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一七年二月十五日中午，吾夷正帶著士兵和買來的“奴隸們”一同在山上修筑梯田屋舍，從大夏請來的技術工人們成了隊伍中的骨干力量。吾夷帶著圖紙四處巡視，現(xiàn)實給他澆了冷水，這些士兵和技工們倒是不錯，可買來的“奴隸”實在難堪重任。

“多派些糧食，讓他們好好休息，不然萬一鬧事，我們就沒命了。”吾夷清楚自己現(xiàn)在無法控制這么多人，于是他對九光吩咐了一番，他雖然舍得犧牲“奴隸們”，也想抓緊完成工程，但當年他在礦井下當奴隸時就明白，失去枷鎖的奴隸會做何選擇。

“和天狼子說一下，讓大王過來給他們講講話，這些家伙已經(jīng)不可能再相信白皮膚家伙的話了?！蔽嵋暮芟胱鳇c什么，可在奴隸眼中，白人的形象已經(jīng)和殘暴冷血綁定在了一起，連他自己也這么想。

晚上，噩宮里天狼子和參謀們聚在一起討論，吾夷則帶著大魔國國王神農氏 田和親王神農氏 蜜參與其中。

“現(xiàn)在就動員他們不會泄密嗎？”

“我們應該警惕都護府的監(jiān)管?！?/p>

……

這樣的聲音都很有道理，但是還是有問題要解決。

吾夷自然先說話:“你們剛剛把蜜獾軍團的老兵都抽去其他軍團練兵，這些日子士兵的素質下降得厲害，物資也奇缺，但這只是小問題。問題在于我們把這么多奴隸都解救出來怎么安置，他們缺衣少食，又有那么多女人，才工作十天就累倒了一半。下面的管理者又不會組織工作，被解救的人意志消沉，情緒低落，不愿意也無法進行勞動，這個問題我們要尋找一個合理的解決方式。你們總說要光復赤縣神州，可若是連這區(qū)區(qū)五十萬平民都組織不了，我們無法與天國長期對抗?！彼雌渌艘舱J真起來，又說“其他輔助軍團剛剛成立還未脫產(chǎn)，我們還能從嶺南都護府騙來補給，可在戰(zhàn)時，十個平民才能養(yǎng)活一個士兵，我們只有五十萬人口，卻有七萬士兵，一旦擴編兵源和糧餉都是問題，所以我希望能強化一下基層的組織，另外如有可能，讓女人也參軍?！?/p>

“基層士兵和平民，動員他們很難，我們現(xiàn)在窮的一塌湖涂，可平民現(xiàn)在只認糧食?！眳⒅\說的實在。

“分而治之，讓他們自我管理?！?/p>

“暗中傳播天狼教，讓他們變成信徒。”

“閉嘴，傳什么邪教，你現(xiàn)在是信徒嗎？”吾夷居然在天狼子面前這么說。

“種西風草，讓他們上癮。”(PS:西風草，一種??)

“然后再病死？”這次不用吾夷反對了。

“弄點有用的，讓他們互相幫助，反正要求也只是正常工作罷了?！?/p>

“至于女兵，雖然不愿意承認，但能繼續(xù)補充兵員的也只有他們了，不過吾夷學過訓練女兵嗎？”

“沒學過，但我們不是有能把沙子變成石頭的主嗎？”吾夷看了看大魔國王神農氏 田，又問“若是想活下來，當花瓶是不夠的，還要讓大家明白你的用處?！?/p>

“那還不是你們不讓我做事?！边@位傀儡似的女王抱怨了一句，顯然她也想早點獲得權力。

“那我同意了，大王你好好干吧?！碧炖亲幼隽藳Q定，他的語氣中可并無什么客套，接著他又說“另外以后我們可能要帶上平民轉移，這樣的訓練該搞搞了，我們的推演動輒上千公里，這可不是鬧著玩的?！?/p>

“是，先生?！边@位傀儡女王順從地回答。

“下面分配命令，”天狼子嚴肅起來，其他參謀便拿出草紙記錄。

“令大魔國國王神農氏 田負責組織女營?！?/p>

“令大魔國親王神農氏 蜜負責協(xié)助醫(yī)療互助等事?！?/p>

“令蜜獾軍團總指揮負責物資保障分配?！?/p>

“得令！”三人一拱手，沒什么冗節(jié)繁禮。

神農氏姐妹一合計，現(xiàn)在還不能自稱大魔國，所以就自稱是夜鶯軍團和黃鸝軍團督導，神農氏 田分得三千支矛，一千頂盾，兩百把弓和四千支箭，用以武裝五千名剛被解放的女奴隸。而神農氏 蜜則拿出《神農遺典》和《救荒本草》給平民科普醫(yī)藥知識和保命技能，并將平民組成互助小組，幫助她們的是天狼教的幾個干員。(詳見《青馬梟雄》)

