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快要到時(shí)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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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死了！一定要在出去前搞定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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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間匆匆浮現(xiàn)，沒等刺激腦細(xì)胞幾秒，又隨鎖屏的脆響聲暗了回去。手機(jī)屏幕上，獨(dú)留下一張苦大仇深的臉。西片守著干干凈凈的稿紙，真感覺自己在求什么慘絕人寰的難題，時(shí)間漸晚，倒數(shù)成幾頁印著“略”的參考答案，可再搜腸刮肚，他也憋不出半行中間過程，頂多寫一個(gè)不得分的“解”，換算回作文，就是寥寥幾筆題目：“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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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秋天秋天，秋天到底該怎么寫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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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搓揉頭發(fā)苦思冥想，愁得渾身刺撓，可大腦一團(tuán)亂麻，把雞毛蒜皮翻了底朝天，也沒搜出丁點(diǎn)好用的詞匯。神經(jīng)一垮，剛壓制下去的另一道難題也卷土重來，聯(lián)合作文，給他來了個(gè)兩面包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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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huì)出去又會(huì)被捉弄的吧，就沒什么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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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想這個(gè)先寫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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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截住念頭，趕忙把手機(jī)扔遠(yuǎn)，不放心，再靜音反扣，指望能擺脫糾纏。可惜大腦后臺(tái)和手機(jī)一樣，都還運(yùn)行在與某個(gè)女孩的聊天界面上。那里有捉弄一邊倒，還有她昨晚不知蓄謀已久或是心血來潮，非要拉他出去散步，說好了，時(shí)間就定在今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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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靜氣平心靜氣，寫作文寫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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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學(xué)著動(dòng)漫里打太極，瞎比劃一頓后，兩掌運(yùn)功沉入丹田，總算在深呼吸后恢復(fù)了幾分鎮(zhèn)靜。躊躇滿志撲向稿紙，卻又在一行行眼暈的紅杠間萎了氣勢(shì)。秋風(fēng)不安生，在窗上敷出層霜，玻璃隱隱響動(dòng)，好像他沒頭沒尾的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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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寫記敘文？小說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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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論文好寫是好寫但也太矯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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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qiáng)朝紙面東拼西湊，字跡隨文體涂了又改，可到頭來不是流水賬，就是鬼畫符。秋天對(duì)他而言真沒什么感同身受。他想起前些天，也是在窗邊，看到只奄奄一息的蜻蜓。搖搖晃晃，透過正午的陽光，身體幾乎變得透明?？涩F(xiàn)在沒有陽光，更沒有蜻蜓，倒是有詩詞歌賦變著花樣傷春悲秋，但寫那些也太沒新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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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么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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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太抽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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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秋天，到底什么是秋天？寫作文真像面對(duì)她的捉弄，每次剛演習(xí)好怎么應(yīng)對(duì)，一開口，方寸卻又亂個(gè)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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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仍斜著小雨，如銀灰色粘濡的蛛絲，織成一片若有若無的網(wǎng)，兜不住標(biāo)點(diǎn)句號(hào)，卻沾濕了西片的思緒。他一籌莫展，仰靠椅背望向遠(yuǎn)方上神。手頭閑不住，圓珠筆帽被按得拖沓，有一蹦跶沒一蹦跶，好像10月份的螞蚱。終于消停一會(huì)兒，筆桿又隨大腦轉(zhuǎn)了不知多少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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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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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悶卷土重來，身子與衣服與椅子之間，是一陣焦躁的烤。半小時(shí)前他還信誓旦旦，非要洋洋灑灑造出篇無敵文章，讓高木對(duì)他刮目相待。只可惜出師未捷，這場(chǎng)志在必得的反擊，便一頭扎了進(jìn)雨下整夜后的泥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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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沉不住心思，起身在屋里沒頭蒼蠅似得撞了幾個(gè)來回，又干脆一把推開窗子透氣。誰成想秋風(fēng)大張旗鼓，一霎那就闖進(jìn)房間，將窗簾與滿桌稿紙卷向了天花板，陌生空氣也讓呼吸驟然收縮。他沒處躲還收拾不迭，脖?？s了又縮，牙關(guān)倒吸著涼氣“冷冷冷冷冷”個(gè)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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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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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最近他都窩在家，氣溫蹦極還只在于天氣預(yù)報(bào)的字里行間。不肯白挨頓凍，西片扣了衛(wèi)衣帽，哆哆嗦嗦探出了腦袋，想順這不速的秋天中找點(diǎn)素材。可目光跨過窗臺(tái)，只看見院子滿地狼藉，幾片梧桐的枯葉仍在風(fēng)里忽閃忽閃飄落，更多的早已埋入泥土厚厚一疊。而淅瀝了幾天的小雨已稍稍止息，雨沫細(xì)碎，沾在臉上，是叫人不期待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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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都入秋這么久了，總感覺夏天才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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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什么好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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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張望，一面感受滿堂秋風(fēng)盤旋，聽房間里的許多小物件被刮得東倒西歪。墻頭臺(tái)歷凌亂飛揚(yáng)，讓記憶的年月日也就此松動(dòng)，呼啦啦地開膠、脫頁，散進(jìn)一場(chǎng)寒過一場(chǎng)的雨中。而泳池、蟬鳴，那些獨(dú)屬于夏天的字眼，早已被水洼浸得模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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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xué)...會(huì)怎么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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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場(chǎng)景，讓人覺得內(nèi)心漸漸寧靜，卻并不圓滿。他漫無邊際地想，直到無數(shù)楓葉落下，積滿他的思緒，溢出后不知怎得，變成了她的名字，沾有幾分寒意。蹦到嘴邊才意識(shí)到，嚇了自己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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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怎么又想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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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huì)肯定又會(huì)被捉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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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氣，像西片心忐忑不定。她和秋天莫名相仿，夾雜未知與思量，都是他不知該怎么形容才好的煩惱。他關(guān)了窗，收拾起房間，想要借此忽略心事，可她的模樣總揮之不去，甚至愈發(fā)清晰，在腦海中閃爍跳動(dòng)，好像昨晚不停給他蹦出消息的聊天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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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還是早點(diǎn)去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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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非寫出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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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動(dòng)搖，屋子就越碼越亂，仿佛所有努力與抵抗都做了無用功。套上外衣出門去，字跡、房間和他的心底，都還是剛剛秋風(fēng)吹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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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哪有什么秋高氣爽，依舊只是陰沉沉的天。西片在臺(tái)階稍一駐足，涼意就沁透了衣領(lǐng)，裹滿草木生澀的味道，使他猝不及防地打了個(gè)寒戰(zhàn)，才老老實(shí)實(shí)把扣子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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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雨停了...但還是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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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籠著雨后淡淡的霧，石板水淋淋，閃一片薄薄的光。他自言自語邁起腳步，幸好出來得早，能再磨蹭一會(huì)，讓眼睛習(xí)慣秋日的深沉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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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底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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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方烏云掀起一道深褶，是一隊(duì)大雁飛過。雁群牽著西片的目光，由北而南、不緊不慢，半晌才在啞啞叫聲中淡出了視線。風(fēng)吹無阻，天空重新一灰無際，真好比他憋不出半個(gè)字來的草稿。他言語漸悄，心事卻南轅北轍，又在為另一個(gè)人泛起了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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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有沒有多穿點(diǎn)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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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次降溫都不提前看天氣預(y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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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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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由掛念而生的埋怨也隨腳步重重?？蓜偣粘鲈洪T，便有雙暖和的手不期而至，忽然從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靠近與溫?zé)岵挥煞终f，讓他沒敢細(xì)想，是不是被她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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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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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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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意料之外、也總是他的情理之中，不管提前約好或無意邂逅，她變著花樣出場(chǎng)那一刻，驚喜與驚嚇會(huì)讓西片每一次心跳都爭先恐后，好像在搶答一道開卷的大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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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是高、高木同學(xué)嘛！別鬧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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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貼得好緊，像是要把呼吸都分享給他。他捱不住等待、更捱不住她的竊笑，只好趁言語的間隙掙脫那雙小手，頭也不回地往街里頭鉆，妄圖甩開她、甩開自己連至耳根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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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跑啊，還沒問完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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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她追，一時(shí)間草葉紛飛、積水濺濕了褲腿。他倆跑著鬧著，距離逐漸縮短，幾經(jīng)躲閃不過，西片終于又被她重新捉回，眼前又是熱烘烘地一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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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先不許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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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還要問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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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柔軟的掌心貼合西片的皮膚。一下子又燃起了他臉頰的溫度。他無可奈何地勻著粗氣，還要忍受另一股同樣倉促的喘息吐在腦后，騷動(dòng)一簇不安的頭發(fā)。她回答前有過幾秒空擋，西片聽見女孩子吞喉嚨時(shí)細(xì)細(x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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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我再問你，我是你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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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這什么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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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情好比鑰匙，鉆入耳朵，擰一圈打火，發(fā)動(dòng)西片的身子帶著心跳直哆嗦。暮然間空氣凝滯，西片分不清，自己的臉和她的手心哪邊更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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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對(duì)了才松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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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能不能換一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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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無倫次，額頭上急出來的汗珠與奔跑后的合流，劃過她的指尖、劃過他的鼻梁，重重的，好像難題，一直劃過顫抖的喉結(jié)。他還想討價(jià)還價(jià)，可思緒已經(jīng)被難題與汗珠牽引，墜入了心口。氛圍收縮，四下暗暗發(fā)熱，一切都焦躁著，好像路邊前呼后擁、嘩嘩作響的葉子。他依舊想逃，胳膊舉起又垂落，到底沒敢去碰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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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diǎn)啦快點(diǎn)啦，不然就算西片輸啦。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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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怎么還帶倒計(jì)時(sh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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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真心話該是一記直球，根本不需要思索太久。高木語調(diào)中的興奮按捺不住，催促著倒計(jì)時(shí)有序入場(chǎng)，化成了一秒秒逼近的最后通牒。帶來的滿腦子慌張，讓“喜歡”險(xiǎn)些擦過西片的嘴唇，他趕忙吞回去，浪費(fèi)了一秒檢討自己怎么會(huì)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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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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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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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秒，秋風(fēng)不再，仿佛秋天也隨他緊張屏息。西片甚至能感受到她長長睫毛，帶來細(xì)微的空氣流動(dòng)，一眨一眨，浮動(dòng)他頸后的細(xì)絨，細(xì)細(xì)的、涼涼的，卻有別于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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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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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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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著若有若無的空氣觸覺，他咬咬牙，試圖故作輕松，回答“同桌”或“朋友”。可嘴巴怎么都不聽使喚。不知為何，他好怕回答這個(gè)不是問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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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同學(xué)吧？就是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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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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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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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緒好凌亂。一邊是肯定，充滿投機(jī)取巧的心虛與僥幸。一邊又無數(shù)次否定，鉆牛角尖，與自己糾結(jié)周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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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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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別急?。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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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他真的不知道。只記得牽手過去多久、橡皮擦上的名字，還有每次一起打傘都會(huì)被她說成是相合傘。漆黑的眼前太多太多畫面閃現(xiàn)，他對(duì)她的定義也在電光火石間不斷地成立再推翻。但從始至終，有一點(diǎn)倒是可以確信————她是個(gè)特別的存在，哪怕從前都沒有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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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秋天之于四季，直到步入才感同身受。而那種感同身受的特別，難道就是他不知怎么形容才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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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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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木同學(xué)就是高木同學(xué)?。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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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答趕在收卷鈴響前停筆。喊這一聲時(shí)，西片咬了牙，心跳也隨之一緊，而頭頂烏云為這句廢話掃了興，紛紛無熱鬧可看似的散去。獨(dú)留下他自顧自狡辯，仿佛這樣能多得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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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同學(xué)，差不多...又不太一樣...也也也可以說很不一樣...啊啊不、不要誤會(huì)，我不知道怎么說，總之，高木同學(xué)對(duì)我來說就是高木同學(xué)?。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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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總有一半沒意義，卻不可或缺。因?yàn)橹挥心菢?，笨拙的他才能讓另一半抵達(dá)她。西片一通解釋，語無倫次。雖然還是摸不著頭腦，但漸漸感覺松了口氣。他這時(shí)才發(fā)現(xiàn)，秋天和自己的臉都在發(fā)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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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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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久久沒有傳來回應(yīng)，他的耳邊只有風(fēng)與心跳與她呼吸的聲音。怎么回事？自己說錯(cuò)話了嗎？她不高興了嗎？這這這該怎么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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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遲鈍，還沒察覺到自己有時(shí)會(huì)忽然為她變得很敏感，甚至聯(lián)想到高木那雙眼睛如栗色水滴般濕潤，脆弱易傷，仿佛前些天窗邊的那只蜻蜓。是不是應(yīng)該道歉？他想，盡管他不知道為什么、成績也壓根還沒被她揭曉。他上次這樣緊張，還在期中排名揭曉前的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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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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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高、高木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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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對(duì)了喲，西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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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帶來難題的手終于緩緩松開。