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的一對雕花大門之后，導航室一片黑暗。這個房間相比它前面的那些頗為狹小，屋頂?shù)痛埂Ｋ闹虚g就是導航者王座，一個用鋼鐵和骨骼組成的遠古設備，坐在一座高于地面的底座上，背著我們面向被遮住的舷窗。纜線和電線圍繞在王座底座周圍，連接著房間邊上的一大排思考機，它們正全都閃著紅光和火花?？諝夂軠嘏?。它的氣味里有血液汗水和死亡的味道。在我靠近的角度我只能看見那只放在王座扶手上蒼白，僵硬的手。

????“她死了嗎？”拉瓦然問。

????“我不能確定。”

????我舉起手讓其他人停下，而拉瓦然也做了一樣的事。我們二人在腳下的地板傾斜時一起靠近王座。細微的裂痕也出現(xiàn)在這里的地板上。在墻上。它們?nèi)缤蕢Φ奶俾粯优郎狭岁P閉的舷窗。我繼續(xù)舉著動力劍準備著，拉瓦然也一樣?？踢M銀剛里的祈禱在我們接近基座時反射著光芒。尸體躺在它的旁邊，穿著歐瑞麗思家族的絲綢長袍。他們都是侍衛(wèi)階級的。為了服侍正在航行的女士的維持者和服侍者。他們的眼睛鼻子和耳朵全都是血，四肢仿佛是痙攣般扭曲。

????“是第三只眼，”拉瓦然說。

????我點點頭，然后我們兩人轉身爬上通往王座的階梯，避免了直接看向前方。除了首席導航者的臉我看到了所有東西。她消瘦的身體，穿著的最好的櫻桃紅袍子被血和汗染黑。她斷斷續(xù)續(xù)起伏的胸口。

????看來，還活著。一只手放在大腿上，緊緊壓著什么用金子做成，點綴著寶石的東西。

????一個掛墜，是雙頭鷹的形狀。

????我放下了我的劍，只是微微放松了一些。

????“歐瑞麗思女士？”我說，同時誓言號在我們周圍哀嚎顫抖。

????她在王座里顫抖了一下，手更加握緊了雙頭鷹掛墜。她用顫抖的手舉起它，好像要把我們驅走。

????“誰在那里？”她問。她的聲音干澀嘶啞，就像是翻動的書頁。

????“戰(zhàn)斗修女伊凡潔琳，”我說?！皩徟泄倮呷缓臀以谝黄稹！?/p>

????“那些魔鬼呢？”歐瑞麗思問。

????“它們走了?！?/p>

????“你發(fā)誓？”

????“我發(fā)誓?！?/p>

????“以神皇的名義？”

????我點點頭，然后收起了劍。把拳頭握在心口?！耙运拿x。”

????她遲疑著，但然后慢慢放下了掛墜。那另一只手動起來，我聽見了衣物的摩挲聲。“你們可以看了，”她說，聲音干澀嘶啞，就像是翻動的書頁。

????拉瓦然伸出手好像要阻止我，但我忽視了她。我看向首席導航者。看向她剩下的身體。

????托蕾拉 歐瑞麗思女士的臉上灑滿了她臉頰和眉毛上綻開傷口里的血。她的嘴唇開裂破損，牙齒斷開。她的第三只眼藏在一條黑色的絲綢后，但她人類的眼睛全都不見了。被挖了出來，只留下空洞血腥的眼窩。歐瑞麗思女士把她的手放到臉上，好像她感覺到了我在看。

????“他們背叛了我，”她說?！奥吕透袷部?。盧拉。我認識深愛多年的男人女人。他們切開我的臉拿掉了我的眼睛?！?/p>

????“那您的導航者之眼呢？”拉瓦然說。

????歐瑞麗思的手移到了藏在繃帶后她第三只眼的位置。

????“不，”她說。她的嘴角向下扭動?！八麄冊囘^了，但我阻止了他們。我必須用它來殺死他們。曼德拉。格什克。盧拉。我必須看向他們的內(nèi)在來摧毀它們。我不得不玷污我的靈魂?！?/p>

