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青色头像情侣网名,国产亚洲av片在线观看18女人,黑人巨茎大战俄罗斯美女,扒下她的小内裤打屁股

歡迎光臨散文網(wǎng) 會員登陸 & 注冊

(岸邊露伴夢女/志怪)閣樓之中

2022-04-08 23:45 作者:質(zhì)子-明治系統(tǒng)official  | 我要投稿

我醒了。


暈倒在閣樓冰冷且積滿灰塵的地板上的滋味并不好受。首先感覺到的就是臉頰的肌肉被壓得幾乎麻痹,又逐漸恢復(fù)過來的刺痛。我用手撐著地板勉強(qiáng)爬起來,渾身上下都沾滿了灰,還有一些灰塵因為我的動作而飛起、鉆進(jìn)我的鼻子里。我狠狠打了個噴嚏,狠到口鼻里都是血腥味。


我是怎么了?為什么會在這里暈倒?身上沒有傷口也沒有哪里痛,不像是被人襲擊了。那么,是我自己突然暈倒的嗎?腦海里一片空白,干凈得像被仔細(xì)擦過的白板。


不管那么多了。大概是我貧血的老毛病導(dǎo)致的昏迷吧。比起這個,先要去換身衣服、洗個澡——


我這么想著,卻在目睹到不遠(yuǎn)處的那個東西之后渾身都僵住了。


閣樓里……還有一個人。除了我之外的人。


穿著鮮紅的長裙、倒臥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女,長長的黑色單麻花辮拖在地板上。她背對著我,雙手被一條電線反綁在身后。如果這里不是我家閣樓,我一定會認(rèn)為是我和她都被什么人綁架了。


然而,事實是我家的閣樓有一個倒在地上的少女,她一動不動、肩膀甚至沒有隨著呼吸起伏的樣子讓我背后滲出了一層冷汗。我的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企圖搜索出哪怕一點關(guān)于她的信息,卻毫不意外地以失敗告終了。


我鼓足勇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近她。她還是紋絲不動,背在身后的兩條胳膊蒼白得像陶瓷娃娃。如果她真的是個陶瓷人偶就好了。我顫抖著手輕輕握住她的肩膀,人類肉體柔軟的手感把最后一絲僥幸也驅(qū)走,判處了我冰冷的死刑。


我將少女翻了過來。她的臉上戴著一個眼罩,另一只眼睛緊緊閉著。在耳旁如擂鼓般巨大的心跳聲中,我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湊到她的鼻尖下——沒有。沒有呼吸。我又不死心地摸了摸她的脖頸處,冰冷的觸感如一根針,扎得我條件反射地縮回手顫抖不已。這絕對不是活人的體溫。她死了。一個陌生的少女死在我家閣樓里,而我剛從昏迷中醒來。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一塊當(dāng)頭罩下的黑布,讓我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深淵。我癱倒在地,像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卻仍因為缺氧而眼前發(fā)黑。我該怎么辦?報警嗎?警察會相信我是無辜的嗎?不……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是無辜的。我昏迷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難道是我親手殺死的她?我瘋狂地在空白的大腦里翻找,妄圖挖出那個小小的海馬體質(zhì)問它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是沒用。沒有用。還是想不起來,什么都想不起來。


我難道……真的殺人了?眼前的一切證據(jù)都在無情地昭示我這個事實。可……可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我甚至不認(rèn)識這個女孩??!我……我該怎么辦?去自首嗎?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被判有罪的,不是死刑也是終身監(jiān)禁,想到我的未來只有絞刑架和漫長的牢獄生活兩條路,我感覺如同被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剖開了皮肉。


叮鈴……


仿佛要給我身上的枷鎖再添一份重量,樓下傳來了門鈴聲。那微弱的聲音卻不亞于一把刺進(jìn)我心臟的刀刃。我顫抖著交握雙手,向我活了三十年從未信仰過的某個神明祈禱那聲音快點消失。但愿那只是別人按錯了,但愿它快點停下,但愿門外的人覺得我不在家……


然而那聲音不依不饒,而且越來越急促,叮鈴叮鈴叮鈴……隨之而來的還有拍門的聲音。我拖著幾乎癱瘓的身體靠近閣樓的窗邊往下看——那是一個青色發(fā)的年輕男人,牽著一條拉布拉多犬。我的腦海里依舊對他沒有一絲印象。


可就在我遲疑的一瞬間,青年敏銳地一抬頭朝我的方向看來。我們四目相接了。


不好。我的心頭警鈴大作。這下沒法裝不在家了。果然,青年用手?jǐn)n在嘴邊做出喇叭的樣子,似乎想沖我喊什么。


“馬……馬上就來!”在他大喊大叫引起其他人注意之前,我沖他喊了一句,然后迅速離開窗子、沖下閣樓。


打開門的剎那,青年看到狼狽不堪的我吃了一驚。我知道我現(xiàn)在看起來一定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渾身大汗,臉色也糟得嚇人。


“喂,你……”青年好像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他轉(zhuǎn)而打開手機(jī)讓我看屏幕上的圖片,“我想問一下你看見我家的助手了嗎?她好像來過這一帶?!?/p>