再說吾夷，他正在清剿洵香、麝藍兩地的犯罪組織并換上更邪惡的東西。私開的鹽井？沒收，榨糖的設備？搶走，更讓人們無法容忍的是，吾夷聯(lián)系了周邊所有的馬幫商販，讓吾夷壟斷當?shù)刈咚?，讓當?shù)鼐用駸o錢可掙，最后以假地契和腐敗的法庭把當?shù)厝粟s走換上茉莉商會的代理人，一些有錢的地主甚至慘遭滅門。就連當?shù)匮瞄T和民防團也大換血，就這樣，洵香、麝藍從嶺南都護府的城鎮(zhèn)變?yōu)樽咚秸叩膿?jù)點。

萬事俱備，吾夷就找到了邊防軍，以重金買通洵香段的邊境巡邏船隊，就這樣，一條條走私船明目張膽地拿著官方許可在阿姆河上穿梭，他們從大夏帶來銅器和鐵器，又從吾夷這里帶走鹽糖和糧食。有了天國的餉金，虛湮的特許，雪王的支持，商會的資助，還有天狼的謀劃，他們想不發(fā)財都難。

因為人口大量聚集，糧食出了問題，平民們被登記在冊，每人每天可以憑證領大餅和榨菜，強體力勞動者可配給大米和肉，危險勞動者(如礦場下的勞工，鐵匠)在大米和肉的基礎上配給藥物。

原來讓輔助軍團鎮(zhèn)守的洵香驛道，雖已無匪患，但卻淪為走私者專用的通道，除了茉莉商會和幾個與吾夷合作的走私團體外，其他走私者和商人會被沒收和強買貨物，任何帶著貴金屬越境的人都要登記并付保管費，諷刺的是他們用天國《反走私條例》來走私。

五個平靜的月份過去了，六八一七年七月四日，這里的平民們正在像往常一樣動，不同的是，他們現(xiàn)在正忙著制做干肉條和脫殼大米。這天，正是虛湮的考察員檢查軍糧的日子。

“還是制成片糖好一些，?裝紅糖不容易帶?！笨疾靻T聞了聞發(fā)酸的糖桶又說“現(xiàn)在前線不太順利，每天都有人病倒，后方補給又出了大問題?！?/p>

“那怎么不調我們這些輔助軍團保護后方？”吾夷問道，顯然他并沒想上戰(zhàn)場。

“你們在這里用黃皮士兵看守這么多黃皮奴隸，都沒幾個白人鎮(zhèn)守，不往你們這里增兵就謝天謝地了，怎么還敢讓你們調走？”

可，吾夷并不只滿足于不上前線，他還想要更多，他的部下也需要更多。于是他就對考察員說“你對大王講，我們可以把物資送到象郡的港口，至少這條通道可以維持，讓他能多抽出一點兵力，也少花些錢?！?/p>

于是洵香驛道上的運輸隊成了輔助軍團的人，輔助軍團的士兵輪流押送著大車運住象郡，漸漸地，所有人都習慣了這個現(xiàn)象，做為運糧的回報，吾夷可以用最低價采購昂貴的香料和布匹，大家的飯里有了滋味，日子也有了盼頭。也正是在這時我這個主角，于六八一八年四月，第一次來看望這個久別的朋友，我登上“南薰”號大帆船前往象郡，同行的是銀子帶領的二百多押送禮品的士兵。四月二十七，我們同蜜獾軍團回程的運輸隊同行，終于在五月一日，我們抵達了他的營地。

吾夷那天身著黑衣并且左衽，腰間扎著白色布條，打著綁腿穿著草鞋，他的銀發(fā)被分成幾縷打了一圈辮子，辮子上還系著蠻族風格的頭繩，脖子上掛著龍牙和虎牙。他背著皮制武裝帶，腰上掛著一柄手斧和一個地圖盒，他的隨從們也是黑衣左衽，白布扎腰，綁腿草鞋，分別架著長矛和劍盾警戒，在我們走來時，他們的響蜜鴷斥候以鳥鳴交流，他們從隱蔽的林間現(xiàn)身引路，再又消失在密林之中，仿佛是黑色的山魈一般。

