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if線【自翻】在地下城尋求邂逅是否搞錯了什么 第四季BD特典短篇「妖精的枝史」前篇

作者:大森藤ノ
翻譯:021-5-F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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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想要守護女人的心情……我好像能理解了……」
只因這句話。
胸口甜蜜地,然后又苦悶地顫抖了。
伴隨著無法抑制的熾熱、痛處和麻痹的猛藥般的感情,從胸口深處傳遍了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你可真是狡猾。
不得不這樣恨恨地抱怨。
只有這么說來輕蔑少年,同時告誡自己。
但是琉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懷抱自己的雙臂,感覺是如此令人憐愛。
(我……)
血液和熱度不像樣子地聚集在臉頰上。
微微扭動著身體,仿佛尋求著什么一樣將背部向后靠。
坐在地上抱著琉的少年也像在回應她一般,向手腕中注入了力量。
忍不住發(fā)出帶有顫抖的吐息。
不知為何,這令她感到十分甘甜。
(我……)
向薄鈍色的少女道了歉。
已經(jīng)無法再掩飾了。
與他的記憶正在復蘇。對琉來說不可思議的、濃重的、無可替代的『五個月的日子』洗去了她的潔癖。
想要回頭看上一眼——內(nèi)心在如此低語著。
想要和就在身旁的那美麗的深紅交換一下視線——內(nèi)心在如此焦急著。
想要在只要動一下就能輕易觸及的距離里,互相凝視。
琉無法抗拒這種想法。
一旦回頭的話,兩個人間的某些東西就會發(fā)生決定性的改變。
明明已經(jīng)回不去了。
沒有退縮,也沒能忍耐,就這樣舍棄了清廉的妖精之心。
(我…………對他)
搖晃著染成淡綠色的頭發(fā),轉(zhuǎn)過頭。
與瞪大的深紅之瞳視線相交。
微微張開的嘴唇,就像被絲線牽引到一起似的,向另一對嘴唇靠近。
濕潤的眼神,快要融化的臉頰,將要把和他之間的距離變成零。
他的手臂,并沒有拒絕。
像是在詛咒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又像是無法拒絕映在眼中的妖精。
唯有向流著淚的自己的憧憬道歉,然后選擇了『她』。
在流淌著清流的迷宮深處,只有兩人。
在既沒有人也沒有怪物的,微小的蒼之樂園,兩個影子重疊在一起。
如果。
真的,只是如果。
憨直、愚蠢、一心一意追求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的少年的故事被稱作『正史』的話。
這個故事就該說是被孤零零地放在理想鄉(xiāng)角落里的妖精之樹的『枝史』吧。
那是貝爾發(fā)現(xiàn)魔法【火焰閃電】的第二天的事。
因為使用了太昂貴的魔導書而冷汗直流,跑到了把這本書借給了自己的希爾——『豐饒的女主人』那里。
被米婭的大喝而從慌亂重冷靜下來。貝爾把手放在頭上,一邊說著這樣真的可以嗎,一邊和希爾交換了苦笑的時候。
「希爾!你忘記便當了喵!」
貓人廚師從廚房的方向跑了過來。
她兩手拿著的籃子,應該就是希爾平時為貝爾準備的午餐。她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在貝爾他們面前用后腳很漂亮地勾住了前腳——然后飛了起來?! ?/p>
「唉?」
「啊?!?/p>
「喵???」
貝爾、希爾、少女的聲音依次灑落下來。
就在貝爾震驚她在什么都沒有的地方滑倒的瞬間,廚師少女和籃子一起倒向地面。在只用一個音節(jié)表達了希爾心情的訝聲中,籃子慢慢地把里面的東西撒了出來——
「這可不能坐視不管?!?/p>
——并沒有。
就仿佛刮起了一陣疾風,某人疾馳過去,漂亮地抓住了籃子阻止了掉落。
「?。 ?/p>
那時,貝爾睜大了雙眼。
轉(zhuǎn)瞬的疾風的那份凜冽,把他的視線吸引住了。
那是即使是Lv.1的下級冒險者也明白的『不同次元』的舉動。
貝爾看到了。
那個人。
和希爾一樣的嫩葉色制服和頭飾。
只是裙子輕輕鼓起,若無其事地佇立著的纖細精靈。
她的手臂上除了籃子,還有余裕地抱著和自己體格差不多的貓人。
「嗚哦哦哦!琉,真是幫了大忙了喵!要是弄翻了的話喵會被希爾全力痛毆的喵!」
「我才不會做那種事!」
「梅,你還是不要動的好。端菜就交給我們吧,你只要老老實實做好菜就可以了……雖然這么說有點過分,但只要你動起來我們的工作量就會增加?!?/p>
將呆然的貝爾扔在一旁,被稱作梅的廚師,面紅耳赤地叫喊著的希爾,還有那個人依次交談。
『豐饒的女主人』的店員之一,精靈琉。
貝爾也認識她。
就在前幾天,她不僅找到了貝爾本以為丟失了的『赫斯提亞之刃』,還幫助了被冒險者們糾纏的貝爾和較小女孩。
對,那時就已經(jīng)知道了。從之前的事件中,貝爾就察覺到她不是個普通人。
但是,即使不談事前的認知——她依舊很快。
與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完全沒反應過來的貝爾不同,琉竟然從長吧臺的內(nèi)側(cè)跳出,像風一樣颯爽地出現(xiàn)防止了慘案的發(fā)生。那纖細的手臂如何能有那么大的力氣?就算現(xiàn)在是雙手被占用的狀態(tài),身體也絲毫沒有失去平衡。
貝爾花了很長時間分析了發(fā)生在自己眼前的一連串事情,因那難以置信的超凡身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即使過了很久也沒能移開目光。
「希爾,給?!?/p>
「謝謝你,琉?!?/p>
視線停留在遞去籃子的琉和希爾身上,貝爾如此想道。
(如果,是這個人的話……不是就能教我戰(zhàn)斗方法了嗎?)
貝爾一直有個煩惱。那就是所屬派系的成員只有自己一人。
如果只是迷宮探索還好。實際上是讓埃伊娜提醒要注意的令人擔心的程度,但也已經(jīng)習慣了獨自探索,而且最近其他派系的莉莉露卡也作為支援者開始協(xié)助了。增加自己派系的人員雖然是當務之急,但多少還可以堅持得住。
問題是戰(zhàn)斗方法。沒有【眷族】的前輩的貝爾必須以自己的方式鍛煉自己。貝爾注意到這是非常沒有效率的。至少,對于追求艾絲·華倫斯坦這一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標來說,這不是‘最短距離’。
必須去。貝爾注意到這是非常沒有效率的?!辽伲?/p>
如果要追求艾斯·華倫斯坦這一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標,這不是『最短距離』。貝爾的憧憬就是這么遙遠的存在。
主神(赫斯提亞)那邊也在和名叫建御雷的神明交涉能否助貝爾一臂之力,但這位男神似乎忙于絲毫不亞于赫斯提亞的繁重打工工作。眷族們也似乎因故鄉(xiāng)陷入變故而要寄回補貼,所以沒有拖帶新人的余裕。
貝爾也知道就算勉強跟隨已經(jīng)向『上層』的最下層進攻的她們自己也只會拖后腿,更重要的是不能剝奪她們寶貴的時間陪自己練習。
陷入困境之際,貝爾正在尋找無所屬的『實力派』。
或者是即使并非無所屬,但卻不受派系限制的人士。
只有這樣才能教其他派系的貝爾戰(zhàn)斗方法。
(雖然對這個人……對琉小姐沒有任何好處,是只顧自己方便……但真的想要追上華倫斯坦小姐,就不能顧及面子……!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問問的話……!)