我的渾身再次像一座蠟像一樣變得僵硬。手機(jī)屏幕上的照片正是穿著鮮紅長裙的少女,一只眼睛戴著眼罩。


“你怎么了?”似乎察覺到我的異樣,青年的目光變得像鋼筆筆尖一樣銳利。我的手心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了。再這么下去他說不定真的會看出來,他要找的那個女孩就在我家閣樓里。


“汪!”突如其來的犬吠嚇得我顫抖了一下。那條拉布拉多犬躁動起來,好像要沖進(jìn)屋子里,被青年死死拉住狗繩。它是從我身上嗅到了那女孩的氣味嗎?這個事實再一次提醒我,閣樓里發(fā)生的事都不是幻覺。我真的……成了殺人犯。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敷衍完那個年輕人、回到閣樓的。整個過程像是我的靈魂從身體里抽離、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著這一切一樣。一切都像在夢里,恍恍惚惚、亦真亦假??傊?dāng)我回過神來之后,我又坐在那個少女面前了。


該怎么辦?我無助地想著。雖然現(xiàn)在是深秋天氣,但是用不了多久她就會開始腐爛吧。腐爛的臭味和滋生的蚊蠅一定會引來別人的懷疑。不,剛才那個青年的懷疑就夠嗆了。我有預(yù)感他一定還會再來的。


怎么會這樣……我抱住因為運(yùn)轉(zhuǎn)過度而劇痛的頭腦。我的人生難道就要以這么戲劇性的方式結(jié)束嗎?連活都沒活明白,就要死了嗎?最終我無力地把視線投向少女的面孔,你能告訴我怎么辦嗎?一邊這么詢問一具尸體,一邊在心里嘲笑這樣的自己。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不知是神還是惡魔聽到了我的祈禱。


仿佛被上了發(fā)條的人偶,體內(nèi)的齒輪開始咬合轉(zhuǎn)動,少女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了。石榴紅色的眼珠轉(zhuǎn)動著打量四周,面部的肌肉也變得生動起來。


而我則在靜默中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切。這是怎么回事?她那么冰冷又沒有呼吸,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才對??!難道是死者復(fù)生了?還是這本就是一個與真人極為相似的精巧人偶,有人用它給我開了個惡劣的玩笑?


人偶一般的少女活動著雙手,她一定看到了手腕上的勒痕,盡管我已經(jīng)把繩子解開了。她轉(zhuǎn)臉向我,形狀好看的嘴唇微微翕動。


——原來是你綁架了我。


——變態(tài)。我不會讓你好過的。出去之后我一定會揭發(fā)你,你會坐牢。我會讓整個杜王町都知道有一個變態(tài)在這里。你去死吧。


啊啊。我渾身都在顫抖。不對的。不應(yīng)該是這樣,明明我不想這樣做的。我想好好解釋,我想把一切都坦白給她然后祈求她的原諒……不應(yīng)該是這樣,絕對不應(yīng)該是這樣。我不是變態(tài)也不是綁架犯,我不想坐牢也不想上絞刑架啊……


然而我手頭的動作卻比我的思考要單純的多。我看到我自己摸到了掉在旁邊的一把金錘,猛地朝少女的頭部揮下去。


砰。砰。骨頭碎裂的聲音,腦漿從耳朵里飛濺而出。砰。面孔塌陷,鼻血橫流。砰。對不起。砰。錘子隨著頭蓋骨下陷而越來越難拔出來。砰。砰。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也不想這樣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因為徹底脫力而停下來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窗外的天已經(jīng)黑了。在滲進(jìn)閣樓的夜色中,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少女的輪廓變得模糊而柔和。仿佛那不是被摧殘過的尸體,而只是一小團(tuán)深紅色的云彩。


我低下頭,看到沾滿鮮血的雙手。溫暖的血液融化了我每一條掌紋,淚水和汗水滴進(jìn)去,也只是讓兩汪深紅的潭水微微泛起波瀾。

夜幕降臨,閣樓里變得一片漆黑。我呆呆地坐在血和灰塵混雜的汪洋中,甚至沒有開燈的欲望。


——不。我是在抗拒著開燈吧。我知道一開燈,就會看見面前少女的尸體了。就在剛才,我親手殺死了她。如果說對昏迷前的事情我還能抱著一絲僥幸,剛才發(fā)生的事卻已經(jīng)徹底地坐實了我的罪名。


這名少女到底是誰呢?看上去很年輕,也就十四五歲。這個年齡的孩子工作日的時候不在學(xué)校嗎?剛才那位青年說她是他的助手,他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呢?親人?不太像。戀人?好像也不是……對了。那個青色發(fā)的青年著實有些眼熟。我努力調(diào)動著更加久遠(yuǎn)的記憶,我在哪里見過他嗎?……不像是現(xiàn)實中打過交道的人。是在更遙遠(yuǎn)的地方,電視或者新聞報紙上……


對,是報紙。我在報紙上看過他的照片。記憶逐漸變得清晰,印象中應(yīng)該是杜王町的早報吧。講的好像是什么漫畫……對啊。是漫畫。這位青年是漫畫家。要說杜王町知名的漫畫家,那么只有一個,叫做岸邊露伴。聽說他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是赫赫有名的漫畫家了。今天白天來找我的……毫無疑問是岸邊露伴本人。是我一個小小上班族本該一輩子都不會產(chǎn)生交集的人。


