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y君別云辭兮

古代架空OOC 不喜勿入

吳邪跪在大殿中央，位于首前的皇帝專注批閱奏折，似乎完全沒有聽見有人進(jìn)來。

約莫一炷香時間，大太監(jiān)見吳邪因筆直跪著而額頭沁出的密密汗涔有些不忍，便悄聲提醒皇帝，這時皇帝才恍然反應(yīng)過來般抬頭，眸光流轉(zhuǎn)著和善：“哦？太子來了？怎么跪了這么久？”

“兒臣見父皇正處理政務(wù)，不便打擾?！眳切肮Ь戳饔谘员?。

皇上放下毛筆，并沒有讓吳邪起來的意思：“看來太子的規(guī)矩學(xué)得一絲不茍嘛。”

吳邪眉峰一挑，知道皇上這是在暗指自己，心下一緊：“父皇謬贊，兒臣仍有不足。”

“嗯，不足?！被实厶匾饧又亓苏Z氣?！半蘅茨愦_有不足，不然怎么在臨安一去就是幾年。太子乃國之根本，你可知？”

“兒臣知錯。”吳邪以額抵地，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

“朕倒是覺得，皇兒一點(diǎn)都不明白，否則怎么一錯再錯?！被噬系哪抗赓繝柹畛料聛?，靉靆不明。

吳邪暗暗攥緊衣袖，心想皇帝肯定全都知道了，目前最要緊的是如何保住張起靈。

“都是兒臣的錯，與他人無關(guān)。求父皇只罰兒臣一人，萬萬別牽連其他。”

皇帝輕笑一聲，沒搭理他，自顧自問道：“清晨朕在東宮，抓住了一個膽大包天的刺客，他竟敢明目張膽地行刺于你，皇兒你說，這般膽大包天的家伙該怎么罰？”

吳邪清楚，如果張起靈要逃，這些御林軍絕對拿他沒辦法，他甚至可以悄無聲息地離開不驚動任何人?，F(xiàn)在他被捕，幾乎可以確定是自愿而為，那為什么……為什么他心甘情愿地被捕。

“父皇，其實(shí)那人不是刺客，是……”

“不是刺客為什么身著夜行衣，身負(fù)武器，悄悄潛入皇宮。而且他已經(jīng)承認(rèn)自己是刺客，而目標(biāo)正是——你?！被实埏@然不想聽吳邪說完，出聲打斷。

承認(rèn)了？他承認(rèn)做什么？張起靈你是瘋了嗎？吳邪滿心疑惑，這家伙不要命了是嗎？

皇帝揮揮手，吩咐所有奴才退出去，偌大的養(yǎng)心殿瞬間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

“皇兒你想怎么處置他？朕看不如斬首示眾，以儆效尤，怎么樣？”

“父皇，不要，不要傷害他?！眳切凹泵φf道。

“哦？太子如此仁慈，倒也不錯，只是日后駕馭帝王之術(shù)可千萬不要婦人之仁。”

吳邪不愿意坐在這腥風(fēng)血雨的位置上，他不想看見那些腌臜的勾當(dāng)，不愿看見手足相殘的場面，不欲面對后宮三千的紛擾，不喜孤寂漠然的帝王心。

他不喜歡那種站在最高處枷鎖纏身的處境，不喜歡枕邊人無時無刻不在算計，不喜歡朝堂群臣暗地里波流涌動各懷鬼胎，他討厭所有的討好都是為了榮耀，所有的背叛都是為了權(quán)勢。

他最適合偏安一隅，自在逍遙。晨有朝陽，夜有皎月，身邊是赤誠相對的愛人，對面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在花間，在酒香里，喝一壺，成一詩。吳邪想要的，從來僅此而已。

皇帝見他倔強(qiáng)地默聲不答，有些無奈，他何曾不知自己的這個兒子從來不喜帝王位，只是在眾多孩子中他最有魄力，最有才華，最吸人心，實(shí)在是最佳人選，否則吳邪要是真的喜歡那人……讓他們?nèi)ヒ矡o妨。

“皇兒，你若娶了晚娘，朕便放了那刺客?！被实巯胱寘切叭⑵蓿谂拥娜崆閻圩o(hù)里，時間一久那些過往便會淡去，他的生活也會回到正軌。只是剛開始會不情愿罷了。

吳邪有些無力地慢慢彎了脊柱，跪坐下來，雙目無光，黯淡無澤，“父皇……您可知那刺客是誰？”

“朕知道。”皇帝的聲音深沉地砸下來。

“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讓兒臣娶妻。為什么解雨臣可以得到您的認(rèn)可，而兒臣不行。”吳邪輕輕抬眸，他的眼眶紅了一圈，盈著水光，整個人顯得有些破碎。