畢竟憧憬的少女本人竟然回答「我來教你吧?」這種順利的展開本就不可能發(fā)生。嗯,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所以貝爾靜靜地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
做了出如果有能報答她的事情的話就會盡全力報答的覺悟,一邊因為那讓人想道精靈果然很美麗啊的美麗側(cè)顏而心跳個不行,一邊邁開腳步想要探出身子的時候,
「嗚喵——! ?琉,HELP ME! ?」
「盤子,盤子的塔塌了喵??!巴別塔倒了?。。ㄔ氖恰亥啸佶毪筏沥悚Α唬鋵嵤前寻蛣e塔這個詞動詞化了,大概說的就是神話里巴別塔倒了這件事。)」
「是誰吐了個好槽?。〉?,不好!琉對不起,真的快來幫忙?。??」
「…………真是的。」
廚房里傳來像是黑貓的聲音,還有被稱為蠢貓的人的慘叫聲,還有擅長打人的店員的聲音。
琉輕輕地嘆了口氣,腳下發(fā)出「咚」的一聲。
還以為只是輕輕踏出一步,結(jié)果卻一口氣輕松地跳過了長吧臺,匆匆忙忙地去收拾廚房。留下了呆呆地剛開口說出「啊」的貝爾。
貓人廚師也急急忙忙地跟在后面,結(jié)果又一次摔倒的時候,只剩下貝爾和希爾還在店里。
「啊哈哈……對不起,慌慌張張地?!?/p>
「不、不,才沒有添什么麻煩?!?/p>
「非常感謝。因為琉很能干,所以大家都很依賴她?!?/p>
應該是吧,貝爾在心中坦然地說道。
從她在小巷里救下自己那件事來看,不管是野蠻行徑還是什么的,感覺只要有她一個人在就能解決。
即使是在長相姣好的精靈中,琉的存在感也相當強。
「那個,希爾小姐。琉小姐她,那個,是冒險家嗎……」
「是的,好像曾經(jīng)是的。只是現(xiàn)在……從所屬的【眷族】中獨立出來了而已……」
和店主蜜婭一樣嗎?
貝爾回想起以前聽希爾說過,這家酒館的服務員大多是有來頭的。
我回想起來。
(沒有……時間了嗎?)
瞥了一眼放在墻邊的酒館的舊時鐘,發(fā)現(xiàn)和莉莉露卡的約定就快倒了。
今天預定要一起進行地下城探索。遲到就不太好了。
當貝爾想要掩蓋自己想和琉說話的想法時,希爾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地微微歪頭。
「怎么了,貝爾先生?」
「啊,不,那個……琉小姐好像很厲害,作為冒險者也比我強,一直給人一種前輩的感覺……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教給我各種各樣的事情啊什、什么的……
「……」
貝爾含糊其辭地說出了內(nèi)心的想法之后,希爾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被仿佛能看穿心思的薄鈍色瞳孔所震懾,貝爾的行動變得可疑起來的時候……希爾接著露出了吟吟的微笑。
「我去跟琉說,和她商量一下吧?」
「唉!?」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琉雖然和冒險者們保持著距離,但是如果我請求的話我想她多半會聽的。如果貝爾先生沒有什么不方便的話,怎么樣?」
坦率地說,心里動搖了。
在貝爾看來,這是個很有魅力的方案。
如果希爾的話屬實,想要得到琉的承諾,恐怕沒有比這更有效的辦法了吧。剛才說不能再顧及面子的正是貝爾。這里就應該像嗡嗡搖著小尾巴的兔子一樣撲上去才對。
但是。
「……非常感謝。但是,我果然還是想自己親自去說。雖說不會再死要面子了……但我覺得這種事情不能交給別人去做?!?/p>
「……是這樣啊。如果貝爾先生這么說的話?!?/p>
對不起——為拒絕了她的一番好意而道歉。
盡管如此,重新看向這邊的希爾還是若無其事地選擇了原諒。
「那么,我就先把事情告訴琉,說貝爾先生有話想跟你說什么的,這種程度的話可以吧?」
「是、是的。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總之很不好意思,真的非常感謝。那我就先告辭了?!?/p>
面對說著正要離開的貝爾,希爾拿起琉遞給她的籃子。
「貝爾先生,今天也能收下嗎?」
「……我、我收下了?!?/p>
帶著不好意思的笑容伸出雙手,結(jié)結(jié)巴巴地接過遞過來的籃子。
貝爾紅著臉再次表示感謝,這才離開『豐收的女主人』。
「……有點捉弄過頭了。明明很希望那孩子變強的?!?/p>
走到酒館外,望著少年在東邊主干道前方遠去的背影,薄鈍色頭發(fā)的少女自言自語道。
如果接受了她的提議,貝爾的道路就會改變吧。
琉·莉昂即使在妖精中也是潔癖中的潔癖。
如果想利用知己的關系來委托自己,只會感到不快。即使對方是知己的意中人也是如此。至少以如今和少年的關系,她應該是會拒絕的吧。
少年無意中選擇了『正確答案』。
在這條道路前方存在的諸多歧路中,選擇第一個正確的『選項』。
救出小人族少女的少年,因此得到了『與妖精的時間』。
在把莉莉露卡從『殺人蟻』群里救出來,重新作為真正的小隊攜手之后。
赫斯提亞和莉莉露卡見面的那天晚上,貝爾一邊與緊張感作斗爭,一邊準備向琉詢問拜師的事情。
「我從希爾那里聽說了,說你似乎有件事想拜托我?!?/p>
「是、是的?!?/p>
根據(jù)希爾的安排,事先得知貝爾來訪的琉順利地安排了談話的場所。雖說如此,也不過是趁著酒館工作的空當,把貝爾領到店鋪的后面而已。
面對態(tài)度有些冷淡,但言談和平時一樣的琉,貝爾下定決心說出了心里話。
自己有目標的事情。所以想變強的事情。
為此想請教莉昂的事情。
面對凝視著自己的空色眼眸,貝爾幾度卡殼,但還是用自己的語言表達了一切。
一句也沒插嘴地聽他說完,琉首先表現(xiàn)出的是一點點的困惑。
「我并不是一個能教別人東西的精靈……不過為什么要向我求教,可以問一下理由嗎?」
「那個、那個,理由真的很單純……因為琉小姐看起來比我強得多?!?/p>
理由實在太過簡單明了,說完就汗流浹背的貝爾忍不住想要當場雙手抱頭蹲下。
雖然多少有些語病,但琉也是貝爾最喜歡的精靈。
與平易近人的半精靈埃伊娜接觸之后差點就忘記了,原本,被稱為森林妖精的她們比任何人都高傲。貝爾也聽說,他們大多對其他種族的態(tài)度并不不友善,更有甚者只允許認可的對象觸摸自己的肌膚。
雖然琉看起來像個與貝爾的知識不相符的彬彬有禮又開明的精靈,但她確實有只屬于她自己的高尚氣質(zhì)。
在森林中靜靜沐浴著月光的出鞘短劍。
這樣的想象掠過貝爾的腦海。與自己的信條相違背的言行和姿態(tài)一定馬上就會被拋棄。
因此,面對直視著自己的空色眼眸,貝爾慌忙掙扎著想補充幾句話??傊日f些好聽的話,先讓嘴動起來。
「那個!并不是說只要是厲害的人誰都可以,不如說正因為是琉小姐才這么拜托的。也就是說,那個,舉止很厲害,真的就像疾風一樣的人啊什么的。一看就知道很厲害,這個人有很多我沒有的東西之類的!所以……那個……」
「……」
「…………想要向琉小姐請教,我是這么想的。該說是從琉小姐的動作中可以看到我的目標嗎……」
「……」
