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翱翔在天際，游魚潛伏在淵底，但它們都有著一顆追求自由的心

序章

不知從何時開始，人們開始稱呼我為“白鷺公主”，我從未以白鷺自居，也沒想過做什么公主，如果沒有突如其來的那場變故，或許如今我仍然可以無憂無慮地玩樂，享受音樂與美食，而不用受著諸多規(guī)矩的掣肘，成為人們心中的“白鷺公主”。

但或許沒有什么是永恒的。秋風拂過，蔥蘢便化作烏有，又在春日里重新煥發(fā)生機。四季更替，日月交織，潮汐漲落，年輕的武士變成蒼髯的老者，門前樹上結的堇瓜，似乎也比去年少了許多。連大御所大人都未能達到永恒的真諦，又何況我等凡人。

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女，一步步去學習該如何做好神里家的大小姐，確實是一件勞心勞神，又不令人愉快的事情。雖然我從來沒有對自己的選擇感到后悔，但我確實不止一次地遐想，如果我真的像白鷺一樣，可以翱翔在天際，會是什么樣子的。

唉，少女綾華終會長大，這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一直像孩童般天真無邪呢？或許這便是我的，也是所有人的宿命，從一顆天上墜落的星星，變成地上循規(guī)蹈矩的生靈。

一

“綾華，你又在發(fā)呆了。在想什么？”熒輕輕戳了戳我的額頭，一臉關切地望著我。

前些日子熒一直在海祈島，聽說她回到稻妻城，我便立刻請她到木漏茶室飲茶聊天。明明是好友重聚的日子，我卻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只是想到這里心里便感到抱歉。

“對不起，大概是昨天晚上沒睡好，總感覺沒什么精神……”。

“要注意休息啊，好不容易恢復和平，將來可有的是你忙的了，白鷺公主怎么能把自己的身子累壞了呢。”

聽到白鷺公主四個字從熒的口中講出來，我不禁微微笑了一下。

“我可不敢當，什么白鷺公主啊，哪有聞名諸國的旅行者厲害，你可是稻妻的大英雄?！?/p>

熒她真的是個神奇的女孩，一襲耀眼的金發(fā)，穿著異域風格的服裝，無論怎么看都應該是一位“不速之客”，無論是對于稻妻，還是對于我。但我卻感覺與她莫名合拍，或許是因為我們是共同對抗愚人眾的戰(zhàn)友吧。

當時她接受我畢恭畢敬的邀請，共同解決稻妻的危機，而此時我們已經(jīng)是無話不談的密友，即使是無言對坐也絲毫不覺尷尬。這一切都好像夢一樣，美妙而虛幻。

“其實我也沒有很忙，大部分事情都是哥哥在操持著，我只不過是應付一些場面活罷了。”

她若有所思，一邊咀嚼著點心一邊點著頭。

或許四處闖蕩，自由自在的旅行者，無法理解我真正的苦楚吧。熒她每日的生活一定是驚險刺激，豐富多彩的，而我，自從擔上了神里家大小姐的職責，或許一輩子也無法從這里出去，或許這就是宿命吧。

熒她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不禁猛地抬頭看向她，在她金色的眼眸終此刻卻只有似火的熱情。

“綾華，你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出去玩吧?！彼⑿χ?。

我真的很想立即答應她，但理性卻不斷地提醒我，這一方土地上還有我未盡的職責。我像自暴自棄似的，只是低下頭，沒能抓住這最后的像救命稻草一樣的邀請。

“嗯，等這一陣忙完了，或許可以出去玩一下?！蔽乙不厮晕⑿?。

緩緩地松開了我的手，她頗不自在地捋著她耀眼的金發(fā)，復雜的情緒又溢滿她的雙瞳。

“社奉行的大小姐可真辛苦啊，明明危機都解決了，卻還是不得閑，連出去玩的時間都沒有。”她雙手搭在腦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發(fā)出了長長的嘆息。

“對不起……”。除去道歉的話外，我不知道還有什么能說的。

“哎呀，沒必要道歉啦。你這樣搞得好像我在強迫你做什么一樣，只是出去玩，以后還有的是機會不是嗎？”

“而且我每天都在跑來跑去，說實話，也就勉強算是出去玩啦，畢竟，我連自己的家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她給我分享了她在諸國旅行的見聞，而我也向她講述稻妻的風土人情，以及稻妻城的人生百態(tài)，一直到日落，我們相談甚歡。

