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當當當當當當當?！?br>

? ?? ? ?這是手槍射擊發(fā)出的聲音。

? ? ? ? “叮叮當當咚咚咚咚?！?/p>

? ? ? ??這是兩種不同的手槍彈殼落地發(fā)出的聲音。

? ? ? ? 男人與馬娘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東京最大的靶場，或者說，射擊俱樂部。

? ? ? ? 當時他靠著槍聲分辨出了隔壁點位主人使用的槍械型號和口徑，馬娘很驚訝，也很開心。她本來就是一個非常自來熟的人，甚至有些過于沒有分寸。所以那天，男人多了一個朋友，很不幸的是，臉上也多了一道吻痕。他怒斥這位美國馬娘的法國行為，卻被她嘻嘻哈哈地給糊弄過去了，這導致他后來花了大力氣處理，要不然讓擔當們看見了就糟了。

? ? ? ? 其實，男人認識馬娘，馬娘也認識男人。

? ? ? ? 馬娘是短程/英里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是東條華最倚重的擔當之一。男人是個比較特別的中央特雷森訓練員——他的擔當大多出自名門，有象征家的，有目白家的，有黃金家族的，但她們總是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取得同門的姐妹們那么大的成績。再加上他是一個外國人，所以男人總是被日本訓練員們私下戲弄，說他是個“收高價破爛的”，“黃銅礦工”。

? ?? ? ?但他是一個很真性情的人，甚至為了表達對“上面”的反抗在擔當遠征凱旋門時挖出了自己的右眼。他還是個神經?。河袝r候擔當輸掉很重要的比賽，他都毫不生氣，仿佛那些比賽本就該輸；但當她們贏得某些很小的比賽時，他卻會欣喜若狂。所以那些戲弄只流于表面，他們懼怕著他，他也并不在乎。

? ? ? ? 只是，男人很孤獨。在擔當面前他是大人，所有壓力都是他一個人抗下來的。那些大家族有關利益糾紛的事件都是他一個人處理的，除了累，他更是憤怒。而他唯一發(fā)泄自己憤怒的方法就是將靶場里的靶紙想象成那些爛人的臉，然后盡情地把彈藥傾瀉。

? ? ? ? 所以能在靶場碰到一個“槍友”，他感到十分開心。

? ? ??? 男人和她約好，每個星期六的下午，在靶場碰面。

? ? ? ? 一開始只是比試槍法，快車總是驚訝于一個沒有過軍旅生涯的中國人能打出如此好的成績，而男人則總是對年輕的馬娘夸贊有加：“好小子，你未來可期?！?/p>

? ? ? ? 他喜歡9mm巴拉貝魯姆，而她偏愛各種馬格努左輪彈和0.45ACP。

? ? ? ? “總有一天，我能擊敗你，a clear victory！來證明是大子彈更強！HIGH-POWER！”

? ? ??? “好啊，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我等你?！?/p>

? ? ? ? ?慢慢地，二人開始討論各種槍械和子彈的優(yōu)劣?？燔嚳偸窍矚g各種高制止力的彈藥，男人則喜歡均衡的子彈。而在靶場的時間總是短暫的，于是在過了時間后，他們會去隔壁的燒烤店坐一會兒，繼續(xù)或理性或激烈的討論，順便吃點夜宵。

? ? ? ? 只有和她呆著一起時，男人可以放下自己緊繃的神經。慢慢地，他們也開始聊起了自己家鄉(xiāng)的風土人情，兩個漂泊在外的異鄉(xiāng)人以一種奇異的方式報團取暖。

? ? ? ? 后來他才知道，那次相遇是本來應該是快車最后一次來俱樂部。她雖然確實很喜歡射擊，但一個人對她來說總歸是太孤單了，她是個很怕寂寞的人。是他成為了她繼續(xù)射擊的理由。這讓他感到了一絲竊喜，也久違地點燃了他在工作之外的激情。

