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彪也無法解釋，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忍不住看一個人，從不順眼生生看到移不開眼。

安欣和李響，還有他，三個人幾乎是前后腳進的支隊。不過張彪被分配到別的組，而安欣和李響跟著同一個師父，成了名副其實的師兄弟。

他和他們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畢竟在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下頭也能聽見青年人活潑的嗓音，混雜在日常的瑣碎之中，毫無設(shè)防，毫不遮掩地傳進張彪的耳朵孔里。

“什么情況??？”

“跟著的案子，又有新進展了，人家高興得唄。”

“豁，這么厲害？”

“也不看看人家是誰……”

討論的聲音壓得低了一些，鬼鬼祟祟地，簡直像是從張彪的心底里鉆出來的。他霍得站起身，筆記本掉在地上，啪嗒一聲響。

鬼祟的聲音停止了，靜悄悄的，一屋子的人都回過頭來驚訝地瞧著他。

“怎么了，張彪？”有人問。

張彪裝模作樣地伸了個懶腰：“坐久了，站起來活動活動肩膀?！彼χf，撿起地上的筆記本放回桌上。

“出去抽根煙，透透氣。”

張彪打著哈哈走出辦公室，幾乎一轉(zhuǎn)身，那些窸窸窣窣的動靜又在身后響了起來，他快走了幾步，唯恐被追上似的。

就這么迎頭撞上了一個人。

“嘶，誰??？”青年坐在地上，皺著眉頭朝上看，聲音分明是熟悉的……是安欣。

安欣瞅著穩(wěn)當當矗在那里的張彪，有些不滿：“張彪同志，你走路就不能看著點啊，這么寬一條道都能給我撞個正著……”

張彪原本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攙扶，對上安欣渾然不覺的臉，心里忽然就變扭起來。

“我說安欣，你個大男人，就這么不經(jīng)撞?！睆埍氡е觳哺┫律?，揚起一個不那么討喜的笑臉，“你林黛玉，還是楊貴妃??？”

“我——”安欣的眼睛一下子瞪圓溜了，似乎想罵上一句臟話，不過及時止住了，抿著嘴露出一個你小子給我等著瞧的表情。

張彪笑了出來，這次是真的覺得可樂。

不知道什么心理，他好像一見安欣吃癟就心情愉快，盡管在實際上，這種事情發(fā)生的概率并不高。

畢竟——

【也不看看人家是誰……】

腦袋里驀地蹦出只言片語的幾個字。那種晦暗不明的情緒再次鬼鬼祟祟地冒了頭。

張彪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同時伸出的手掌被安欣拍到了一邊。

“邊兒去?！卑残勒f著，一只手扶墻接著力慢慢站了起來。

張彪這才覺得有些不對：“你這……怎么突然就瘸了？”

“如何，滿意嗎？”安欣字正腔圓地懟了回去。

張彪噎了一下：“你胡說什么呢？”他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嘴巴卻還硬得很，“我說安欣，我就輕輕地撞了你那么一下，你又不是豆腐做的，少給我碰瓷——”

“行了，我這是因公負傷，跟你半毛錢關(guān)系沒有，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卑残琅呐膹埍氲募?，貌似安慰，實則鄙夷。

“我才沒有……”

張彪還想說什么，安欣已經(jīng)拖著步子走出了一段距離。

這時，走廊那頭又出現(xiàn)一個人，是李響。李響看見安欣，也看見了他。兩個人遠遠打了個招呼，而安欣站在那里，扭頭望著窗外的風景。

李響看出了什么，朝著這邊的張彪笑了笑，然后又對著安欣說了兩句話。

張彪沒聽清，但是看見安欣笑了，真心實意的。

他看著兩人肩并肩地走遠。

陽光順著玻璃窗照進來，照在人身上是流動的光斑，落在地上就成了一個一個的框，張彪站在框里，突然就覺得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