“無禮(我的名字)，你可算來了?！蔽嵋呐d沖沖地迎了上來，一把拉住我，然后又把我抱摔在地，我也馬上起身，只用一只手便把他提了起來。

“不算不算，再來?！蔽嵋臍鈵赖叵氪肺?，可他胳膊太短夠不到。

“好了好了，一會兒再玩?！便y子見我們玩的歡，也沒敢說什么，我放下吾夷，他整了整衣服，對銀子說“你們有什么事嗎？”

“這是大王給你的賞……哦不，禮物?！便y子把禮單遞給了他，吾夷翻看了一下，挑剔地說“湊合吧，下次多帶點硫磺、盔甲和弩弓來?！?/p>

“您放心，我一定會轉達的?！便y子畢恭畢敬地對他行禮。

銀子等人在衛(wèi)兵們帶領下安排住下，我與吾夷則一起在營地邊散步。

“怎么樣，在天國過的可好？”邊問著，吾夷從路邊采了一束白色的小花插在我的衣領里。

“都要爽死了，每天大把花金子玩唄，天天看美女，吃山珍海味?！蔽覍嵲拰嵳f了。

“你沒去搞幾個女伴玩？”吾夷壞笑著跳上我的背，差點把我撲倒，我背起了他，這家伙變胖了，也變壯了。

“呵呵，她們就是為了錢才黏著我，這萬一搞出幾個孩子來我可受不了?！?/p>

“唉，我認識一大夫，她有藥能讓女人不懷孕，你來點試試，生出孩子我?guī)湍沭B(yǎng)?！蔽嵋陌涯樫N在我的頭上說，不用問，他肯定在壞笑，這種人渣玩笑也就他能說出來(女拳警告)。

“怎么？你試過了？”我反問一句。

“滾！”吾夷用那束花撓了撓我脖子下的肉，癢死個人，我馬上把吾夷丟在地上壓住。

“我服了！我服了！”這家伙認慫極快，我拉起他，給他拍打塵土，這家伙哪有個將軍的樣子？

“對了，前面有個鳥窩，你幫我掏點鳥蛋吧。”吾夷一指樹林，又拿出一個布袋，我就和他走到了樹下，其實一開始我是拒絕的，因為那可能是保護動物，但我又一想這可是異世界，吃熊貓都應該不會管。

“吾夷，你們這有大熊貓嗎？就是黑白相間的那種，我想吃它們?！蔽矣悬c想體驗一下大熊貓的熊掌，因為這在天國買不到。

“你說食鐵獸？這個可不行，它們是當?shù)厝说呐笥?，從炎帝時就是朋友，要拜訪還得自己帶禮物去呢?！?/p>

我小心地爬上了樹，把七個鳥蛋拿起放進布袋系好，又用嘴叼住爬下來。吾夷接過布袋把鳥蛋拿出把玩。正當我們檢查臟物時，一只色彩艷麗的大鳥從背后撲了過來，發(fā)出凄厲的鳴叫。但樹林中飛出一張網(wǎng)罩住了那大鳥，兩個身披樹葉偽裝網(wǎng)的斥候向吾夷行禮。

“蜜獾軍團響蜜鴷斥候三隊二組正執(zhí)行警戒任務，請指示。”

“干的不錯，繼續(xù)?！蔽嵋挠挚戳丝丛诰W(wǎng)中掙扎的大鳥說“把弓給我用一下。”

這個奸詐的家伙彎弓搭箭，一下便把困在網(wǎng)中的鳥射了個對穿，他憑不要臉搶的人頭，那兩個斥候還得給他叫好。

“走，再釣幾條魚去?！蔽嵋淖屢粋€斥候把鳥和鳥蛋送回去，又推著我去他們的魚塘，那是幾個環(huán)形水池，每個水池中央都是一個小小花壇。在中間最大的那個水池中央，是一尊釣魚者的木頭雕像。

“這個雕像是為了紀念釣魚巨人刻的，挺靈的。”吾夷拉著我來到水池前的祭壇。

“可，我們不是認識雪神和天帝嗎？怎么能拜他？”我腦袋沒仔細想就問了出來，周圍人馬上用警惕的眼光看向我。

“呃，這個嘛，在他們看來，那些神靈雖然強大又真實存在，可卻并不保佑他們，反而殘酷對待他們這些異族異端。而釣魚巨人卻在阿姆河上游的三江口釣魚救濟這些災民，雖然我也不相信他一把釣竿能救幾千人，也沒有人指望他全知全能，但大家都喜歡他，我也喜歡他?！蔽嵋牡脑捵屛矣行┬呃ⅲ驗槲亿呇赘絼?，哪個神本事大就拜哪個，對于這個只會釣魚的巨人不感興趣。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這些?！蔽冶磉_了歉意。

