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 1.13 & 1.14 & 1.15

星期一。

剛從美國出差回來的坂柳理事長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了辦公室，因為他想盡快看看新生們開學前兩天里表現(xiàn)出的素質。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辦公室的門前站著一位新生。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手表，再度確信了現(xiàn)在是上課時間。

「請問您是這所學校的理事長嗎？」見到自己后，新生向自己緩步走來。而這也讓理事長看清了新生的面龐。

記得他是叫……千明司。

「你不該出現(xiàn)在此時此地，千明同學，現(xiàn)在是上課時間?！估硎麻L訓斥道。

「我有事想和理事長您談談。您是高管，和我們這些需要按時上課的學生不同?！骨魉窘忉尩?。

「所以你就在這里等了快一個上午？」

「是的。因為我不知道您什么時候會來學校，又會在什么時候離開。」

理事長點了點頭，有感于千明司的誠意，他對這位新生的態(tài)度也稍稍有些好轉。于是，他稍稍緩和卻仍不失嚴肅地告誡道：

「即便如此，曠課也是曠課。」

「可曠課與否，和能否得到校方推薦，沒有關系對吧？」抬起頭，正面迎上理事長的目光，千明司反問道。

理事長有些訝異，他在官場和教育體系內歷練了多年，自詡多少有些不怒自威的氣質。更何況，這個年紀的孩子對當權者們雖然嘴上頗有微詞，但真正見面的時候，這些“憤世嫉俗”者們又無一例外地點頭哈腰，恨不得鞠躬90度，以此來展現(xiàn)對自己權力和地位的尊敬。

可眼前的這個孩子竟能完全無視這些，即便面對自己這位遠比對方高大的當權者也面無懼色。更令理事長意外的是，從千明司的語氣看來，他似乎已經參透了校方竭力隱瞞的真相。這才過了多久？排除掉周末的話，只憑不到3天的時間……這種事，換成有棲，她能做到嗎？

理事長對這一切愈發(fā)好奇了，他現(xiàn)在只想快步走進辦公室，將老師們呈上來的觀察報告仔細閱讀一番。可他現(xiàn)在不得不先行應付眼前的這位有著敏銳觀察力的D班學生，于是，他隨口打發(fā)道：

「你來錯地方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去找教導主任或者校長就好。理事會只負責制定宏觀方針，并不參加具體校園事務的管理工作。」

說完，沒有在意千明司的表情，理事長就這樣筆直地向前走去。

「我之所以來找您，是因為只有作為這所學?！胺ǘù砣恕钡哪庞匈Y格和我商討接下來的事項。」

理事長將向前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你說，資格？」不滿于千明司的傲慢，理事長將自身的威壓全部對這位新生釋放了出來。

「是的，資格?！沟矍暗倪@位新生卻依舊面不改色，更重要的是，在理事長看來，和他的言辭正相反，在他的語氣中，自己感受不到他絲毫的傲慢，他提及“資格”，好像真的只是在淡淡敘述一個事實一般。

「進來吧。」對千明司的好奇壓過了對有棲表現(xiàn)的在意，理事長讓步道。

「那么，打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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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想說什么？」分別在彼此的座位上坐正后，理事長問道。

「我想和校方簽訂一個契約，而這，是只有同作為法定代表人的您，才能達成的事?！?/p>

「你一個學生，有什么資格和校方簽訂契約？」理事長沒好氣地說道。他雖對千明司有些好奇，但眼前的這位毛頭小子自始至終說出的話也讓他不滿至極。

「這是，關涉到至少2億日元的，重大契約。只有理事長您，才能做主?！骨魉疽蛔忠痪涞卣f道。

「說下去。」理事長命令道。

「若我猜的沒錯，校方正在對四個班級進行一場考驗。在考驗結束后，校方將會大幅減少每月給予學生們的零花錢。從便利店和食堂中免費區(qū)域的范圍及客流量來推算，每個D班學生每月至少會少得到8萬日元，至于C班，認為他們會減少5萬元應該比較合情合理。A班和B班嘛，樂觀一些，認為只有B班會被減少2萬日元好了。校方在5月份，至少將少發(fā)放600萬日元，3年共36個月，匯總起來就是2億1600萬日元。」

「當然，我們在這里的時間嚴格來說達不到3年，但考慮到我剛才對AB班的樂觀估計，這個額度應該會只低不高?！骨魉拘α诵?，說道。

理事長愣住了，他不覺得處于嚴格監(jiān)控下的二年生和三年生會不顧退學風險將班級點數(shù)的秘密悉數(shù)泄露給眼前的這位少年。也就是說，千明司確實僅從便利店和食堂的免費區(qū)域，就推斷出了相當接近真實的結果。

