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的黎明》【第十六章 恐懼】

第十六章 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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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西歷的第二個千禧年。
按照傳統(tǒng),這是天命教會始創(chuàng)后的第兩千個春秋。天命教會作為全球最龐大的、享有超過四十億信徒的普世宗教,軍備最強大的國際準軍事化組織,科技最發(fā)達、工業(yè)生產效率最高的大農業(yè)、大機械化工廠經營者,經過兩千年漫長歷史的潛移默化與積極傳教,其對本紀元的人類文明與精神思想影響深遠。
若無意外,這一整年世界各地的人們都會沉浸在歡度千禧年的幸福之中。
屆時,天命教會將把自身通過實業(yè)經營與金融信貸獲得的一部分財富,無償分發(fā)給國際社會的窮人與殘疾者,并且無條件、無門檻地資助國際社會中的任何和平與慈善活動,為不發(fā)達國家免費修建公路、醫(yī)院、學校、教堂、澡堂等公共基礎設施,甚至為所有前來教堂的失業(yè)者與病患提供衣食與治療。
最近四百年來,每到世紀之交,天命教會將在教會所有的土地上實行各國一致承認的教會法特赦,歸信教會的罪犯將得到釋放,并有路費返回故鄉(xiāng)。根據(jù)教會制定的公歷與全球各文化的傳統(tǒng),一年中最多可能有三百余種節(jié)日,而千禧年正是滿懷期待并迎接救世主——從崩壞現(xiàn)象中救贖一切生靈的“天選之人”的特殊年份,這一年中所有節(jié)日都會得到慶祝,可謂是狂歡之年。
然而,天命教會的最高領袖——奧托·阿波卡利斯今年卻并不快樂,反而為一無所知的災難而憂心忡忡。1996年9月,艦長再度做出預言,本紀元的第二次崩壞即將到來,“戰(zhàn)爭將在春秋分之前結束”——這則預言清晰地表明了第二次崩壞結束的時間,但開啟的時間全無頭緒。面對隨時可能爆發(fā)的戰(zhàn)爭,天命高層繃緊了神經,全力備戰(zhàn)。
另外,與此同時作為第二次崩壞的預演,世界各地頻頻爆發(fā)的崩壞現(xiàn)象也大大沖淡了千禧年的喜悅。其中,在秘魯伊基托斯與南非德班發(fā)生的崩壞現(xiàn)象甚至誕生了擬似律者級別的高位崩壞生命體。盡管主要威脅被很快拔除,但B級女武神仍然死傷慘重。鑒于天命嚴格的女武神晉升制度,有資格進入戰(zhàn)場的B級以上女武神全球才兩百多位,各地分部與支部均陷入人手嚴重不足的困境。
當時,天命僅有兩位S級女武神:德麗莎·阿波卡利斯與塞西莉亞·沙尼亞特;還有一位匹敵S級女武神的編制外“男武神”——齊格飛·卡斯蘭娜。按照艦長與奧托的估計,要想擊敗律者,必要配有神之鍵的S級女武神以上的戰(zhàn)力。這等夸張的戰(zhàn)斗,除非先投放戰(zhàn)略核彈頭或崩壞能裂變彈削弱律者,否則A級女武神與現(xiàn)代軍隊連觀戰(zhàn)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動蕩的時代在呼喚天授的英雄。
自從1996年6月23日隨艦長開始學徒生涯,西琳展現(xiàn)了自己非凡的天賦與努力。在短短三年半的時光里,她證明了自己最有可能就是“大預言”中的天選之人,終結崩壞輪回的半神英雄。艦長將古老的儀式與秘法傳授給她,并教導她戰(zhàn)斗的策略與技巧。盡管有相當多的時間與精力側重于調解心理缺陷,但西琳取得的成就仍是輝煌耀眼的。
2000年元旦后,天命疲于應對全球范圍內的崩壞現(xiàn)象,艦長遂囑托西琳隱藏身份,暗中對抗崩壞,在天命部隊抵達災害現(xiàn)場前盡可能清理崩壞生命體。2000年1月17日,俄羅斯符拉迪沃斯托克發(fā)生特級崩壞現(xiàn)象。那時,德麗莎的極東支部尚未成立,且四十五年前逆熵的建立直接讓天命損失了四分之一的經濟實力與人力資源,加之上海的東亞分部分身乏術,無暇顧及東北亞的這次爆發(fā)。
因此,西琳這一次比往常更早抵達了現(xiàn)場——
佐洛托伊中心港周圍的蜿蜒路面被亂竄的崩壞能粉碎,汽車陷進化作齏粉的瀝青中,無法移動。兩旁的房屋與圍墻被崩壞獸搗毀,飛濺的碎石迫使逃難的人們在曲折的“迷宮”中反復繞行。大量的崩壞獸有意將大樓從中截斷,把倒塌的上半部裁成邊長二三十米的鋼筋混凝土塊,對準絕望的難民們迎頭砸下,刻意先瞄準人流的前端,使之無路可逃。
不過,就在絕望的最后一刻,天空中十多塊大樓的殘骸突兀停滯了,連碎石與塵埃也靜懸在人們的頭頂。然后,它們一齊崩裂成拳頭大小的石塊,紛紛如雨落在道邊。上百萬噸的混凝土碎塊因未知的意志堆積在馬路兩側,那輕盈碎裂的樣子不由讓人生疑,它們會不會冷不丁擠壓過來。這一幕比開始猛烈砸下的直觀場面更加令人畏懼,長達百米的人潮一時之間噤若寒蟬,裹不足前。
人們張皇四顧,自己將生將死都不能確定。
“還愣著干什么——快往我來的方向逃跑!別回頭!”