「……對不起,還有就是……這都是為了我自己方便?!?/p>
連最后沒能說出口的事情,也坦率地說了出來。
現(xiàn)在從【眷族】獨立的冒險者的對貝爾來說條件正好。一眼就與【眷族】的規(guī)則無緣的『野生的原冒險者』,實在是正中下懷(原文是「渡りに船」,直譯的話是「欲渡船來」)。
面對琉的眼睛無法隱瞞的貝爾,把其他冒險者決不會說的話全部吐露了出來。
他也對老實巴交地說出來的自己感到喪氣。
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沒有希望的貝爾只能等待著琉的回答。
「好吧,我知道了?!?/p>
「……?」
「我是說,我接受了當克朗尼先生老師的請求?!?/p>
「唉!?」
貝爾抬起頭,臉上浮現(xiàn)出傻乎乎的表情。
他瞪大了眼睛,一度懷疑是自己的幻聽。
琉面對貝爾呆然的表情也依舊面不改色,淡淡將話語說出。
「你沒有隱瞞什么,也向我傳達了真心。我不想辜負你直來直去的真誠?!?/p>
「那,那個……?」
為了弄清狀況而與困惑搏斗的貝爾停止了動作。
妖精原本冷漠的嘴唇上,綻放出了淡淡的、確實很微小笑容。
「你是值得尊敬的人類?!?/p>
猝不及防。
美麗到讓那深紅的雙眼瞪得大大的。
那是仿佛從月光中融化出來的淡淡微笑。
纖細的眉毛舒展開來,小小的唇瓣綻開。
面對琉宛如一朵清新白花的笑容,貝爾瞬間滿臉通紅。
明明有著作為目標的憧憬,卻看得入迷了。
「因為我自身不像樣子的緣故,我作為冒險者的時間停止了……不過,如果是你這樣的人的話,我不會吝嗇協(xié)助。如果我可以的話,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吧?!?/p>
「……………………」
「克朗尼先生,你在聽嗎?」
「唉,啊???是、是的!」
「你的臉很紅。身體沒有問題嗎?作為冒險者必須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身體才行?!?/p>
「我、我知道了!」
雖然關于臉紅原因的推測完全是錯誤的,不過已經(jīng)立刻作為冒險者的前輩給予了忠告。聽到這句話,貝爾立正做出了回答。
過于一本正經(jīng)的精靈落落大方地點頭,將今后的安排交代了一遍,「我還有酒館的工作,今晚就到這里吧?!惯@么說完就若無其事地回到店里得工作中。
她走后,貝爾依然心神不寧,為了讓積存在臉頰上的熱量散開,慢慢吐出一口氣。
切身體會到了精靈的笑容是多么危險。
特別是平日里一臉凜然的精靈的笑容更是危險至極。
是能讓貝爾這樣的愚蠢之人迷亂的家傳的寶刀(原文是「骨抜きにする」,既有剔骨的意思,也有讓人迷失自我的意思,可以算是雙關語)。
那是只有展現(xiàn)在中意之人眼前的令人憐愛的笑容。
為什么精靈在其他種族中受頗受歡迎,貝爾事到如今才真正明白。
「……阿莉榭,大家。你們覺得這樣可以嗎?」
另一方面,從呆滯的少年面前消失的琉在酒館的后門前停了下來,仰望著夜空。
面向著滿天的星星,從口中投出了喃喃自語。
?。ㄎ业摹赫x』被丑陋的復仇之火燃燒,化為了灰燼。盡管如此,為了見證阿莉榭他們留下的正義的成果,我就這樣隱瞞了自己的身份留在了歐拉麗……)
也無法回到主神身邊。
也有對希爾、以及豐收的酒館報恩的原因在里面。
直到今天,琉都認為自己是一株植物。或者該說是風化了的石像?無法前往任何地方,也無法獻身于過去『正義』的教誨。只有注視跨越了凄慘的『惡』的時代的歐拉麗將走向何方,成為了一棵只能守望的樹木。
那樣的琉今天想要插手每日的酒館工作以外的事情。
(貝爾·克朗尼……握住我的手的人。)
也有少年是希爾的心上人的原因。
就像剛才說的那樣,認可他的人品良善,是值得尊重的人的原因大概也有。
但最重要的是,從小偷手里拿回匕首的時候,他握住了琉的手。
(和希爾,還有阿莉榭一樣……)
被自己都感到厭惡的精靈的習性所污染的琉會避免與初次見面的人接觸,被碰到手就會立刻甩開。
有兩個人不顧琉的這種惡習,牽起了她的手。
她們是希爾、以及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人世的【阿斯特萊婭眷族】的團長阿莉榭。
然后最近,原本只有兩個人的『特例』增加到了三個人。
(將他……和阿莉榭的面影重疊在一起也太失禮了。將拜托的訓練以正義與否論述也不對。)
琉沒有打算用正邪的尺度衡量所有的事情。
總之,琉因不過是因擅自把阿莉榭的面影和少年重疊在一起而感傷,又參考她曾經(jīng)說過的「如果出現(xiàn)了能握住自己的手的人,就絕對不要放手」的建議罷了。為了不讓恩人的意中人死去,這種顧慮大概也是有的。
所以,時間沒有開始走動。
琉的腳步還停留在原地。
也不能重新開始尋找『正義』的旅程,只有碌碌無為地度過時間。
「……所以?!?/p>
所以琉稍稍有一點期待。
對遇到了想要助他一臂之力的人的期待。
對與握住自己手的少年接觸,即使是細微的事情也好,自己內(nèi)心的某些東西發(fā)生改變,五年前停止的時鐘的指針開始轉(zhuǎn)動的期待。
雖然對打著小算盤的自己感到自慚形穢。
但即便如此。
「莉昂,正義啊——」
七年前聽到的那句珍貴的黃昏之語,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人世的少女的笑容在腦海中復蘇。
閉上雙眼片刻,琉慢慢地睜開了眼瞼。
群星依然照耀著琉,守護著她。
「我不認為這樣就能讓『正義』循環(huán)……但是,如果只是把大家教給我的東西轉(zhuǎn)教給他,出手幫助他這種事的話……應該是可以被原諒的吧?!?/p>
視線前方的群星似乎瞬間閃爍了一下。
琉對此微微一笑。
妖精移開視線,回到酒館之后,就像在祝福行走在無邊荒野上的旅人一般,一顆流星劃過了天空。
然后,第二天。
頭頂?shù)奶炜毡缓诎祷\罩。
黎明還未降臨東方的天空,夜晚和早晨之間的界限曖昧不清的時間段。
起了個平時絕對不會有的大早,貝爾來到空曠的空地上。
說是空地,但準確地來講其實是個露天倉庫。是周圍被木造建筑包圍的空間。
位于『豐饒的女主人』的內(nèi)院的這個地方,原本似乎是打算要另外建一棟樓的,所以面積相當大。
現(xiàn)在這個長方形的空間只是在角落里雜亂地擺放著木箱和清潔用具,被煞風景的材料鋪裝的地面也非常顯眼,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有效利用了。
站在閑置的儲物場中央的貝爾,一邊吸入寒冷的空氣,一邊努力讓身體冷靜下來。
只為了在這個院子里接受琉的戰(zhàn)斗指導。
「久等了?!?/p>
因清早而凜然的聲音在耳畔扣響。
被嚇了一跳的貝爾轉(zhuǎn)頭一看,空著手的琉從店內(nèi)的走廊走了出來。
琉被沒有穿著貝爾經(jīng)??吹降木起^制服,而是穿著短褲和簡樸的襯衫。完全沒有考慮到時不時髦,只是為了行動方便的裝扮。
「哪里,久等什么的完全沒有!不如說能答應了我無理的請求,還騰出時間來非常感謝!呃,呃,那個……早、早上好!