他突然有些高興，眼前的這位同學雖然被分在了D班，但這不妨礙他可以作為有棲的好對手而存在。他是有些桀驁不馴，但有棲又何嘗不是這樣呢？擁有超絕分析力的千明司，和自詡天才的寶貝女兒，他們二人在有朝一日正面對決時，到底會碰撞出何種程度的激烈火花呢？此時的理事長暗自希冀那一天能早些到來，這樣他就可以將有棲盡力時的風采一睹為快。

和千明司預測的一樣，理事長自始至終沒有對CD班的成員抱有任何期待。在7、8年前，他繼承了他父親的位置，接過了這所高度育成。但就像“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并不認為年年都會涌出新的天才，所以才選擇每5年舉辦一屆一樣。在理事長眼中，日本也不會每一年都冒出160名會在將來成為棟梁之才的高中生。也正因此，父親盡可能平均ABCD四個班級實力的做法，理事長不會贊同——因為這就意味著校方沒法將最優(yōu)秀的學生全都匯集到一個班級，這反而會阻礙那些被平凡人拖后腿的天才。

所以，理事長決定精挑細選出40位有棟梁之才潛力的學生進入A班，稍遜于這40人的后40人進入B班。至于C班和D班，則匯集了各式各樣的人，有老實者，有特立獨行者，也有桀驁不馴者，甚至校方還會特地招幾個混混入學——A班不僅要戰(zhàn)勝B班，更要在面對CD班時維持絕對優(yōu)勢才能順利畢業(yè)，獲得校方的推薦。同時，學校還會特地為A班和B班套上沉重枷鎖——對于那些真正大幅影響班級點數(shù)的特別考試，校方從來都會在某個方面有意偏袒下位班級。換言之，CD班是為這一級的AB班而存在的，而B班，則是A班的候補。因此，若認為高度育成是為了3個A班而特地開設的，這種看法也不為過。

這是對BCD班的歧視嗎？理事長不這么認為，因為四個班面對的條件從來都是平等的。但理事長真的沒想到，D班竟然有千明司這種人存在——他不僅在幾天內就看清了校方隱瞞的真相，更是直接參透了自己行事的底層邏輯。

可既然如此，千明司為什么會找到自己？千明司眼中只有作為法定代表人的自己才能簽訂的契約，又是什么？千明司曾言，在這場考驗之后，校方將會在未來3年節(jié)省2億日元的經費……等等，那也就是說？

理事長有些驚訝地望向千明司，而對方接下來的話，也證實了理事長的猜想。

「想要在接下來節(jié)省2億日元的話，就給我1億私人點數(shù)。那樣，我就替你們保守這個秘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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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剛才理事長只是對千明司作為一個孩子而心生贊嘆的話，那么現(xiàn)在理事長則是徹底的驚訝。千明司想要1億日元，那他一定知道了有關2000萬點數(shù)的規(guī)則，但做到這種程度在理事長眼中沒什么大不了的，因為他的女兒——坂柳有棲也可以輕松做到這點。那么該如何湊齊2000萬呢？僅憑校方每月發(fā)放的私人點數(shù)和特別考試的獎勵自然是遠遠不夠的，所以，相當多的人將視野投向了在校的其他同學——既然1個人的點數(shù)不夠，那么想方設法爭取幾十個人的點數(shù)不就好了嗎？

但千明司不同，他所做的，是直接同校方談判，他想賺的，是校方的錢！

「很有趣的提案，怪不得你說只有我才能和你談判?！估硎麻L微微點頭，笑著說道。

「所以，您的態(tài)度是？」

「我不可能給一個學生1億日元，就算是私人點數(shù)也不可能。這甚至都不需要去想。」理事長說道。

「確實，我是一個學生。但同時，我也是能隨手就讓這所學校損失2億日元的人?！骨魉菊f。

「你太驕傲了，對年輕人來說，這樣不好?！估硎麻L輕聲說。

「您是在懷疑我話語的可信度？」

「你的驕傲之處在于，認為我意識不到你正在錄音。」搖了搖頭，理事長說。

這次，輪到千明司愣住了。他的大腦拼命地運轉，自己到底是在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他順著理事長的眼神望去，發(fā)現(xiàn)所及處正是自己褲子的口袋。他還是太年輕了，他拼命掩飾自己內心的驚慌，但尋求安全感的本能還是在不知不覺間出賣了他。