這道聲音瞬息傳遍了在場所有人的腦海,無論相距多遠都不曾衰減。
在寬闊的雙向四車大道上,撇除兩旁的廢墟可謂空無一物,因此從馬路正中央走來的人影是如此顯眼,排頭的人們立刻看見了那位迎面走來的少女。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同時震懾心靈,令險死還生的難民們猛然記起生物求生的本能。饒是在各種媒體上見識過天命女武神的他們依舊驚慌失措,不僅從崩壞獸那邊逃開,也從來者的身邊逃開,人流在少女的身邊化為兩股,人群慌不擇路地逃竄四散。
西琳站在左右川流的人潮中輕輕嘆息,她仔細審視著有沒有落單的不幸者。
追逐著人潮的崩壞獸群非常龐大,隔著擁擠的人流她同樣能感覺到,前方聚集了數(shù)千只突進級與騎士級崩壞獸。該城市中被崩壞能侵蝕的動物們,最終變成了這幅可悲的模樣,集體行動猶如簇擁在女王蜂周圍的工蜂,沒有獨立的思想與意識,只知殺戮與鮮血。
“凈是些小卒子啊。而更后面的是……嗯,是弩炮級,兩側有圣殿級與戰(zhàn)車級……”
機動性更好的崩壞獸成群結隊在正面沖鋒,而兩側包抄的才是強勁的主力部隊。獸潮從三方面封鎖住人們的移動路線,把他們趕到絕境中。西琳拄著下巴,歪著頭思索——在她的感知中,崩壞獸潮列隊整齊,行動迅速。
“果然有誰在操縱啊……是擬似律者嗎?”
擬似律者的位階比上級的帝王級與審判級更高,屬于僅次于律者的最上級崩壞生物,這等敵人至少要二三十位A級女武神才能穩(wěn)定擊殺。不過,區(qū)區(qū)擬似律者當然不會讓西琳感到棘手,她只是在想如果這里是真正律者就好了,那樣她便能一口氣解決第二次崩壞。
“又耽擱了幾分鐘……”
西琳等待人流趨于稀薄,翻過左臂內側的手表,確認清掃的時間。此時此地已能隱隱看見騎士級崩壞獸的頭頂了,西琳毫無緊張感地活動腕部,手中古樸的銀白長劍在午后的陽光中泛起美麗的光澤。
“Хорошо(好吧)!讓我開始吧——”
少女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如優(yōu)雅的雀鷹沖入長空,末端的難民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抹纖細的淡影略過上方,訝然抬頭時已無跡可尋。這道曼妙的身姿在空中自得地轉著圈兒,然后輕巧落在人群末尾與排頭的突進級之間,一眼望過如人類閱兵方陣、整齊推進的一排排崩壞獸,它們正以四十公里的緩慢時速戲耍人群。
在察覺阻攔在前的西琳之后,它們進行的步伐明顯頓了一下。幕后控制者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指揮崩壞獸悍不畏死地沖了上來。西琳波瀾不驚地揮動長劍,對付只能在地面附近移動的這些低級貨色,這樣便足夠了。
剎那間,十多米開外,崩壞獸存在的空間錯開了。
只是一擊簡單的橫掃,將排頭至末尾達二三十米長的崩壞獸潮斬斷。
“像你們破壞的大樓那樣斷成兩截吧,Rua~”
西琳吐吐粉舌,扮個鬼臉,將長劍收回背后的鞘中。
那些攔腰撕裂的崩壞獸統(tǒng)統(tǒng)化作淡櫻色的光粒消散無蹤——果然沒有一個能活下來,西琳不屑地撇撇嘴,將目光放在街道旁的半截大樓上。西琳露骨的挑釁激起了敵方的憎惡,上百只戰(zhàn)車級崩壞獸紛紛響應,在樓頂抬起渾圓的前肢,嘶吼著如崩落的磐石急墜而下,它們擅長的沉重飛撲能輕松讓一臺主戰(zhàn)坦克報廢。
在起跳躲避前,西琳瞅了眼自己所站的地面,這里已被崩壞能徹底沙化。
“那就沒什么好顧慮的了?!?/p>
既然它們想攻擊地面就讓它們攻擊吧!——西琳嗤笑著縱身躍起,以比下落更快的速度逼近天空,途中不少突襲的圣殿級試圖打斷她的勢頭,不過一一被西琳迎面穿過。呆頭呆腦的崩壞獸仰望遠在百米高空的敵人,在地面上放聲咆哮,無能為力。
“啪——”
清脆的響指勾動空間的曲率,自己原本所站的空間急劇坍縮。無能狂怒的崩壞獸,還有空氣中傳播的光線都被空間壓縮的漆黑巨口吞沒。其內部超過上萬億億倍標準大氣壓的擬似中子星瞬間生成又湮沒,在隔絕的空間里,崩壞獸才存在了一納秒,就被擠壓為微不可察的粉塵,回歸到誕生的崩壞能之中。
“嗯,弩炮級呢?”