「……嗯,早上好?!?/p>
會選擇這個時間段是因為琉的關系。
『豐饒的女主人』從一大早就會開始為開店做準備工作,店員們在店主的監(jiān)視下,一天下來都很少有空。雖說對有著黑歷史的琉來講這么一直工作也不會有什么怨言,但卻沒有可以自由分配得閑暇時間。
因此要當貝爾的對手的話,如果不是這么一大早的話,實際上是不可能的。站在拜托別人的立場上的貝爾現(xiàn)在也正因為背負著罪惡感和內(nèi)疚而緊張,現(xiàn)在也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該打招呼。
看到少年的樣子,琉露出淺笑,走到他面前,輕輕伸出手。
「琉、琉小姐? 請問...........」
「首先起誓。雖是不才之身,但請允許我成為你的向?qū)АN視娜獾厝σ愿?,還請多多關照。」
「我、我才是!」
面對雖然不能說是死板,但從始至終都表現(xiàn)地很認真的琉,貝爾慌忙握住了她伸出來的手。
然后滿腦子誠惶誠恐和琉雙手重合的時候,貝爾突然注意到了。
?。ň`只會與自己認可的對象握手……這么說的話,稍稍驕傲一下也可以嗎?)
在從冰冷而柔軟的手傳來的觸感,以及對意識到的事情感到動搖中,兩人的手終于分開了。
琉也俯視著自己的手,然后便說著「果然你還是能握住我的手的。」稍微緩和了語氣。
能握住……?貝爾正對此疑惑時候,琉從堆滿工具的內(nèi)庭一角,拿來了清掃用具(板刷)?! ?/p>
仔細觀察了手柄,然后毫不猶豫地抽了出來。
隨著清脆一聲,長木棒落入了她的手中。
「因為是冒險者的指導,所以原本我是想結(jié)合我的經(jīng)驗,再融合一些雜學之類的東西……但結(jié)合克朗尼先生所說來考慮,這并不是你想要從我這里學到的東西吧?」
「是、是的?!?/p>
「說起來,如果是地下城相關的知識,公會那邊應該也有能勝任的人選。課堂教學方面就交給那邊了。」
這么說來,雖說是混血兒但埃伊娜也是精靈……如果把在公會進行地下城學習會的她也算進來的話,自己的老師竟然盡是精靈——雖說有點晚了但貝爾注意到了這件事。
這在旁人看來,是相當令人羨慕的狀況吧……正當貝爾忍不住抱起雙臂,羞得面紅耳赤時,「就讓我專注于『實踐』吧?!沽鹄^續(xù)如此說道。
「關于最重要的教導方針……不巧的是,我可以教你的東西不多。說實話,直到現(xiàn)在我還在猶豫該怎么做?!?/p>
「那個,琉…老師?這是什么意......?」
「你不必敬我為師。我也是一個只活了20多年的年輕人,沒有能夠堂而皇之地扮演老師的才能。」
聽到如此嚴厲的回答,貝爾噤口不言。
雖然覺得有些過于謙虛,但貝爾也認為這很有琉的風格。
果然很一本正經(jīng),又很正直。
面對剛認識不久的貝爾,就像剛剛一樣為他考慮了很多。
「繼續(xù)話題。我的結(jié)論是,不論是我還是克朗尼先生都不夠成熟。作為教導者和被教導者,我們都還沒有習慣?!?/p>
貝爾會在心中認為她謙遜當然是有理由的。
面前的精靈是真正的實力者。
從她口中直接得知的她的【能力值】是Lv.4。
是把和那個艾絲一樣的一級冒險者的稱號,放到觸手可及位置的存在。
也就是說,無限接近Lv.5的Lv.4——
「考慮困難的方法大概也會失敗。那么答案就簡單明了了——一決勝負。」
瞬間。
琉的氣質(zhì)變了。
手持與長劍同等射程的木棒,靜靜地擺出架勢。
僅僅是站在那里,貝爾的皮膚便敏感地起了反應。
瞬間把手伸到腰間,架起了公會的配給品《短刀》。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多余的話就不用說了?!?/p>
「唔……???」
「正如你現(xiàn)在做出的反應那樣,請在接下來的模擬戰(zhàn)中吸取我的‘教導’。學習,然后把它當作糧食。然后請將可以用得到的東西全部偷學走?!?/p>
架起右半身。
彎下腰,握著木棒的手也放低了。
木棒的尖端朝向貝爾。明明只是一根平平無奇的木棒而已,卻將他的氣勢鎮(zhèn)住了。
「……要、要是被我的武器,刀刃弄斷的話……」
「沒關系。如果受傷了就是不成熟的我的責任。請你全力以赴。」
「但、但是......」
「克朗尼先生。不用考慮萬一會怎么樣?!?/p>
這永遠不會成為現(xiàn)實。
過去被稱為【疾風】的實力者的言外之意就是這么說的。
在屏住一口氣后,貝爾的呼吸開始顫抖。
盡管如此,心地善良,比誰都怯懦的少年仍舊對萬一的事情感到不安,但在被琉目光銳利地責備『請集中注意力』后,只能匆忙拋棄了之前的想法。
只注視著眼前的琉。
緊張的空氣在耳朵深處嘎吱作響。東方的天空還未亮起。
眼前的精靈紋絲不動。貝爾也沒有動。
不,貝爾是不能動。
縮短距離的盤算(幻覺)都被打得七零八落。貝爾確信在自己踏出腳步的瞬間,就會遭到超出自己射程和速度的一擊。
「首先知道了一點。你是個前途有望的冒險者。但是,也是個『膽小鬼』?!?/p>
「???」
「話雖如此但這也是在稱贊你。對于單獨挑戰(zhàn)地下城的你,『膽小鬼』這個詞是最好的稱贊。你不必感到羞恥?!?/p>
面對感到驚愕的貝爾,琉用沒有包含任何安慰的聲音贊揚道。
與此同時踏出一步,安靜地縮短距離。
「但是,如果當你被逼到不講理的狀況時,你恐怕不能打破那個現(xiàn)實?!?/p>
恐怕你就只能逃跑。
融入了確信的話語痛擊了貝爾的臉頰。
那是無限接近一級冒險者的人的見解。是無限準確的指正。沒有察覺的領域被從沒有防備的角度突入,貝爾的身體內(nèi)側(cè)灼熱地仿佛要發(fā)出聲響。
回響在耳朵深處的猛牛的嚎叫聲。
羞愧和痛憤,悲慘的遭遇。
這些混雜在一起,將貝爾的心臟燒焦了。
貝爾的牙齒幾乎要發(fā)出顫抖。盡管如此,還是固執(zhí)地堅持了下來。
面對沒有發(fā)出聲音,還是靜靜地縮短距離的琉,向握著『短刀』的手一口氣注入力量。
向全身注入?yún)群?,向靠近自己的精靈發(fā)起突擊。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蠢貨?!?/p>
然后,被打飛了。
當尖銳的風聲傳到耳邊的瞬間,貝爾倒向了側(cè)面。
和地面熱烈地擁抱在一起,側(cè)腹部傳來了不尋常的疼痛。
「啊............噶!」
在地面上掙扎,視野忽明忽暗中,貝爾晚了好幾秒才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那是讓人無法聯(lián)想到琉平時會說的話——就像被昔日的好敵手(某個人)毒害了一樣——她話中帶刺地明確責備起來?! ?/p>
「剛剛的做法連蠻勇都算不上。只是無謀而已,是絕對的禁止事項?!?/p>
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做出說明的琉的話,也無法很好地聽進去。
被砍倒了。
木棒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閃而過,重重地砸在揮出『短刀』時正好空出的側(cè)腹上。
貝爾眼中看到的只有晃動的斜線。而且還很勉強。
注意到了。察覺到了。
雖然預先就已經(jīng)知道了——。
(這個人,快得不得了......!)