其實(shí)很多答案他都知道，可他就是不滿，內(nèi)心的叛逆不停上涌。他已經(jīng)順從了很久，很久，每一次父皇母后一句不允許，他便立即舍棄所好。

從放風(fēng)箏到斗蛐蛐，從捏泥人到做宮燈，從耽于音樂到著迷風(fēng)景，所有同是出自皇家的皇子們的樂趣他通通沒有，他只是跟著太傅的教學(xué)按部就班地走著，一切都是枯燥的冷漠的。

他喜歡文學(xué)，卻不喜歡太傅引申的帝王術(shù)，他喜歡史學(xué)，卻不喜歡太傅干巴巴的解讀。

他看見多少文人因帝王喜好而錯失良機(jī)，他看見多少女子因帝王昏庸而承擔(dān)罵名，他看見多少平民因帝王喜怒而丟掉性命。

吳邪從來都覺得天下不是哪個帝王的，這天下分明屬于百姓，本該由百姓作主，他不想做那個搶了百姓天下的人，不愿把情緒強(qiáng)加給天下。

他想把天下還給百姓，想做灑脫自由的人。

“你記住，你是太子，是皇帝的兒子，不是哪個尚書的兒子?！?/p>

皇帝隱隱有雷霆之怒的跡象，卻忍著不發(fā)作。

“父皇，兒臣真的愛他，兒臣只想有他一人，只想與他白首?！眳切岸嗄攴e壓的反逆沖上大腦，他已經(jīng)舍棄了太多，他不能再舍棄張起靈。

張起靈，是他最后的救贖。

如果沒有了張起靈，怕是心都要徹底麻木，徹底被遮蔽了。

“糊涂?！被实壅玖似饋?，走到吳邪面前，深呼吸一口氣，壓下了欲噴薄的怒氣：“不娶晚娘，朕會再尋適合的女子，只是下次便是太子妃而不是太子側(cè)妃了?！?/p>

“父皇，兒臣不愿，求父皇成全孩兒?！眳切扒瀣摰臏I如線般連著落下，敲鐘似的砰砰磕頭，額中心沁出血珠來。

皇上目光漸漸暗下，閉上眼，緩緩睜開，對吳邪的磕頭聲充耳未聞，傳喚大太監(jiān)入殿，不顧太監(jiān)看到這一幕的訝然，吩咐道：“按照律法，處置了那刺客罷。”

“父皇！”吳邪驚慌失措地跪著爬過去，渾然不覺額間疼痛，“他不是刺客！他不是！”

“你真當(dāng)朕什么都不知道嗎？”皇帝一拂衣袖，“他被誰收買，奉命何事，難道朕真的一無所知嗎？若不是你一直隱瞞身份，你敢保證他會留你一命嗎？”

帝王極其壓迫的詢問如雷般連串擊出，轟隆隆地劈開吳邪處心網(wǎng)織的表面，將他奮力隱藏的東西徹底暴露。

“可他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

皇帝看向有些撕心裂肺的兒子嘆了口氣，他一向乖巧聽話的孩子終究長大了。吳邪不是沒有露出過反骨，但皇帝認(rèn)為帝王并不是永遠(yuǎn)溫軟的角色，所以他一直很贊賞吳邪這恰到好處的反骨。

只是沒想到他一時的縱容，導(dǎo)致吳邪的反骨愈演愈烈起來。

“您既然知道背后之人，便不該遷怒于他?！眳切耙е溃M力克制著聲音，他知道父皇為什么不處置三皇叔?；实圩约阂采岵坏糜H弟弟，更何況是從小長在他身邊的弟弟。只要三皇叔不真正干出什么出格的大事，能忍，父皇一般都會忍下來。

太監(jiān)見情況不對，又悄悄退出去。

“您舍不得自己的手足，難道兒臣就舍得犧牲我的夫……相公去掩蓋元兇了嗎？”吳邪及時剎住“君”一字，后怕從脊柱慢慢爬上來，激出一身冷汗。還好自己沒說，否則后果誰都不敢想。

皇帝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他一想到自己那個三弟就無奈，打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自然是放不下的，而且朝堂之上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但若是處置了張起靈，最喜歡的兒子又會跟自己決裂。帝王，何曾輕松。

思索良久。糾結(jié)良久。猶豫良久。

“好。朕可以放了他，元兇朕自有決策。”皇帝轉(zhuǎn)過身看向滿臉淚痕的吳邪，嘆息一聲，“但要怎么做你自己清楚?！?/p>

“兒臣娶那公主就是?！眳切爸刂匾豢念^，眼淚打在地板上怎么也止不住。“兒臣……兒臣想去見他最后一面?！?/p>

皇帝負(fù)著手坐回龍椅上，“去罷。待你婚禮結(jié)束后，朕便赦免他，任由他去到哪里。”

