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陪你看場初冬的雪

九六

灰蒙蒙的天空，預(yù)告中的雪是否會如期而至？

向晚并沒有太多的期待，平淡如水的日子不需要的太多的波瀾，一如既往地每天重復(fù)一樣的工作似乎就已經(jīng)花光了全身的力氣。有些人總是喜歡莫名期待著生活中的許多微小驚喜，今年的第一場雪，天文臺發(fā)布的金星合月消息，原來，真的有很多事情值得期待。只是，向晚，累了，沒有什么心情去偽裝笑臉面對周圍的環(huán)境。以前的向晚不是這樣的，什么時候，忙到連笑的空閑時間都沒有了？自己，又在，漫無目的的忙些什么呢？

連出神的功夫都沒有，歌曲被主唱切到下一首，目光瞥向向晚，示意吉他手集中精神。歌曲在臺下的一群狂歡的男人尖叫聲中進入尾聲，主唱不停扭動著婀娜的身姿，一臉笑意地和臺下的高舉著酒杯的男人互動，人群中不知誰高喊著：“encore！encore！”，主唱的女孩欲迎還就的緩緩開口，諂媚慵懶的聲線讓粉絲幾乎瘋狂。其實向晚和主唱并不熟，她甚至都不是這個樂隊的吉他手。昨天群里認(rèn)識的一位朋友生病了需要找個人頂班，向晚和她一起交流過幾次樂理知識，小姑娘是個超級拼命的家伙，白天上班，夜場兼職這個酒吧樂隊的吉他手。她的求助消息晾在群里十幾分鐘沒有回應(yīng)，向晚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小姑娘都快要哭了，求助了好幾位朋友都被拒絕了。向晚其實也沒有搞明白自己為什么就愿意幫助她了，現(xiàn)實中都沒有見過面，更談不上熟絡(luò)，有的時候，很多決定都是一時興起，決定幫這個女孩是這樣、自己寫歌的時候是這樣、偷偷跑去嘉然的城市看她也是這樣，自己從來不是個喜歡按部就班，循規(guī)蹈矩的乖孩子。掛斷電話，女孩的轉(zhuǎn)款就來了，兼職一晚上的工資，向晚笑了笑，沒有收，其實，不用這么小心翼翼的。

終于結(jié)束了，主唱對向晚的水平十分滿意，甚至想要留向晚當(dāng)正式的吉他手。向晚禮貌地微笑拒絕，倒不是覺得酒吧的駐唱樂隊有什么不好，只是心里笑道，自己留下來，可不只是吉他手，我萬一開口，你這主唱的位置可能都……繼而又嘲笑自己，自夸起來還真是不吝嗇呢。

……

“晚晚，你覺得是你唱歌好聽，還是我唱歌好聽呀！”

“喂，什么幼稚小朋友呀，這個也要爭得嘛？”向晚一把抱住撲上來的嘉然，在她的臉頰上啄了一口。

“不行，不行，你必須得說出來誰唱歌好聽！”嘉然在向晚的懷中撒嬌，趁著晚晚抱她的時候，雙手在鍵盤上一頓亂按。
“好啦！好啦！客觀地講呢，是我唱歌好聽一些，但是呢，你唱歌在我看來是世界上最好聽的哦！”

嘉然聽到了滿意的回答，在向晚懷中咧著嘴笑。電腦屏幕的左下方出現(xiàn)一行字“魂鎖典獄長（乃琳今天穿什么）：向晚，你在干什么？對著兵線交一套技能？閃也交？”
……

回想起從前，向晚不自覺就揚起了嘴角。向晚背著吉他走在回去的路上，枝江的夜晚人來車往，燈火通明。好像有什么東西滴落在向晚頭上，伸手摸到一絲冰涼，一朵雪花融化在向晚的掌心，抬頭望去，灰蒙蒙的天空，今年的初雪，如約而至。零星的雪花悠揚的漂浮著，路燈下的雪花格外明顯，不止向晚，街上的路人都發(fā)現(xiàn)了這悄無聲息，突如其來的初雪，停下腳步，有人伸手去接，有人拿出手機對著天空拍照，大家都在笑。向晚隱匿在人群中，伸出手看著在掌心消融的雪花，“然然，你那邊也下雪了嗎？”初冬的第一場雪，溫柔且細膩，雪勢不算大，向晚，走了一路，吉他包上也沒有積多少雪。

制作好自己最愛吃的美食，向晚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面，盤腿坐在窗前的茶幾前。窗外的雪開始洋洋灑灑，一片比一片大，被風(fēng)吹到玻璃窗上，綻開一朵潔白。泡面的熱氣飄浮在玻璃窗上形成一層水霧，窗外是雪的冷，屋內(nèi)是泡面的熱。向晚猛地吸了一大口泡面，不出意外，又被嗆到，自己就是這么不小心，然然之前叮囑過自己多少回了都。向晚不停地咳嗽緩解著喉嚨的不適感，之前，會有嘉然輕輕的給她拍背。

回想起來，那年的冬天，還真是，挺冷的。

每個人都想著嘗試一些新的選擇，尤其是向晚這樣的人。當(dāng)新企劃的決策出現(xiàn)的時候，向晚毫不猶豫就報了名，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向晚認(rèn)識了大家，還有嘉然。但是大家努力準(zhǔn)備了那么久，卻換來了大多人莫名其妙的惡意，向晚有些不能理解。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只是有個女孩笑著跟她說：“看你的直播，很輕松快樂呢！”喂，明明你也承受著很多壓力吧？喂，你看看那些人說的話，我們憑什么要無緣無故受他們的侮辱嘲諷啊？懷揣洶涌澎湃的熱情，卻被現(xiàn)實澆了一盆冷水，可是這個女孩，又讓向晚重拾起希望。她說她叫嘉然，好小一只的嘉然。向晚和嘉然一起，度過了枝江的第一個冬天，現(xiàn)在回想起來，有她在，只有雪的記憶，卻沒有一絲冷的感覺。