果然就如疾風一般。
「來,請站起來?!?/p>
在琉的催促下,貝爾手撐著地面慢慢站了起來。
呼吸紊亂。肚子上灼熱的疼痛也讓人想要屈服。好想哭。不,已經(jīng)哭出來一半了。
如果站在眼前的是憧憬的少女,貝爾就算是逞強也決不會哭。
但是,在可以說從剛才到現(xiàn)在表情完全沒有變化的精靈面前,『膽小鬼』的導火線被直截了當?shù)攸c燃,讓眼眶噙滿了淚水。
盡管如此,貝爾還是咬緊嘴唇,再次與琉對峙。
「還沒有習慣疼痛嗎?那么正好,請養(yǎng)成耐性。」
「咕?。俊?/p>
「同時也請不要害怕疼痛。在試圖逃避疼痛的瞬間,你就已經(jīng)失格了?!?/p>
突刺。
超高速的刺擊準確地貫穿胸府。貝爾沒能控制住勢頭地被打飛了。
后腦勺受到重擊。除此之外,呼吸也失去了功能。
「請站起來」的無情話語。不斷咽下淚水,但還是站了起來。
「來不及也沒關系。做好防御。你應該對我現(xiàn)在的太刀做出反應?!?/p>
「噗?。俊?/p>
「這樣就不能稱之為訓練,你必須要有反應、有行動才行?!?/p>
「噶咕???」
「這樣就行了?!?/p>
從第一記袈裟斬開始到結(jié)束。
從一開始被直擊,到最后依舊被直擊。
只能把短刀架在斬擊的軌跡上而已。木棒早就通過了《短刀》所在的地方擊中了貝爾。讓他更凄慘地倒下。
面對淡淡地說著「請站起來?!沟牧?,貝爾以鼻子噴出鮮血的氣勢站了起來。
「請保持開闊的視野。并且片刻也不要從眼前的敵人身上移開注意力。單獨行動的你絕對不能留下死角?!?/p>
「咕!」
「漂亮。但是,剛說完就走了一步壞棋?!?/p>
「呼啊???」
在以為好不容易避開了攻擊的瞬間,追擊就來了。
仿佛在說此路不通一般膝蓋被擊中,然后這次和地面熱吻了。
貝爾現(xiàn)在也穿著便裝。再加上痛得幾乎站不起來的手。
「請站起來?!鼓Хò愕脑捳Z。貝爾站了起來。
「你認為現(xiàn)在的你我之間差距在哪里?」
「能力值!?」
「這是當然的。但比起這個更關鍵的是技術和經(jīng)驗。」
「技、技能!?」
「不對。如果要說的話是我的『基礎』和你的『基礎』?!?/p>
「呃嗚!?」
在一次次被木棒敲打的過程中,琉的金句伴隨著攻擊飛了起來。
面對貝爾「如果這里有和她擁有同等技能和經(jīng)驗的人,也會說同樣的話吧」的評論,琉毫不猶豫地反駁。
「這是我個人的看法,冒險者中很多人都在被【能力值】牽著鼻子走。」
「呼呃???」
「也就是說,過分依賴『神的恩惠』。能力和技術是不同兩種東西。」
「哫喏?。俊?/p>
「被稱為第一級的冒險者們,全員都擁有與他們的力量相匹配的技術。不是被【能力值】驅(qū)使,而是掌握著【能力值】。他們所處的就是這樣的『高度』?!?/p>
「——??!」
「……不錯的眼神。」
聽到『第一級』這個詞的瞬間,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遙遠而憧憬的少女的貝爾使出渾身解數(shù),全力把揮下的一擊彈了回去。
琉瞇細了眼睛,贊揚著呼吸斷斷續(xù)續(xù)的貝爾。
然后,殘酷且過于單方面的被劇(悲?。┯竹R上再演了。
「首先先掌握更加洗練的戰(zhàn)斗方法吧。請不要被【能力值】的數(shù)值囚禁。你的技藝(力量)始終是你自己的東西。」
「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培養(yǎng)即使萬一失去了【能力值】,也會留在克朗尼先生心中的東西?!?/p>
「一個人戰(zhàn)斗至今的你的力量,包括【能力值】在內(nèi),都毫無疑問是你的實力。值得夸耀。然后如果你希望的話,比起身體要更注重內(nèi)在的發(fā)展?!?/p>
「技巧、行動、急智、直覺、策略、靈感?!?/p>
在話語進行的同時,琉的猛烈攻擊還在繼續(xù)。
貝爾已經(jīng)淪落為只會做出半吊子反應的肉壁(三明治)。
不知饒恕的木棒亂射。
毫無意義的話語碎片在貝爾的腦海中浮現(xiàn)又消失。
——意、識、要——。
「請站起來。再來?!?/p>
「再來?!?/p>
「再來。」
「再來?!?/p>
「再來?!?/p>
「再來?!?/p>
「再來?!?/p>
「再來…………啊,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嗎?那么,今天就到此為止。」
撲通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倒下了。
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貝爾的身體竟然不可思議地嵌入了地面。
就連回答的力氣也沒有。
豈止,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
身旁琉的聲音也聽起來特別小。
「看來你在防御上有問題。當前的課題是防守。請把這次的反省運用到下次?!?/p>
「那么克朗尼先生,再見。」琉這么說了句就離開了。在沉默的貝爾耳邊腳步聲漸漸遠去。
貝爾連頭都抬不起來。就仿佛一塊破抹布一般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全身沒有不痛的地方。
?。ā莻€,確實是…………)
想起來了。
曾在某個小巷里。那時候的琉自己說過「我總是做過頭」之類的話。
那既不是威脅也沒有夸張。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是一個『做過頭的精靈』。
歸根到底,難道琉根本沒有發(fā)覺——將貝爾變成了話都無法回答的破破爛爛又爛爛破破的破抹布——自己所做的這事情嗎?難道她以為自己正在休息嗎?
哈哈,怎么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以前恐怕在讓『惡』(壞蛋)們抱頭鼠竄的超不妙武斗派【眷族】里經(jīng)歷了糟糕地不行的修行時代吧?哈哈,可以有。
(…………要死…………)
即使用盡所有力氣逃避現(xiàn)實,也無法驅(qū)散地獄般的痛苦,貝爾的意識就這樣被黑暗靜靜地吞噬了。
好想對不久前的自己說:這完全不是什么值得羨慕的狀況。
埃伊娜和琉。
那邊很殘暴(斯巴達)。這邊也很殘暴(斯巴達)。
如果說是受難未免有點過分了,但對于從文到武全部填鴨的妖精洗禮,貝爾到現(xiàn)在才感到了后悔。
就算憧憬精靈也要適可而止才行——。
在世界完全被黑暗包圍的時候,貝爾的腦中最后浮現(xiàn)出了這句話。
在此之后,貝爾經(jīng)由發(fā)出悲鳴的貓人和人類女性的手被回收。
后來聽人說,琉好像被希爾她們狠狠說教了一頓。
非常抱歉是弟子考慮不周,貝爾只能在心中如此謝罪(土下座)。
? ? ??
對貝爾來說是苦難,對琉來說是新鮮的晨間練習在那之后也繼續(xù)著。
以『技巧與策略』為中心,貝爾切身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長,而琉則體會到了『鍛煉的樂趣』。
在以前所屬的派系【阿斯特蕾亞?眷族】中,琉作為最晚加入的人,與其說是處于教導,不如說是被教導,或者說是被鍛煉的立場。因此她得出了自己不適合教人的結(jié)論,從而決定采用『實戰(zhàn)形式』的訓練。但是,貝爾卻因此成長了。總之就是成長了。極速地成長了。
作為其規(guī)格之外的【能力值】成長的代價,首先是技術上的缺失。以琉的話來說就是『內(nèi)在』。為了不讓少年因成長顯著的『身體』產(chǎn)生的偏差而煩惱,琉姑且灌輸了冒進者的基礎。姿勢和重心、視線的移動、攻防的解讀。貝爾雖然不擅長啟發(fā)新事物,但相反對弱點的改善卻令人刮目相看。
雖然只是一點點,但因不得要領所以才傻了一般的反復練習確實取得了成效。即使在從不忽視基礎的琉看來,這種少年的性格也實在很符合她的『喜好』。心懷的膽怯,但卻隱藏堅強意志的人品。
琉在晨練以外的酒館工作中,也開始經(jīng)常思考「接下來讓他做什么?」「要怎么鍛煉呢?」「怎樣反復錘煉他呢?」。
「最近的琉,看起來很開心呢?!?/p>
「……真的嗎?」
「嗯。笑起來的時候偶~爾也有哦。是不是在想貝爾的事情?」
「嗯……他是會成為希兒的伴侶的男性。在我的視線所及之時,我會竭盡全力將他訓練成優(yōu)秀的冒險者?!?/p>
「琉、琉!為什么變成這種話題了!」
琉一邊洗碗,一邊和希兒進行了這種對話。
——是嗎?自己樂在其中嗎?