西琳這才想起,那些抱著大笨球的家伙們應該早就抵達這里了,可是依崩壞能的引導,自己全然沒有感覺到攻擊的動作,難道是意外錯過了?靠著空間操縱懸浮在空中,西琳四下張望那些圓滾滾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了地面上飛速移動的球形影子。
“直接目標人群是嗎……”
翻滾的弩炮級滑稽地扔出了自己所懷抱的大球。各式各樣的能量波動從球體上炸出,寒冰、火焰、雷電等等交織的色彩華麗耀眼,對準逃跑的人們的后背。如果擊中,毫不夸張地說,人類將會比被保齡球擊中的球瓶更凄慘地四散飛倒,裹上血肉在球體將變成雪崩中滾落的雪球,這一條少見的港口直道將變成巨大的滾球場。
西琳在高空更能察覺到幕后控制者的邪惡趣味,她立刻在靜謐的藍天中鎖定了人群后方的一點,刷的消失不見,排開目標空間的所有物質,將自身的坐標轉移到那一點。
阻擋在人群與飛舞的上百顆巨球之間,西琳毫不動搖地張開五指,輕微握緊。
這一次,后方的人群再度駐足,甚至最前排的遠端人群也僵住不動——這些五顏六色的炫彩大球靜止在空中——那一刻,死亡離他們如此之近,一顆顆必殺的鐵球底色是慘白,加上逸散出元素怒濤的空洞,猶如發(fā)出滲人大笑的著火骷髏。
不少人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不住喘息,此時他們至少還有希望。一雙雙祈求的眼睛怔怔凝望著少女那嬌小而如山嶺堅實的背影,她只手阻攔了所有的死亡。在弩炮級嘰嘰怪叫著的沖鋒中,烈風卷起飄揚的深紫長發(fā),精致鑲邊的衣衫復古而盛麗,這道孤獨的倩影宛如不拔的長城橫亙在人們身前,神似天上的女神帶來救濟的萬丈榮光。
“是天命!她是天命的女武神!”
“教會來救我們啦!”
“加油啊——頂住,女武神!”
“感謝教會,感謝上帝!”
……
人們的呼喊與祈禱傳到西琳的耳朵里,不過她只是不合時宜地加以吐槽。
“那個……我、我還沒加入天命哩!”
艦長囑咐西琳切莫在天命部隊前現(xiàn)身,艦長與西琳的存在對中下層天命教眾來說,屬于最高機密。同時,西琳對天命并無歸屬感,她的家是那一間林中木屋。
“算了算了——這些大球就還回去吧!”