隨久違光亮共同涌現(xiàn)的，還有高木的臉龐。綴著點(diǎn)點(diǎn)緋色，她是不是也有些熱？他顧不及問，只趕緊如釋重負(fù)地喘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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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問題哪有對(duì)不對(duì)...你就是想捉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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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張的勁頭兒稍緩，他又感覺心虛，不敢看她。扭過頭時(shí)忍不住嘟噥了幾句，倒不怕被她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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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感覺西片的答案差不多能拿滿分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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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意笑笑，回應(yīng)的幾句輕巧而明確，卻依舊讓西片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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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也是獨(dú)一無二的，就足夠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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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想著，也因他而感到一陣害羞，卻見他呆愣愣的，還沒什么反應(yīng)。于是報(bào)復(fù)似得用手肘碰了碰他，等他不明所以地埋怨一句“干嘛啦”，才身子一旋，帶起陣小小的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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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去散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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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搶先了幾步，用背影掩藏自己的那份悸動(dòng)。西片慢過半拍，明知又被她牽著鼻子走，卻也無可奈何地跟了上去，與她肩并上肩、腳步配合上腳步，游逛在秋日的小巷里。周圍的景物如閱讀理解的散文般鋪陳，日光不時(shí)閃爍著積水，一切都在變得清凈，可西片剛剛那股莫名的心虛卻久久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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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為什么問這種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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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一上來就被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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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她身邊，總有種局促，越在意越明顯，直到呼吸都不自然。他把臉別向一邊，胡看些風(fēng)景、又拽幾片路旁常青的葉子，掩飾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心跳與臉紅，省得又被高木揪著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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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的回答真的合適嗎？她為什么說差不多能拿滿分？差不多是差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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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還是好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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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旁，銀杏上了年紀(jì)，秋風(fēng)一扶，顫巍巍地咳下滿地黃扇葉，環(huán)衛(wèi)伯伯一陣掃后，灰土上又留下來了一條條掃帚的絲紋，讓人看著，感到點(diǎn)兒清閑。等到掃不迭，銀杏葉會(huì)與絲紋打起旋兒，那是秋日的角落間互相交換涼爽。也叫心猿意馬的西片聞見，身旁的女孩似乎換了新洗發(fā)水，清清淡淡的，像是籬笆旁搖搖的野菊?？M繞在他臉頰上，因?yàn)椴粷饬?，反而更能持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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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在風(fēng)中逐漸遲緩，忍不住要隨著那味道，偷偷落往高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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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穿了高幫鞋，大概是因?yàn)橛蟹e水?？伤@會(huì)兒好像心情很好，偏要踩一踩路過的每一灘積水。西片小心地瞧，感覺她每一步都比自己輕快，停綴片刻后，還有點(diǎn)點(diǎn)的水滴落下，伶俐生動(dòng)，好像掛在嘴邊的笑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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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讓人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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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不懂什么呢？是剛剛的問題，還是衛(wèi)衣寬寬大大，套在她身上卻一點(diǎn)也不顯得臃腫？這一陣子，她也沒有同他說話，只是笑瞇著眼睛，像在體味著什么?？僧?dāng)她衣袖中半藏的小手隨走路節(jié)奏一甩一甩、栗色發(fā)絲在風(fēng)中飄拂一會(huì)兒，又披散回耳廓旁與帽兜里時(shí)，西片的胸口就不知怎的，忽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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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她不就是這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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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自己的回答也確實(shí)沒問題吧...高木同學(xué)不就是高木同學(xu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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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稍稍安寧下來，又搖身一變成西片不可能承認(rèn)的心動(dòng)。他忽然覺得，是不是該找點(diǎn)什么話題，不然一直這樣沉默，怕只會(huì)讓自己重新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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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高木同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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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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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與目光被她一并送來，就像約好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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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還沒到說好的時(shí)間吧？你干嘛來這么早？而且我本來也是提前不少出發(f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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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個(gè)嘛，因?y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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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驀然勾起壞笑，若西片反應(yīng)過來，一定會(huì)暗道幾聲不好?？伤麤]來及，只眼看她理所當(dāng)然地仰起臉龐，鼻尖上點(diǎn)聚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小小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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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楹芟朐琰c(diǎn)見到西片啊，畢竟我是西片的高木同學(xu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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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說這么奇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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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壓抑下的羞恥心又被揭了老底，關(guān)鍵是自己還無從反駁。西片的后悔何止溢于言表，簡直溢于滿胳膊被激起的雞皮疙瘩。他比比劃劃外加一陣抗議，卻南轅北轍，都成了逗笑她的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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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你臉超紅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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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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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捉弄了！Takagisan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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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搞不懂，為什么每次她都因?yàn)樽约憾鴷?huì)笑得那樣開心，捉弄他就那么有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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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其實(shí)那笑不止捉弄，也不止開心。而是我喜歡你，你讓我開心，很高興見到你。哦不對(duì)，對(duì)今天來說，是早就想見到你。而西片不知不覺地隨那笑逐流，總為她放松、局促、害羞，又發(fā)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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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秋天到底是什么呢？是樹葉堆成的小丘？是提前相會(huì)的散步？難不成...是高木同學(xué)開懷笑時(shí)舒緩的眉梢？真讓人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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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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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xué)，我們?nèi)ツ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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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都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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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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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說哪里都可以，那是去哪里？誰知道呢？反正跟著感覺向前就好。畢竟只要有西片在身旁，哪里都是令她期待又開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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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快看西片，大雁！排的‘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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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飛得很高啊...就是叫聲不太好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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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西片覺得我的聲音好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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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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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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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挺、挺可...額...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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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這樣啊...火鍋店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營業(yè)了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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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現(xiàn)在天黑得早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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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長夫婦感情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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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們一直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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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西片也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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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說得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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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彎繞繞、說說笑笑，捉弄時(shí)不時(shí)、反擊總白給，若要給無聊的反義詞出一個(gè)填空，哪怕超出答題區(qū)，也得寫下是和他/她一起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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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知為什么，西片覺得高木今天有點(diǎn)大驚小怪的，仿佛什么事都是頭一回見，時(shí)不時(shí)還要面過身來倒著走，向他比比劃劃點(diǎn)貓貓狗狗，帶著種能點(diǎn)亮天空的開心。走在她手邊，總讓他想要更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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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似乎還挺適合散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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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西片，有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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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從高木的指尖連起，西片看到，另一端有好多野石榴在樹上明晃晃地結(jié)著，像被憑空變出來，紅成了一盞盞惹人注目的小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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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好久沒有見到過石榴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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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邊的村子總能給人驚喜，尤其在這個(gè)季節(jié)，盛夏的果實(shí)們終于盼到了長大。是石榴、是蘋果、是山楂，也是番茄或別的什么，熱熱鬧鬧聚成一叢叢，是娃娃紅彤彤的臉蛋兒，懷有見生人的忸怩，積累最充裕的甜分，熟得像西片受了半天捉弄——嗯，真的，在此刻，西片的害羞，又多了許多有趣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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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當(dāng)然不會(huì)承認(rèn)，只是這才把注意力從她身上分出了一點(diǎn)，望望四周的果園與樹林，發(fā)覺已經(jīng)和她走了好遠(yuǎn)。秋天過得好快。他沒敢信，一再確認(rèn)手機(jī)屏幕上的數(shù)字，甚至包括日期，生怕自己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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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剛才自己還和高木跑到河邊找螃蟹，怎么一眨眼就跟著她跑到這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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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差不多該回...額，高木同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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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返回思緒的原點(diǎn)，他老老實(shí)實(shí)地想提議返程，卻看見，高木的目光仍朝樹冠深處鉆，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也在隱隱升高。壞了！每當(dāng)她作出這幅若有所思的表情，下一秒就會(huì)發(fā)生讓西片措手不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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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爬上去摘石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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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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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說得輕巧，又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如果不是朝夕相處，肯定會(huì)以為她只是隨口說說。當(dāng)然，外人也不會(huì)停下腳步，認(rèn)真衡量她古靈精怪的可能性，更不會(huì)懂她此刻清澈眼眸中，掩藏的貪玩與小小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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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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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雖然同樣不懂，但他認(rèn)真又遲鈍，總會(huì)順著她的思路去想、去做，就好像努力去回憶、勾勒再形容一個(gè)個(gè)自己記不清的夢(m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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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仔細(xì)審視面前的那棵石榴樹，它不算高，樹干也恰好高低分散。自己小時(shí)候倒是經(jīng)常爬樹玩，現(xiàn)在再來一次應(yīng)該很簡單。等等！怎么搞得自己默認(rèn)了要同意一樣？因?yàn)樗粫?huì)拒絕高木嘛，不是一直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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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在下面等我一下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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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高木卻摸透了他的心思，不待他開口應(yīng)攬，就徑直朝石榴樹走近，探頭探腦打量著它，躍躍欲試。畢竟她門兒清，只要自己直接進(jìn)行下一步，就能帶他跳過中間的思考與猶豫。這是屬于女孩子的狡猾，是拿捏他偏愛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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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我去比較好吧高木同學(xué)，別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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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更輕一點(diǎn)啊，西片上去才更容易壓斷樹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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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要講的道理又噎在嘴邊。他心理防線開始松動(dòng)，看看仍沖自己微笑著的女孩子，西片發(fā)現(xiàn)，自己每次都會(huì)為她讓步，好像和她在一起，事情的目的總會(huì)變成隨她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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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己回過味兒來后從沒覺得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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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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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好怎么對(duì)答，支支吾吾，再向上望了望樹。午后的陽光仍不強(qiáng)烈，一顆顆石榴間，樹冠遮下陰影幽幽。她纖細(xì)的身子亮在余光里，他突然又真的擔(dān)心意外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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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說...還是我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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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他這時(shí)也在跟自己鬧別扭，咬定反調(diào)，哪能事事依她？不過話說出口，稍有點(diǎn)后悔，因?yàn)檠劬Σ恢獮槭裁?，沒能盯住她，語氣也終究摻了半分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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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自己反而會(huì)心虛？是不是有點(diǎn)啰嗦或者小題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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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也還是我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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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想自己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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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高木依舊不依不饒，迎著他的抗議，臉龐任性一扭，就好像非要和他唱反調(diào)似的。目光不老實(shí)，故意往樹上拐，偏也不和他對(duì)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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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能會(huì)有危險(x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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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guān)系的啦，反正...西片會(huì)保護(hù)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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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早知道他會(huì)這么說，臉龐又忽然向前一湊，栗色發(fā)絲飛揚(yáng)，好像西片慌張四散的心神，大大的眼睛這時(shí)又緊盯住他的瞳孔，像是在不停地追問，‘對(duì)吧對(duì)吧？’

