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同青磁窯舊石器遺址的新發(fā)現(xiàn)

《考古》 1990年09期 劉景芝

1988年夏，筆者在山西省大同市參觀青磁窯遺址時，在瓦渣溝地點新發(fā)現(xiàn)一批石制品。這批材料中有的在這里以前未曾發(fā)現(xiàn)過，新的發(fā)現(xiàn)為進一步研究青磁窯遺址增添了新的內(nèi)容

青磁窯遺址位于山西省大同市西郊十里河畔，在古城大同到著名的云崗石窟的公路邊上。遺址由已發(fā)現(xiàn)的三家村(40。06'18"N,113°10'32"E)和瓦渣溝(40°06，18"N,113°10'40"E)兩個地點組成，分布在十里河左岸(北岸)第二級階地的后緣含角礫的灰綠色粉砂土中，高出十里河床25米左右(圖一)

1976年和1977年衛(wèi)奇和李超榮等曾經(jīng)在三家村地點進行過兩次發(fā)掘，獲得一些石制品和許多哺乳動物化石①。他們在發(fā)掘三家村地點過程中同時也注意到，瓦渣溝與三家村地點相同的地貌部位上，在相同的地層

里也有石制品和動物化石。本文記述的石制品無疑再次豐富了青磁窯遺址的內(nèi)涵。

—、石制品

石制品共87件，均發(fā)現(xiàn)在青磁窯遺址瓦渣溝地點的地層之中。石制品的巖性以石英巖為主，另外有少數(shù)的燧石和石英。這種巖性的石料大量蘊藏在附近侏羅系的礫巖層里。

發(fā)現(xiàn)的石制品包括石核、石片和石器。石器中有石錘、砍砸器、刮削器、尖狀器和石鉆等。

石核28件，占全部石制品的32.18%。全部釆用石英巖礫石剝片而成。從石片疤來看，剝片的成功率是比較高的，幾乎每一件石核上都留有相對較大的片疤。剝片不成功的石核較為少見。所有的石核則片尚未終結(jié)，還可以繼續(xù)剝片。這種原材料浪費的現(xiàn)象，可能是因為石料來源充足的緣故。石核的形狀各不相同;大小差異懸殊，臺面直徑最大者為9.1厘米，最小者為3.62厘米；最大者重472克，最小者重45克，平均重量約為208克。石核上保留的打擊點特征明顯，打擊泡深凹，這應(yīng)該是采用錘擊打擊技術(shù)產(chǎn)生的結(jié)果②。根據(jù)石核的臺面可以分為單臺面石核,雙臺面石核和多臺面石核。

單臺面石核11件。臺面大多數(shù)是打制臺面，也有一部分為自然臺面。臺面皆比較寬大，臺面角一般在90°左右。石片疤有的寬大于長，有的長大于寬，沒有明顯的規(guī)律性。剝片數(shù)目一般不太多，最多者也不過4一5片。88SDQII25為一件較為典型的單臺面石核，高6.04、臺面長6.31、寬5.02厘米，臺面角在89°左右，重356克。臺面系打制而成，可見石片疤5個，其中三個顯示出有過成功的剝片。

雙臺面石核7件。臺面大多數(shù)是打制的，也有直接利用自然面作為臺面的。這類石核除具有一個主臺面外，另有一個次臺面。有的次臺面與主臺面一上一下近乎平行，從石片疤來看,這種石核利用率較高，剝離的石片也比較理想，如標本88SDQII30,石核高4.2、主臺面長5.82、寬3.13厘米，臺面角在94。左右，重173克。.與主臺面相對有一個次臺面,這個臺面比主臺面小，長3.9、寬3.4厘米。在石核的一側(cè)緣從主臺面上剝下石片2件貲長大于寬，在次臺面上剝下石片1件仍是&大于寬。有的雙臺面石核，次臺面與主臺面相鄰，次臺面系為主臺面剝片的破裂面。標本88SDQI129,高4.02、主臺面長5.21、寬5.1厘米，臺面形狀近似圓形，打制而成。次臺面與主臺面相鄰長3.6、寬3.4厘米，臺面為自然節(jié)理面。石核角在83°左右，石核重149克。利用主臺面至少成功地剝下三件石片，從次臺面割下了一件較大的石片，并且打破了從主臺面剝落石片的石片疤。以上類型石核除主臺面為有目的打制臺面外，其他次臺面絕大多數(shù)是利用生產(chǎn)石片的破裂面。