吳邪失魂落魄地退出大殿，日光落到一片白茫茫的雪上，刺眼錐心。

解雨臣奉命守在外面帶他去見張起靈，看見吳邪滿目悲愴便更加確定猜測的結(jié)果。

“皇上還是要你娶親嗎？”

吳邪呆滯地單音節(jié)肯定一聲，行尸走肉般無神地站在解雨臣身邊，他走吳邪就走，他停吳邪就停。

“張起靈怎么安排？”

身邊人重重嘆了口氣，蒼涼望向冬日依舊葳蕤的柏松，上面覆滿了雪，吳邪伸手拂掉一些，“等婚禮辦完，他就自由了。”

“你這額頭要不要遮一下？一會張起靈看見……”

吳邪點(diǎn)點(diǎn)頭，選了就近宮殿洗面上藥，帶了條抹額掩蓋住傷痕。他今天特意穿了身銀白袍，他想著張起靈不喜歡自己一身明黃。此時配上天藍(lán)色的抹額，愈發(fā)清俊冰冷。

張起靈看到他時有些發(fā)愣，更覺如此白衣干凈的少年不應(yīng)出現(xiàn)在在這骯臟昏暗的地牢中，自己一身黑衣站在吳邪對面，像極了明暗立場，中間隔著無法跨越的交界線。一瞬間，張起靈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塊污點(diǎn)，臟了他明媚干凈的少年郎。

解雨臣帶著其他人站到外面去，非常遠(yuǎn)。只剩下吳邪和張起靈。

“起靈。”吳邪撥了撥張起靈的碎發(fā)，盯著張起靈看了看，果然他無論在哪都是這樣衣冠整整，容發(fā)整潔。有些欣慰，有些心痛。

“你怎么來了？”吳邪湊過來溫軟的氣息輕輕撲打在臉上，張起靈了滯一瞬，立即后退隔出一段距離，生怕自己牽連到吳邪。

“我想你?！弊约鹤類鄣娜藢ψ约罕苤患?，當(dāng)真，當(dāng)真是心如刀絞。

張起靈不忍心對上吳邪含情脈脈水光瑩瑩的眼眸，他害怕自己一個難舍就干出帶太子逃亡天涯的蠢事來。他過得怎么樣無所謂，吳邪不能跟著自己顛沛流離。

“起靈，我知道我瞞你讓你傷心，我向你道歉。別冷淡我好不好？”吳邪走過去，從后面抱住張起靈，依戀地靠在他肩膀上。

“吳邪，便當(dāng)我休妻了罷。以后我們再無瓜葛?！碧熘缽埰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多痛苦，那是仿佛已經(jīng)超越肉體的痛楚，是被蹂躪靈魂，拉扯意識的極致折磨，比凌遲還令人難以忍受。

那人果然失控地吼了一聲張起靈的名字，隨即眼淚簌簌地砸下來，一顆未落另一顆又至。

張起靈想如同往常一般替他拭淚，安撫他，可如今早已不復(fù)當(dāng)時，自己該以什么樣的身份來照顧他呢？

刺客嗎……哈哈。

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他張起靈有什么資格要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人做妻子啊，更何況他還背負(fù)著刺殺的使命，即使他已經(jīng)放棄。

吳邪萬念俱灰，最后一根稻草都被人連根拔起。他忘了自己準(zhǔn)備問張起靈為什么情愿被抓。見到張起靈之后，他產(chǎn)生了更多為什么，為什么如此冷淡，為什么要休掉自己，為什么一言不發(fā)。

印象中的張起靈不像是在乎身份的人，他不管面對誰從來都不卑不亢，為何偏偏對自己就……

最后什么也沒問出口，什么都不想再問。吳邪宣泄完情緒，抹了把臉，抹額有些松動，露出半角血紅。

張起靈撇向抹額，忽然看見那若隱若現(xiàn)的新增傷口，不經(jīng)意間流露心疼神色，隨即又不動聲色地掩藏好情緒。他克制住關(guān)心，恢復(fù)往日的冰冷，坐到床上，閉目養(yǎng)神。

吳邪見他這般疏遠(yuǎn)，倏爾心臟緊緊收縮，痛得他遏不住顫抖，一下子捂住心口，所有的神經(jīng)都在發(fā)作，相互糾纏拉扯著，幾乎要把吳邪分裂開來。一句話沒說，出了牢房倉促跑著離開，剛到外面便攥住解雨臣，暈了過去。