我……難道殺了岸邊露伴的助手嗎?他是名人,會不會罪加一等?越往下想,我在恐懼的泥沼里就越陷越深。不行。我得做些什么……


恐懼和焦慮迫使我站起來,隨之而來的頭暈?zāi)垦s在提示我已經(jīng)一天沒吃東西了。我現(xiàn)在雖然根本吃不下,但接下來要做的事必須要體力。


我回到客廳里加熱了一盒速熱便當(dāng)。撕開包裝紙的時候,雞排熱騰騰的香味讓我胃里一陣翻涌,差點吐出來。但是不能不吃。我?guī)缀跏情]著眼囫圇吞棗地將食物扒進(jìn)嘴里,嚼也沒嚼就往下咽,有幾次差點被噎得窒息。——如果我真的能被飯噎死該多好。雖然在外人會看來是個戲劇得令人發(fā)笑的結(jié)局。


填飽肚子之后,我從倉庫找來了許久不用的鐵鏟和手套。上一次用還是春天,我在后院栽種了松樹的樹苗。


我?guī)Я艘槐K油燈去后院,夜色籠罩的街道上空無一人。不過我也做好了準(zhǔn)備,如果有人問我為什么挖坑,我就說在準(zhǔn)備種樹好了。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我非常熱衷于園藝,鄰居們對此應(yīng)該也會見怪不怪吧。


在深秋寒冷的夜里,我把鐵鏟的尖端深深插入了泥土。花園里的松樹已經(jīng)快和我齊頭高了,泥土被翻攪時的清香味直沖鼻腔。我不停地?fù)]動鐵鏟,視野正一點點下降,頭頂?shù)囊箍找仓饾u離我遠(yuǎn)去。


不知過了多久。在勞作時我好像感覺不到疲憊,也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最后我把少女的身體用白布裹住,在外面捆了繩子,拖下了閣樓。她很輕,我聽說人死后會逐漸變重,但是她依舊不可思議地輕。我挖的坑剛剛好,把她放進(jìn)去之后,我開始往里面填土。一點一點地,深色的泥土宛如潮水般吞沒了白色的布料,直到再也看不見。


貓頭鷹在不遠(yuǎn)處凄厲地叫著。慘白的彎月冷冷地照耀大地,我填完最后一鏟土,把一盆盆栽挪到了埋葬少女的位置上。


此時排山倒海的疲憊才朝我襲來。我甚至已經(jīng)一步都走不動,渾身裹滿污泥、汗水和血水,就那么倒在地上睡著了。


朦朧中似乎聽到有人聲嘶力竭地尖叫。


我迷迷糊糊地想,那個聲音好熟悉。是誰呢?勉強(qiáng)把眼睛撐開一條縫,發(fā)現(xiàn)是母親。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的母親,嘴角掛著血痕。她被父親一巴掌扇到地上,一縷粘稠的血液正從她口中淌下。父親咆哮著什么,聽不清楚,我只能看到他被燈光照在墻上的影子像一頭張牙舞爪的怪物。他揮舞著掃把,那是他用慣了的武器。


母親跌跌撞撞地爬向我,將我緊緊摟在她的懷里。隨著她身軀一陣陣地顫抖,我明白她正替我承受著父親的拳腳。她的額頭緊緊貼著我的,我能感覺到上面溫暖的血。溫?zé)岬?,紅色的。母親充血的雙眼也是紅色的。


突然母親的面孔遠(yuǎn)去了,確切來說遠(yuǎn)去的只有面孔。她的身體依舊死死抱著我,頭顱卻向相反的方向飛了出去。血如噴泉從她脖頸被切斷的地方噴出,淋了我一頭一臉。潔白的墻壁上濺滿鮮血,趁得本就明艷的紅色宛如一團(tuán)熊熊燃燒的火焰。血。紅色的血。母親身體里流出的血。溫?zé)岬?,粘稠的。紅色的,紅色的,紅色的。


我閉上了眼。眼瞼內(nèi)側(cè)也是一片紅色。是母親的血滲進(jìn)來了嗎?


……


“……喂……”


“醒醒,喂!”


我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是男聲。同時有個濕軟的東西在我臉上磨蹭,好像是某種生物的舌頭。


我驚醒了。映入眼簾的是深秋湛藍(lán)的天空,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的青年。青年手里牽著一條狗,剛才就是它在舔我的臉吧。


“怎么會有人在自家院子里睡覺?”青年皺皺眉,像在嫌棄我身上的泥土。我認(rèn)出他了。岸邊露伴。他又來了嗎?難道他還沒打消對我的懷疑?我心里咯噔一下,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結(jié)果又因為頭暈?zāi)垦2铧c倒下。見狀,露伴扶了我一把。


“你沒事吧?為什么會在這里倒著?要不是我的狗把你弄醒,我都準(zhǔn)備打電話報警了?!?/p>


露伴的目光很犀利,我沒法跟他對視。我轉(zhuǎn)過臉,故作自然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沒……沒事。昨天在這里種東西,可能是累到暈過去了……我從小身體就不好。”最后一句沒有撒謊,我的身體素質(zhì)從小的確就不行,哪怕是現(xiàn)在的臉色看上去也肯定糟透了。


青色發(fā)的漫畫家上下端詳了我一番,表情似乎在說“原來如此”??伤孟襁€不打算離去,我當(dāng)然也不可能就這么一走了之。我們腳下踩的土地里,可是有裝著少女尸體的白色布袋。


“您……是岸邊露伴老師吧?畫漫畫那個?!蔽冶M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很自然,裝作現(xiàn)在才意識到他的身份一樣,“您在這里做什么呢?”


