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大海很漂亮,比伊比利亞的漂亮。
完全沒有一點人類的痕跡,甚至連堆疊整齊的石塊都沒有,是蠻荒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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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過來后,我憑借直覺向海的反方向走,順手撿起一些堅果或貝殼,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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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時間并不長,我感覺到腳底有一陣疼痛,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鞋子已經(jīng)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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礁石在上面留下血痕,已經(jīng)流了不少血。
但當我留意到它時,疼痛才開始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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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手頭實在沒有東西安撫它,只能學著書上,撕下一塊布把傷口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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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xù)向我認為的方向走,風在林子里跑得很慢,任有不少陽光透進來。
猿猴的叫聲,和鳥鳴這時才被我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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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旁邊出現(xiàn)了一條窄窄的小徑。它上面沒有柔軟的地衣,而是一條泥濘小道,有的地方露出石頭也被磨的光滑。
本無方向目的的林子在一瞬間以它為了中心,向前后不斷延伸。是文明的痕跡,如此耀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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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興奮,迫不及待的站到泥濘小路上,向它延伸的地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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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依舊被林子掩蓋,但我只要一直沿著這條路走,就會找到人家。
只要不是強盜窩子,我就能繼續(xù)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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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完成我此行的目標,去成為一個炎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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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很滑,我不得不拽著兩邊的灌木。下坡時,索性坐著它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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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步伐逐漸輕快,期待見到一個來采藥或耕田的炎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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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走了很久,汗流浹背,直到日暮西山也沒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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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我的方向走錯了?或許這只是野獸走出的路?但我沒有選擇,只能將錯就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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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時分,我沒有住所,能感覺到力氣在衰退,但沒有任何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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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打算搭建房屋了,于是就地躺下,拿起了一粒青色的果實。摸起來很硬,我咬了一口,是出乎意料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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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得好像吃了一口膠水,我把果子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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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目前,如果是在求生,我的行為是完全錯誤的。我沒有去找一些船上可能掉在附近的物質(zhì),沒有準備好生火工具,沒有食物和水,還亂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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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些事當時的我未必不知道,只是麻木了,思維混亂。驚恐后的精神免疫,再加上我怨天尤人,酷愛自擾的思維方式,把這些應(yīng)該做的事都推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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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備在數(shù)下睡上一晚,于是在太陽消失前,我把收集了大量的地衣,他們?nèi)彳?,而且保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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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們蓋到身上,盡可能不露出皮膚,如果發(fā)現(xiàn)不夠我就再去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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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在夜晚前,變成了一大坨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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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森林可怕得像許愿瓶,你想它多可怕,它便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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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猿猴的叫聲時遠時近,我希望他們能再遠一些,下一次便更高更近,仿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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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林子很稀疏,應(yīng)該不會有狼群,當我瞧瞧的睜開眼睛,卻看見對面的林子中好似有一小團燈火,在看著這邊。
我立刻意識到那是野獸的眼睛,他們在夜晚比白天更加靈敏,我的身體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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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讓自己安靜,不發(fā)出一點可以吸引它過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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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汗液從體表開始流出來,我感覺很癢想去撓一撓,但那眼睛還在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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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左右搖晃著估量我的大小,這是野獸在撲殺前常用的方法,其實它早就知曉我的存在了,用它明銳的嗅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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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估量我手里有沒有鐮刀或錘子,想必這種猛獸在有人煙的地方?jīng)]少受這些農(nóng)具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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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xiàn)在我手里,只有我的緊張的汗液,在嘀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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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瘙癢開始擴散到背上,腳背上,是不動彈更本無法撓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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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努力的咬著嘴唇忍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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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時的世界對我來說就如同只有兩個東西,一個是緊張的我,在尷尬的影藏著,一個是不確定的它,不知道我到底值不值得,應(yīng)不應(yīng)該,去咬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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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很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些,就像失眠時,希望下一個短睡眠醒來就能看到太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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瘙癢逐漸消退了,對面的那樣眼睛一直看著我,每當我要入眠,它就踩踏地衣和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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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把我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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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發(fā)想念那些曾經(jīng)的日子,能在被窩里,等待太陽升起的日子。
