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47 往事Ⅱ

你打開孤獨的窗，窗外是另一片孤獨。

那日，女人又來了。女人每周都會來送一些食物。

卷兒有些害怕，他不想被媽媽知道自己對颯颯做了這么可怕的事情。聽到有人進來，他驚慌地關(guān)上房門。

女人看著他的動作，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卷兒，房間里有什么呀，這么不想給媽媽看？”女人蹲下身，摸了摸卷兒毛絨絨的頭發(fā)。

“沒，沒什么?！本韮旱难凵裼行╅W躲，做了壞事的孩子，不知道會面臨什么樣的懲罰。

女人伸手握住門把，要打開房門，卻被卷兒拉住。

女人溫柔地笑了笑：“媽媽不會怪你的。”拍了拍卷兒的手，女人打開了門。

房間里仍是空空如也，沒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個兩米高的精致鳥籠。

鳥籠里，躺著一個孩子。孩子穿著寬大松垮的衣服，露出的雪白皮膚上都是傷痕。裸露的腳踝上鎖著一根金屬鏈條，連接在籠子上。

孩子似乎睡著了，躺在籠子里一動不動。

一個孩子，竟被另一個孩子以這樣的方式對待。

卷兒怕被媽媽懲罰，畢竟他知道這樣做不對。但害怕之余，心里莫名的興奮。

女人看了那孩子幾眼，并為出言責怪，而是挑了挑嘴角。

“他還活著嗎？”

“活…活著的。只是睡著了……”卷兒低著頭不敢看她。

“告訴媽媽，如果媽媽要收回這個禮物，你愿意嗎？”女人蹲下身子，揉了揉他的頭。

卷兒猛地抬頭，驚訝地看著媽媽。

“不可以，我錯了……我不會再傷害他了。求求你不要帶走他，他是我的。”

女人的手頓了頓，站起身來，卷兒抱著她的腰，像個不愿意玩具被奪走的孩子。

“你真是個壞小孩?！迸丝┛┬α藘陕?，心情似乎十分愉悅。

“媽媽說過，這個孩子的肉體、感官、生命、靈魂都是你的。你不要在乎世俗定義的道德，人類文明演化的法律，只要你足夠強大，就可以顛覆這可笑的規(guī)則?！迸说难凵窭镫[藏著瘋狂的火苗，“卷兒，世界是我們的，他們太愚蠢了，天天給我們灌輸這些無聊的規(guī)矩。我們要做的，是新的神?！?/p>

女人說的話卷兒還不能全部理解。但是女人并不生氣，看起來也不打算收回這個禮物，卷兒松了口氣。

女人走后，卷兒看著籠子里的漂亮小孩良久。

“你可以是我一個人的嗎？”他走進籠子里蹲下，摸著颯颯的頭發(fā)。

颯颯寬大的衣服下，遮住的是華麗殘忍的傷痕。卷兒摸著他手臂上的傷口和牙印。

颯颯對他說的話越來越少，到后來幾乎沒給過他什么回應了。卷兒知道颯颯是生氣了，是討厭自己了。也是，怎么會有人喜歡對自己施暴的人呢？

可是颯颯越討厭自己，他就越想要以這種方式讓他順從他，臣服他。

好瘋狂……

我怎么會這樣呢。

卷兒發(fā)著愣，小小軟軟的手摸著颯颯的頭，颯颯從睡夢中醒來，他沒有什么反應，雙眼無神地看著被籠子欄桿隔成一片一片的窗。

“卷兒?！憋S颯突然開了口。

卷兒愣了一下，這是很多天以來，颯颯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

“嗯?！本韮嚎粗s在地上的孩子。

“以前，也有一個對我很好的人。”颯颯的眼神有些空洞，也沒什么表情，只是縮著自己的身體。

“不知道為什么，我周圍的人都很討厭我，他們總是喜歡把我的飯菜倒在我的身上，讓我淋一身湯水餓上一天?？偸窍矚g誤會我，說我偷東西，說我考試作弊，明明我什么也沒有做?！?/p>

“但是我不敢問他們?yōu)槭裁矗膊桓覟樽约航忉?。我怕引起他們的注意力，所以我努力把自己藏起來。我真的很怕人，怕到不敢去學校了。”

“直到那個人出現(xiàn)，他不像別人那樣，或傷害我，或默認我是壞孩子。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在別人欺負我的時候，他會把我擋在身后?！?/p>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被別人保護的感覺?！?/p>

“但是，我不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對所有人都很好，我并不是例外。我很想獨占他，可是我知道他不喜歡我這樣，所以我只能默默壓抑自己?！?/p>