青年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拉布拉多犬。我隨著他的目光望去,腦海中再次拉響了警報——那條狗居然在刨土,已經(jīng)刨出了一個小坑。不會吧,難道我把她埋得那么深,這條狗依然能發(fā)現(xiàn)嗎?我感覺手腳開始變得冰涼,后背也冒出了冷汗。


“喂,你……”我勉強(qiáng)發(fā)出了聲音,“這是我的院子……”青年卻還是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這個人到底在想什么??還是說,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汪!”拉布拉多犬叫了一聲。我們同時回過頭,看到被刨開的土層下有一塊白色的骨頭。


我屏住了呼吸,心臟瘋狂地跳起來。大狗叼住那塊骨頭,回到主人身邊。露伴從它嘴里拿下骨頭,仔細(xì)端詳。


“什么嘛。是豬骨頭啊……”最終他下了結(jié)論,把骨頭還給狗,狗則“咔嚓”一聲咬碎了那塊豬骨,愉快地甩著頭。


我砰砰狂跳的心也終于從喉嚨口落回了原處。昨天在填上最后一點土的時候,我靈機(jī)一動從冰箱里拿來了前幾天剩的豬骨湯,把湯渣埋在了那里,然后才填好坑。那條狗大概是被殘存的香味吸引來的吧。


怎樣啊……岸邊露伴。放心下來的我?guī)еc挑釁瞧著他。這下你還會再懷疑嗎?

火紅的?;鸺t的裙擺?;鸺t的眼睛。從肩上垂下的單麻花辮。一只眼睛戴著眼罩。


我揉了揉眼,確認(rèn)面前的景象沒有絲毫變化。昨天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我埋進(jìn)土里的少女,此時正好端端地坐在閣樓里。


巨大的不真實感向我襲來,幾乎把我撞倒在地。頭又開始痛了,昨天的是夢嗎?我沒有殺掉她?還是說現(xiàn)在是夢呢?我用力掐了自己的臉頰,好痛。不是夢。她的的確確就在這里。好整以暇地端坐著,白凈的面孔美麗得像一個瓷娃娃。瓷娃娃的獨眼微微轉(zhuǎn)動,看向我,開口了。


——變態(tài)。死不足惜的變態(tài)。竟然敢這么對我??旆盼易摺7駝t我一定揭發(fā)你。我會讓你坐牢的,骯臟的家伙。你和你的父親簡直一模一樣,都流著殺人犯的血。下地獄吧。變態(tài)。殺人狂。跟蹤狂。


又來了。我又開始顫抖了。大腦好像被一層霧氣裹住,無法運(yùn)轉(zhuǎn)。一切都像是電影里滾動播放的畫面,我的靈魂離開肉體,在第三者的角度不帶感情地觀察著一切。身體不受控制,自我逐漸和空氣融合而不分彼此。我看到我自己摸到了一把金錘,金錘上面還殘留著深黑色的污漬。殺人狂。殺人狂。瓷娃娃依舊咒罵著,你和你父親一樣都是惡魔。


砰地一聲悶響。少女的頭骨凹下去一塊,臉上卻并未出現(xiàn)陶瓷的裂痕——是啊,她本就不是什么瓷娃娃,而是有血有肉的人類。我應(yīng)該就此停止的。剛才那只是我誤會了,現(xiàn)在還有補(bǔ)救的機(jī)會??晌业纳眢w仿佛不聽使喚,依舊揮舞著金錘。砰。砰。砰。腦漿從眼眶中流出,頭蓋骨的碎片飛濺出來擦傷我的臉。砰。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模糊了視線。砰。紅色的,紅色的血染上紅色的裙擺,紅色的眼睛倒映著紅色的傷口。一切都染紅了,成為明艷鮮妍地鋪展開的紅布。


而當(dāng)我從紅色的深淵中爬出來時,少女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她的腦袋被我砸得不成人形,像個被摔爛在地上的西瓜。我又……殺人了。而且這次還是同一個人。


不。我徒勞地想解釋,我不是殺人魔。我……我不想殺人??山忉尳o誰聽呢?我知道如果我剛才沒有殺她,而是把她送回岸邊露伴家,我都不至于被判多重的罪名??伞疫€是殺了她。還是把自己送上了絞刑架。


可……可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我才殺死了她一次,今天她又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了。難道明天她也還會出現(xiàn)嗎?然后我再殺她一次,她再出現(xiàn),就此不斷地循環(huán)?不……這種可能讓我想想都覺得膽寒。與其陷入這種死循環(huán),不如送我上絞刑架。我不能再讓她回來了,絕對不能。


埋在土里的話,她有可能是自己爬出來的嗎?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也并不是不存在。所以這次我得做得更徹底,必須要讓她變得無法回歸這個世界。