?

“才不要！要是磕著我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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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嚄，真的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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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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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別扭此刻再添了一層賭氣。西片被她問得招架不住，趕忙躲開她閃閃期待與使壞的目光，緊張中的胳膊無所適從，只好架在胸前，充當(dāng)?shù)木髲?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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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這樣啊，那我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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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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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都覺得沒什么說服力的威脅，只在霎那間便煙消云散。他沒繃住一本正經(jīng)的態(tài)度，伸手想攔，轉(zhuǎn)念又硬生生憋住話頭，只“高”了一聲，便心一橫，擺回了剛剛的架勢(s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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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agisan咩！一定覺得我會(huì)心軟吧！就讓你看看我強(qiáng)硬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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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飛來幾只麻雀，跑到電線桿上嘰嘰喳喳多嘴多舌，吵得人心煩意亂。遠(yuǎn)處小河也不安生，嘩嘩啦啦響個(gè)沒完，仿佛全世界都在幫她，要把這件事傳遍每一片綠草和落葉，一點(diǎn)不管到底哪邊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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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低垂著頭，不去看和自己鬧別扭的人。可螞蟻數(shù)過幾只，手掌翻來覆去，轉(zhuǎn)移注意力未果。他愈發(fā)覺得，自己好像在生著種悶氣。他不確定。這感覺前所未有，又或者總被忽視，今天卻無比清晰，好像一股沖動(dòng)。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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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xué)總是這樣！

?