信手一拋,那些巨大球體原封不動地飛速返回,勢頭甚至比來時還要迅猛。西琳在腦海中構思出飛翔的軌道,一邊用空間坐標加以牽引,一邊用崩壞能短暫預知動作,所有的大球都不偏不倚地命中弩炮級的頭部,將它們整個重重犁進沙化的土地里。
緊接著,西琳輕舞手指,空間隨即泛起漣漪。好似水波在荷塘中擴散時觸碰到一株株藕根,因為回蕩而不斷產生出新的波紋。眨眼間,半片天空似乎都化作了細雨中的水塘,被輕盈的水波覆蓋,致密波紋的中央緩緩流溢出淡紫的光輝。
虛數(shù)空間被聯(lián)通,西琳歡快躍動指尖,將自虛數(shù)空間涌現(xiàn)的能量錘煉為亞空之矛。成形的銀白螺旋長槍在空中悠悠旋轉著,數(shù)千支亞空之矛蓄勢待發(fā)。外表纖細而優(yōu)美,渾如藝術品的精致長槍,其實每一支都擁有一發(fā)擊沉一艘重型巡洋艦的威力。
西琳闔上雙眼,伴隨著某種奇妙的韻律調控這些美麗殺器的分布。最后,仿佛指揮棒落下的重音,西琳的手腕驟然揮下,亞空之矛應時劃破空氣,綻放橘黃色的燦爛光芒,慧星般射向一座大樓的廢墟。在人群不能觀察的角落,恰巧躍出大樓陰影的七八只崩壞帝王,剛一曬到陽光就被亞空之矛的槍林彈雨打成了崩壞碎片,都來不及發(fā)出吼聲證明自己的襲擊。
西琳事先從艦長那里聽說,精英A級女武神大概也就是比一只崩壞帝王略強的程度,單獨討伐往往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而號稱天命最強精英的雪狼小隊,平均擁有壓制崩壞帝王的實力,不過也不能毫發(fā)無損——
西琳想起艦長描述的精英女武神的情況,不由竊笑。
“畢竟,只是凡人……崩壞帝王我動動手指就能解決一大片,”不論閱歷如何豐富,西琳終歸是十四歲的少女,而且性格極易膨脹,她輕易便把對前輩的尊重給扔掉了,“——好了,還沒完呢!幕后的惡劣家伙,等我把你揪出來!”
除了這些聚集起來打“保齡球”的主力部隊,這個地區(qū)還有許多分散的崩壞獸,它們也圍困住了不少人?,F(xiàn)在西琳要將它們挨個擊破,統(tǒng)統(tǒng)送回崩壞能之中。不過,想要在崩壞獸屠戮生命的轉瞬之間,拯救港區(qū)如此之多的分散人群,以常理的行動速度是行不通的。
西琳胸有成竹地對比了左右手腕上的兩塊手表,二者指針的移速已經出現(xiàn)差異了。
在練習高維度次元遷躍時,西琳意外發(fā)現(xiàn)了處于四維宇宙之外的另一個奇異空間,那是不符合主流物理學的異世界。根據(jù)奧托交給艦長的研究報告,那個空間充斥著一種未知的基本粒子,其性質之一就是移動到四維宇宙后,引發(fā)物質在相對論力學上時間維度的伸縮,令物質陷入另一個時間流速中。
如果運用在實際戰(zhàn)斗上,西琳借由打開通往這個異空間的隧道,控制并駕馭這種“快子流”,身體便能獲得常規(guī)手段難以抵達的超高速。雖然西琳不注重鍛煉體能,高跳、招架等動作都是用崩壞能牽引完成,但即使如此,在西琳乘上快子流時,百米沖刺居然只需要0.0058秒,換算成經典力學的速度足足有五十馬赫。
快子流涌遍周身,西琳的身形逐漸模糊。
她微微偏頭,掃視人群,暫未發(fā)現(xiàn)重傷瀕死的可憐人。
“快起來,逃去安全的地方吧——”
西琳盡可能讓語氣體現(xiàn)出溫柔與信心,輕輕做出推動的手勢,捏緊小拳頭為人們加油打氣。盡管她看得出,人們臉上的絕望與苦痛并未因此淡去半分,但這就是她能做的全部了。急著趕赴下一個戰(zhàn)場的少女只能在原地留下一抹舒心的笑容,最終,模糊的倩影在高時間流速下化作殘像,如裊裊薄煙散去。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看見她是如何離開的,甚至沒能察覺到風的蹤跡。
附近的一座殘垣斷壁間,拄著雙蛇杖的艦長立在半截水塔上,他悄悄將西琳戰(zhàn)斗的所有畫面都納入眼底。他并未告知西琳自己會來,照安排這一次本應是西琳獨自行動,但預言之日將近,第二次崩壞隨時可能爆發(fā),所以艦長還是不放心地偷偷跟了過來。
西琳對待難民的態(tài)度比較令艦長滿意,雖然不能指望西琳愿意為陌生人拼上性命,但至少她也認識到世界上的一些美好了。當然,這是刻意放慢了戰(zhàn)斗的教學進度換來的,艦長的一位盟友對此頗有微詞。
“天賦卓絕,印象深刻——但還不夠,應該更強,”通訊手環(huán)將奧托的面部信息投影到空氣中,藍白色調的畫面上其神色仍然憂郁,“我想當初就應該采取強制措施的,不至于現(xiàn)在為了調節(jié)心理問題而花費這么多時間?!?/p>
早在1995年,奧托就提議將西琳征召到天命總部秘密培訓,但艦長考慮到西琳的文化程度與心理素質否決了這項議案。
“別著急,奧托——預言一定會完成。所以,不要急于將她培養(yǎng)成一位戰(zhàn)士,首先將她培養(yǎng)成人吧!”