這樣的話,她的肉體一定不能完好地留存了。我去便利店買了小型電鋸和塑料布,還買了其他一堆用不上的裝修工具,以免引起旁人懷疑。然后我把買來的塑料布在閣樓鋪開,用我買的電鋸和家里大大小小所有刀具,把少女的尸體分成了大小不同的塊狀。分解的工作持續(xù)了一天,注意到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之后怎么處理呢?絕對不能就這么把她拋尸在外,一定會有人發(fā)現(xiàn)然后懷疑到我頭上。埋在后院也不靠譜,不知道那個岸邊露伴會不會再牽著狗過來……


騰地,我發(fā)現(xiàn)所有的線索都直指向同一個答案。那個答案讓我胃里一陣絞痛,差點吐了出來。但是的確,比起這么做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讓她從肉體到靈魂都支離破碎再也無法回到世間的辦法。


我煮開了一鍋水。把那些肉塊丟進(jìn)水里的時候,我祈禱著它們不要太難以入口。我放了很多調(diào)料來遮蓋肉本身的腥味,但是吃了兩塊還是控制不住地跑去廁所吐了。


吐完回來之后,我硬撐著又吃下了幾塊。剩下的我把它們做成肉凍送給了鄰居,謊稱自己做多了吃不完。但愿他們不要產(chǎn)生懷疑,我感謝他們。我愿意花一輩子的時間記住這份恩情。


到最后,冰箱里只剩她的一條胳膊。無法入口的部分我將它們煮熟了之后,盡量加工成無法識別出是人肉的狀態(tài)然后埋在了后院。是的,說到底最后我還是在后院把她埋了。就在第一次埋她的地方旁邊。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確認(rèn)那里是否還埋著一個她,我只想從噩夢里解脫。


我又在后院的泥地上睡著了。這次沒有年輕的漫畫家牽著狗來叫醒我。我醒過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了,陽光曬在我身上隱隱作痛。


我去洗了個澡,走路時腳步晃晃悠悠的,好像被抽走了骨頭。洗完之后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浴室的地板已經(jīng)被污泥和血漬混合的臟水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我沒有感覺到饑餓,只是非常非常疲憊。我想回到床上好好睡一覺,也記不得自己多久沒去上班了。手機(jī)放在房間里,估計已經(jīng)被上司打爆了??墒俏夜懿涣四敲炊唷N抑幌胨X。我非常需要睡眠。


換上睡衣,我把自己塞進(jìn)床褥間。十幾個小時之前我剛殺了人,本以為會無法入睡,但是卻很輕易地睡著了。


我做了個猩紅色的夢。一切的一切都是紅色的。母親支離破碎的臉,砸碎的酒瓶里淌出的液體,父親的牙和從牙縫間噴出的唾液。掃把的柄又落下來了,落到母親已經(jīng)被打斷的腿骨上。她聲嘶力竭地慘叫,那慘叫聲好像也是血紅色的。我倏然感到有一股充滿仇恨的目光在凝視著這一切,那不是我的目光,是從別處傳來的。


我尋找著它的源頭,看到一個坐在不遠(yuǎn)處角落里的小男孩。容貌平平,有一頭蜷曲黑發(fā)的孩子把身體蜷縮成一小團(tuán),充滿憎恨地看著面前猩紅色的河流流淌。他是誰?怎么會在我家?我不記得我自己有過兄弟姐妹。


男孩的嘴唇微微翕動。我聽不見他的聲音,卻能通過他的唇語讀出內(nèi)容。


殺了他們。男孩恨恨地呢喃著,殺了紅色。殺了。全都?xì)⒘恕?/p>


我驚醒了。


身體感受到的不是柔軟的床和被子,而是冰冷且沾滿灰塵的地板。我的喉嚨口也堵著灰塵,我拼命咳嗽著從閣樓的地板上爬了起來。


我為什么會在閣樓里醒來?我記得我明明是在床上睡著的,還想著終于能睡個安穩(wěn)覺了……


一轉(zhuǎn)頭,我的渾身又因為出現(xiàn)在視野里的紅色而變得僵硬了。沒錯。是她。她還在那里。紅裙的少女一動不動地坐在閣樓的地板上。

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之中,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指尖傳來的凹凸不平的觸感告訴我那道傷痕還在——那是我用金錘砸碎少女頭蓋骨時,骨頭的碎片飛濺出來擦傷的。這道傷口就是我曾經(jīng)殺死過她最好的證明。而現(xiàn)在……她又回來了。本應(yīng)該被大卸八塊進(jìn)了許多人肚子里又被排泄出去直到化為無法辨識的分解物的她又回來了。完整地,精巧地,宛如一個等待被擰動發(fā)條的人偶般端坐在那里。


我聽到我自己發(fā)出不成形的慘叫聲。不等少女開口,我又抓起了地上的金錘沖過去。砰。砰。砰。骨頭碎裂,骨片飛濺,溫暖的腦漿濺在我手上。我拼命地拼命地敲擊,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你會一遍遍地回來?為什么還不肯放過我?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從你手中解脫?去死吧,去死吧,不要再回來了求求你了好不好。錘子落下,砰,砰。不僅砸碎了她的頭,我還一根根砸斷了她的手指。然后是胸骨,腹腔。我要砸爛她砸碎她把她砸成一攤無法復(fù)原的肉泥。砰。砰。