...可...

?

不會(huì)真的摔著她吧？

?

不坦誠，是西片的煩惱，也是西片的溫柔。他嘴硬不搭腔，又忍不住一直擔(dān)心，耳朵還是仔細(xì)留意身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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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鞋子摩擦粗糙的樹皮，有小枝子掉在了落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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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隱隱發(fā)慌，無奈與沖動(dòng)攛掇他悄悄側(cè)過臉，終歸想要看看和自己鬧別扭的人。而她踏著粗壯的樹干，左顧右盼，正開開心心地端詳下個(gè)落腳點(diǎn)，好像在攀一架錯(cuò)落的梯子?？蓯塾殖C健，讓他浮過小羚羊的印象，栗色頭發(fā)披散，停頓是光亮的絨毛，爬升又隨每個(gè)動(dòng)作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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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追她的背影，西片的目光漸漸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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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勁兒有多大？幾次垂眸的瞬間，眉頭也會(huì)一皺，卻總不會(huì)讓人感到為難。西片也不自覺和她一起尋找每個(gè)落腳的枝岔，看她踩在和自己選定相同的點(diǎn)時(shí)，會(huì)覺得舒一口氣，好像她小腿緊繃過后的一剎那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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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視下，她的每一個(gè)動(dòng)作，都仿佛承載著兩個(gè)人的重量，可依舊輕快，因?yàn)槟菑牟唤胸?fù)擔(dān)，只是由彼此在意而起的小小糾纏。西片又想到那些疑問，腦海中沒有答案，只覺得呼吸暢快了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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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發(fā)呆啦，西片接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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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碰巧思緒松懈，也很可能是被特意逮到機(jī)會(huì)。他注意力剛分散的片刻，許多明晃晃的大石榴隨她忽然響起的叫喊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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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器！來得好快！還不止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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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激靈的功夫，石榴已飛至半空。他目接不暇，只好任由身體勉強(qiáng)做出反應(yīng)。盡力一跳，有顆從將將觸及的指尖溜走，還有兩顆順勢(shì)鉆至過了臂彎與胯。西片顧不及聲討樹上看戲歡笑的高木，一陣左突右跳前撲后救，居然真還攬了好幾顆石榴在懷里。粗氣沒歇，腳跟未穩(wěn)，變故之下，方才的浮想聯(lián)翩早已了無蹤影，他在心里學(xué)漫畫冷哼一聲，高門暗器，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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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得遠(yuǎn)呢，高木同學(xué)。想要偷襲我可沒那么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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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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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什么戲碼?。克牡靡膺€沒醞釀成句，就聽見她傳來一聲驚呼。循聲望去，幾秒鐘前還在搞偷襲的刺客失去了平衡，搖搖晃晃，手也快扶不住樹干，眼見就要摔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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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高木同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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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要畫成漫畫，這一段大概是關(guān)于女主與男主的紅塵恩怨外加相愛相殺，只是現(xiàn)實(shí)總歸更倉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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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shí)間，石榴、賭氣、害羞統(tǒng)統(tǒng)甩在腦后，西片趕忙沖到樹下，隨她的失衡調(diào)整方位，想要穩(wěn)穩(wěn)接住自己說過要永遠(yuǎn)保護(hù)的女孩兒。他張開手臂弓著腿，臉又慌得發(fā)紅，好像只蒸籠里亂攢的螃蟹。終于看她要跳下，他對(duì)準(zhǔn)落點(diǎn)，閉了眼睛也縮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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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xué)我在下面呢，別別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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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兩秒，有幾個(gè)瞬間聽不到聲音，仿佛被堵住耳朵。西片甚至咬起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待她落進(jìn)懷里的那一刻，心里火急火燎，真感覺世界開了慢動(dò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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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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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沒有動(dòng)靜，他甚至懷疑誰按了暫停。試探著睜開一只眼睛，卻發(fā)現(xiàn)樹干上不見高木的身影。難道沒接住她？他心猛墜了一下，慌忙去找，一低頭，卻又發(fā)現(xiàn)她早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下了樹，正憋著笑站在面前，欣賞他一副傻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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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中計(j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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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表情一僵，心里則張牙舞爪地抓了狂，而她的笑也在“噗呲”一聲后連了串兒。他連忙收回剛剛的呆板架勢(shì)，喊一句“又捉弄我高木同學(xué)”，也對(duì)心口不一的尷尬于事無補(bǔ)。散落滿地的石榴全咧著嘴，明目張膽看他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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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沒有接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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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她還好意思提這茬，怎么還有幾分得意？高木樂得眼角泛淚，只顧著笑，都忘記要拍拍褲腿上的浮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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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捉弄我了，高木同學(xué)！這樣很危險(xiǎn)的?。《椅覄倓偯髅鞫家呀?jīng)接住那幾顆石榴了?。。?！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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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這樣子，西片滿肚子抱怨決了堤，漾到嘴邊，還添了幾分委屈。明明是為了她好，到頭來還要被她取笑，就連好不容易接住的幾顆石榴都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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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我是說西片沒有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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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讓他講完，她將將止了笑，小鼻尖湊近，句末又拖了不安好心的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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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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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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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倘若她真摔下來，自己豈不是就把她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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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她的事情，總是容易淡化前因后果，更別提做什么準(zhǔn)備。他趕緊打住，不讓自己往深里想，臉卻還是不爭氣地上了色，是石榴、是蘋果、是山楂，也是番茄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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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啊，萬一受傷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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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羞且急，有理又講不通，干脆就別過身去不理她，正好也能以此挽回點(diǎn)面子?？烧l想她卻不給消停，幾步又湊近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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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生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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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知故問，語調(diào)中仍有笑意。西片憋著口氣，不叫目光和她觸碰。其實(shí)也因?yàn)闆]想好該怎么辦。跟她生不起氣來，又真的委屈?，F(xiàn)在主動(dòng)權(quán)終于落在自己手里，就沒辦法讓她別捉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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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生氣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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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他聽見高木的聲音輕了半截，還扯了扯他的衣角。見他仍躲著自己，又捏住他袖口，幅度小小地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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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才沒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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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哪里經(jīng)得住她這樣哄，感受著她細(xì)軟的指尖和自己臉上的漲熱，他這才發(fā)現(xiàn)，秋風(fēng)已稍稍止息，樹葉微微晃動(dòng)，卻不婆娑。只有自己的手邊還流動(dòng)著涼意，隨她的牽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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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亂了心思，內(nèi)心深處還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點(diǎn)小氣，也不該對(duì)她發(fā)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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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么好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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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噥著，他撓撓頭發(fā)，眼睛卻還不知道該怎么看向高木。奇怪，為什么這樣的小細(xì)節(jié)，都值得糾結(jié)？這感覺真的很難形容，好比太在意走路，就會(huì)順拐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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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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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西片一定會(huì)保護(hù)我，才不會(huì)不管我呢，對(duì)不對(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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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著賭氣，他想說，反正她也不會(huì)聽他的，可臺(tái)詞被她截了去，搖身一變，成了他從不敢說出口的樣子。隨之而來的，還有高木繞進(jìn)他的視野里，沖他燦爛地笑著。那笑容真像朵大大的太陽花，為他而開，從不知有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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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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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習(xí)慣嘴硬，又怕言不由衷，干脆嘆了口氣，四舍五入，她就當(dāng)默認(rèn)啦。西片聳拉下胳膊，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只感到一陣無奈與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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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也還是拿她沒什么辦法。難道說，秋天本來就是她令人越來越力不從心的捉弄？不會(hu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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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嘀咕著，卻又覺得答案好像剛才的別扭，就著不遠(yuǎn)處的小河，或者天空的一絲云，越流越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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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婆婆下午好，我想要買紅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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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午好啊，小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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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瞌睡被輕聲喚醒，老婆婆從馬扎緩緩起身，瞇瞇眼，看見迎面的小姑娘笑嘻嘻的，整齊的牙齒好像兩排光潤的小貝，為秋天與她昏花的目光漾了一點(diǎn)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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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挑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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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由開心起來，發(fā)生了許多好事似得，不只為有了生意。錘錘腰，打開烤爐蓋，熱氣一股腦騰起，好像空中冒出朵大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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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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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笑更明朗了一些，迫不及待湊近，目光點(diǎn)兵點(diǎn)將，興致勃勃地看過每一個(gè)紅薯，不知道有什么獨(dú)屬于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認(rèn)真又樂在其中。老婆婆也不急，佝僂著腰，恰好能看到小姑娘挑紅薯時(shí)，亮閃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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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我想要著兩個(gè)...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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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定，她指尖點(diǎn)過兩個(gè)中不溜兒的，旋即卻又縮回，嘴角的弧度也落下幾點(diǎn)，但不像為難，而像是有了更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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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xué)，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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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間，稍遠(yuǎn)處傳來男孩子的聲音。老婆婆看不清他的臉，只感受到聲音響起的那刻，小姑娘的身子有過微微一振，好像被不偏不倚戳中了開關(guān)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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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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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回過頭，沖男孩子的方向擺擺手，又看回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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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一個(gè)大的，婆婆，要最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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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最大的。”