「不論是從默契、信任，還是維護良好的師生關系來說，錄音都不是個值得提倡的行為。」

聞言，千明司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當著理事長的面，結束了錄音狀態(tài)，并將文件徹底刪除。隔了幾秒，他又有些遲疑地從掏出了藏在褲子里的錄音筆。

「這樣才對。」對著正在刪除錄音筆中文件的千明司，理事長贊許地點了點頭。

但在刪除過后，千明司對錄音筆的操作卻沒有就這樣停止下來。他將那支筆放到桌子中央，按下了播放鍵。

……

「只要從這所學校畢業(yè)的話，就能獲得就業(yè)推薦嗎？」

「只要順利畢業(yè)的話。」

……

里面?zhèn)鱽淼?，是前些天堀北學和千明司在學生會室中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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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明司的父親雖然很忙，但還不至于像那些上班族一樣每日加班至深夜。即便如此，每當他回家后，他都會把自己“關”在書房里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年紀尚小的千明司曾經好奇父親在書房里都做些什么，父親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他是在回憶今天經歷的事、聽到的話和自己說過的話，看其中有沒有什么被他忽略掉，以及他本能做得更好的地方。

這種“復盤”思維也深深影響了千明司，不論讀書還是學習，他都會仔細數(shù)次反思自己是否精準把握了作者和出題人的思路——也正因此，盡管他花在課本上的時間不多，他的成績依然比那些只知道機械讀書、做題的人強許多。

而“錄音”，在千明司看來，正是可以喚起回憶的最佳素材。同時，若趁機能抓到對方什么把柄的話……但這種方案還沒實行就被理事長發(fā)現(xiàn)了。千明司不甘心，他想要借著和堀北學那次的錄音來找回一點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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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你是想通過堀北學的話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理事長說。

「沒錯。如果我將這份錄音公布，那么ABCD四個班的學生一定會認真起來。校方在安排這場考試之前一定會有個預算吧？」

「你的意思是，校方會就這樣迎來赤字？」

「有沒有赤字我不清楚。我只是，想幫助校方省錢罷了。反正你們對CD班也沒有任何期待，不是嗎？」

「我還是無法滿足你的要求。還是那句話，你太傲慢了，你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力量。堀北學雖說是學生會長，但他的回答很模糊，相比于無名小卒的你，校方更有著解釋他話中真意的權力?！?/p>

「如果我告訴您，我已經成為了學生會的副會長呢？」千明司幽幽道。

「那個堀北學這么快就任命你成為了副會長？」本能地，理事長將內心的驚詫脫口而出。

「您終于解除掉那張poker face了呢，理事長大人。」千明司冷笑著，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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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明司明白，就算他掌握再多信息，校方也不可能給他1億私人點數(shù)。他之所以提出這個數(shù)字乃是出于“錨定效應”的考慮。如果一開始將價格定的高些，即便屆時會被大幅殺價，最終剩下的數(shù)字依然十分可觀。

他最希望的，是校方會轉給他6000萬私人點數(shù)，這樣他和堀北就可以直接獲得就業(yè)推薦了。至于剩下的2000萬算是一個保險，雖然他不介意將這2000萬悉數(shù)贈給一之瀨，但他不覺得一之瀨會甘愿接受自己這份太過沉重的好意。

「1個億，給我這個點數(shù)，我?guī)托７奖Ｊ剡@個秘密?！?/p>

「和節(jié)省下來的2億日元相比，1個億的成本簡直低廉到不行不是嗎？您也應該猜到了這1億日元的用途，轉個班而已，對校方而言只不過是揮揮手的事，校方實際上支付的成本至多也就三四千萬的私人點數(shù)……可如果我將這一切公布出去，校方要多承擔的代價，可就不止這個數(shù)字了?！?/p>

「只是1個億的話，應該完全在您的代表權決定范圍之內吧。還望您不要用和理事會商量這件事來搪塞我?！骨魉窘舆B不絕地說道。

「你覺得我就這么在意學校的資金？不錯，我是這所學校的法定代表人，但學校的資金增減多少，又與我何干？」理事長回應道。

「反正出的，不是您的錢…嗎？」千明司說。

「就是這樣。和學校損失2億資金相比，還是被一個小鬼支配會讓我更加不爽?！估硎麻L說。

「您是在輕蔑我嗎？」千明司問。

「我不會用輕蔑這個詞，但我們確實是不對等的?！?/p>

「不，您在撒謊。您知道嗎？眼睛是人心靈的窗戶，從中，我們可以窺探到對方的心房，見識到對方各式各樣的情感。您在一開始確實看不起我，但在我計算各班零花錢的時候，您的房間里，隱約地閃現(xiàn)過一絲名為喜悅的感情?！?/p>