不知過了多久。偏西的斜陽把我的理性喚回來了。我渾身浴血,像一條瀕死的老狗一樣喘著粗氣。她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四肢都朝詭異的方向扭曲,像在火上融化的塑料玩具。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找來了剩余的塑料布和被清洗過的電鋸、刀具。在刺耳的聲音中我再次把少女四分五裂,煮開了水,煮熟了肉,剩下的拖到后院埋起來。冰箱里已經(jīng)塞不下了,我也不可能再送給鄰居,所以只能是后院了。做完了這一切,我又倒在后院里睡了過去。


夢中還是充斥著血紅色。父親像一頭橫沖直撞的野獸般砸碎了家里他能找到的所有東西。母親被他掐著脖子直到兩眼翻白,她手腕上的割腕傷痕還沒好。


我又看到那個男孩了。他長大了很多,成了一個少年,蜷曲的頭發(fā)也拉直了。一成不變的只有那憎惡而憤怒的眼光,和喃喃自語的詛咒: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紅色……


突然,他不說話了,把臉朝我這邊轉(zhuǎn)來。他看向我——確切來說是看向我身后。我突然聽見許許多多的聲音從身后涌來,好像有很多人在那里。我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了許多陌生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的目光或憎恨或悲哀或麻木,靜靜地佇立在這猩紅河流的彼岸眺望著我們的方向。


在那其中我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青色發(fā)的青年,他身邊是抱著玩偶的獨眼少女。他們是誰?我想不起來。但是人群中只有他們沒有被紅色淹沒。


身后傳來腳步聲。我轉(zhuǎn)過頭,看到那個少年怒氣沖沖地朝我沖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搖晃著。我被他搖晃得頭暈眼花,耳旁他的咆哮震耳欲聾。


你為什么不動手?!動手殺了他們啊!懦夫,膽小鬼,軟腳蝦!你要是不敢,我來替你動手!我要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我醒了。


感受到的不是冰冷的泥土,而是閣樓的地板。細(xì)小的浮塵在空氣中舞蹈,又在我眼前緩緩下落。


我轉(zhuǎn)過了頭,將目光投向不遠(yuǎn)處。


還在。她還在那里。端坐著,穿著紅色長裙的少女。她的嘴角似乎有一抹嘲笑,是在嘲笑狼狽不堪的我嗎?嘲笑陷入死循環(huán)而無力逃脫的我?


我的手隨意在地板上摸了一下,又握住了金錘冰冷的木頭柄。這樣啊……我漠然地想到,又開始了。又要開始了。


砰。砰。砰。


無數(shù)次無數(shù)次,我把金錘敲進(jìn)少女的頭蓋骨。第二天又會在閣樓里醒來,醒來時發(fā)現(xiàn)她又毫發(fā)無損地回到了原處。于是我又舉起錘子,砰。砰。砰。我在后院不斷不斷地翻攪泥土,直到每一寸土地下方都埋葬了少女的血肉。到最后我輕輕一踩地表,都會有血水從地下滲出來。


烏鴉在頭頂凄厲地叫著。已經(jīng)沒有地方可以埋葬她了。她的“尸體”在閣樓累積起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卻從未有一絲一毫的腐敗。我的閣樓裝滿了紅裙的陶瓷娃娃。


我已經(jīng)記不得是第幾次從閣樓里醒來。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顆她的頭顱滾在我面前,那只空洞的獨眼正與我對視。我親眼看到她的嘴唇微微一動,殺人犯。她是這么說的。你也是殺人犯,和你父親一樣。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起來。從一開始仿佛皮囊漏氣一樣的嘶嘶笑聲到最后充斥了整個閣樓的癲狂大笑。太好笑了,真的太好笑了。我的父親只是用長年的暴力逼死了母親,而我殺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那么多同一個人。我比父親更加罪孽深重,我的體內(nèi)人渣的血脈終將支配我,無論我至今為止有多么渴望和平,多么痛苦地與過往的創(chuàng)傷對抗。一切都是徒勞的。我最終也會成為人渣,這就是命運(yùn)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邊笑著一邊沖出閣樓、到了街上。白晝的街道上竟然空無一人,沒有一個人被這個癲狂的瘋子嚇到。真遺憾。我于是跪倒在地,用盡全身力氣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終于不再害怕閣樓里的東西了。我自由了。作為一個人渣活下去的我,即將被送上絞刑架殺死千萬遍的我,終于自由了。


突然,我意識到有個人站在我旁邊注視著我。我停下狂笑,發(fā)現(xiàn)那是青色頭發(fā)的漫畫家。他今天沒有牽狗,而是環(huán)抱雙臂站在那里,以復(fù)雜的表情望著我。啊。對啊。我殺死的是他重要的人。而且殺死了無數(shù)遍。他肯定恨我吧,恨我恨到想殺了我。這么想著,我手腳并用地朝他爬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褲腳。


“岸邊露伴……是你啊。你很難過吧?你很恨我吧?我把你重要的那孩子給殺了,你也可以殺了我替她報仇。我不會躲的,快殺了我吧,殺了我!”


居高臨下地俯視我的青年露出困擾的表情,深深嘆了口氣。


“原來我在你眼里是這樣的啊。岸邊露伴……你和這個人也有關(guān)系嗎?八重先生?!?/p>


什么意思?這個人在說什么?難道他不是岸邊露伴?不,我記得,絕不可能搞混,這個人就是我殺死的那名少女的相關(guān)人。難道他發(fā)現(xiàn)了我的神經(jīng)錯亂,想要通過謊言來折磨我嗎?哈哈。我冷笑了一聲,這也太不高明了,漫畫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怕區(qū)區(qū)謊言了!