真希望這樣的時光能一直持續(xù)下去……我可真是個貪心的人。

她向我道別之時，已是月上梢頭。我便一個人靠在欄桿上，沐浴著清冷的月光，讓思緒飛入云端，感受著夜里獨有的寂靜。

二

隔日，我前往天領奉行符與家主九條鐮治商議祭祀禮儀之事，昨晚也同樣未能得安眠，于是匆匆起身，梳妝打扮后便急匆匆去了天領奉行。

大戰(zhàn)持續(xù)多年，百姓早已怨聲載道，許多交戰(zhàn)地的產(chǎn)業(yè)與民居更是化為烏有，兵士戰(zhàn)死，百姓流離，無數(shù)的冤魂恐怕正盤旋在這稻妻城之上，久久不散。于是要祈求神明顯靈，將百萬冤魂送去往生樂土，為此社奉行要主持操辦一場盛大的往生祭。

許多人說這怕又不是勞民傷財之舉，但祭典不舉，又如何給在戰(zhàn)爭中犧牲的人們一個交代呢，又如何給予受苦受難的稻妻的人們以慰藉呢？社奉行家主最終力排眾議，決定操辦一場盛大的往生祭。

寒暄之后，我與九條家主分別入座，商討祭典相關諸多事宜，當談及犧牲人數(shù)及名冊時，我二人心中都不免有些感傷。

“詳細數(shù)量扔有待查證，幕府兵士記錄在冊，考察確是易事，只是百姓流離失所，死于荒野者不計其數(shù)，實在難以一一查證……”

九條家主對于稻妻以及幕府各種事務都十分明了，與其交涉頗為順利，只是他總是眉頭緊鎖，眉宇間透露著焦慮。

“我觀九條大人似乎心事重重，可是最近遭遇了什么變故，綾華是否可以幫的上忙？”

聽到我的話后，他陷入沉思，眉頭鎖得更緊了。俄而又用手扶著下巴，望著我輕輕點頭。

“鐮治確有難解之事，但這本該是天領奉行分內(nèi)之事，不該勞煩神里小姐您……”

“只要是為了大御所大人，為了稻妻的百姓，綾華自然愿意出力，又何必如此分得清。九條大人但講無妨。”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下定決心似的。

“神里小姐可能有所耳聞，幕府與海祈島勢力交戰(zhàn)多年，雙方都損傷慘重，一夕恢復和平，幕府方面想要盡快完成和談。但是由九條將軍主持的和談進展并不算順利，第一天雙方就遇到了嚴重的分歧……”

我略微點頭。一片雙方在談判桌上針鋒相對的畫面映入腦海中。

“九條裟羅將軍為人剛正不阿，且軍紀嚴明，受兵士愛戴，又篤信大御所大人，是稻妻將軍中的翹楚，即使是綾華也頗為欽佩，怎么會……”

“唉，神里小姐有所不知。九條裟羅她為將固然優(yōu)秀，但卻未必是談判桌上的一把好手，為人太過正直有時在談判桌上卻占不到便宜?！?/p>

他長嘆了一聲，眉心都要擰成一朵漩渦。

“況且海祈島的領袖也絕非善類。此人名為珊瑚宮心海，是海祈島住民的后裔。聽聞海祈島大小事務，內(nèi)政外交，軍事布防，皆由這位珊瑚宮一手決斷。珊瑚宮領兵善于用奇，即使強如九條將軍，也僅僅是與其互有勝負，幕府征戰(zhàn)多年卻寸土為收，就是這位珊瑚宮的杰作。”

話以至此，我從座上起身向他行了一禮，心中略有忐忑。

從前只聽說海祈島有一位珊瑚宮，沒想到卻是如此一位奇女子。在稻妻城，我尚且可以靠著神里家大小姐的身份與人周旋，但到了談判桌，我又該如何面對這位珊瑚宮呢。一副橫眉冷目，威嚴無比的海祈島領袖形象浮現(xiàn)在腦海中。

“九條大人，珊瑚宮此人既如此精明決斷，連驍勇善戰(zhàn)的九條將軍都沒法在她那討到便宜，綾華平日多習詩詞歌賦，琴藝劍舞，行走于宮闈之中，怕是難幫上九條將軍的忙……”

“神里小姐不必妄自菲薄，珊瑚宮此人雖然了得，但在談判桌上，卻未必比得了神里小姐。況且此前九條將軍對其多有言語指責，怕是其心中對幕府更是心懷芥蒂。神里小姐素來與人交好，想必您為幕府出面與珊瑚宮和談，定是能使其放松戒備，促成和談?！?/p>

事已至此，我再想推脫怕是損了天領奉行的面子，也只好答應下來。

“那好吧，綾華愿意前去照會這位海祈島的珊瑚宮，還請九條大人為我安排?！?/p>

?