果然…有棲這個寶貝女兒是自己唯一的弱點啊。理事長在心中苦笑道。

「現(xiàn)在，您是否愿意支付給我這1個億的私人點數(shù)了呢？沒錯，您是可以出于對我的厭惡來意氣用事，但誰會受益呢？受益最多的會是那些被你們看不起的CD班學生啊！您知道D班的學生們在上課和下課時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嗎！就算是感性上，和一次性給我1億日元相比，不得不每月支付給那些笨蛋們一筆資金，事后還要被那些自以為是的笨蛋們嘲笑，這一定會讓您更難接受吧！」說著，千明司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來，俯視著理事長，說道。

「冷靜些。」理事長淡淡地說。

「抱歉?！骨魉咀讼聛?。

「600萬，我最多給你這個數(shù)字。」沉默了一會兒，理事長說道。其實他并不在乎校方資金超支1個億還是2個億，他感覺千明司還是有些小家子氣了，他根本不知道和高度育成每年可動用的資金相比，區(qū)區(qū)一兩個億根本不值一提。但他還是選擇去給千明司一點甜頭，因為他希望千明司能夠繼續(xù)留在這間學校里，成為有棲的對手。

「您在開玩笑嗎？」千明司反問。

「我沒在開玩笑，因為我判斷，這個數(shù)字剛好超過了你能接受的底線數(shù)額。你做得很棒，但你終究只是個學生，作為理事長，我有無數(shù)個能讓你退學的辦法。你想要1億點數(shù)，歸根結底還是寄希望于我們的就業(yè)推薦沒錯吧？」

如果說千明司捕捉了理事長稍縱即逝的情感的話，那么理事長也完美地掌握了千明司的利益訴求。他絲毫沒有受“錨定效應”的影響，一口氣將價格壓到了千明司從未想過的地步。

「……」千明司沉默了。

「其實如果換一個人來，我最多給他400萬。這些年來，你雖然理性了許多，但骨子里的那股沖勁始終沒變。這多出的200萬，算是對你的情感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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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自殺后，千明司成為了被欺凌的對象。一開始，大家還只是罵他是“罪犯生下的賤種”，但快速傳播、擴張的惡意就好像病毒一樣，這使得那些同學們不滿足于對千明司的語言欺凌……

但千明司從未屈服過，本性溫潤的他不擅長打架，更不可能以一打多。每到這時，千明司都是發(fā)了瘋地盯著領頭的那個小胖子去揍。欺凌結束后，千明司雖然鼻青臉腫，但小胖子也往往沒好到哪里去。

可有一天，小胖子聚集了十幾個人，將千明司堵在了廁所里。他們提起一桶一桶的水，朝千明司潑去。氣憤于千明司這只小螞蟻竟然敢在自己的面前反抗，小胖子一邊潑水，一邊朝千明司說著辱罵的話語。他說千明司的媽媽在賣春，說一會兒要讓千明司見一見他們和她共度良夜的場景。

千明司徹底憤怒了，這個世間，他最愛的、最尊敬的就是他的媽媽。如果說之前只是出于自尊而被迫還手，那么此刻他的內心則頭一次涌現(xiàn)出無盡的殺意。一瞬間，他想把這些人的腦袋全都砍掉，然后他會找一根長長的鐵簽，將它們串起來、帶到父親的墓地前，讓他們?yōu)槌靶ψ约汉妥约旱募胰硕鴳曰?、贖罪。憤怒就這樣無止境地膨脹，千明司沖了上去，用力抱住了那個領頭的小胖子，并，死死咬住了小胖子的耳朵。

因為疼痛，小胖子發(fā)出了殺豬一般的嚎叫。同行的人有些懵，他們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剛才還被他們踩在腳下的小螞蟻會突然變得這么兇狠……就好像一只，發(fā)狂的野獸。

就在他們愣神的一瞬間，小胖子的耳朵，被千明司咬了下來。一瞬間，血流如注。

跟班們徹底傻了，他們還只是低年級的孩子，哪見過這種血腥的場面。當他們直面臉上、衣服上沾滿血的千明司嗜殺的眼神之后，害怕成為下一個受害者的他們一溜煙，全都逃了。

幾分鐘后，老師來了。他連忙叫了救護車，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小胖子的耳朵就這樣被順利接上了。