那時我至少可以隨意的翻身,隨意的抓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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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懷念失眠的日子,至少我能隨時起來,拿其床邊的書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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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回憶忽遠忽近,終于,我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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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開始松弛,哪怕它現(xiàn)在跳起撲過來咬死我,我也回在最后嘗上這一口回憶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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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要安心入夢時,它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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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高昂的咆哮,宣布自己勝利。
是一聲沉悶低吼,就像有的寵物在被摸時會發(fā)出的,絕對屬于長著獠牙和皮毛的那類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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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聲音并不愉快,感覺在這聲的末尾,就是一聲怒吼然后撲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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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又把眼睛睜開了,繼續(xù)看著那個搖曳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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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惱怒幾乎主宰了我,我想立刻站起來,沖過去,用我所能的力量去和他廝殺。用我所知的語言去辱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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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牙切齒,能聽到咯咯作響,手指深抓地面,好像地面是它的一部分,而我正在與它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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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憤怒最后還是褪去了,我又變得無奈而恐懼,只能繼續(xù)盯著它看,祈禱著它的心境也和我一樣,它憤怒過,但褪去了,又回到博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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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為了保持清醒,開始想一些數(shù)學或構(gòu)造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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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一個說書人口中聽過這樣一句話:“朋友會背叛你,家人會背叛你,愛人會背叛你,甚至國家都會,但數(shù)學不會,數(shù)學不會就是不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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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中的擺爛能給人及時的安全感,但也會讓你停滯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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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冗雜的思緒讓我在昏睡和清醒見不斷游離,太痛苦了。那只眼睛卻還在看著我,它到底在等什么呢?等我動彈?還是等我死去?深夜中其他的事物都不重要了,只剩下它在陪著我,用威懾提醒我注意,但又不至于讓我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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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鼻子因為空氣開始變得很干,這是老毛病了。有時我甚至會戴上口罩睡覺,防止鼻子干裂疼到醒來,但現(xiàn)在我不得不忍受這種痛苦,就算用嘴呼吸,也還會發(fā)出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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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是一種枯葉的味道,讓我想起兒時走過“黃金大道”時那種奇怪的味道,一開始覺得像動物的排泄物,或者沒公德心的主人放肆自己寵物干的好事。所以我總不敢去踩那些葉子,每次去就像步兵走過雷區(qū),看著其他孩子歡笑著跑過,身上的風卷起落葉,反而讓我膽戰(zhàn)心驚。
現(xiàn)在身下完全是這種味道了,但我只能繼續(xù)趴著,假裝我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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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成的時間過得很慢,我這才理解長夜是用人的口吻說出是詞匯。
身上好像有蟲子爬過,但我不敢去驅(qū)逐,對毒蟲,不驚擾才是明智之舉,但那依舊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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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缀蹩旖谐雎暳耍液薏坏矛F(xiàn)在就站起來,彎腰去拾起一塊石頭,把那家伙嚇退。但全身就像被澆筑了水泥,動彈不得。力量在關(guān)節(jié)里繃緊,又只能泄氣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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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似乎陷入了一種夢怡的狀態(tài)。不斷夢見短暫的天明和那頭野獸慌亂逃走的模樣,不斷夢見我成功的站起來,但每次清醒的匣間我都還在趴著,還在憋屈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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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一個夢能帶走我多長時間,也許是數(shù)小時,也許只是一分鐘內(nèi)發(fā)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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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xiàn)在真的很想要一塊懷表,看看我堅持了多久,還要堅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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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黎明后,我就真的可以逃離了嗎?野獸不是小說中的怪獸,它們不害怕陽光。也許它也在等著黎明,等著光芒給他提供充足的視野來撲殺我。想到這,我感到無比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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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稍縱即逝,我有了一種釋然。一種對失去的勇氣,我真的要嘗試站起來,用手邊的一切去維護自己,于是我把手從胸前,按到了地面上,準備發(fā)力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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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那只眼睛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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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清楚的看到,它不是被什么東西擋住了,而是半瞇了一下。這把我堅持的底層打破了,我意識深處尚存在一種念頭:“那不是野獸,是我自己的恐懼和想象力造就的玩意,那可能是一滴露水或一只螢火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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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基調(diào)讓我始終有勇氣去驗證那個猜想,但現(xiàn)在破滅了。我的力量在暴露后是絕對不及野獸的。這讓我本該站起來的身體又凝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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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我只剩下一個方法,繼續(xù)等,直到黎明來揭曉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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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在恐懼里走過大半,或許我是真的累了,在我看見黎明刺破黑暗時,我剛從無夢中醒來。
一點赤紅色在我的西邊升起,那是太陽。
就像植物一般,我狂熱的感受從那個方向帶給我的勇氣和安全感,不知為何恐懼消散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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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站了起來,幾乎沒有用雙手撐著地面。寒冷,麻木,疼痛,一瞬間涌入肉體中,我又摔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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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衣從我身上落下,就像退下的蛹皮。我沖太陽的方向大叫,撕心裂肺的吐出昨晚的恐懼和不安,聲音在稀疏林子里回蕩了一會兒,驚起一陣鳥獸展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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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沖向那個盯著我的眼睛的方向,那個博弈了一夜的敵人,可敬的對手,可怕的野獸,可憐的失敗者,可悲的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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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找到它。我沖了好幾步,明明那么近,但我只是走入了一叢灌木。
我贏了,但我只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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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木上,掛著一枚果實。這個季節(jié)幾乎不可能存在的可人碩果。藏得很好,果實外殼是堅硬的木質(zhì)外殼,中間卻有一滴水一樣的東西,是半透明的里面有一包種子還發(fā)著清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