“太子殿下！——”

張起靈聽見遠(yuǎn)遠(yuǎn)傳來人群亂哄哄的聲音，呼喚著太子，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遠(yuǎn)。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想出去看看。上鎖的牢門關(guān)不住他，手指摩挲著鐵鎖，思索良久，終究作罷。

自己留在吳邪身邊，只會給他帶去麻煩，更多的、源源不盡的麻煩與危險。張起靈坐回去，從胸口處掏出臨行前吳邪給自己的香囊，描摹上面繡的悶油瓶，不停地回憶著過去五年。

過去五年……真好啊。

可惜以后自己都不能再陪在吳邪身邊了。

吳邪因氣急攻心一下子病倒了，臥床修養(yǎng)，婚期也拖了半月之長。

最近見他面色微微紅潤，婚禮便張羅起來，鑼鼓齊鳴，整個皇宮上下喜氣洋洋，包括天下都在為大婚而高興。太子監(jiān)國期間，曾做了不少造福百姓的事，大家都擁戴他，喜愛他。

只有新郎官滿面愁容，目光空洞，像是傀儡隨意被人擺弄打扮，推搡著前去娶親。

解雨臣搖搖頭，拿著釋放張起靈的圣旨前往地牢。誰能想到禮部尚書的兒子，做了刑部侍郎。不過還好是他，還可以照料一下張起靈，否則吳邪更難過了。

這段時間吳邪的狀態(tài)一直郁郁寡歡，憂愁宛若陰云籠罩著他全身，每天過得不知所以然，是被操弄的玩偶，是丟了魂的空殼。

“千秋萬載，四海列國，只有一個張起靈。”他親耳聽吳邪對自己說。其他人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吳邪偏不喜歡。

但吳邪無法抵抗，無法拒絕現(xiàn)實(shí)的壓迫。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解雨臣將吳邪的狀態(tài)盡收眼底，幾分慶幸自己和黑瞎子能夠白首同心，幾分憐憫皇家無情。

“張起靈，你被釋放了?！苯庥瓿济饬诵x圣旨，只是鄭重地遞給他。

張起靈不明所以，走出地牢，重新見到色彩，湛青青的天空，鮮妍妍的紅梅，白晶晶的碎瓊，亮澄澄的宮燈，紅艷艷的綢緞，他聽見不絕如縷的喜樂聲。

他疑惑地看向解雨臣。

“今日太子殿下迎親?！?/p>

解雨臣輕飄飄一句話，宛如把張起靈打入萬里冰窟。雖然早有心里準(zhǔn)備，卻不曾想真正落入耳里時，拽心力道竟如此狠絕凌厲。

張起靈一語不發(fā)地走著，他們特意避開了城主道，避開喧鬧的人聲，避開鮮紅的綢緞，避開一切和婚禮有關(guān)的東西。

解雨臣一直把他送到官道口，“從這里離開京都，去哪里隨你?！鞭D(zhuǎn)身吩咐衙役遞過銀兩，“這是皇上賜的盤纏五百兩黃金，夠你用了?！?/p>

“是吳邪用成婚換的嗎？”張起靈沒有接過黃金，只是把圣旨舉在二人中間，問道。

解雨臣點(diǎn)點(diǎn)頭，“是。”

張起靈把圣旨還給解雨臣，騎上馬就要走。

“等等，盤纏?！?/p>

張起靈搖搖頭，他以后孤身一人，流落街頭也無妨。

“吳邪有東西要給你?！?/p>

解雨臣說著掏出兩個個香囊，還有幾封未寄出去的家書，遞給張起靈。

“他說，吳山居茶樓的擁有者已經(jīng)更換成你了，只要你想回去，那里永遠(yuǎn)是你的家。而且那邊全是吳邪養(yǎng)的死士，你大可放心。”

家……沒有吳邪，哪里有家。張起靈淡淡地看向解雨臣，接過東西。

“他希望你能去臨安，他希望看見你平安穩(wěn)定?！?/p>

“這兩個香囊，吳邪說第一個是藏青色的，希望你在到達(dá)揚(yáng)州時打開，第二個淺綠色，希望你到西湖邊時打開。”

張起靈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騎絕塵。

解雨臣站在原地目送張起靈離開，“希望，他回杭州，否則……”，他喃喃自語。

張起靈其實(shí)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下意識就往臨安方向趕，他并沒有特別想要回去的欲望，也許是因?yàn)閰切暗南隳矣械攸c(diǎn)限制，也許那里承載了太多過往的幸福。