“沒關系，每一個人都這么問，因為這個巨人只有一把魚竿，走，我們去做個儀式。”

吾夷從小小的泥制祭壇的花瓶中拿出一束紅花，又把我脖子里插的那束白花放到我手中，吾夷對著那釣魚巨人的木像頌道:

“釣魚臺上百尺竿，攪動江河救斯民。

? ?若得暖春紅杏日，萬千芳華氳酒旗?！?/p>

臺下一個小伙子為我們遞上一只酒壺和兩只小酒碗，那個小伙撒下一片餌料，水池中錦鯉便聚了過來，我們將酒潑在水中，又將花拋下。這個簡陋的儀式倒有些讓人起敬了。

一個小男孩端著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中是兩條項鏈，吊墜是小小的木頭刻成的魚，吾夷拿起小魚項鏈為我戴上，又自己戴上另一條，這儀式就結束了。我們帶著魚竿來到一處裝著其他魚的水池垂釣，這個笨蛋根本不會釣魚，還要問看魚塘的人現(xiàn)學。

可當我把玩這項鏈時才覺不對，因為那項鏈上已有我的名字，所以……他是準備好的？

“吾夷，你是不是想用這釣魚巨人的傳說表達什么？”我捏了捏他的耳朵問。

“這種事還表達什么？只是當?shù)亓曀锥蚜?。”他眨眨眼，無辜地看著我?？吹竭@表情，我知道這并非他故意設計，但無意透露的信息更加真實。當時的我只是在想不要讓他產(chǎn)生對天國的抵觸情緒，卻不知他已經(jīng)為了對抗天國嘔心瀝血，多年后，我才明白，他早已不是那個貪財好色、胸無大志的無儀了。

我們兩個菜鳥一共釣了三條魚就餓了，于是我們帶著魚來到旁邊的巨人酒館吃飯。

“請出示證件?！遍T口的衛(wèi)兵攔下我們，吾夷便掏出一塊小銅牌來，這里的人都知道這家伙是軍團長官，可他們還有紀律要求。

“辛苦了兄弟?！蔽嵋膶λc點頭，拉著我進了飯館。

飯館里人聲嘈雜，吃飯喝酒的平民與士兵并未因為長官的到來而停止吹牛，因為這是他們努力工作換來的神圣權利。飯館里到處都是竹子和木頭做的東西，透露出一種貧窮卻又充滿生機的力量，我們坐在大廳里靠窗的地方。吾夷點了兩份米飯，一盤肉腸、一盤炒蛋和半條紅燒魚，以及一壺酒。

“這可不是我扣門，只不這現(xiàn)在物資緊張容不得浪費，另外我不愛吃魚，你替我吃了吧?！蔽嵋牟缓靡馑嫉匦α诵?。

“嗯，挺好吃的。”我嘗了口魚，雖然和以前天天吃的龍肝鳳膽比不了，但也有滋有味。

“你不知道，我之前天天為柴米油鹽犯愁，這不，剛解決問題你就來享受勝利果實了?！?/p>

“屁，要不是夕嵐姐四處打點，你連個鹽粒都沒有，天天凈知道靠女人辦事?！蔽议_玩笑似地懟他。

“你不也天天花她的錢嗎？有臉說我？”吾夷瞥了我一眼，樣子可愛極了。他見菜上齊了，又叫來服務生，拍出兩錢銀子吩咐道“你們班子今天中午唱一出《會稽山》，唱好了還有賞?！?/p>

“這是出什么戲??？”等服務生走了我問道，生怕表現(xiàn)出無知。

“我編的戲，講的是禹統(tǒng)一三苗之后的故事。《會稽山》有四幕，感韶樂，伏饕餮，誅防風，刺大禹?！?/p>

“你就是防風氏后人，編這出戲是要臥薪嘗膽？”我說這話時又忘了這是異世界。

“臥薪嘗膽是什么意思？”

“呃，它就是……以恥辱鞭策自己的意思?！?/p>

“那還挺貼切的，我就是要每天牢記祖先的過錯，警醒自己不要更犯錯?！?/p>

此時，幾個化淡裝的戲子開始唱戲了:

“忽聽韶樂心不安，兄弟鬩墻為哪般？

? ?伏尸流血千年久，愧對西鄉(xiāng)日月山。”

注:日月山，炎黃二部分別前曾在日月山前約誓永不為敵，后因炎帝繼任問題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