多臺面石核10件。均有三個或三個以上的臺面。有的多臺面石核個體較大，尚保留有較大面積的礫石原始面，剝片多數(shù)不理想，可能是剝片不成功的廢石核。但有的多臺面石核，個體較小，已經(jīng)充分剝片，如標本88SDQII48,長6.6、寬5.04、高4.61厘米，可以觀察到五個臺面，通身遍布石片疤，已經(jīng)看不到原始的礫石面，它可能是石片剝離殆盡的石核。與此類似的石核還有88SDQII44和56等。

石片28件，占全部石制品的32.18%。大小不等，最大者長達8.03厘米，最小者長2.18厘米；形狀各異，多數(shù)石片長大于寬。生產(chǎn)技術(shù)均采用錘擊法。28件標本中，有14件石片背面尚保留礫石自黙面，世保留面積只占石片背面的一小部分，大部分背面表現(xiàn)為石片疤。石片可以分為有臺面石片和無臺面石片。其中有臺面石片又包括有自然臺面和打制臺面兩類。

無臺面石片4件?？赡苁谴蚴^程中被折斷的廢片。

有臺面石片24件。自然臺面者6件，打制臺面者18件。標本88SDQII 9為一件大型石片，長6.1、寬5.76、厚3.81厘米，重164克。臺面呈梯形，面積約18.33平方厘米，打制而成，臺面角約128。，從特征上看很象碰砧法所產(chǎn)生,但由于這類石片不多，再考慮到錘擊法也可能產(chǎn)生以上特征，故仍歸入錘擊技術(shù)之中。標本88SDQ1I 7為一件打制臺面石片，長4.59、寬3.37、厚1.36厘米，石片角127。，重27克。打片前背面曾剝離過石片，但在尾端,約有四分之一的部分表現(xiàn)為礫石面。標本88SDQII19為一件窄長小石片,石片遠端截斷，殘長2.99、寬1.53、厚0.54厘米，石片角118。，重3克，背面上部保留有不成功的剝片片疤，下部則為礫石面。這樣的石片在華北舊石器時代文化遺址中較為常見。以上這些石片，無論是自然臺面的，還是打制臺面的均無使用痕跡，大多數(shù)應(yīng)該屬于生產(chǎn)石片過程中的廢片。

石器31件，占全部石制品的35.64%°根據(jù)材料可以分為礫石石器、石核石器和石片石器。根據(jù)用途可以分為石錘、砍砸器、刮削器、尖狀器和石鉆。

石錘1件(88SDQII50)。標本為大致呈一長方體的礫石，長8.12、寬6.28、厚5.25厘米，重437克。礫石巖性為致密堅硬的石英巖，磨圓度較高，表面較為光滑，上面的打擊痕跡顯而易見，可以觀察到九處(圖二，1),其中在兩端各有兩處經(jīng)受多次打擊而形成的凹坑。其他面上還可以見到五處。打擊痕跡均在正面前端右側(cè)，故而可以推測石錘的主人是使用右手來生產(chǎn)石制品的。無論是從打擊疤痕來分析，還是從形狀和重量來看,該標本是一件無可非議的典型的打擊工具，可謂我國舊石器時代文化中的一件精品，因為這樣的材料荏北京人遺址中雖然報道發(fā)現(xiàn)過61件③，但多數(shù)石錘的特征不很明顯，相反地砍砸器的刃口倒比較清楚。青磁窯遺址三家村地點也曾發(fā)現(xiàn)過一件，其石錘特征也不十分顯著國。

砍砸器4件。兩件釆用礫石直接制作而成，另外兩件可能是打片之后的石核加工而成。88SDQII51（圖二，2）和88SDQI152號標本是兩件用石英巖礫石制成的砍砸器，刃口長前者為6.22厘米,后者為8.71厘米。它們的共同特點是在礫石的一端用石錘交互打擊加工成器。88SDQII53（圖二，3）和88SDQII54號標本，兩者最大的長徑均為6.74厘米，器身上帶有較大的石片疤和比較小而寬淺的疤痕，似經(jīng)打片后利用石核進一步加工制成的砍砸器。