“……如果時間允許,我沒有什么意見。”
“第二次崩壞我會讓西琳出戰(zhàn)的,她會在戰(zhàn)場上迅速成長?!?/p>
“……”
“怎么了?”
“不——我是想說——我本以為你會讓她再學習幾年?!?/p>
“西琳博聞強識,我已教了她許多,剩下的知識她自己慢慢研究就可以了?!?/p>
能盡早獲得頂級戰(zhàn)力自然是好事,但奧托不想拔苗助長,他覺得最好還是西琳在艦長指導下實力抵達巔峰,再自行學習。
“你不用擔心,現(xiàn)在的西琳即使是塞西莉亞,不用黑淵白花也贏不了她?!?/p>
“已經到這個程度了嗎?”
奧托第一次聽到艦長關于西琳的直接評價,驚訝于這個評價的高度。
畢竟,塞西莉亞是艦長的上一任弟子,天賦與努力有目共睹。
“嗯,主要是空間能力——那孩子對空間操縱尤其在行——可以肯定說,西琳將來的成就比我高。她的成長速度太快了,好在自己還沒有自覺,不至于太過膨脹?!迸為L對西琳滿懷信心,哪怕是保守估計西琳的實力,若再學習幾年,天下可能沒有哪一位女武神還能跟得上她的戰(zhàn)斗節(jié)奏了,那樣對培養(yǎng)西琳的完整人格并無益處。
目前天命仍處在上升期,充實軍力也不急于一時。
“既然你都給予這么高的評價了,那我也不可能再說什么?!?/p>
奧托勉強認可了這個培養(yǎng)方案,他不再抱怨,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匆匆離線了。
就在這通訊的短短數(shù)分鐘之間,港區(qū)的崩壞獸反應絕大部分都消失了,殘存的蝦兵蟹將對西琳不再構成威脅。艦長瞥了一眼港區(qū)的燈塔,隨即不聲不響地消失在斷壁之上,通過空間移動返回了西伯利亞。
那座殘破而古舊的燈塔并非單純的廢墟,其內在已經被崩壞能蛀蝕了?;野椎乃鄩Ρ桓脑斐甚r紅的肉壁,蠕動的肉膜上抽搐的筋腱清晰可見。通風管與排水管被侵蝕為輸送崩壞能的通道,最終這千萬叢詭異而惡心的血肉棘林全部集中到燈塔地下一層的倉庫里。
一團翻涌著原生質、沸騰著氣泡的黑色爛泥,平鋪在一大塊足有十多米寬的巨型血紅角質蜂巢上。這團不可名狀的穢物匍匐著,生出刺耳的尖叫。管道口鉆出的血管與櫻紅顆粒組成它的下肢,它就像是寄生在身下的蜂巢上,忽明忽暗的丑惡蜂巢不時噴出劇毒的膿水,黑色的瀆神污穢也隨之低聲咆哮。
它與它的產物——崩壞獸的絕大部分聯(lián)系都丟失了。就在剛才,就在剛才的瞬息,整個港區(qū)的崩壞獸仿佛被同時殺死了,前后的差距甚至短到它根本分辨不出。黑色爛泥疑惑地三百六十度轉動頭顱,發(fā)出嗤嗤的森然怪笑。身下的蜂巢猛然收縮,猩紅光芒大盛,爛泥張嘴嘔吐出一只只突進級崩壞獸,數(shù)個呼吸的時間里便產出了二十多只。照這個速度,誕生一個軍隊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
“哇——真是惡心……”西琳持劍從安全通道內走出,小心地繞過破損的安全門,因為其上流淌著骯臟的膿血,“第一次看見能不斷產生崩壞獸的擬似律者,原來崩壞獸的生成是這樣的啊——不只是從動物改造,還可以……唔!”倉庫的氣味比燈塔上層更加難聞,濃郁的腥騷與刺激的腐臭交雜在一起,挑戰(zhàn)著西琳的忍耐底線。她立刻掩住口鼻,從四維空間轉入高維度來避免落入這腐爛的血池沼澤。
意識到敵人突入的爛泥爆發(fā)出驚悚的咆哮,尖刻的吼聲是如此凄厲而不詳,若是常人暴露在這等環(huán)境中不免立即休克。不過,身處高維度的西琳免疫了低維度的一切干涉,雖然她也不能直接觀測到低維度的信息,只能依靠崩壞能來間接探知。
跟隨崩壞能的指引,西琳簡單地揮動長劍,以不可見的空間割裂將那團爛泥切分成數(shù)十塊并四散開去。被分割到棒球大小的爛泥塊抽動了一下,滲出一團膿汁與黃綠色煙霧,不再動彈。
“……這就結束了?”