“八重俊介先生?!蹦贻p人加重了聲調(diào),“請你再看看清楚——”他的聲音好像壞掉的老式錄音機(jī)一樣開始扭曲變調(diào),不斷地在男女兩種聲線中變換,“我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


話音落下,周圍熟悉的風(fēng)景逐一崩毀、不復(fù)存在,而我身處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不遠(yuǎn)處有一團(tuán)模糊的光源。


而在光線之中,站著一名陌生的女性。

砰。砰。砰——


金錘的敲擊聲不斷傳來。是誰在敲打著什么?是我嗎?不,我此刻正身在此處,與這名在黑暗中提著一盞油燈的女子對視。她身上穿著白大褂,是醫(yī)生嗎?這里又是哪里?


“八重俊介先生,請記住這是你的名字?!彼_口了,“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你或許會覺得無法接受,但請你冷靜下來聽到最后。只有這樣……你才能夠真正獲得解脫?!?/p>


“二十年前,一位經(jīng)受不了長年累月家暴的女性在家上吊自殺,唯一的目擊者是她八歲的兒子。這次沖擊再加上此前屢屢目睹父親家暴母親的場面,導(dǎo)致這個男孩的心上開始出現(xiàn)裂痕。他變得不像是他了。


一開始出現(xiàn)的是一個和他年紀(jì)相仿的孩子。那孩子與懦弱的他不同,充滿了憤怒和仇恨。那孩子只記得母親被打出的鮮血的紅色,因此只要他在外界看到鮮紅色的東西,那孩子就會憤怒地沖出來破壞。那孩子對不敢反抗父親的他很不滿,也憎恨只會忍氣吞聲挨罵的母親。最危險的一次,那孩子用父親打鳥的氣槍指著父親的頭,就差一點就開槍了。


總是這樣放任憤怒的那孩子也不行,于是第三人出現(xiàn)了。她是一個溫柔的女性,負(fù)責(zé)給兩個孩子生身母親給不了的愛和支持。在憤怒的那孩子出現(xiàn)時,’母親’會把他拉到懷中輕言細(xì)語地安慰,讓他不要把怒火發(fā)泄在外界的事物上……


隨著年齡增長,復(fù)雜的創(chuàng)傷愈來愈多,男孩的心并沒有復(fù)原,而是裂成了更多碎片。那些碎片有男有女,有各自的名字,容貌和身份。他們有的是抱著泰迪熊、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象征著他缺失的完好童年部分,有的是充滿力量而且忠心耿耿的騎士,負(fù)責(zé)給予其他人保護(hù)和安全感。也有滿心仇恨想要復(fù)仇的部分,或者自我麻痹、煙酒成癮的部分……這些部分出現(xiàn)的時候,最初的男孩總是會陷入沉睡。因此他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就這么背負(fù)著創(chuàng)傷和分裂,男孩活到了今天,成了一個平凡的社會人。


一切的開端是走在路上的紅裙少女。鮮紅的顏色觸發(fā)了充滿憤怒的那孩子,讓他想起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受過的創(chuàng)傷。那孩子用金錘襲擊了少女,把昏迷的她藏在閣樓。此時男孩突然間醒了過來,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倒在地上,也不知道閣樓上為什么會有昏迷的少女……


就在他無比驚恐而且疑惑的時候,一個漫畫家找上門來了。對方自稱在尋找失蹤的助手,而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對方尋找的人就是自己閣樓上的那個少女。就是這個時候,他沉寂多年的大腦再次發(fā)生了異變。他懷疑自己體內(nèi)是否流著和父親一樣人渣的血,這讓他無比恐懼。為了從這種恐懼感中解脫,大腦再次創(chuàng)造了新的部分,就是那個無法被殺死的少女。少女作為受害者和他自責(zé)恐懼的內(nèi)化,不僅會一次又一次從墳?zāi)怪袣w來,還會不斷譴責(zé)作為’加害者’的他。


然而事實是怎樣呢?漫畫家在和他見面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強(qiáng)行闖入他家里找到了少女本人,并且叫救護(hù)車把半瘋的他送到了醫(yī)院。


所以現(xiàn)在我們才能夠在這里對話,八重先生。您這么多年來一直沒能夠直視您體內(nèi)這些分裂的碎片,如今是時候與他們見面了?!?/p>


隨著女子的話音落下,黑暗中突然起此彼伏地亮起了光芒。每束光里都站著一個人,男女老少,神情各異。他們或單獨或結(jié)伴,靜靜地望著我,將我包圍在人群的中心。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孩子,出現(xiàn)在我夢中的少年。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和我差不多大了。


他雙眼通紅地望著我,神情像一只受了傷的小獸。翕動的嘴唇好像要說什么,最終什么也沒說。


——不止一本書。


當(dāng)岸邊露伴用天堂之門閱讀面前的男人時,出現(xiàn)了他從未預(yù)想過的狀況。這個男人的人生之書不是一本風(fēng)格一致內(nèi)容連續(xù)的書,而像是許多本風(fēng)格不一,內(nèi)容也雜七雜八的書被胡亂裝訂在了一塊。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這種類型的人生之書。