?

烤好的紅薯如她的小心思，熱烘烘地?cái)D在一起。說到“最大”時(shí)，小姑娘的酒窩又重新浮現(xiàn)。而她似乎發(fā)覺婆婆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歪歪泛紅的臉龐，沖婆婆眨眨眼睛后，還附贈(zèng)了一個(gè)羞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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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也默默笑起來，眼角皺紋聚成一簇，眉目中的慈祥愈發(fā)清晰。稱重，裝袋，紅薯遞給小姑娘時(shí)，還沒忍住要她囑咐小心燙、不要在外面玩得太晚。小姑娘答應(yīng)著，轉(zhuǎn)身就捧著紅薯興高采烈地跑向男孩子，三步并兩步，好像生怕下一秒紅薯就會(huì)涼。等到他倆的背影模糊、消失，如蒸籠泛起的水霧，她才收回目光，只是依舊無聲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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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起分著吃更甜呢...對(duì)吧，老頭子？”

?

“啥？”

?

婆婆沖不遠(yuǎn)處的栗子攤絮絮叨叨，可耳背的伯伯啥也沒聽清，只是看見老伴兒笑了，他也跟著憨憨地笑，咧著沒剩幾顆牙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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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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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西片?！?/p>

?

“哦哦，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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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邊歇歇腿吧？坐在稻草上，聞著谷子香，再聽聽莊稼壓低在風(fēng)里的悄悄話，秋天原來也可以這樣悠閑。高木挨在西片身邊，輕輕掰，橙紅色的紅薯軟爛地綻開。她塞給西片一半，還敘說著剛才的老婆婆人有多好，幾句話開心時(shí)，一比劃，手中的紅薯好像火炬，舉起讓云朵都褪去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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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在此刻似乎明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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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動(dòng)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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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頭總也縷不完，而她的興致還是那么好。西片看她嘟起嘴吹吹，迫不及待咬下一口，臉頰隨咀嚼一鼓一鼓的，眉梢上揚(yáng)又舒展，滿足中還有點(diǎn)小小的驚奇。好像在得意自己挑的紅薯居然這么好吃。她讓人感到好幸福。西片有點(diǎn)兒入神，一時(shí)忘了要去藏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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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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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凝望透過秋雨后清新的空氣，也像陽光透過玻璃那樣，會(huì)聚焦溫度。她有所察覺，忽然間兩雙目光如磁鐵相引。他嚇一激靈，反應(yīng)過來要躲，卻還是讓她逮著了收回視線的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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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看被發(fā)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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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西片又在偷看我啦?！?/p>

?

“才沒有，只是在看風(fēng)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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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忙扭過頭，不知所措的心悸，都付諸于自己的那一半紅薯。撕去焦褐的皮，一大口下去，是種滾燙的甜，讓人只能含在嘴里‘哈、哈’著降溫，又忍不住要快快咽下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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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風(fēng)景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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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還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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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大口咬著紅薯，回答含含糊糊，明知被看穿，也要嘴硬著將錯(cuò)就錯(cuò)，望向了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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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秋日的午后，天空好像雨天里鴿子的眼睛，灰冷，還敷著一層透明的水汽。薄薄的云散了又聚，隱約著太陽，如燭火燃落的香灰?？傻孛骐硽柚?，水邊的楓樹和山毛櫸一片鮮紅，湖水卻變成了深不可測(cè)的墨綠色。風(fēng)由高而低吹來，讓鼻子都變得清明，挨著坐時(shí)，剛好足夠感知彼此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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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一道道田壟、一束束蘆葦，他的心真的向風(fēng)景去了。只不過隨著跳動(dòng)，一下是身邊的，一下是遠(yuǎn)方的。她還在鬧著笑著，讓他不知道該怎么搭理。而視野盡頭，連山的輪廓淡淡，翻一下身，抖落了許多葉子，又裹緊多色的林毯，沉進(jìn)了自己大夢(mèng)不覺曉的午睡，囈語和呼嚕，是許多展翅的鳥飛向更遠(yuǎn)方的青煙裊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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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間好像又變慢了一點(diǎn)。是錯(cuò)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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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大口紅薯咽下。西片感受到那股熱在胸口慢慢滑落，仿佛熨帖了平日里的慌張與焦急。眼中的風(fēng)景沒有秋高氣爽，可身邊的人、吃過的紅薯，還是讓他覺得自由，大概是因?yàn)槲绾蠛苁娣?，而他很安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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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似乎變得不是那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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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一直這樣待著，應(yīng)該也不錯(cuò)。他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許了一個(gè)好奇怪的愿望，更沒發(fā)現(xiàn)，有一顆撥好的栗子學(xué)小飛機(jī)彎彎繞繞，最后湊到了他的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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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啊————”

?

“誒？不不不用，我自己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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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打破氛圍的，是她的步步緊逼，還是他的大驚小怪？她的舉止突如其來，一下戳破了浮想聯(lián)翩的泡泡，他忙不迭閃開，差點(diǎn)從草垛上骨碌下去?？傻鹊剿舆^那顆害自己出糗的栗子，她卻更眼疾手快，一下抽回了手。

?

“不這樣就不給你吃了。”

?

“那我就不吃了...”

?

“不吃就算輸了哦，那就罰西片讓我喂一個(gè)栗子吧。”

?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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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不叫強(qiáng)詞奪理，分明是已經(jīng)不講理了嘛！西片一時(shí)被繞了進(jìn)去，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縷出個(gè)合適的反駁點(diǎn)。而她的栗子不等人，再一次迫近，嚇得他直往后仰。

?

“但、但...”

?

腰和背在僵持中漸漸發(fā)酸，看看就要堅(jiān)持不住。他盯盯栗子，又望望她的壞笑與奕奕目光，進(jìn)退維谷中，心里一橫，催眠似的勸自己，要把這當(dāng)成個(gè)反攻的機(jī)會(huì)。

?

只要吃了栗子，就算贏！

?

“那就來、來吧！”

?

耳根的高燒蔓延，現(xiàn)在已燒滿整張面頰，微涼的秋風(fēng)一吹，西片感受到一股麻麻的感覺。他緊閉眼睛、挺直脖梗，頗有種英勇就義的樣子。緊張與羞澀中，仍舊后仰的姿勢(shì)已經(jīng)發(fā)顫，大張的嘴巴也沒敢喘氣。

?

堅(jiān)持到底就是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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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啊、啊嗚?！?/p>

?