也許這太過輕率,也許自己沒有那樣的資格,但琉在誰都不知道的地方露出了微笑。
亞莉榭、輝夜、萊拉、【阿斯特蕾亞?眷族】的伙伴們留給自己的東西,確實正在循環(huán)。即使琉沒有意識到,扎根在自己心中的她們的教誨也傳達給了貝爾。琉對此坦率地感到高興。不僅僅是因為能成為少年的助力,同時也是著亞莉榭她們曾活著的證明。
雖然那個毒舌達人輝夜說不準,但也許萊拉她們也是同樣的心情。
琉突然注意到,貝爾無數(shù)次倒在地上又站起來的身影,和昔日的自己重疊在了一起。
「琉小姐……最近好像經(jīng)常會笑?!?/p>
「……希兒也指出了這一點。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可能有作為眾神所說的『鬼教官』的潛質(zhì)?!?/p>
「誒????。?!是這么一回事嗎??。?!不,怎么說呢,不是那種奇怪的笑容……是當察覺到的時候噗地溫柔地笑著的那種……那個,大姐姐什么的,那種感覺的…………」
「克朗尼先生……?你的臉好像紅了,不要緊嗎?」
「啊,不……什么都沒有?!?/p>
在酒館的內(nèi)庭里,貝爾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苦笑著害羞的場景變多了。一本正經(jīng)的琉此時都會歪頭疑惑。
「竟然誘惑了冒險者君,琉真是個壞女人啊。」
看到鍛煉的露諾瓦這么說著,露出了壞笑。
「嬌嫩少年的性癖正在被改寫~!啊,多么背德的味道!」
庫洛艾一如既往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喵可是知道的喵!這個就叫做『青春☆』喵!」
阿妮亞高喊著眾神說過的話。
在希兒溫柔的注視下,琉果然還是歪頭疑惑。
即使時間流逝,貝爾和琉的訓練也沒有結(jié)束。
也許是因為沒有【眷族】的束縛這一點也說不定。
貝爾除了有事或抽空休息的日子,每天早上都雷打不動地埋頭苦修。
跨越了冒險(彌諾陶洛斯)之后也是。
在一起打敗了巨人(歌利亞)之后也是。
制霸了戰(zhàn)爭游戲之后也是。
一直待在酒館的庭院里,埋頭于只有兩人的鍛煉。
「在那之后,得到了艾絲小姐的幫助……!啊,因為被她說用名字稱呼也可以,所以我就叫她艾絲小姐?!埂 ?/p>
「………………」
那天,一大早就開始對練的琉和貝爾暫時休息了一下。
貝爾大汗淋漓地坐在地上,不知道為何那么高興地談論著某個冒險者的名字。琉無言地聽著。
貝爾在『中層』遇難,得到了【洛基?眷族】的關照這件事,前往18層救援的琉已經(jīng)知道了。但是和【阿波羅?眷族】的戰(zhàn)爭游戲結(jié)束后,這只兔子不對是少年的心似乎在砰砰地亂跳著。
琉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現(xiàn)在也是笑瞇瞇地,有時還哎嘿嘿地傻笑的貝爾,整理了一會兒語言,然后開口。
「好像不知不覺間和【劍姬】變得要好了……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啊,這樣啊,我還沒說過來著。其實我在戰(zhàn)爭游戲之前,和艾絲小姐在城墻上訓練來著……!」
之后的一瞬間,琉的臉色驟變。
沒注意到被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大混亂的琉,貝爾高興地說了下去。
在和男神(阿波羅)定下戰(zhàn)爭游戲協(xié)議之后,赫斯提亞托了全部能托的人情——似乎在煩惱來煩惱去了一番之后,說著「現(xiàn)在不是能選擇手段的時——候!」一個人自顧自地吐火了——想辦法把艾絲和貝爾拉到一起,在城墻上進行了秘密訓練。
琉當時接受希兒和赫爾墨斯的要求,先一步前往了『休利姆古城遺址』,所以沒有得到貝爾的聯(lián)絡,沒辦法只好請艾絲臨時擔當『老師』。
在艾絲那里學到了很多東西,被允許直接用名字相稱,最后關頭還因她的建議打敗了雅辛托斯什么的,貝爾用一副經(jīng)歷了一時的美夢的少女的表情結(jié)束了講述。
?。▌Αⅰ緞А浚。?/p>
琉的腦中降下了落雷。
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將自己緊盯著的少年?
雖然大概算不上正兒八經(jīng)的師徒?但就算這樣也把自己珍視的認真地傾注真心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橫刀奪愛——!?
明明是沒有教過的『技巧』和『策略』,卻會在最近的早上練習中應用到讓人猝不及防的程度,這就是這個原因嗎!
『琉珍視的少年被別的女人染指了喵~!』
『難道白發(fā)腦袋發(fā)情了喵!?琉被甩了喵!』
『嘛~畢竟冒險者君也是個男人啊~』
把在自己腦內(nèi)喵喵喵喵咯咯咯地嬉鬧著的阿妮亞庫洛艾露諾瓦用《小太刀·雙葉》大卸八塊,讓她們「嗚喵——」地倒地之后,琉的石化還是沒有解除。琉的身心受到了連自己都完全無法理解程度的沖擊。
?。▌?、【劍姬】的事我也略有所知。雖然覺得和七年前比成長為了一個美人,但沒想到竟然會變得能使用這種手段……???)
明明遇到黑暗派系啊大抗爭啊絕對惡啊各種災難的時候還只會露出一副戰(zhàn)斗狂的模樣——!
猶如晴天霹靂(沖擊)的各種話語和景象忽隱忽現(xiàn)。琉正是在這個時候,嘗到了庫洛艾所說的『腦破壞』的滋味。就仿佛看到自己心愛的兔子比起自己在別人懷里更親近的情景?! ?/p>
這個時候,即使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廢柴的征兆——話說如果是伙伴(萊拉)們在這里的話大概會說『只是變回了以前的小姑娘(莉昂)』——琉也用鋼鐵般的意志壓制住了動搖。原第二級冒險者【疾風】可不是浪得虛名。
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完全沒有察覺到這邊的心情的少年,琉緊繃自己顫抖的嘴唇,提出了疑問。
「你、你的心情好像很好……你對【劍姬】的事情……那個、是怎么想的?」
「咦……?這個我也沒說過嗎?我的目標是追上艾絲小姐……」
「!?」
「我對艾絲小姐,那個,很憧憬…………總有一天,我想把這份感情傳達給她?!?/p>
「?。俊。???。??」
琉被第二擊的雷霆直擊了——??!