這件事驚動了警察，起因經過結果都非常清楚：小孩子的欺凌，以及被欺凌者的反擊——警察們一點也不同情那個作為受害者的小胖子。同時，《日本民法典》也救了千明司，因其第712條規(guī)定，“未成年人加害于他人時，如不具有足以識別其行為責任的知識和能力，不就其行為負賠償責任；”不要說一個小孩兒了，就連成年人被欺辱到如此地步，不顧后果發(fā)瘋也完全可能。第714條第1款規(guī)定，“無能力人依前二條規(guī)定無其責任時，對其應于監(jiān)督的法定義務人，就無能力人加于第三人的損害，負賠償責任。但是，監(jiān)督義務人未怠其義務時，不在此限。”千明司的媽媽也沒有懈怠自己的義務，因為整件事情發(fā)生在學校，與當時正在打工賺錢的媽媽何干？

自此之后，再也沒有人敢用言語和武力欺負千明司了。但取而代之，千明司承受的卻是其他人看怪物一般的眼神，在他們的眼中，千明司就是一個惡魔。他們不敢惹惡魔，卻也不會和惡魔走近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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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如果換一個人來，我最多給他400萬。這些年來，你雖然理性了許多，但骨子里的那股沖勁始終沒變。這多出的200萬，算是對你的情感補償。」

聽到理事長的這句話后，千明司突然明白了自己被分在D班的理由。其實他剛才并沒有激動，他在裝——為的就是給理事長一個自己并非純然理性人的印象。雖說沒想到會是600萬這么低，但他確實預料到了理事長會大幅壓價——他需要表現(xiàn)得更沖動些，為了不兩敗俱傷，理事長這邊的讓步幅度也會相應更大些。

但此時，他徹底憤怒了。在此之前，他對校方的分班標準并不感興趣——反正也是錯的，在意它干嘛？但他怎么也沒想到，他被分配到D班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被校方認定存在暴力傾向，而他所做的，只是咬下了欺辱自己的人的耳朵。

他忽然想拍桌子走人，就這樣將校方的態(tài)度全部公布出去，而后申請退學。但他不能這么做，因為就像理事長說的那樣，為了盡快讓疲憊的媽媽好生歇息，他確實需要校方的就業(yè)推薦。

「600萬，這個價格，不會改變。」理事長再度施壓道。

「600萬，附贈全部1年生的情報?！骨魉菊f。

「你知道的，那樣做會侵犯個人隱私?！?/p>

「少在這里裝蒜了！你會在乎CD班那些人的隱私？這所學校不是有點數(shù)就什么都可以買到嗎？想用600萬就將我打發(fā)走，你在開玩笑嗎？給我全年級所有人的情報，我就答應你?！惯@一次，千明司的心中真的充斥著拍案而起的憤怒。

理事長有些后悔，他沒預料到自己本打算增加談判優(yōu)勢的話語會徹底激怒千明司，這是他的失誤。他突然想，自己能贏下今天這場談判是不是只是因為自己虛長數(shù)十歲、并且從父親那邊繼承了理事長的權力和地位。是的，千明司還很不成熟，但他才多大？換作同齡的自己和有棲，會有剛開學幾天就參透底層規(guī)則、成為副會長、不依仗任何外物，孤身一人找理事長談判的勇氣嗎？

「CD班的情報我可以給你，但你只能在這里看，不許復制和帶走?！惯@時理事長意識到了，千明司或許沒他想象中的那么幼稚。只是，身在D班的他為了獲取2000萬點數(shù)，不得不孤注一擲。于是，欣賞千明司勇氣的理事長再退了半步。

「我還要附帶B班的一人?！顾浪蓝⒅硎麻L的眼睛，千明司說。

「誰？」

「一之瀨 帆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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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辦公室出來后，千明司飛奔回了宿舍，在鍵盤上全速敲擊起了他腦海中還記著的情報。幾個小時后，伴隨著最后一位同學經歷和性格的輸入完成，千明司疲憊地站起身來，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這個時候，校方的600萬到賬了。他將那張電子學生證舉在頭上，死死盯著上面的那個數(shù)字，他看了很久，很久。他孤身一人找理事長談判，是因為這條信息的價值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降低，所以他必須要快。他也想過將這條信息賣給1年級的同學們，但他們不會信、不會買，這是其一；一人買過之后，班級中的其余人也會知道，他賺不到多少錢，這是其二。他又何嘗意識不到自己和理事長的力量差距呢？可對于賺到2000萬，乃至4000、6000萬而言，3年的時間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他松開了手，那張學生證就這樣墜在他的胸口上。

他感覺好累，他現(xiàn)在只想回家，抱一抱他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