栗子被輕輕送至舌尖，并沒有想象中更多的捉弄。他合上嘴巴時(shí)，嘴唇仿佛有高木手指掠過的觸覺。

?

“怎么樣，好吃吧？”

“嗯、嗯...”

?

怎么會(huì)不好吃呢？他顧不上思索，眉頭皺得緊，表情都縮在一起，牙關(guān)卻用力很淺，仿佛這栗子危險(xiǎn)，某一秒就要爆炸。終于開始緩緩嚼，他腰桿逐漸直回來，緊張中，栗子的綿糯在齒間彌漫得愈加香甜。慢慢地，他不再抗拒，只是依舊難為情，把臉一偏，不想讓她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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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臉紅，怎么能繞開高木的目光呢？而趁這功夫，她也終于能偷偷消解一下自己的臉紅。那感覺仿佛，他在吃自己親手做的飯菜。她盯著他一下下咀嚼，認(rèn)真得好像在數(shù)，等到他喉結(jié)上下動(dòng)了動(dòng)，她下意識(shí)收回了的眼睛，還快快眨了許多下，好像不知該拿這開心怎么辦才好。

?

他知不知道，自己以為的局促與害羞，會(huì)成為她珍藏好久好久的回憶？

?

“那、那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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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要轉(zhuǎn)過頭，高木也忽然感到發(fā)慌，就假裝低頭去撥另一枚栗子。指甲撬栗子殼的一聲聲響，是她正消解心動(dòng)，也是催他快說點(diǎn)什么，別叫她那么緊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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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此刻的氛圍中，怎么有種淡淡的尷尬。連她自己都要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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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回算我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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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dāng)然不好意思提剛剛的栗子，糾結(jié)后開口，還在認(rèn)真分辨比賽與輸贏。呆頭呆腦的，他怎么這么有趣啊？她噗呲一下笑起來，剛剛的緊張一下就溜沒了影。

?

“嗯...不算。”

?

其實(shí)她本來想讓他贏一次的，可忍不住，話到嘴邊，又成了捉弄。她眼睛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邊賴皮，邊吃了個(gè)栗子。真的好甜。

?

“哈？為啥？”

?

“那算西片剛剛保護(hù)我的獎(jiǎng)勵(lì)，或者...沒接住我的懲罰?！?/p>

?

“啊！太狡猾了！高木同學(xué)！”

?

其實(shí)這借口，她也是現(xiàn)想的。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她總想要欺負(fù)欺負(fù)他，就好像秋風(fēng)消停一會(huì)后，總要招招河岸邊的樹。而西片不知道該怎么去反駁她名正言順的歪理，橫豎投訴無門，只好在心里喊了幾遍takagisan咩。

?

“西片西片，要不要再吃個(gè)栗子??？”

?

“你還好意思說！”

?

可惡，不理她了！

?

他暗暗下定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個(gè)決心，通紅的臉別向一邊，身子也往外挪了幾厘米。隨手拿過一個(gè)石榴，像是在出氣、也像是在排解郁悶似得剝了起來。

?

“西片西片，”

?

“不要打擾我啦，高木同學(xué)”

?

她還想逗他，可他這回的態(tài)度好像真堅(jiān)定了不少?？伤@回卻沒有感到發(fā)慌，也不必去哄，索性就沒有繼續(xù)下文，手頭繼續(xù)剝著栗子，目光卻從自己的小角落悄悄投向他——誰還不會(huì)偷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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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他，笨手笨腳地剝開石榴、一粒幾粒地撬下種子，指尖都被擠破的汁水染紅。好不容易湊夠了一把，剛要一股腦兒傾進(jìn)口中，抬手間，忽然表情一僵，仿佛想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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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到她了嗎？要堅(jiān)持不住了吧？

?

高木猜得津津有味，嘴角又忍不住要翹。而他最終嘆一口氣，糾結(jié)不過自己似的望回她、紅著臉緩緩地將一把石榴粒捧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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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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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他果然堅(jiān)持不了多久吧？有好東西總歸是要惦記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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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我還以為西片又不理我了呢?！?/p>

?

“...就說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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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不客氣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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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些平時(shí)人前人后的矜持，多了些專屬于西片的俏皮孩子氣。高木伸出小手，西片攢的石榴就全都跳進(jìn)了她的掌心。她喜滋滋看過一圈，一昂頭，滿滿一捧石榴粒全傾進(jìn)口中，進(jìn)而隨各自的小性兒迸濺出倒牙的汁水。嗯，好酸，也好甜啊，讓人想沒頭沒腦地感嘆一句：秋天真是收獲的季節(jié)。

?

“...還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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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謝謝西片！”

?

“說謝謝倒不如少捉弄我?guī)谆?..”

?

嘴巴嘟噥著，他的手也沒停下。就這樣，在酸酸甜甜的風(fēng)里，給她剝一捧，再給自己剝一捧，天越來越明亮、稻草越來越柔軟，他們之間，也越來越能感受到彼此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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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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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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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秋天好，倒不如說秋天奇怪。它一會(huì)兒過得快、一會(huì)兒過得慢，開始冷得讓人想穿羽絨服、現(xiàn)在又熱得讓人想脫外套。還有還有，它會(huì)因?yàn)槭褡兯幔矔?huì)因?yàn)榧t薯和栗子變甜，簡直像極了古靈精怪的高木。

?

...這么一想，好像確實(shí)不錯(cuò)。

?

?

?

?

那么，接下來要去哪呢？裊裊炊煙，陣陣村落。落葉在路邊堆積起來，又延伸到路中間，他們走過，踩碎了落葉，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再向前，再拐彎，數(shù)泥土上一道又一道轍。和她在一起，連腳印都有了意義。

?

“啊，西片，是桂花?！?/p>

?

滿樹的桂花就像羊肉串，肥嘟嘟，一嘟嚕一嘟嚕的，香得讓人抬不動(dòng)腳。風(fēng)來時(shí)，感覺桂花轟隆隆擦面而過，那是一節(jié)節(jié)金燦燦的秋天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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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呢，對(du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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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

風(fēng)去時(shí)，幾節(jié)小花車廂就停綴在她發(fā)絲間，金燦燦纏繞栗色一閃一閃，像她開心出了幾顆小星星，他忍不住要盯著看的小星星。

?

...是挺香的...

?

......

?

噓，靜下來，能聽見喵喵叫，有貓，就在那叢灌木旁。

?

秋天的大白貓更胖了，一挪一挪，像個(gè)圓滾滾的毛線團(tuán)子。它賴在他腳邊，扭動(dòng)著身子，把他的褲腿蹭起一道道褶皺。而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仔細(xì)為它擇去纏在毛發(fā)上的草根與塵粒。

?

“西片好溫柔呢。”

?

“哪、哪有...”

?

她一夸，他立刻滾燙了臉，手上的動(dòng)作卻依舊很輕很輕，生怕弄疼了它。試探著去撫摸時(shí)大白貓，手背鮮明的骨節(jié)在純色絨毛中隱隱約約。她盯著，忽然不好意思啦。想要蹲下和他一起，又怕被看到臉紅，只好咬咬嘴唇，掰掰指頭。心尖就像毛衣起了毛球，有點(diǎn)癢癢的，正是喜歡他的那種感覺。

?

......

?

當(dāng)一整片楓林就在眼前，他和她聞見，原野上有股好聞的淡淡焦味，是秋天，把一切成熟的東西烘焙得更成熟，紅透的楓葉雜著黃綠的草地，一路艷燒到所有目之所及的地方。

?

于是，他們當(dāng)然走入那片楓林了。一步跟一步，一肩比一肩，張望著、驚訝著、興奮著，每落下一枚楓葉，他們就交換一句話語?？蓷魅~是落不盡的，所以她一直在笑；而他，時(shí)常撓撓頭發(fā)，時(shí)常扭過臉龐。

?

“楓林好漂亮啊?！?/p>

?

“嗯，像一幅油畫，而且用了好多顏料?！?/p>

?

“西片聽，有小鳥?！?/p>

?