????“那你還能航行，”拉瓦然說。

????歐瑞麗思的手從她的臉上放下。她掙扎著呼吸，一聲哀嚎從嘴里飄出?！扒笄竽?，”她說。“別讓我這么做。讓另一個人來?！?/p>

????“其他人都死了，”拉瓦然說?！拔乙矝]有在征求你的意見。要不你找到一條路走出大裂隙，不然我們都會死。而且我保證這會比玷污你的靈魂更糟的?！?/p>

????歐瑞麗思女士低下頭像是在看自己的手?！斑@艘船已經(jīng)半死了。船員也死傷過半。傷口的潮水與其他任何東西都不同。它太巨大了。充滿了憎恨和恐懼，而我的血現(xiàn)在也在那水里了。它知道我?！毖郝貜臍W瑞麗思的鼻子里流下來。“你無法想象試圖解讀你無法看見的潮水是什么感覺。看向一片立刻回瞪你的毫無節(jié)制的黑暗。我不會活下來的。我們不會活下來的。”

????拉瓦然的嘴抿成一條細線，眼睛變平，就像是暗淡的金屬。“不，我們會的，”她說?！拔以趬衾镆娺^了。我們所有人，站在神殿世界的陽光下。”

????“包括我？”歐瑞麗思問。

????“包括你，”拉瓦然說。

????歐瑞麗思搖著頭?！拔也荒芤粋€人做到，”她說。

????我單腿跪在王座前，用裝甲手套握住了首席導航者的手，讓她更緊地攥住了雙頭鷹掛墜。歐瑞麗思在這突然的接觸下抖了一下。

????“您不是一個人，”我告訴她?！拔夷芾斫饽缓诎祷\罩時的感受，但您并不孤單。我們沒有人是孤單的?！?/p>

????歐瑞麗思女士深深吸了一口氣。“伊凡潔琳修女，”歐瑞麗思慢慢地說出我的頭銜和名字，就好像她在拼寫著?！澳隳芎臀乙黄鹌矶\嗎？”

????“當然?！?/p>

????她虛弱地笑了一下，然后我們兩個人低下頭。在我旁邊，拉瓦然也照做了。

????“哦 神圣的帝皇，請陪伴我走過黑暗?！?/p>

????歐瑞麗思的手在我的手里顫抖，同時船體也在我們周圍顫動。

????“哦 神圣的帝皇，請見證我服侍光明?！?/p>

????燈光閃爍不定。

????“哦 神圣的帝皇，請保護我與邪惡斗爭?！?/p>

????歐瑞麗思的手在我手里鎮(zhèn)定下來，而片刻間星船也安靜了下來。

????“哦 神圣的帝皇，”我說?！罢埥蹬R于此，恢復我的力量指引我，讓我能一如往常般地為您效力。生時如此，死后亦然?！?/p>

????歐瑞麗思和拉瓦然一起重復著最后八個字。

????生時如此，死后亦然。

????“謝謝你，”歐瑞麗思說，然后她抬起頭看向我，盡管她的眼窩已經(jīng)空洞。她不在顫抖了。

????“它太耀眼了，”她說。

????“什么？”

????“你的標記，”她說?！拔也恍枰吹侥憔湍芸匆娝Ｎ夷芨杏X到它，就像是一個火盆發(fā)出的溫暖。就像黑暗中燈塔的光?！睔W瑞麗思把她的手從我的手里抽出移向我的臉?！拔铱梢詥?？”

????“當然，”我說，盡管我最不愿意的事就是讓她碰我。

????歐瑞麗思舉起顫抖的手放在我的臉上。她的呼吸變得短促，我認識到她好像是在哭，如果這可能的話。

????“他真的愛你，戰(zhàn)斗修女伊凡潔琳，”她輕聲說。

????她的話擊中了我心，讓它疼痛起來。

????“他愛著所有忠誠的靈魂，”我對她說。

????她讓她的手從我臉上滑落。在我們周圍，誓言號正處在片刻，萬幸的安靜中。

????“您可以航行嗎，歐瑞麗思女士？”我問她。

????她悲傷地笑了一下。

????“我可以航行?！?/p>

?

????在我們從導航室里出來的時候，其他人正在煙霧和廢墟中等著我們。大修女艾麗薇雅和她的潔天使就如同等待室一樣受損嚴重，染著血生著淤青，盔甲被磨損到了最底層。誓言號的一些衛(wèi)兵跟著她們。這些男男女女的甲殼甲被他們剛才完成的血腥工作染得猩紅，還有些人的眼睛因他們看到的東西被重新畫上黑色的陰影。但他們還活著，這讓我的心歡欣起來。如果他們還活著，那我的姐妹或許也一樣。

