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 ?井然接到內(nèi)線電話的時候，正在灌今天的第二份意式濃縮，大屏幕電腦上滾著修改第十三遍的圖紙，手機微信里甲方提著反復(fù)無常的一條條要求。電話再一說無預(yù)約的來訪者，他便有些壓抑不住火氣。 “你第一天上班？還需要我教你？沒預(yù)約叫他走，我看起來很閑嗎？” “可是老板，他說他姓沈。是……您的朋友。” “沈……”井然條件反射一樣扔掉咖啡，“叫他進(jìn)來。” ?緩步走進(jìn)來的男人約莫三十出頭，黑框眼鏡三件套，領(lǐng)帶規(guī)整嚴(yán)絲合縫。本算呆板的穿搭套在他身上卻添幾分嚴(yán)謹(jǐn)和禁欲，右手仔仔細(xì)細(xì)地提著蛋糕盒子。 ?井然迎上去，順手把自己的靠枕往辦公桌對面椅子上塞，“真的是你？你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 “我不知道要提前預(yù)約?！鄙蛭”傅匦σ幌?，被井然拉著坐好。 “你來不用，只是我這兒有些亂，也沒什么東西?！? ?沈巍拆開蛋糕盒子推過去，示意是給井然的，又把桌上散落的文件攏在一起，姿勢嫻熟到妨若十幾前做的事情只在昨日，“這里很好。又熬夜了？” “這么明顯？”黑森林是井然喜歡的那家店買的，最上層的巧克力碎屑膩人，井然卻只是笑笑又吃了一大口。” “大學(xué)你一熬夜就有黑眼圈，還是一樣啊。工作很辛苦嗎？” “我喜歡，就也談不上。喝點什么，水、可樂、咖啡，零食柜子里還有蘭芳園。” “白水就好。” ?井然臨時拿自己杯子去外間接水，“一次性杯子沒補貨，湊和一下。這次找我有什么事？” “我買房子了?！鄙蛭〉皖^摩挲著那只水杯，“想找你來做設(shè)計?！? “婚房嗎？” “井設(shè)大項目做的多，不知還能不能看上室內(nèi)設(shè)計?！? “開玩笑，既是你的房子，我自當(dāng)竭盡全力。平面圖帶了嗎？一百……二十平，房子挺不錯，有什么具體要求？” “我想要一間書房，空間大一點，光線好一點，其它都好說?！? ?…… ?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井然聊了一下午，恨不得把地磚填縫用什么材料都介紹清楚。最后送走沈巍，這個月第一次沒有加班，開了半小時車去找陳一鳴喝酒。 ?路過花店時鮮花打十折，沒忍住買了花。陳一鳴開門就是一大捧玫瑰，熱烈又絢爛，火紅得像少年曾妄圖捧出的一顆熱忱心臟。 “你……今天發(fā)什么瘋？” ?井然自顧自翻出朋友的存貨，紅酒兌著洋的，幾大杯下去看的陳一鳴直皺眉。 “怎么了到底？” “沈巍來找我了?！? “作什么？” ?井然又灌一杯下去，“設(shè)計房子?！? “你怎么想？” “挺好啊，地段很好，布局也不錯，你買第二套房子可以找他取取經(jīng)。唉，我們元寶呢，叫出來給我玩兒一會兒。” ?陳一鳴白他，“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還喜歡他嗎？” ?井然借酒勁兒往他身上壓，被陳一鳴半扶半抱地安置在腿上，“不知道。可是一鳴，回不去了?！本婚]上眼睛，頂燈卻仍舊晃著眼珠，生生逼出幾分淚意，他聽見自己說，“回不去了?！? ?如果是二十歲的陳一鳴，會勸喜歡就去追，可他現(xiàn)在三十多了，也只是摸摸井然頭發(fā)，“元寶在樓上拆家，你晚上抱著它睡?！??? ?他已經(jīng)知道，只有喜歡是不行的。 ?井然是二十出頭時候，在選修課碰見的沈巍，兩人做了一學(xué)期同桌，少年沈巍簡直連頭發(fā)絲都長在他審美點上。 ?于是井然會帶五分糖的奶茶，大價錢淘來的巧克力，干干凈凈洗過切好的各色水果；會提前來上課，互借筆記，會休息時間一起喂學(xué)校里一只一只的流浪貓……那時少年笑一下，天都要亮一點。 ?選修課最后一節(jié)，井然買過一束花，偷偷藏在課桌抽屜里，想等著大家都走了再拿出來，捧給心上的少年說喜歡你。 ?當(dāng)時的玫瑰遠(yuǎn)不如今日好看，可十來年物是人非，沈巍也許結(jié)了婚，他也再沒有當(dāng)年的勇氣。 ?那些他所幻想過的美好未來，終究只是幻想。明天需要早起修改的第十四遍圖紙才是真實。生活總會繼續(xù)，只是回不去了。 ?井然腦海滿是沈巍下午那張臉，陳一鳴已經(jīng)在問，“這么喜歡元寶，要不要也養(yǎng)只？元寶媽媽剛生了小貓。” “不了，我養(yǎng)自己都廢勁?！? ?喜歡貓的，從來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