沒有聽過貝爾「目標」的詳細內(nèi)容的琉,此時確實像被電流流過一樣,細長的妖精耳朵痙攣起來。
「………………那也就是,你的意思是說,愛慕著她嗎?」
「愛、愛慕——?那、那~個,是這樣嗎?啊哈哈」
「………………順便一提,你對希兒是怎么想的?」
「希兒小姐,嗎?為什么突然……」
「請回答我。」
「唉,那個......? ……很漂亮,一直做便當給我,還幫了我很多……總有一天要報恩,什么的……」
「還有別的嗎?」
「別、別的?」
「還有別的嗎?」
「……重、重要的相識……?說是朋友感覺好像又不一樣……」
「如果在【劍姬】面前,你的心跳會紊亂嗎?」
「唉?是、是的……心跳會加速……」
面對用手摸著頭害羞地笑著的貝爾,琉像佇立在教堂深處的高級神官一樣,在神圣的氛圍中閉上了眼睛。
下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神官的氣場咔嚓一聲消散,架起了危險的木棍。
「克朗尼先生,站起來?!?/p>
「琉小姐?」
「首先,我要把你迅速打倒?!?/p>
「琉小姐???」
「然后無論如何,嚴禁和我以外的人一起訓練?!?/p>
「琉小姐——?。俊?/p>
為毛?。??面對被嚇得魂飛魄散叫喊著,最后陷入了恐懼和絕望之中的少年,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撲了過去,以前所未有的熾烈將他擊垮了。絕對沒有別的意思。這是修行。毫無疑問是修行。
琉丟下破爛不堪的貝爾跑了出去,但又馬上折回來施展了回復魔法(諾亞·治愈),再蓋上倉庫里的毛毯,這次才要離開了現(xiàn)場。
將翻著白眼的少年留在庭院的中心,琉嗒嗒嗒嗒地跑過木制的走廊。
「希兒,嚴重事態(tài)!!」
「呀?。??做、做什么,琉!?」
琉打開這個時間少女應該會在的更衣室的門,只穿著內(nèi)衣的希兒用脫下來的上衣遮住上半身,發(fā)出了悲鳴。
毫不在意臉漲得通紅的她,琉擺出認真的表情追問。
「克朗尼先生是個花心的人!然后【劍姬】是賊!她就是庫洛艾所說的『偷腥貓』!」
「琉,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雖然流著苦澀的汗水的琉本人是一副認真得不行(嚴肅)的表情,但那撲面而來的廢柴味兒卻讓希兒投去了憐憫的眼神。
被換好制服的她狠狠地罵了一頓泄氣下來之后,琉自告奮勇地把在院子里聽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比手畫腳,一反常態(tài)地拼命強調(diào)事情的嚴重性。
對此,希兒的反應是。
「嗯,我知道來著。」
「?」
如此若無其事地說道。
對琉來講這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貝爾先生在和我認識之前,好像就在追求【劍姬】小姐,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p>
「但、但是……如果他是愛慕著【劍姬】的話,你的感情又……!希兒你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嗎!?」
面對一反常態(tài)地大喊大叫起來的琉,希兒就像剛才的琉一樣閉上了雙眼。
然后睜開眼瞼,嫣然一笑。
「琉,你知道什么是橫刀奪愛嗎?」
看到滿面笑容地說出這些話的知己(希兒),琉莫名其妙地后退了幾步。
潔癖!清廉!頑固!純潔!對以此為癖的一本正經(jīng)的精靈來說,現(xiàn)在的希兒看起來就仿佛來自荒唐的異世界的人一樣。是與被激怒了的輝夜或是發(fā)狂的怪物之類的絕對不同的另一個次元的存在。
無視了指尖不知為何喀噠喀噠地顫抖的琉,希兒瞥了一眼窗外,瞇起眼睛。
「我也是非常執(zhí)著的,所以……不會就這樣結(jié)束,的吧?!?/p>
執(zhí)著。聽到希兒使用這個詞,琉動搖了?;蛟S應該說是受到了沖擊。
雖然琉從剛才起就一反常態(tài),但希兒給人的感覺卻更加反常。
將一只手放在自己穿上衣服反顯得瘦的胸部上,垂下眼睛的希兒,這時突然恢復了平時的苦笑,將反問拋給了琉。
「琉是怎么想的?」
「我、我嗎?」
「嗯。聽說貝爾有憧憬的人……琉有什么感覺?」
「我、我沒什么……只是,我擔心希兒你……」
「真的嗎?」
此時,希兒的臉上浮現(xiàn)出姐姐般的溫和笑容。
「現(xiàn)在的琉,看起來是在嫉妒哦?!?/p>
琉的雙眼睜大了。
「我在……嫉妒?」
「對。我覺得貝爾先生跟【劍姬】大人……【劍姬】大人跟貝爾先生進行了秘密地訓練這件事,讓琉坐立不安了?!?/p>
琉完全沒有注意到希兒改口了,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嫉妒?
——我對克朗尼先生,不,是對【劍姬】?
確實,有一種自己看好的冒險家被其他人插手的感覺。
就像剛才約定的那樣,不想讓他和艾絲進行鍛煉。
從始至終都是兩人單獨進行鍛煉,所以琉很清楚貝爾的為人。
如果琉沒有誤會的話,自己對貝爾的了解可以說已經(jīng)達到了異性中最親近的程度。
因為和這樣的他在一起的時間被剝奪了,所以才會感到嫉妒……?
「……」
這次輪到琉將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陷入了沉思。
希兒依然平靜地,而又有些落寞地一直注視著她的模樣。
自從希兒說了奇怪的話的那天開始。
琉稍微,只是稍微,變得奇怪了。
具體來說,就是在與貝爾接觸的時候,變得冷淡了。
畢竟已經(jīng)一起訓了幾十天,所以馬上就發(fā)現(xiàn)琉的樣子有點不對勁的貝爾——
「琉小姐,請問怎么了?」
「那個,是我做了什么嗎?」
「是因為和艾絲小姐一起鍛煉過......?」
「對不起,下次我不會再擅自亂來了….....」
——看起來非常沮喪地,同時很悲傷地說道。
這讓琉慌了神。
確實,對他與艾絲的訓練不是沒有任何想法,但那畢竟是主神(赫斯提亞)的神意,就像她說的,現(xiàn)在是『無法選擇手段的狀況』。這并非是貝爾的錯。如果聽了他與艾絲訓練的細節(jié),以及他的戀愛故事(類似的東西),確實會因此板著臉,但他并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琉試圖迅速地改善關系。
為了至少能恢復到兩人以前的狀態(tài),琉通過早上的練習積極地嘗試著對話。
「克朗尼先生。順便,問一下……」
「什、什么?」
「雖然我半分,一絲,一丁丁丁點兒興趣也沒有……」
「哈、哈啊?」
「…………你對異性的,喜、喜好是怎么樣的?」
然后,不知道為什么問了這樣的問題。
「喜、喜好?」雖然這么說著的貝爾有些不知所措,但臉頰上微微泛紅的琉太過強硬,貝爾只能自己也紅著臉認真思考后,回答道。
「那個,發(fā)型……長一點的……」
「嗯……」
「頭發(fā)的顏色,喜、喜歡的是,金發(fā)……」
「嗯......」
「那個,還有……說到種族的話,是精靈之類的……?」
「原來如此…………嗯?」
木棍和《短刀》交錯的空間里流動著微妙的空氣,琉本認為貝爾心目中的理想異性形象是艾絲,但聽到最后的『精靈』這個單詞后,她突然停止了動作。
長發(fā)的、金發(fā)精靈……
(——曾、曾經(jīng)的我!?)
巨大的沖擊撲面而來!
琉現(xiàn)在雖然把頭發(fā)剪短了,也經(jīng)希兒的手染了發(fā),但是直到五年前還是貝爾所說的喜好的模樣!