? ? ? ? 男人也漸漸改變著，他重新拾起了射擊的樂趣，不再將其作為發(fā)泄。他成為了她的“訓練員”——在他的指導下，大樹快車的實力突飛猛進，仿佛那一天很快就能到來。

? ? ? ? “要來參加派對嗎？”有一天，她突然這么唐突地問到。

? ? ? ? “啊，我其實是個社恐來著的?！?/p>

? ? ? ? “哈哈哈，其實我還沒有幾個close friends, 所以其實是我們兩個人的派對DESU！”

? ? ? ? 所以，是約會？其實則不然，沒有任何桃色氣息，只是兩個愛槍的人一起喝喝飲料，吃吃美式快餐，然后聊天吹水罷了。但就是這樣平平無奇的派對，能讓兩人從學習、工作、訓練、比賽以及，呃，感情糾紛中逃脫出來，安享片刻的安寧。

? ? ? ? 二人一直維系著這不同尋常卻脆弱的友誼——男人的擔當們并不是善茬，他的隊伍最近? 又新來了一個里見家的成員，本就不寬裕的時間被進一步霸占。

? ? ? ?

? ? ? ? 終于，她們發(fā)現了他的“秘密”。“受刑”的過程我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雖然他還是可以時不時去俱樂部，但燒烤店肯定是沒戲了，更不用提“派對”了。

? ? ? ? 最后，男人只能和大樹在約好特定的時間一起默默的練槍，他的自由漸漸離他而去。

? ? ? ?他想念那一頭飄逸的金發(fā)，想念那無拘無束的笑聲，想念那快快樂樂的自由時光。

? ? ? ?所以，他從不失約。他總是提前很早就到，等待著快車的到來。

? ? ? ?終于有一天，他沒能等來那個一頭金發(fā)的爽朗小子。男人沒有那么在意，畢竟她本來就是一個丟三落四的家伙。

? ? ? ? 后來，她在電話上和他道歉。名將怒濤，當男人聽到這個名字后，本就不濃的火氣立刻消了下去。

? ? ? ? “你們的派對，玩的開心嗎？”

? ? ? ? “北斗先生？”

? ? ??? “和她好好相處吧，好好地去珍惜這段友誼，不要像我們一樣……”

? ? ? ? 一段友誼，如果不能去好好地去維護，那么無論起點和經歷是多么美妙，也一定會在某時某刻，平平淡淡地畫上句號。

? ? ? ? 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無期限的等待下去。

? ? ? ? 這是男人認為自己最后能教給她的東西。

? ? ? ? 他不再邀請快車前去俱樂部。

? ? ? ??后來，快車退役了。男人瞞著擔當們去看了她的謝幕戰(zhàn)。那是一場漂亮的勝利，勝者舞臺也很精彩，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勝者舞臺結束后，在她的要求下，她進行了一次獨唱。

? ? ? ? 那是一首美國歌——《Roads Untraveled》（1）。

Weep not for roads untraveled

（不要因未走過的旅途而哭泣）

Weep not for sights unseen.

（不要因未看到的風景而傷心）

May your love never end and if you need a friend

（愿你的愛永遠不會結束，如果你想要個朋友）

There's a seat here along side me.

（我身旁的位子永遠為你留著）

Woah Oh Woah Oh Woah Oh Woah Oh Woah Oh Woah Oh

? ? ?? ?男人沒有“自作多情”，他不認為那首歌是為他所唱。直到散場時，他的手機接到了一條短信，發(fā)信人是大樹快車。

? ? ? ? “我看到你了，北斗先生！”

? ? ? ? “在我畢業(yè)前，一決勝負吧！”

? ? ? ? “And we will always be friends. ”

? ? ? ? 眼眶微紅，他感覺一切都回來了。

? ? ? ? 但男人已經沒什么時間了，他只能空出每個周日下午的一個小時去練槍保持手感，就這樣他的擔當們還是抱怨不斷，任誰也不相信他和快車之間的關系“只是朋友”。