西琳保持著警戒的態(tài)勢,緩慢移動向長方體倉庫的另一角,堵住那些突進級的路。
“不、不對!它們居然還在蠕動,切口在愈合……”
再度切割空間,西琳將每塊爛泥切割到彈珠大小,但隨之而來的是顏色更加深沉的毒霧與水銀般更加粘稠的膿汁。哪怕不能以肉眼確認現(xiàn)場狀況,西琳也即刻意識到,不能再繼續(xù)切割了,如果不阻止毒霧與膿液的源頭,當它們腐蝕地面滲入土壤與地下水,最壞的結果便是太平洋的整個西海岸都被污染。
但是,西琳決定再嘗試一次。她提前創(chuàng)造了空間壁壘鎖住這間倉庫,并盡最大努力將那團爛泥撕碎——然而,當爛泥被空間切割而形成的風壓碾成近乎肉眼不可視的齏粉時,膿水與毒霧卻愈加猛烈,甚至如間歇泉那樣噴薄而出。
其中的崩壞能反應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強了。
“這……這樣也不會死是嗎?!”
兩微米——這是西琳目前所能做到的空間切割的最小距離了,但這還是不夠。西琳還沒有強到能精確控制分子層面的空間的地步,這樣的敵人恐怕若不是送入擬似中子星,甚至擬似黑洞的核心中應該是死不了的。在她思索之時,爛泥已快聚合成形了。
在此次符拉迪沃斯托克之行的前面,西琳在南美遇見了捕蟲草型的擬似律者,還在南非遇見了蝗蟲群型的擬似律者。雖然它們一個能與亞馬遜叢林的植物共生,另一個只要有一個蝗蟲活著便不會死,但那些說穿了不過是軀體龐大,尋常武器的傷害面積太小罷了,兩個擬似律者都不可能擁有如此頑強的生命力。
“別無他法了……”
手掌輕輕拂過劍脊,細膩雕花的蒼白劍刃仿佛從沉睡中蘇醒,深紫色的深邃波光乍然綻放,暗淡的幽彩宛如淙淙泉水滿溢。西琳右手高舉長劍,好似女神捧起了天際的殘月,劍身上瀾瀾的光輝寂靜而安詳,宛若月色照亮了深沉夜幕,粼粼如水的劍氣照亮了陰暗的倉庫。
充斥著仇恨與破壞欲的爛泥亦不禁凝神靜看,驚嘆于劍刃上那似乎聯(lián)結了無盡未來與無窮歷史的古老月光。這蒼白的月色并非現(xiàn)代產品或上紀元的遺物,而是大洪水以來一直照耀著人世的日月光華的保存者。在艦長手中時,這柄劍是黃金的太陽與雷電,而它如今倒映的內心是西琳深邃的月色與水光。
在那反射太陽而獲得光彩的月亮中,西琳找到了自己所代表的全部。
“被崩壞侵蝕的可悲生命啊——于此結束吧!”
西琳一個箭步踏前,沉重地揮出滿載月華的一劍。盈滿的光波化作洶涌的激流,清澈的劍氣以扇形擴散,頃刻覆蓋了寬廣的倉庫,卷走了褻瀆的氣味,蜂巢與爛泥在月色的洪流中凈化。緊接著,四周失去核心的血管不再脈動,無力耷拉在地,分解為淡櫻色的光粒;附著在墻壁上的肉膜脫落,發(fā)出滋滋聲融化在空氣中。
“看來大部分實力都在崩壞獸與再生上啊,除此之外沒什么本事?!?/p>
一劍解決了擬似律者,西琳開始著手處理這里的毒霧與膿水。
“Namah samanta-vajranam ham——”
崩壞能依照觀想與真言化作寂靜的業(yè)火,西琳點燃了這座破敗的倉庫,將角落里那些新生的突進級一并燒毀。在將劍歸鞘后她查看腕表的指針,喃喃自語:“四十七分鐘解決……嗯,成績還不錯吧……沒遇到什么強敵,比南美那次快很多。”
轉過數(shù)個拐角,西琳離開了燈塔。
身后已是一片火海,明王的真火隨著她的腳步,將經過的崩壞獸殘骸焚燒殆盡,那個擬似律者揮發(fā)的瘴氣與毒水在擴散之前便被徹底毀滅了。明艷的火光躍動在西琳平淡的俏臉上,她睨視著逐漸焚毀的燈塔,心中沒有什么喜悅,僅感到不滿足。
“只是這種程度嗎?——”
不管是對崩壞的使者,還是對天命的女武神們。
“太渺小了……”
敵人太弱,友軍也太弱。
“不知道律者會不會強一點?!?/p>
若無足夠的對手,便無法證明她的實力,也無法令自己滿意。
“人類與崩壞斗爭了這么多年……”
導師也與崩壞斗爭了這么多年——
如果不徹底毀滅崩壞,艦長便無從解放。
“我太弱,也太強——唉,什么時候‘大預言’才能在我身上完成呢?”