刮削器21件。皆由石片制成，并且多數(shù)以向背面加工修理而成，少數(shù)標本向破裂面加工。根據(jù)形態(tài)和刃部特征，可以進一步分類為直刃刮削器、凸刃刮削器、凹刃刮削器、端刮器和龜背狀剝削器。

直刃刮削器4件。主要由破裂面向背面修出一個直的刃緣。標本88SDQII82是一件多邊直刃刮削器，巖性為石英，器型極小，長1.56、寬2.26、厚0.73厘米，重3.5克。形狀近似長方形，四邊皆加工修理成刃，一條由破裂面向背面加工成直刃，另外三條皆由背面向破裂面加工成直刃和凸刃。此件石器具有三條直刃一條凸刃，故歸入直刃刮削器內(nèi)。由于這類標本只有一件，故未單獨分出多邊多型刃刮削器一,類。

凸刃刮削器10件。8件由破裂面向背面加工，兩件由背面向破裂面加工，刃部均加工成弧形刃。88SDQ1I64,形狀呈扁平狀，標本長4.94、寬4.04、厚1.29厘米，由石英巖礫石上第一次剝落的石片制成，石片背面表現(xiàn)為礫石的自然面，一個邊緣向背面加工成弧形，刃緣長6.3厘米。與這一邊刃相鄰的邊緣，有交互加工的痕跡（圖三，1）。88SDQII67,由背面向破裂面加工，長2.28、寬3.4、厚1.19厘米，刃角78。，重9.5克，刃緣長4.7厘米，為一件較為典型的小型凸刃刮削器（圖三，2）。

凹刃刮削器4件。兩件為單邊凹刃，兩件為雙邊凹刃；4件皆從破裂面向背面加工。標本88SDQII71,由一件石片在其左側(cè)邊緣從破裂面向背面加工而成凹刃，刃緣長3.26厘米，在石片的右側(cè)邊緣也有向背面加工修理的痕跡，刃緣同呈凹形（圖三，3）。.

直刃刮削器、凸刃刮削器和凹刃刮削器，以及它們或它們之間的組合類型，在我國I日石器時代考古遺址中，無論是早期，中期還是晚期,分布是十分普遍的。

端刮器2件。修理比較精細，器形較為規(guī)整，在石片的一端從破裂面向背面加工成圓頭刃。如88SDQII68（圖三，5）,由一件長石片修理而成，石片背面不僅有石片疤，而且也有礫石自然面。長5.66、寬2.96、厚115厘米，刃角78°,重54克。石片近端兩側(cè)緣均有從破裂面向背面加工修理的痕跡，臺面已經(jīng)破壞。近端臺面處是否擬修理成尖，還是已修理^^尖而經(jīng)使用折斷，還需進一步研究。其遠端從破裂面向背面修理出一個弧形陡角的刃緣，從刃緣的位置和形態(tài)來看，應(yīng)歸入端刮器類型。這類標本在北京人遺址中曾發(fā)現(xiàn)過150件，稱之圓端刃和平端刃兩種⑥。在觀音洞舊石器時代早期遺址中也有相當多的發(fā)現(xiàn)⑥。在舊石器時代晚期的遺址中這類器物更為常見，而且加工越發(fā)精致，形態(tài)越趨穩(wěn)定。

龜背狀刮削器1件（88SDQII60）。由厚重的石片，沿其周邊從破裂面向背面加工修理而成，背部原有的背脊高高突起，形似龜背狀。長5.81、寬3.93、厚3.12厘米，刃角約60。，重59克（圖三，4）0這類器物器型比較特殊，在我國舊石器時代中期遺址許家窯⑦和晚期遺址大窯③都有發(fā)現(xiàn)。

