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拜佛的人踩著剛被野火燒過又新生的青草走進(jìn)荒野，尋往里面的破廟。風(fēng)暖暖笑著，云很平和，太陽躲在云后面不急不躁地發(fā)亮。

光線灑下來，照亮一個孩子，他的眼神澄澈明亮，看起來像是新倒的一碗水，還未被久置的灰塵污染。他路過我的墓，毫不忌諱地指著說：哇，一個寶座！

那是我的墳頭。

千百年前，我坐在寶座上為蕓蕓眾生而思慮，不得天下俱歡顏的解法；千百年后，寶座坐在我身上，我變成了蕓蕓眾鬼。

我跟著他們走到破廟。那是一座被草木占領(lǐng)大半的破廟，頭頂?shù)耐咂夭蛔∮?，大門已經(jīng)斑駁褪色，墻面坑坑洼洼，佛像也仿佛要化作泥土，破得普普通通。但奇怪的是，前陣子起過一陣山火，從頭到腳將這荒野澆了一遍，卻唯獨(dú)沒有燒到這廟。仿佛真有神靈似的。

于是大人們愈發(fā)來燒香，心中念著種種祈禱，身體健康，發(fā)財高升，婚姻嫁娶，老小快樂…

雖然很俗，但很虔誠。不知為何，我都一一記著。

小孩也拿起了一炷香，他在心里說：希望您不要太累了，這么多人的愿望，慢慢來就好。祝您也平安快樂。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顫抖，在流淚。太陽把云移開，仿佛在看著我，一束光從天空慢慢照到我身上，很溫暖，仿佛在媽媽的懷抱里，在寒冬的暖窩中。

我被超度了。

那座廟的神就是我，不，只能說是野神。

我從寶座上跌落，死后念念不忘自己的百姓，執(zhí)念成了力量，附在離我墳頭不遠(yuǎn)處的破廟上。

日復(fù)一日，我毫無意識地耗盡自己的力量實(shí)現(xiàn)著每一個到此地拜我的人們的愿望，所以我沒有力量離開這個不屬于我的世界。但這個孩子給了我新的力量。

我成了真的神。

“你對自己有什么愿望？”我對小孩說。

“媽呀！還真有神啊！”小孩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