——確認燈塔完全坍塌,沒有任何東西逃出來。
西琳別過身子,向人群逃離的方向走去。
“去看看難民的情況吧,希望會比非洲那次少一點……”
然而,實際上雖然死亡人數(shù)大幅減少了,但受傷人數(shù)更多。
西琳從廣場上漫步而過,不少人對著她單膝下跪,以各種方言呼喚著天命的尊號,但她只是無動于衷地擺擺手。并非她不享受人們崇敬的視線,而是因為人們給予的榮耀根本比不上行走在尸體邊的厭惡——是的,如今的西琳依舊畏懼著死亡,尤其忌諱尸體。
“這一次,又有好多人……”
站在市政廣場上眺望,入眼的是哀慟的嘴唇與愁苦的眼睛。西琳確實為不幸罹難的死者家屬感到深切悲哀,但她更由于死亡那具體的表現(xiàn)——尸體而感到駭然、恐懼。若非在光天化日之下,還有這么多活人與她同處廣場中央,她根本不敢在擠滿尸體的這里待下去。
“天命的女武神大人啊——您能救救他嗎?我請您看一眼呀,這是我的兒子!”
西琳看不見也看不了那位苦痛的婦女的面色。當那覆滿鮮血的尸首,還伴隨著死士化的蒼白送到西琳跟前時,她不禁戰(zhàn)栗著退了一步,思維一片空白,僵在原地,怵然不語。西琳只想逃離這里,本考慮著簡單處理一下生還者的傷勢的她萬分后悔。南美與非洲兩次都有艦長在一邊幫護,而第一次她獨自出任務就面對尸體束手無策。
“我……我也救不了——”
西琳生硬地磕出這些字眼,慘白的臉色似乎比這位母親更加悲痛。這時,又有好幾具重傷而死的尸體被親屬抬過來,圍在她周圍尋求最后一絲希望。西琳被嚇得面無人色,一動不動,差點掉下淚來。愛哭的秉性被人們理解為慷慨的慈悲,幸好有不少理解的路人悄悄將尸體抬走了。仿佛被尸體上散發(fā)的詛咒困在原地的西琳,怔怔隔了好一會兒才敢挪步。
“那個擬似律者的能力之一就是再生……如果人類——不,哪怕只是我有這種能力的話……”西琳一邊妄想著,一邊勉力指揮人們將傷患抬到顯眼的地方,自己挨個過去,全力用崩壞能創(chuàng)造生命力來彌合傷口,對垂死病人優(yōu)先治療。
可是,當面對失去了肢體或臟器的傷殘者時,西琳亦是無能為力。
“我什么時候才能像導師那樣具有斷肢再生的能力呢……為什么我在有機體干涉上進度緩慢?只要再強一點——再強一點的話,我就能樹立信心了呀!生與死——難道這個問題對我來說不可跨域嗎?”思索著慘淡的疑惑,西琳再度進入兩千倍的時間流速。周圍的傷者太多了,符拉迪沃斯托克估計有五十萬生還者,憑她一個人治療過去,排在后面的人尸體都涼了。
“斷指——”
只能止血。
“斷臂——”
還是只能止血。
“肝臟破裂——”
依舊只能止血。
“臂骨骨折——”
終于找到一個能救的了!
人們還未來得及搞清楚是誰治好了傷者,紫色的流光便繼續(xù)前往下一個患者所在。在地球上只有一個人能分享的這條時間流中,西琳靜靜撫過人們的創(chuàng)傷,她能做的只是將破損的動靜脈、內臟與骨頭用空間能力再度續(xù)上,再用崩壞能調整細胞的生命周期,盡可能減少死亡細胞,延緩傷勢以捱到天命的正式救援隊抵達。
這就是西琳能做的全部。
她終究克服不了死亡。
在孤獨的時間中奮斗了半個小時,在外界看來不過是一瞬,精神焦慮的西琳厭倦了持續(xù)的空間演算,翻身懶倒在海邊的一條長椅上,稍做停歇。盡管肉體由于崩壞能充盈而毫無倦意,但連續(xù)不斷地目睹人們的慘狀,飆血的創(chuàng)傷與突出的斷骨刺激著她的神經,眨眼時那些可怕的創(chuàng)口總會從黑暗中浮現(xiàn)在眼前。
“再怎么努力也消除不了死亡……”
這時才察覺沾染了鮮血,業(yè)已凝固的深黑血塊粘在掌心,西琳已放棄了抵抗。
“我也會死嗎……對了,我早就面對過了……”
以不雅的姿勢隨性躺在木制長椅上,混入鼻腔的咸濕海風也像是飄著血腥味。西琳考量著死亡的必然性,這是她最恐懼,也最想克服的東西??墒?,從古至今,又有多少人超越了時光,征服了死亡呢?據(jù)她所知,甚至艦長都沒能徹底掌控生命。
西琳只剩一縷希望。
那是1996年12月的一個冬夜,艦長坐在壁爐旁給西琳講故事。
“西琳,我知道你一直恐懼著死亡——所以,我有和你說過那位人子的事情嗎?”