????在看到我們的時候，比亞翠從戰(zhàn)線里走上前靠近我們，詢問著傷者的情況。我告訴她先去照顧愛吉尼亞，還有奇歐。她點點頭開始工作，同時我?guī)е⑸嵬咦呦虼笮夼?。拉瓦然跟隨著我，但她的小隊沒有。他們看起來就和那些衛(wèi)兵一樣疲勞。佐瑞克靠在墻上，滑到地上坐下。他從殘破的夾克內(nèi)袋里拿出一袋被壓扁的卷煙點著，而拉瓦然的劍衛(wèi)尤米娜，正忙著用她衣服的布條包裹自己的傷口。

????“伊凡潔琳，”艾麗薇雅說，她的聲音沙啞。她的下巴到鼻子的地方有一道嚴重的刀傷。又是一道陪伴其他舊傷疤的新成員?！皩Ш秸咴趺礃?？”

????“她可以航行，”我說。“但她很虛弱。受傷嚴重。她的侍者都死了。”

????艾麗薇雅點點頭。“我會召喚還剩下的祭祀。他們可以照顧她，為她祈禱?！?/p>

????“入侵怎么樣了？”

????“惡魔要不被摧毀就逃跑了，”艾麗薇雅說?！拔覀冊谒麄兎鬯榈臅r候正在保衛(wèi)艦橋，就像太過脆弱的玻璃一樣。剛才的報告顯示出這都發(fā)生在同一時間，所有甲板上都一樣?！?/p>

????“就像讓它們留在這里的系繩突然被切斷了，”拉瓦然說。

????艾麗薇雅點點頭，我想起了剛才的雷鳴巨響，還有那個鏡面惡魔像塵土般消逝。

????“我們有傷亡情況報告嗎，大修女？”阿舍瓦問。

????艾麗薇雅搖搖頭?！艾F(xiàn)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但我們的損失肯定很嚴重。麗安娜和瑟瑪赫的小隊已經(jīng)犧牲半數(shù)以上，而我還沒有在熄燈后從米凱爾或者她的御天使那里收到任何消息。船員層是一場屠殺，誓言號的一大片船體也已經(jīng)被毀?，F(xiàn)在幾乎只有韌性讓船還沒散架?！?/p>

????“她太過堅固了，不能死去，”阿舍瓦說。

????艾麗薇雅點點頭。一個短暫，細小的微笑傳過她的臉。

????“船長怎么樣了？”我問。

????“瓦里恩會活著把我們帶出大裂隙，”她說?！澳愕慕忝媚?？”

????我想起了我在惡魔鏡子般的身體上看到的東西。那推搡，沖動的人群。爆彈槍的轟鳴聲。尖叫聲。

????“我不知道，”我告訴她。

????“如果她們還活著，找到她們，”她說?！拔視枰獌艋￡犔幚硇谴?。每一層都需要。”

????“處理什么，大人？”阿舍瓦在我身邊問?！拔乙詾閻耗б呀?jīng)逃走了。”

????“她不是在說惡魔，”拉瓦然說，看著艾麗薇雅。審判官的臉毫無血色，一只手壓著腰上綁著的繃帶?！八谡f那些看到它們的人。船員，軍官。任何心智可能已經(jīng)崩潰的人。”

????艾麗薇雅點點頭?！澳鞘菍λ麄兊拇缺?，”她說，毫無殘忍的意味。

????阿舍瓦肅穆地點點頭?！笆牵笮夼?，當然。”

????“凈化小隊不能碰我的團隊，”拉瓦然說，依然看著艾麗薇雅?！叭魏我粋€人都不行?！?/p>

????艾麗薇雅搖搖頭?！叭绻麄儗Υ辉斐晌ｋU——”

????“那我自己會處理他們，”拉瓦然說?！拔蚁蚰惚ＷC?！?/p>

????艾麗薇雅看了她一會兒，但然后點點頭?！昂芎谩Ｄ阕约嚎粗k吧，審判官。我知道你明白如果你做不到的話會有什么后果?！?/p>

????拉瓦然看著她。那雙眼睛又變成了那種奇怪，平淡的質感。

????“我明白，”她說，然后她叫著佐瑞克和尤米娜。他們兩人離開墻邊跟著她走出了等待室。

????艾麗薇雅伸出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她的藍眼睛里閃著星點綠光。

????“我必須去艦橋看著船長和船員。找到你的姐妹，伊凡潔琳。我們必須重新奪回控制權。”

????我不能控制地想著她在說的不只是誓言號。

????“遵命，大修女，”我說，低下頭。

????“保持警惕，我的姐妹，”她說?！拔覀冞€沒有離開黑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