尖狀器2件。皆由長石片加工而成,在石片的兩側(cè)緣同向或異向打擊相交于石片中軸的一端,而形成一個尖。標本88SDQII78（圖三,6）,為一件兩側(cè)由破裂面向背面同向加工而成的尖狀:器，長7.56、寬4.24、厚1.72厘米，重54克。標本88SDQII79（圖三,7）,為一件兩側(cè)錯向加工而成的尖狀器，長4.36、寬2.3、厚1.02厘米，重9克，是~件小型的器物。以上兩件尖狀器，形狀都比較規(guī)整,在舊石器時代早期遺址中如東谷坨遺址?1、北京人遺址⑩，中期許家窯遺址?和晚期水洞溝遺址?都有發(fā)現(xiàn)，而且標本都比較精美。

石鉆3件。皆由石片加工修理出一個銳尖而成。標本

88SDQII62（圖三，8）由寬石片制成，沿石片的一側(cè)從破裂面向背面修理出一個尖，尖的兩側(cè)疤痕深而明顯。這件石鉆從形狀、特征上與我國舊石器時代早期小長梁遺址出土的石鉆（P.5503）頗為相似。。另外兩件石鉆，一件是從相鄰兩刃緣錯向加工修理出一個銳尖，另一件是由一側(cè)邊緣從破裂面向背面加工修理出一個銳尖。這類標本在我國舊石器時代考古遺址中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但數(shù)量不多。

二、結(jié)語

青磁窯遺址瓦渣溝和三家村兩個地點的石制品總的面貌是一致的。二者都發(fā)現(xiàn)在相同的地貌部位上。而三家村地點的地質(zhì)時代根據(jù)哺乳動物化石被確立為中更新世晚期?，所以，瓦渣溝地點的時代被確定為舊石器時代早期之末是無疑義的。

青磁窯遺址瓦渣溝舊石器地點的新材料，包括有石核、石片、石錘、砍砸器、刮削器、尖狀器和石鉆，這些石制品的石料是就地釆集的。石制品中無論是石核、石片或石器皆保留有礫石面，石片以錘擊技術(shù)為主,可能也存在有砸擊技術(shù)和碰砧技術(shù)。石器中以石片石器為主，也有少量的礫石石器和石核石器。石片石器中以從破裂面向背面加工者為多，而從背面向破裂面加工者為少，兩面加工者為更少。這里的石制品多少也反映出我國特別是華北地區(qū)舊石器時代工藝的共同特征。

青磁窯遺址瓦渣溝舊石器地點所出的這批石制品，制作技術(shù)上規(guī)律性不強，表現(xiàn)在石核和石片上,形狀多不規(guī)則，其上并多保留有自然礫石面。表現(xiàn)在器物上幾乎看不到重復(fù)出現(xiàn)的標本。這些反映了當時人們的工藝還處于比較原始的階段，因而，石制品的制作不嚴格，規(guī)律性不強。

青磁窯遺址瓦渣溝舊石器地點的石器中仍以刮削器為主，類型也最為豐富。這是我國舊石器時代遺址石制品組合中的一個顯著特征。瓦渣溝舊石器地點所出尖狀器和石鉆在我國許多舊石器時代遺址中都有發(fā)現(xiàn)。以上這些表明山西大同青磁窯舊石器文化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的發(fā)展很可能受著華北舊石器時代早期文化的制約和影響。

青磁窯遺址瓦渣溝舊石器地點典型石錘材料的發(fā)現(xiàn)，相當多廢片的存在，以及石料就地分布和石器的特征說明，瓦渣溝地點可能是一個石器制造場。大量哺乳動物化石的存在說明,人們在這里制作石器過程中，可能同時也進行著狩獵活動。人們在這里或許有過短期的棲息。

根據(jù)青磁窯遺址中石器多以小型器物為主的特征來看，它與華北的北京人、許家窯、峙峪、薩拉烏蘇等遺址更為接近，因而，青磁窯的舊石器文化歸入賈蘭坡先生提出的華北細石器傳統(tǒng)（北京人地點——峙峪系）或許是可以的。

附記：筆者在野外工作和空內(nèi)整理過程中得到衛(wèi)奇、李超榮等同志的指導(dǎo)和幫助,侯晉封繪圖，謹在此一并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