? ? ? ?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某個陰沉的星期天，他從靶場管理員那里知道了一件驚人的事。

? ? ? ? “你知道嗎？那個曾經經常和你一起來的馬娘，最近她呀，帶了一個新馬娘來學習射擊！那個新人真是冒冒失失，笨手笨腳的！哦，上帝，甚至連約翰教練那老實人都快受不了了！但她可真是耐心，那個新人一直哭，她一直鼓勵著新人，更是親自教她。你猜怎么著？耶穌基督！那新人現在次次能上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 ? ? 男人沉默了良久，開口說到：

? ? ? ? “你們能不能幫我調兩把老槍和對應的子彈過來？”

? ? ? ? “兩把毛瑟軍用手槍，要速射型，和200發(fā)7.63毫米毛瑟手槍彈?！?/p>

? ? ? ???“這是定金，剩下的費用我在使用后支付?！?/p>

? ? ? ??

? ? ? ? 那個陰沉的星期天也是他最后一次練槍。離開俱樂部后，他被自己的幾個擔當一起偷襲，綁進了地下室。他花了些時間才搞定她們，從那食人魔窟里面走了出來。

? ? ? ? 打開手機，才發(fā)現已經過去了10天。在收件箱里，赫然躺著一條未讀消息。

?? ? ? “下個星期四，老地方見。I will give you a surprise! 一決勝負DESU！”

? ? ? ? 男人衣冠不整，身體也被弄得亂七八糟，但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從來沒有這么好過，這與和上上個星期天一樣的陰沉天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 ? ? ? 坐在燒烤店中，等待著她的到來——他總是喜歡在這里等她，有時候她沒注意到，就可以借機把她作弄一番，然后再買幾串新鮮的烤雞翅作為賠禮。

? ? ? ? 然而時間過了很久，他都有些不耐煩了，快車還是沒來。

? ? ? ?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日期。

? ? ? ? 8月17號。

? ? ? ? “去TMD！不！”

? ? ? ? 情緒爆發(fā)下的本能是母語，領座的日本人只知道一個看起來有點面熟的男人突然暴起，嘴里罵罵咧咧地嘟囔著什么，一路向外面奔去。

? ? ? ??剛打開店門，腳一滑，他就撞到了一團柔軟的東西上，那么一彈，差點倒地不起。

? ? ? ? “對，對不起！真的非常抱歉！都是我和大樹桑走散又迷路才遲到這么久……又那么冒失，才害得先生您……”

? ? ? ? “沒事，是我沒長眼睛，匆匆忙忙的。我要向你道歉才對啊?！?/p>

? ? ? ? “哈哈哈哈！FANTASTIC！看樣子北斗先生和你相處得很融洽啊，怒濤醬~”

? ? ? ? “別這樣，大樹?！?/p>

? ? ? ??男人看著眼前的場景，會心一笑。

? ? ? ? “對了，SURPRISE！你猜猜看你不在的時候，我給你準備了什么驚喜？”

? ? ? ? 他知道謎底，但男人并不想破壞這久別重逢的喜悅場景。

? ? ? ?“完全想不到誒?！?/p>

? ? ? ??“當當當！我教了一個徒弟出來！”她自豪地把怒濤推到了他面前，“我出師了，COACH！”

? ? ? ? “哦，你出沒出師可是我說了算，讓我看看她的水平吧?！?/p>

? ? ? ?“YES SIR！”

? ? ?? ?男人不得不承認，快車是一個合格的老師，不，應該說是水平超乎了他的想象：快車之所以能在他的指導下進步飛快，正是因為他教給她的技術里摻雜著不少他的獨門技術。而他在怒濤尚顯青澀的槍法中，看到了那些技巧的影子——自己的獨門秘籍，不再后繼無人，而是實實在在地被傳遞了下去。

? ? ? ? 他無比欣慰：“恭喜你，你出師了，Shuttle！”

? ? ? ?? “YEAH！EASY SUCCESS！”