“誒，有嗎？我怎么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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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把楓林形容成一場(chǎng)婚禮？滿地楓葉是紅毯，踩上去能感到歲月的柔軟，滿樹楓葉是花瓣，秋風(fēng)當(dāng)花童，親手揉灑，紛紛飄散。還要再把鳥兒編成唱詩班、祝福著這對(duì)新人、飛著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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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里坐一會(huì)兒吧，西片。我想多看一會(huì)兒楓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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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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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棵最高的楓樹，就是這片楓林中最年老、挺拔的司儀。高木和西片席地坐下，倚靠樹干，抬頭邊聽楓樹婆娑證婚的誓言，邊數(shù)著每一枚緩緩降落的葉片。那些灰蒙蒙的云、白洇洇的水汽，從南向北，眨眨眼就越過了楓樹的肩，而楓葉數(shù)也數(shù)不清，好像在楓樹的懷里永遠(yuǎn)徘徊不去。天要藍(lán)了，秋正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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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楓葉落完，冬天就要到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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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然后又是春天、又是夏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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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什么都不講時(shí)，也不會(huì)覺得無聊。這種感覺，要怎么去形容？不知道，只是葉子還在飄，幾片停在她耳邊，他猶豫要不要為她揀下，卻已在被她自己的笑抖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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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輪四季，西片還會(huì)陪我一起散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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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不可以啦...到時(shí)候記得叫我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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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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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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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yàn)槟切Π?，答?yīng)她時(shí)，西片嘴上打結(jié)，心里卻仿佛脫口而出。冬天堆雪人、春天賞櫻花、夏天牽著手，走上夏祭的纏山路...這時(shí)候，天空的光亮，穿透枝葉的距離，照耀在他們的臉上。很輕很柔，仿佛秋天的手，正悄悄撥開時(shí)間的縫隙，讓過去與未來，在承諾中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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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我們一起拍張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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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征兆地，高木轉(zhuǎn)過臉龐，水汪汪的眼睛已倒映入楓葉的顏色。目光中的神采，好像水面凝止的風(fēng)景，為他的臉龐與自己的小心思而亂，泛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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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在這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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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合影，還是在她過生日的時(shí)候。她那天開心的樣子，西片一直記得很清楚。他沒有習(xí)慣性地拒絕，更不好意思滿口答應(yīng)。一愣神的功夫，手機(jī)已經(jīng)遞到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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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就由西片來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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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為什么是我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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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想讓西片拍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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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理由，還是借口？明明沒什么道理，他卻再?zèng)]想過要質(zhì)疑？大概很多事情本就沒法區(qū)分，無可形容。就好像西片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為她的捉弄，還是為她本身。他接過手機(jī)，發(fā)現(xiàn)相機(jī)都已經(jīng)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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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拍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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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啊，先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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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高木變得開心又忙碌。她小雞啄米似得，沖他飛快點(diǎn)了幾下頭，身子貼近的同時(shí)，還在順著長發(fā)。指縫捋過，一縷縷栗色翻涌，有葉子小碎片抖出，一些還飄在了他的肩上，他剛要抬手，卻已經(jīng)被她很自然地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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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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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小的舉動(dòng)，叫他又要臉紅了。扭頭去擺弄手機(jī)，不知不覺，相機(jī)已經(jīng)被按得翻轉(zhuǎn)了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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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可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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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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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衣稍稍褶點(diǎn)皺，長發(fā)披散，還要留幾縷綴在耳邊。西片不太懂女孩子的愛漂亮，只知道自己不敢看她。他伸直胳膊，讓鏡頭中出現(xiàn)了局促的自己，轉(zhuǎn)轉(zhuǎn)手腕，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便又多了一個(gè)不住笑著的高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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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看到鏡頭，眼睛都在發(fā)亮，向前湊近，照鏡子似得檢查自己的臉龐，又?jǐn)[弄了擺弄頭發(fā)。這才滿意，正正身子挨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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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可以啦，西片，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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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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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她這么期待呀？本來還能勉強(qiáng)壓抑，可現(xiàn)在看著鏡頭中興沖沖的高木，西片愈發(fā)覺得一陣火辣辣。他目光掃過屏幕中紅透了臉的自己，不知該落在哪里，手也不知是酸，還是緊張的微微發(fā)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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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wěn)一點(diǎn)啦，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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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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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脆閉著眼睛，做一次深呼吸，總算勉強(qiáng)穩(wěn)定幾分，可當(dāng)他再睜開眼睛時(shí)，卻又再次被高木攪亂了方寸。逮著他平復(fù)心神的這一小會(huì)兒，她臉龐湊得好近，近到他已經(jīng)能感受到她睫毛拂動(dòng)的微風(fēng)，稍一扭頭，還有不經(jīng)意間，暖暖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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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近了啦，高木同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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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電似得，他幾乎是彈開，差點(diǎn)摔掉手機(jī)?？刹还苌碜悠嗌?，高木總會(huì)跟著挪過來。好像動(dòng)物世界里，緊緊依賴樹干的小考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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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影就是要近一點(diǎn)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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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但但這也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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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扯一會(huì)兒鬧一會(huì)兒，他倆都快要繞楓樹轉(zhuǎn)了一圈，幸好葉落不止，很快就將他倆拖出的一圍痕跡重新掩蓋，不然叫爸媽看到，準(zhǔn)要被罵磨破了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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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正常一點(diǎn)就行了嘛。不然等下天都要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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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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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撅起嘴唇，語氣中滿是無辜，還夾雜著那么點(diǎn)兒委屈，仿佛有點(diǎn)怪西片掃興。西片見了，不知道該再說什么好，但還是在心里長舒了一口氣。她這次先坐直了身子，似乎是要換西片來把握彼此的距離。他挪過去，對(duì)著鏡頭，調(diào)整好了幾次，才找到了合適的位置。而見他要拍照了，剛才的別扭她仿佛一下就忘了干凈，又沖著鏡頭里的他笑得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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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準(zhǔn)備好要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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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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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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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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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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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jì)中的他倆異口同聲，而在最后一秒時(shí)，西片發(fā)覺，自己的身子依舊有點(diǎn)向外歪著。那是下意識(shí)躲避捉弄的老習(xí)慣。他想要調(diào)整，離她再稍微近一點(diǎn)點(diǎn)就好，電光火石間，卻剛巧她也做小動(dòng)作，再一次緊挨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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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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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不及反應(yīng)，屏幕卻已經(jīng)落定。定格在照片上，他倆靠得好近，近到她已經(jīng)鉆入他的懷抱、聽見他漏了半拍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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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高、高木同學(xué)！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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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間燒開了臉。西片刷地蹦起來，頭頂都在冒著熱氣，好像在冬天剛剛跑完馬拉松。他正不知所措，剛想說要重拍，手機(jī)卻已經(jīng)被她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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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西片拍的很好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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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偏向她，耳根早大腦半拍反應(yīng)出靦腆與驚疑，照片上的西片比現(xiàn)實(shí)中還要有趣，暫停的那刻，下一秒就要模糊成一片虛影。她左看右看、放大縮小，不住地笑，簡直比照片上都要開心?？缮砼愿芍钡奈髌瑓s分不清，她現(xiàn)在夸他是不是也算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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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近了??！會(huì)被人誤會(huì)的！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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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會(huì)介意的啦。好啦好啦，送西片個(gè)禮物。西片把手伸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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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旁人的誤會(huì)，恰恰是她最想要的證明，好像還沒表白，她們就已經(jīng)心照不宣地在一起。她繞過他的大道理，只是背著手，沖他眨眼，沒看出是否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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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禮、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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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懵懵的，還以為聽錯(cuò)，猶豫片刻后，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地向她攤開了手。而她神秘兮兮，高舉起胳膊，又輕輕將手落下，覆在他的手上。她的手好小，搭在他因害羞、緊張而滾燙的手心上，好像楓葉上未熟透的一塊黃斑。