琉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通紅,但又隨即進入明鏡止水的境地,就像嚴肅的苦行僧一樣揚起眉毛。
「克朗尼先生,請你恢復過來,我必須要懲罰你?!?/p>
「為啥???」
「請說你喜歡淺鈍色的頭發(fā)!不是金色的,而是淺鈍色的!」
「你在說什么?。??該、該不會是在說希爾小姐的事——」
用極速木刀術擊暈貝爾讓他失去了前后的記憶后,琉才總算躲過一劫。然而,事態(tài)還遠遠沒有好轉(zhuǎn)。
從那以后,琉雖然想將貝爾的關注不動聲色地引導到希爾身上,但她也毀滅性地不擅長這方面的疏通。
「昨天希兒做的午餐怎么樣?」
「你對希兒很在意嗎?」
「啊,不,我不是說那種獨創(chuàng)的味道……」
琉這樣拋出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么的話題,讓貝爾幾度驚慌失措的同時也為自己的笨拙感到羞愧又懊悔。雖然琉也可以選擇依靠別人,但她無論如何都不想那樣做。也不知道為什么。但她想把和少年之間這種不可思議的關系只維持在自己和希兒之間。至少現(xiàn)在的琉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任由想要插手的庫洛艾、阿尼亞和露諾瓦胡作非為的話,事情就會變得一團糟。
「……克朗尼先生。如果可以的話,能幫忙去采購嗎?和希兒一起……」
因此,琉一邊感到很抱歉,一邊留意時間在早晨之外的時間里邀請貝爾。貝爾也說想要報答早上一直陪他練習的恩情很爽快地答應了,還沒有地下城探索的時候一定會奉陪。
聽到琉拼命交涉得到的結(jié)果的希爾一開始面露難色,最后苦笑了一下,變成了三個人一起去了街上的狀況。
「貝爾先生,你看!這樹果簡直就像寶石一樣!」
「真的……!雖然不怎么來交易所……這樣看來完全不輸給地下城!」
看著兩人交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的光景,琉在相隔一步的地方露出出微笑。然后胸口感到隱隱作痛。琉不知道那是什么。
貝爾逐漸成長了。
超乎了琉的預測,就像無視了限界一般。
肉體,『器』變得健壯的同時,琉所期望的那樣『芯』也經(jīng)歷了打磨??吹胶⒆託獾乃蝗宦冻龅摹好半U者的表情』,以及精神上成長的一面,琉雖然在表面上稱贊他,但卻越來越沉默了。
歡樂街的騷動,由王國軍(拉基亞)引起的「貝奧爾山脈」遇難事件,事后聽說了這些,琉的心便開始騷動起來。特別是,每一次當貝爾和艾絲扯上關系,琉的心境就變得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地迷茫起來。
——現(xiàn)在的琉,看起來就像是在嫉妒哦。
她仍然不明白那天希兒所說的話的深意。
是作為鍛煉他的『老師』?
還是作為不懂通融的麻煩『妖精』?
或者,也許,說不定……。
在酒館的工作中,琉因在徘徊在思考的海洋中而被米婭罵了一頓,但她卻并沒能到達自己想要抵達的島嶼(答案)。
回過神來,想著少年的事情的時候變多了。
回過神來,好像在和自己的想法同步一般,頭發(fā)也變長了。
「要剪頭發(fā)嗎?」當被知己(希兒)這么問到時,琉立刻回答了「不」。
為了和少年一起練習,她早早地起床,用一點兒也不性感的繩子把頭發(fā)盤起來。
鏡中一個頭發(fā)長到可以梳發(fā)髻長度的精靈,映在了琉的視線之中。
「…………」
這幅姿態(tài)所代表的意義,琉并沒能去深究。
或許,她一直在回避深究。
所以代替她,有一天貝爾畏畏縮縮地。
看準早上練習結(jié)束的瞬間,取出了一個東西。
「那、那個……琉小姐,這個……」
「唉……?」
貝爾和往常一樣汗流浹背,琉也因為他成為了Lv.3而很少有機會手下留情而氣喘吁吁。就像沒有考慮到氣氛(情調(diào))和情緒一般,少年偏偏就在這時把它遞了過來。
但是對于和少年一樣不懂男女間的微妙之處,連少女心的少字都不理解的琉來說,映入眼簾的東西卻她的呼吸停止了。
「蝴蝶結(jié)的、發(fā)卡......?」
就像是在象征妖精之心一樣的清廉的純白。
搭配著模仿翅膀形狀的銀工藝品。
就在因為貝爾因為自己把雙手伸出去后卻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對方接過去,所以啪嗒啪嗒冒著汗的同時臉色逐漸變得蒼白的時候,睜大眼睛的琉才終于把發(fā)卡拿在手里。
用自己顫抖的指尖。
「因為,琉小姐好像把頭發(fā)留長了……同時也是為了表示對平時的感謝,就想說試著送給你看看?!?/p>
「因為我,留長了頭發(fā)......?」
「是的。啊,因為我是和希爾小姐一起選的,所以說不是什么奇怪的東西,應該沒問題才對……!」
明明沒想打聽,貝爾卻這樣慌慌張張地解釋。琉也只能低頭看著手里的發(fā)卡。
就像希爾注意到了一樣,貝爾也注意到了琉頭發(fā)的變化。
在此基礎上,他活用曾經(jīng)贈送禮物給主神而讓對方高興的經(jīng)驗,想讓重要的人會心一笑,于是去和希兒商量了吧。一邊對琉保密,一邊和心中怕給別人添麻煩的膽怯戰(zhàn)斗,然后拿出了勇氣。
面對呆然地停止了動作,什么也沒說的琉,貝爾又開始提心吊膽地扭動起了身體。
琉維持沉默的模樣,將木棒放在一邊,解開綁頭發(fā)的繩子。
在貝爾的驚訝中,她用雙手重新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將得到的發(fā)飾小心翼翼地系了起來。
很快,出現(xiàn)在那里的是,沐浴在開始泛白的天光下,盤著頭發(fā)的美麗精靈。
「……怎么、樣?」
視線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去的琉如此問道。
在炫目的燈光深處,少年露出了仿佛是最高興的笑容。
「很漂亮。非?!瓦B我也變得很高興的程度。」
看著面紅耳赤地笑著的貝爾,琉下意識地用右手握住了胸口。
至少這一刻,抑制住那顆苦澀地、甜蜜地發(fā)癢的心臟,然后開口。
「謝謝............貝爾」
自己現(xiàn)在,是在笑嗎?
是想要將寄宿在臉上的溫熱掩飾掉嗎?
眼前的少年只是天真無邪地,像個真正的孩子一樣,一邊品嘗著喜悅一邊微笑著。
琉知道很多關于貝爾的事情。
那種一心一意。那種憨直。甚至有點魯莽的地方。
沒出息的地方、膽小的地方,還有該放棄卻不肯放棄的地方。
經(jīng)常浮現(xiàn)出的困惑笑容。
不管有什么事都想幫助別人的溫柔。
因為不太能如愿以償,所以總是感到沮喪的笨拙。
以及握著自己的手時,那種無可替代的溫暖。
琉知道的東西數(shù)也數(shù)不過來。
在知曉了發(fā)瘋了一般不愿違背憧憬的誓言,偶爾抬頭仰望高處那張側(cè)臉上的凜然的同時,琉也知曉了凄涼為何物。
這正是希兒所說的『嫉妒』的真面目。
那未完成的、如同一無所知的黃花閨女一樣的感情的去向。
琉走到了『也許』的盡頭。
終于走到了。
?。ㄎ冶凰?。)
就像收到的發(fā)飾一樣,耳朵深處回響著翅膀的聲音。
純白花朵的嫩芽在琉的內(nèi)心深處扎根。
然后,背叛知己(希兒)的罪惡感像鉛一樣捆住了她的手腳。
即便如此,琉還是沒能解開那條絲帶。
「我,喜歡他?!?/p>
在空無一人的庭院里,琉仰望被切割成建筑物形狀的藍天,喃喃自語。
從那一天,那一刻起,琉·莉昂就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
——回想著作為一切開端的日子的同時。
——置身于動搖記憶的迷宮清流的同時。
琉奪走少年的嘴唇,流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