? ? ? ? “好了，該我們來比一場了?！彼麖墓ぷ魅藛T手里接過了保養(yǎng)仔細的盒子炮，無比期待地說到。

? ? ? ? 第一次，他可以使出全力，這份力量是現在的快車無法企及的，她第一次以一個極大的比分輸給了男人。

? ? ? ? “Unbelievable！北斗先生，你原來一直這讓著我嗎？”快車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失落，但更多是閃閃發(fā)光的崇拜之情。

? ? ? ? 男人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快車，你為什么來靶場練槍射擊？”

? ? ? ? “那還用說？當然是為了HAVE FUN！還有和北斗先生的比試DESU！”

? ? ? ? “是嗎？我卻不是——至少一開始不是。”

? ? ? ? 男人開始大吐苦水，那些隱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黑泥，被一倒而空。這使得兩位女士大為震驚。但是，他說了一句“但是”。

? ? ? ? “但是，現在的我，重新找回了射擊的意義。”

? ? ? ???“因為在一次次的擊錘撞擊中，在手槍一次次美妙的拋殼中，在被打的稀巴爛的靶紙上，我可以感受到，不，我可以無比清晰地感受到——我活著！”

? ? ? ??“我活著，所以我可以有機會去享受這世間一切的美好；我活著，所以我對未來依然有著接近無限的期望，因為無論現在多么黑暗，你還活著，有希望去改變這一切！”

? ? ? ??“只有失去一切，你才能獲得自由；只有死過一次，你才知道生的可貴！”

? ? ? ? “所以，好好的活著吧！享受著生命吧！在這溫柔的世界上，好好的活下去，創(chuàng)造出有著無限可能性的人生吧！”

? ? ? ? 男人結束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說，怒濤迷迷糊糊的，好像還沒有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但快車好像理解了他的意思——雖然只有一些，但已經夠了。

? ? ? ? “所以我與北斗先生的差距，在于我沒有找到射擊真正的REASON DESU？”

? ? ? ? “可能吧，等你找到的那一天，再來挑戰(zhàn)我吧?！?/p>

? ? ? ? “可是那一天可能FAR FAR AWAY喲?！?/p>

? ? ? ? 北斗輕輕彎下了自己的腰，他把雙手搭在了快車肩上，棕黃色和湛藍色，四目相對。

? ? ? ? “我可以一直等，畢竟，we will always be friends，right？”

? ? ? ?“FOREVER？”

? ? ? ? “YES, FOREVER. ”

? ? ? ? 一對朋友，重修于好；一次誓言，重新確認。

? ? ? ? “那么再見了，快車，我得走了?！?/p>

? ? ? ??“BYE~北斗先生！下次請我們吃燒烤，好嗎？”

? ? ? ??“一定。那么怒濤，再見?！?/p>

? ? ? ? “北斗先生再見！”

? ? ? ??死過一次，所以無比珍視著身邊的一切的男人離開了俱樂部，無悔地走向在外等候多時的那幾輛黑色高級轎車。

? ? ? ? 黑霾環(huán)繞的天空，降下了第一滴雨。在幾個瞬間后，大雨便將男人淋了個透濕。但他并不在意，甚至手舞足蹈。因為這場雨在他看來，和1998年安田紀念那場雨，是同一場雨。

? ? ? ? 他輕輕地哼唱著一首歌，這是快車教他的第一首英文流行歌。

? ? ? ? 是她最喜歡的歌，也是他最喜歡的歌。（2）

Everybody says that nothing ever lasts forever

So while I'm hanging on tight trying to keep it all tied together

Everybody says that nothing ever lasts forever

So while I'm hanging on tight trying to keep it all tied together

How do we make this heartbeat on and on

And on and on and on and on

How do we make this heartbeat on and on

And on and on and on and on

How do we make this heartbeat on and on

（END）

（1）《Roads Untraveled》——LINKIN PARK，2012

（2）《On And On 》——the score，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