他嚇得剛收回手，卻又感受到，手心多了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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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是一枚楓葉嗎？高木同學(xué)，為什么要給我這個(g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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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替代了剛剛的焦急，他將她送的這枚楓葉看了又看，也搞不懂她這又是哪一出，只是覺得這枚楓葉也像一只小手，代替她，頭尖的紅色仿佛要滴下，變成雪花融化進(jìn)自己掌心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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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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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拖了長長的尾音，趁他困惑的當(dāng)兒，又低頭找來了兩枚通紅的楓葉，等他的目光看過來，就拿楓葉遮住了自己的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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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的臉，像楓葉一樣紅彤彤的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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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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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開，滿林的楓葉都在風(fēng)中愉快地回旋。西片還想爭辯幾句，卻見她又舉起了手機(jī)，故意在他面前晃晃。他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在什么時(shí)候，她把剛才的照片設(shè)成了鎖屏。那張傻乎乎的、無時(shí)無刻都對(duì)她害羞的臉，她以后想見就能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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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huì)被人看到的！快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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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馬慌了神，第一時(shí)間磕巴了好幾下。而她一句也沒有聽進(jìn)去，因?yàn)檫@時(shí)候，她愈演愈烈的臉紅，也快要掩蓋不住啦。喜歡一個(gè)人真是件有趣的事情，她對(duì)他的喜歡染紅了楓葉，而楓葉又反過頭來染紅了她的臉頰?？伤幌氡晃髌吹阶约旱暮π?，不然該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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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辦呢？干脆...就逃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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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換不換，來比賽吧西片，抓到我就算西片贏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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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給他準(zhǔn)備的機(jī)會(huì)，比賽的規(guī)則都被她撂在身后。她朝著楓林深處跑去。在這場(chǎng)鋪滿、飄滿楓葉的盛大典禮中，一蹦一跳地，像個(gè)貪玩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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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等等我啊，高木同學(xué)！又捉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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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遲疑，都來不及了。西片只好匆匆收拾起心緒，急忙跟隨上她的步伐。視野中一切都在顛簸，風(fēng)中全世界的葉子都在顫抖，滿目楓紅，好像他心中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的酸與甜，流淌循環(huán)，為她，也為此刻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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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狡猾了，高木同學(xué)，居然搞突然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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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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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奔跑，是春天那樣飛揚(yáng)發(fā)梢，跳躍著陽光的律動(dòng)；又是夏天那樣凝聚汗水，氤氳著可觸的溫度。空氣清新，落葉吱嘎吱嘎地響，伴隨著呼過衣廓的涼風(fēng)，平日里看不見的感情在這時(shí)會(huì)愈加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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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的喜歡，像風(fēng)來到楓林，呼嘯著要響起全世界掌聲的熱烈，再就著所有的祝福與羨慕，折一段樹枝寫下與他的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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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的喜歡，像風(fēng)離開樹林，安靜中不見言語的回音，只用滿樹的火紅默許承諾，悄悄獻(xiàn)給她，自己全部的溫柔與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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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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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怎么才能追上她、追上她的感情呢？西片當(dāng)然不懂。他只是覺得，心中有股力量不讓自己停下。那些風(fēng)、那些葉子，那些天地萬物，都在催促著，把他引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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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好多樹枝、踩過好多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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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同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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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與她的距離正不斷縮短。因?yàn)樗鋈煌Ｏ?，站定楓林的盡頭，靜靜地抬起頭，呆呆地凝視著什么。背影一動(dòng)不動(dòng)，被豁然開朗的光亮模糊，在他目光的中央那樣鮮明，仿佛白衣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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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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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不解，放慢腳步，轉(zhuǎn)而輕輕地靠近她，生怕驚擾到她。等到他也走出楓林、走出樹冠的華蓋，他才發(fā)現(xiàn)，他們正站在一座矮矮的山丘上，正對(duì)著的前方，是無邊無際的麥田在風(fēng)中翻涌。那里，多話的麥子在風(fēng)中低俯又后仰，像在和水渠打招呼。但他顧不上這些風(fēng)景，他只是來到她的身邊，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讓她駐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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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黃昏啊，西片。好漂亮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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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隨著她的目光，西片緩緩?fù)蚰瞧炜?，可只是下一秒，他的目光也久久定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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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黃昏。5點(diǎn)鐘的夕陽不知費(fèi)了多少努力，終于、終于，沖破了最后的云層，瀉下一道耀眼的光照，還給世界以久違的傍晚。再?zèng)]有沒完沒了的陰翳雨夜。秋天的暮色油畫般濃郁，浸在糖水罐頭里的橘色夕陽在沉沉暮靄之下，同姍姍來遲的清素月牙交換了一個(gè)熱烈的吻。大概是太久沒見了，它們一路深情，將吻從大地的額發(fā)間直漫向遠(yuǎn)處鎖骨般的連山，讓這小小的地球裹上纏綿的金黃，仿佛忽而喧鬧活潑、無限自由，淹沒了整個(gè)宇宙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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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黃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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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之前的雨，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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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這樣，身邊也是這樣。風(fēng)提醒天空，把西片的目光還給了高木。他看到，她正抿著嘴唇，將所有晚霞的顏色收納進(jìn)閃動(dòng)的目光。黃昏下的側(cè)臉泛起光芒，像是一份嶄新的秋天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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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啊...如果下個(gè)秋天，還能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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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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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等等、高木同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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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愿沒有念定，她忽然對(duì)上他的眼睛，再也按捺不住，抓起他的手腕，帶著他直沖下山坡，要轟轟烈烈地去趕赴這場(chǎng)喜出望外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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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西片，我們追上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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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會(huì)走的啦，高木同學(xué)，小心點(diǎn)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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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田的阡陌間，多了兩個(gè)歡暢奔跑的身影。她不知道要跑到哪里，他也不知道要跟她去到哪里，就只是邁起腳步，揮灑著滿腔年少的沖動(dòng)。一棵棵麥子被他們跑過時(shí)帶起的風(fēng)吹動(dòng)，飽滿如水珠般的麥穗幾乎要幸福得滴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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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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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田的中心，是世界的中心，也是秋天的中心。在這里，高木終于松開了緊握的手。她張開雙臂，大大地伸了個(gè)懶腰，像是在給秋天一個(gè)橘子味兒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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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吧，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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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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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從他的身邊吹過，麥浪推涌，美好的麥香翻騰，絢麗的云霞被浣凈，柔和的晚星也一一就位。而她笑得真可愛，讓整個(gè)金色的世界，都好似他們十三四歲的年紀(jì)般美好。望著她的笑容，西片的腦海中莫名浮過這么句讓自己很不好意思的奇怪又帶著點(diǎn)詩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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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秋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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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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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而又向前幾步，轉(zhuǎn)過身來，將自己直面向西片。西片看到，她寬寬的額上有幾滴汗水，像金菊重瓣間的一滴露，紅葉脈絡(luò)上的一層霜，被夕陽照得好耀眼。而小小的鼻尖的汗滴，是地上閃爍的星星，望著這顆星星，他在這一刻突然感受到，自己好像跟秋天撲了個(gè)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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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西片，我想要寫一首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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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是寫給...秋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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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迷于她的眼睛，西片覺得自己在這黃昏中有點(diǎn)恍惚，已分不清心臟與呼吸的交替。只想就這么守著她發(fā)呆。披著秋光，佇立麥田，像個(gè)稻草人一樣。那些走過的路、散過的步、看過的楓林、照過的相片、吃過的石榴板栗紅薯，正好可以扎成草帽，一直帶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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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寫給秋天，也是寫給你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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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不要我讀給你聽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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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把地上的落葉吹起來，像是為她補(bǔ)充了許多句話。她笑瞇著眼睛，讓許多尚未謀面的文字仿佛有跡可循。他囁嚅著嘴唇，再回應(yīng)不出什么合適的話語。只是任由著無數(shù)思緒在自己的腦海中，隨夕陽、黃昏與風(fēng)，游遍整個(gè)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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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秋天真是個(gè)美好的季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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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她的詩，真的會(huì)讀給他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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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那篇作文，他大概知道該怎么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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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她送的楓葉，他要一直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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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好像是喜歡上秋天了。

這是方文山寫的詩，是周杰倫唱的詩，十幾年后，成了我愛的詩，成了高木與西片秋天的詩。

只希望，這一切，能給你快樂、幸福，記得這個(gè)即將過去的秋天。

原唱不可超越，翻唱更適合文章

所以，我把它們都留在這里。

秋天快樂。

（不許說我字寫的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