三

“綾華，聽說你答應了九條鐮治，要去參與幕府和談？”哥哥一遍沏茶，一邊抬頭看向我。

“嗯……”我不禁低下頭，等待著他的說教。

現(xiàn)在想想，當時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九條鐮治的請求，究竟是因為什么呢？明明我作為神里家的大小姐，還有許多要做的事情，尤其是操持往生祭這關鍵的節(jié)骨眼。

“那綾華，你可是都想好了？你這一走，非一月未必能歸，這社奉行大小事務，就只能暫時擱置了?！备绺绲恼Z氣很平淡，沒有預期中那種責難。

“即使是和談，也是要身赴前線，歷經(jīng)萬難。況且珊瑚宮此人絕非善類，雖是有九條裟羅照應，我仍是不放心?！?/p>

“綾華想好了，為大御所大人做事，我義不容辭。況且……我也想借此機會，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p>

“稻妻很大，不只有稻妻城和離島，在西邊的諸多海島上生活著許多像我們一樣的人，如果我不能親眼去看看他們的人生百態(tài)，又該如何做好社奉行的大小姐呢?！?/p>

說完這段話后，我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心中多年的郁結都隨風飄散了。

自從母親去世，我開始一步步成為白鷺公主之后，我就再也沒有像今天這樣任性過了。

“我知道我離開后，社奉行內(nèi)許多大小事務會運轉(zhuǎn)不暢，這些我回來后會加倍努力去彌補，但是，我總覺得如果我錯過了這次機會，就再也……”

哥哥手上沏茶的動作突然頓住了，抬頭微笑地望著我。

“是啊，這么多年過去了，綾華也長大了，是時候該去見見外面的世界?！?/p>

他走到我面前，整了整我的衣領，又踱步到茶幾旁，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綾華，多年來我心中對你多有抱歉，社奉行內(nèi)大小事務本不該由你一人承擔，但神里家至此只剩我們兄妹二人能堪大任，我身為家主又有諸事纏身?！?/p>

“人們稱你為白鷺公主，但誰有曾注意到，白鷺本事天上翱翔之鳥，與被社奉行束縛住的你完全不同?！?/p>

哥哥他此時背對著我，我完全看不出他的神色，但語氣卻不如平日中那般平靜。

“哥哥，我……”

“你本是可以獨當一面的人，但在社奉行中卻盡在做一些循規(guī)蹈矩的事，禮儀祭祀，宗教歷法，想必也是枯燥繁雜?！?/p>

社奉行的家主與神里家的大小姐，我和哥哥就以這兩樣身份相處了許多年，我甚至都要忘記曾經(jīng)那些溫馨的情景。今日他突然講話如此，我胸中積聚的情緒仿佛江潮一樣一波波地沖向堤壩，連眼角也不禁滲出了幾滴淚珠。

“綾華，從今以后，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你永遠記得，你是大御所大人的子民，以及——是我親愛的妹妹?！?/p>

“嗯?！?/p>

他轉(zhuǎn)過頭來，向我致以溫暖的微笑，就像小時候那樣。

我們就這樣，一直沉默著，但享受著這長久以來沒能注意到的溫情。

我以為在哥哥講出最后一句話的時候，我的眼淚就會如決堤般涌出。但是當我看到他的微笑，看到印在中庭的神里家的徽記，以及莊嚴的社奉行的時候，我的心里卻平添了許多安心的感覺。

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白鷺之所以能夠翱翔天際，或許是因為她知道，總有一天她能夠回到她起飛的地方。

今天心海復刻，我又是綾華廚，于是就想寫一篇綾華心海的cp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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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寫白鷺公主和觀賞魚但心海不是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