“沒有……”
“我想,古時那位人子所抵達的境界應該可以緩解你的憂愁與迷茫,”那是艦長第一次對西琳揭露自己確鑿經歷過的久遠回憶,“那位人子亦是無父而生,非常偉大且充滿智慧,甚至……能以崩壞能影響概念世界本身,以至于,令死者復活?!?/p>
“您……不能夠做到嗎?”西琳有些不安。
“我嗎?我……我雖然能做到類似的事,不過限制很大,只限于生命信息保留完整的情況。而那位則可以無限制地復活任何人,就算對方的任何一根毛發(fā)都不存于這個世界上,但只要一聲‘起來’!——死者便會復活。我親眼見過一位伯大尼的復活者……”
那個名字,西琳在教堂里聽過。
“——他叫拉撒路(Lazarus)?!?/p>
盡管艦長能做的不是完全的死者蘇生,但那也是無比超然的奇跡。概念世界全知全能,而運用它的人能抵達如此高度,手段可謂是非自然了。由于早早就被告誡,艦長不是無所不能的人,他幾乎不能復生死去的任何人,所以西琳并不感到意外。
現(xiàn)在,她最關心這個故事的結局。
“所以……那位偉大者最后怎么樣了呢?”
“死了。”
“——???!”能復活他人者不能令自己永生嗎?
“然后從死亡中復活,并將自己完全轉化為概念世界的一部分,抵達了真實的永生?!迸為L放下手中的課本,拿起火鉗慢慢撥弄爐子里的炭。通紅的木塊相互摩擦迸發(fā)火星,產生微弱的噼啪聲。西琳原本危襟正坐,而如今為了傾聽導師的解釋,不覺探出身子,按住艦長的椅子扶手,祈求答案來滋潤心底的干渴。
“永生?生命可以永遠存續(xù)嗎?”
“準確來說,那不是我們所知的生物學上的生命,也不是醫(yī)學上的活著。應該說,成為了異世界的居民,成為了自行運動的一種‘概念’,擁有足夠秘傳智慧的人可以與生活在那個境界的大師們交流?!?/p>
“也就是說,靈魂居住在那里?”
“靈魂……靈魂……”艦長敲擊著火鉗的木柄,自言自語地沉吟了片刻,“差不多。這么理解也行。這是我與另一位朋友追求的目標,她稱之為‘羽化飛升’。印度的圣哲們稱之為‘涅槃寂靜’,別的地方還有說是‘與神合一’‘升天’‘解脫’……怎么都好,那是所有生物在概念世界所能抵達的極致?!?/p>
如果承認這些話語,那么等于變相否定存在一個人人都能前往的死后世界——艦長一直強調,這個世界是唯物的,沒有末日審判,也沒有天堂地獄。而概念世界作為第二次生活的世界,只是對于那些領悟了永恒真理的飛升者而言,尋常生物的死亡便是永遠的結束。
“不要因為我沒有抵達那境界就失望或喪氣,西琳——你將來的成就一定比我高,你定然可以成就的?!笨墒?,這番話卻讓西琳更加不安而陰郁。
“——如果導師沒有去那個世界的話,西琳也不想去,您不愿意陪我嗎?”
“小孩子胡說什么呢,我怎么會不愿意呢?”
艦長點了點西琳光潔的額頭,寵愛地將她抱起。
“那我們一起研究吧。我肯定如果我們一起研究,一定能洞悉其真理?!?/p>
“嗯!”
西琳用力地頷首,將身子完全依偎在艦長懷中。
壁爐中跳動的火光,那一幕成為西琳不朽的記憶。見證了那一段歷史性對話的爐火,似乎吸收了那時艦長給予西琳的希望與力量。如今,躺倒在長椅上的她默想起那時的光焰,一層莫名的信心與堅定從心底升起,緩慢而強有力地壓下對鮮血與死亡的恐懼。
“我還有機會,我還有時間——”
遙遠的海面上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西琳一眼望見其上天命的標志。在事發(fā)二十分鐘后,東亞分部的救援隊姍姍來遲。雖然這也算快的了,但畢竟人命關天,在這二十多分鐘里,符拉迪沃斯托克近三分之一的人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我該走了。加油吧,天命……”
西琳遙遙沖著那十多臺直升機與運輸機揮揮手,同時回憶著家園的坐標。
在她們發(fā)現(xiàn)自己前,西琳利用空間移動瞬息返回了西伯利亞的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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