她們達到了無人企及的高度，她們開辟新的道路，她們刷新了一次次記錄，她們創(chuàng)造了一段歷史?；ㄩ_終有時，但花落并不是無聲，諾大的舞臺下，萬人合唱著：“超級的敏感，全與你有關(guān)，有你的陪伴，從不覺孤單！”，向晚看著舞臺上投影的那個自己，大家一起揮手。一場宏大的煙花，完美謝幕，臺下，熙攘翻波。向晚哽咽著說：“謝謝你們，讓我們可以把夢做到最美，其實，你們看到的我們背后，是五個和你們大家一樣，平凡且普通的女孩，但就算平凡且普通，也可以讓虛無縹緲的夢變成現(xiàn)實，因此，你們也一樣，一個魂們，去追尋你們自己的夢想吧！”
后來大家也都歸于人海，提起過去，明明自己作為親歷者，但卻有些不真實。向晚一直將嘉然作為自己社交賬號的頭像，和別人談起，都說這是自己曾經(jīng)喜歡過的一個女孩，別人都說，“嘉然啊，我也喜歡，那個時候，誰還不是個嘉心糖??！”，是的，在別人看來，自己也就是個普通的嘉心糖而已。向晚曾經(jīng)問過嘉然，她以后想干什么，難道當(dāng)一輩子偶像嗎？嘉然俏皮地回答：“為什么不可以呢？以后我要回家當(dāng)畫畫老師，我就可以一直當(dāng)小朋友的偶像了?。　?/p>

“那，然然，你更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呢？”

“喜歡，喜歡女孩多一點吧！”聽到嘉然的回答，向晚滿臉期待。

“但也不是不喜歡男孩啦，我一定會是個好妻子，好媽媽，相夫教子，我可擅長啦！”嘉然一臉得意地炫耀，向晚沒有再說話，只是臉上寫滿了失落。

然然，你知道嗎？小孩子的確很可愛，我教得那幾個孩子都還沒有吉他高，練習(xí)得還有模有樣，小孩子認(rèn)真的時候，好純粹??！

吃完的泡面一點點失去溫度，玻璃窗外的雪絲毫沒有停的趨勢，窗沿上都累上了厚厚的一小層，沒有穿外套的向晚打開了空調(diào)，默默地翻著手機中的照片，晚上剛拍的雪景，想找個人分享一下，找來找去，最后只選擇了家庭群，老爸老媽在那頭叮囑著天涼了，要注意保暖。朋友圈準(zhǔn)備好了九張照片的排列，刷新一下，已經(jīng)有很多人發(fā)了雪景，拍得比自己的好看多了，想了想，沒存草稿，撤銷發(fā)布。

“王！向！晚！晚上彈吉他的那個，是！不！是！你！”

備注小惡魔，微信的特別關(guān)心消息。

嗯？嘉然？她在枝江？她不是回當(dāng)畫畫老師了嗎？

向晚抑制不住手指的顫抖，想說的很多，但是打了又刪，一時間激動得不知道要和她說些什么，對話框中的小作文還沒有寫完，通話屏幕彈了出來。

“喂，是王向晚嘛，是不是王向晚呀！”電話那頭的嘉然憋著笑，聽得出來她也很開心。

“然然？你晚上看到我了嗎？”聽見熟悉的聲音，向晚竟然有些緊張。

“好啊，王向晚！你之前不是說會陪我看每一場雪的嘛？”

“然然，你……”

“晚晚，你問題好多哦，不如自己下樓看看好不好呀？”電話那頭小惡魔的嬉笑著。言語不起作用，想看到具體行動！

向晚根本記不得當(dāng)時自己是怎樣下的樓，只是下一秒，就看到了嘉然在自己眼前，小小的一只，拖著比她半個人還要還要高的行李箱，頭上的小帽子上積了一層薄雪，傻傻地站在樓道間，傻傻地看著她笑。向晚微笑著將嘉然一把抱在懷中，嘉然衣服上的雪滲在向晚的睡衣上，向晚才發(fā)覺自己連外套都忘記穿了，但卻一點也不冷。嘉然搗怪地將手放在向晚的腰上，向晚一個激靈，但看到嘉然凍得通紅的小手，不但沒有阻止，反而將自己的手也貼在她的手背上。向晚一手摟著嘉然，一手托著行李箱，上了電梯，回到房間，空調(diào)的溫度溫暖得正好。

“晚晚，你怎么又在吃泡面呀！我要吃酸菜！?。　?/p>

“哈哈哈，好好好，然然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哦！”向晚還以為嘉然要訓(xùn)她總是吃泡面不健康。
“對咯，然然，你不是回家當(dāng)畫畫老師了嗎？”

“是的呀，但是我老媽開始催我找對象咯，沒辦法，我只好回枝江找我男朋友咯！你看，我行李都帶來了！”

男朋友？

“嗨呀！晚晚，你怎么臉紅了呀？”

“哪有，哪有，煮泡面熱得啦，廚房熱哦！”

……

泡面的熱氣漂浮在玻璃窗上形成一層水霧，窗外是雪的冷，屋內(nèi)兩個人的笑聲。

“你吉他彈得差勁哦，不如以前啦！”

“什么啊，那是那個主唱唱得不行不好，換我來比她好多了好吧！”

“切，吹牛！”

……

又是一年冬天，又是初冬的第一場雪，向晚的身邊，還是那個女孩，還想陪你看場初冬的雪，還想陪你看每個冬天的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