披星戴月之時，張起靈查看了那些家書，基本都是平平淡淡的日常，卻勾勒出濃郁動人的感情，里面尤其提到自己為吳邪種在園子西隅的紅豆，“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自嘲一笑，他不禁想到吳邪如今新婚燕爾，應(yīng)當(dāng)正與別人情意綿綿罷，想及此，張起靈便開始頭痛欲裂，他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病。

到了揚(yáng)州的官道，張起靈拆開第一個香囊，有張紙條，拆開來看秀麗清俊的瘦金體映入眼簾——“愿為西南風(fēng)，長逝入君懷?！?/p>

他盯著字條愣了許久，揣回口袋里，繼續(xù)馬不停蹄趕路。

半道被從京都趕來的胖子追上，胖子急吼吼地喘氣，搶了張起靈一大碗茶，咕嘟咕嘟咽下肚，緩了一會。

張起靈沒理他，又點(diǎn)了一碗茶。

等胖子緩過來，他見張起靈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有點(diǎn)猶豫，不知該說不該說。但張起靈并不打算與他多墨跡，整頓完畢就打算離開。

胖子一下摁住他手腕，不讓他起身，定定地看著他，“我有事要告訴你?！?/p>

張起靈重新坐好，看向他。

“皇宮訃告天下，太子于一月前，薨了。算上我趕來找你這段時間，快兩個月了?！?/p>

張起靈完完全全怔愣，薨了？薨……了？怎么會薨了……怎么會？兩個月前……那不就是——他大婚后不出一周左右的時間？！

“不會的……不會的……吳邪他……不會的。”張起靈怔愣地重復(fù)。

胖子也十分悲痛，“花兒爺說，天真是飲鴆而亡?！?/p>

“自……戕？”張起靈心中涌起一股難以抵御的痛苦，逼得他幾乎要蜷縮起來。

“是。我覺得不能不讓你知道這事，所以急匆匆趕來告訴你?！迸肿訌膽牙锩鞒鲆粔K白布，綁在手臂上，“算作我為小天真送行?！闭f著抹了把眼淚。

張起靈二話不說，翻身上馬就要趕回京都，被胖子攔下。

“你做什么！”胖子打量四周，壓低聲音道：“現(xiàn)在皇上但凡知道你回來，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你回去不是找削嗎？”

“胖子，如果是你的夫人自戕，你會怎么辦？”張起靈眼眶有些潤，那噴薄的痛徹心扉的情緒從他眸中翻涌出來。哪怕他聽見吳邪大婚，從吳邪大婚的盛景中經(jīng)過，都沒有如此滅頂般的痛。

胖子被他問住了，“我會……隨之而去，葬在她身邊?！?/p>

張起靈不再回答，轉(zhuǎn)身想走。

“可是花兒爺說，吳邪最后的愿望是要你好好活著?！迸肿右琅f拽著他，“你難道忍心讓他最后一個愿望都無法實(shí)現(xiàn)嗎？”

“他要你回臨安，他說那里有一切，足夠讓你一輩子無憂的一切?！?/p>

張起靈搖搖頭，笑了一聲：“……我只想要他?！蔽惨舨幻馍硢〔幻馄鄾觥?/p>

“回臨安吧，我陪你回去。滿足天真最后一個心愿好嗎？算我代他求求你，為了你能活下來，他已經(jīng)付出了太多?！?/p>

張起靈終究沒能回去，曾記得有一年放花燈時，吳邪滿心歡喜地許愿，而自己也被他感染得許了一個愿——“愿夫人所愿，都能實(shí)現(xiàn)?！弊詈?，是我?guī)退麑?shí)現(xiàn)。

胖子一路陪著他。張起靈很少說話，也很少表現(xiàn)出情緒，相安無事地到了臨安，走到斷橋上，滿湖清秀的荷花，飄散著陣陣清香。

張起靈拆開第二個香囊——“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p>

他掏出最初的香囊，取出已經(jīng)干癟失去光彩的紅豆，放在掌心看了看，最后任由它們落進(jìn)西湖水里，再也找不到蹤跡。

風(fēng)起，鉆進(jìn)張起靈的懷抱，他伸手去接，卻發(fā)現(xiàn)無論是掌心還是懷中，都空空如也。

曾是驚鴻照影來。

他終于崩潰大哭起來。

完結(jié)了 完結(jié)了 終于完結(jié)了，沒想到一時興起寫了這么長的狗血文。

上一章和這一章埋的伏筆會在番外里呈現(xiàn)。

之前承諾的兩篇??，第二篇也會呈現(xiàn)在番外。

但是番外就隨緣更吧，接下來更小朋友系列。

昨天花兒爺生日，封面放張花兒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