多重人格,學(xué)術(shù)名稱是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一個孩童在遇到無法承受的巨大創(chuàng)傷時,會選擇將創(chuàng)傷記憶隔離來逃避。如果創(chuàng)傷連續(xù)發(fā)生,孩童的人格得不到整合的機(jī)會,那些解離的碎片便會不斷增加而且豐富內(nèi)容,最終成為有獨立意識和身份的人。這是一種很難自查的疾病,因為多數(shù)患者在發(fā)生人格交替的時候,主人格往往會失去副人格出現(xiàn)時候的記憶。實際上這種疾病的患病率約有1%-3%,并不像某些虛構(gòu)作品中形容的那么罕見。


而面前的這個男人,毫無疑問就是這種疾病的患者。不僅如此,他似乎對自己患病一事也沒有自覺。在主人格不知情的情況下,副人格綁架了蛇目水玉,把她藏在閣樓里。


露伴于是一把推開面前的男人上了樓。打開閣樓的門,少女正坐在地上揉著腦袋。


“拜托,你都多大人了,別那么容易被綁架好嗎?我還要來找你?!?/p>


“不是啦,老師。其實我知道的。這個人已經(jīng)跟蹤了我好幾天了……我就是想看看他會做出什么而已?!闭f著說著她好像碰到了自己被錘子砸到的地方,臉上的表情扭曲起來,“好痛……不過他用錘子砸我這是讓我沒想到的……”


露伴揉著眉心嘆了口氣。他再次感嘆蛇目水玉好奇心的強(qiáng)大,哪怕自己遭遇生死危機(jī),她永遠(yuǎn)也還是會把好奇心放在第一位。這點不得不說和他很相似。


“起來吧。”他于是把手伸給少女,“我們?nèi)メt(yī)院?!?/p>


走出那棟小小別墅,門口已經(jīng)停了救護(hù)車。是露伴叫的,從剛才起八重俊介的狀態(tài)就不太正常,此刻更是被保護(hù)性約束的帶子捆綁在擔(dān)架上。應(yīng)該是打了安定針吧,他好像陷入了熟睡。


“這位也是傷員嗎?”一名醫(yī)生發(fā)現(xiàn)了他們,走上來問。水玉點點頭,于是露伴讓她先跟著醫(yī)生搭車離開,自己則去把拴在門前的狗送回家之后再去醫(yī)院。


說起來,漫畫和小說之類的作品往往也喜歡用多重人格這種題材呢。這次因為擔(dān)心水玉的安危,露伴并沒有能好好閱讀那本特殊的人生之書。


之后再去醫(yī)院看看八重俊介吧。露伴想,希望那時候他的人格還沒有完全整合,或者他干脆不會選擇整合療法而是以多重的身份回歸社會,這樣露伴就還能看到那些書頁上的內(nèi)容。


把狗送回家后,露伴再次前往醫(yī)院。水玉已經(jīng)包扎好傷口、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坐著了。她旁邊也坐著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女高中生,兩人相談甚歡。


“啊,露伴老師!”發(fā)現(xiàn)露伴之后,水玉遠(yuǎn)遠(yuǎn)沖他揮手。于是露伴也走過去坐下。


“醫(yī)生說沒什么大礙,就是有點輕微腦震蕩,好好休息幾天就行了?!?/p>


“那八重俊介呢?”露伴問。


“八重……你是說那位先生嗎?他轉(zhuǎn)進(jìn)精神門診那邊去了。那個狀態(tài)應(yīng)該是要住院吧……總之不太樂觀就是了。”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恢復(fù),而露伴又能從他身上獲得多少作為素材的“真實感”呢。兩人隨便商量了幾句接下來去哪里吃東西,就離開了醫(yī)院。


杜王町的深秋,陽光溫暖得像一攤?cè)诨姆涿?,從人的肩頭緩緩淌下。露伴不由得思考,在自己這種有一個人格的人眼里世界是這樣,那在八重俊介那種“多重”存在的眼里,世界又會是什么樣的呢?會像一塊有棱有角的玻璃,折射的光線也是有明有暗的嗎?


“露伴老師!那邊有賣冰淇淋耶……我頭好痛啊,你能不能去幫我買?”


“少來,頭痛還吃冰淇淋?要吃自己去買!”


——總之,比起想象還是先關(guān)注眼前的事情吧。露伴加快腳步追上水玉,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平穩(wěn)日常節(jié)奏之中。


(閣樓之中·完)

(岸邊露伴夢女/志怪)閣樓之中的評論 (共 條)

分享到微博請遵守國家法律
淮北市| 厦门市| 元谋县| 顺义区| 阜康市| 定结县| 醴陵市| 加查县| 和林格尔县| 黄梅县| 杨浦区| 津市市| 封丘县| 五原县| 柏乡县| 壶关县| 岳普湖县| 屯门区| 黔东| 循化| 淅川县| 故城县| 永善县| 旅游| 镇安县| 新昌县| 周至县| 抚松县| 清苑县| 安西县| 大邑县| 唐海县| 湟源县| 信宜市| 乌恰县| 咸宁市| 安庆市| 正镶白旗| 韩城市| 乐业县| 措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