“我想，他幸福，我就會很幸福。所以我寧可自己難過，也不愿意告訴他，我不喜歡他和別人在一起?！?/p>

“只不過，他親手從深淵里把我拉出來，又親手推我入了地獄，毀了我所有的希望?！?/p>

這是卷兒聽颯颯講過最多的話，平時，他只是三言兩語，言簡意賅。這一次，他說的慢慢的，語氣沒什么起伏，但是說了很多。

講到這里，颯颯沒有繼續(xù)，沉默了很久，久到卷兒甚至以為他睡著了。

“你還在嗎？”卷兒問。

颯颯朱紅色的唇動了動。

“卷兒，謝謝你愛我。但是我可能沒有辦法再愛別人了?！?/p>

躺在籠子里這小小軟軟的一團終于動了動，颯颯坐了起來，看著卷兒，握著卷兒的手。他眼里的無神和平淡讓卷兒心驚。

“你殺了我吧?！?/p>

“我不……”我還不想讓你死。

卷兒沒說完整，也不知道怎么說。他不得不承認，他有時候看著颯颯熟睡的臉，真的很想殺了他，抱著他的尸體，聞著他靈魂消散時的余香。

颯颯也知道這一點。

每次女人來的時候，讓卷兒看著懷表，對他催眠，對他進行心理暗示。颯颯就在房間角落里看著。女人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里。

他比卷兒更清楚女人對卷兒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也更清楚卷兒的變化是如何來的。

他并不怪卷兒。卷兒對他好，卷兒喜歡他，他都知道。

他喜歡吃卷兒做的雞蛋羹。

也喜歡卷兒被子上的味道，淡淡的鷲尾花香。

可是他天生悲觀。這世界諸多美好，都未曾降臨到他頭上。即便曾經(jīng)有，也如過眼煙云，怎么抓也抓不住。

所以他覺得就這樣死去也挺好的。至少，他能被一個人記住。他的靈魂，以后會活在卷兒的身體里。

這樣，卷兒就會永遠愛他，就像愛一朵死亡的干花。

與其在卷兒陷入癲狂的時候殘忍地殺了他，不如，平和地結(jié)束這一切。

反正他的一生，如一口煙吐在玻璃瓶里，浮動、沉浮，最后消散地無影無蹤，仿佛不曾存在過。沒有人會留戀煙霧，也沒有人會記得它。

颯颯把他的童年告訴他，還有和小十的故事，也告訴了他自己是怎么被帶到這里的。

在離開這個世界前，他決定把自己的往事都告訴卷兒。讓卷兒幫他記著。

卷兒安靜的聽完。

“卷兒，再見?！憋S颯把刀放在卷兒手中，烏黑的眼眸里是不屬于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悲觀與冷靜。他向卷兒做了最后的告別。

卷兒看著手里的刀，突然覺得頭很痛。身體里有什么在撕裂。

他接過刀高高舉起，颯颯抱住了他，摟著他的脖子。只要用力將刀刺下去，就能從背部刺穿他的皮膚，從骨骼穿過，攪亂無數(shù)血管，最終毀壞生命器官，將這個人的靈魂從身體里解放出來。

颯颯把頭埋在卷兒的脖子里，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卷兒聞著他身上讓自己著迷的香氣，意識有些恍惚。

刀從手中落下，掉在地上，啪嗒一聲。

卷兒哭了。

颯颯有些詫異地看著卷兒。他沒有看到過卷兒哭。

卷兒緊緊地抱著颯颯。

“對不起，颯颯……我知道我這樣傷害你不對，但是我沒法控制我自己，我好想占有你，可是我不想讓你死，我喜歡活生生的你。幫幫我吧颯颯，求求你了……”

卷兒情緒激動，說的有些混亂，也表達不清自己的意思。

但是颯颯聽懂了，輕輕拍著卷兒的背安慰他。

卷兒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最后不停地打哭嗝，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很傻。颯颯被他逗笑了，卷兒第一次看到颯颯笑，整個人都愣住了，也忘記了哭這回事。

他果然還是喜歡活生生的颯颯。

這一哭過后，卷兒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先前那些黑暗可怕的想法，也沒有那么頻繁地出現(xiàn)了。

颯颯回到了卷兒房間，兩個人共蓋一條被子。

卷兒每天都很開心，給颯颯做不同的食物，都是颯颯愛吃的。

颯颯也終于一點一點開朗起來，一雙烏黑的眼眸，常常蓄著純粹的笑意。

雖然卷兒在夜里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做一些傷害他的事情，但是發(fā)生地少了，颯颯也學會了報復。若卷兒咬了他，他就咬回去，一口下去，卷兒就清醒了。

“我怎么又咬你了?！憋S颯在擦傷口，卷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不要看你媽媽的懷表。”

颯颯擦著傷口，似無意地說道。

卷兒有些疑惑，但他決定聽颯颯的。

女人來的前一天，颯颯用刀在自己身上劃了幾下，堅持待在籠子里。

卷兒不明白颯颯為什么這么做，但是他相信颯颯。

這一次女人來，還是照舊拿出懷表。卷兒假裝盯著看，但是并沒有聚焦視線，保持了意識的清醒。

他按照颯颯說的，順著女人的話說。

女人沒有察覺，照舊進行催眠。

這一次，卷兒終于知道了自己發(fā)生這種奇怪變化的真相。

女人通過催眠，在他的潛意識里，建造一個新的世界。

這個世界，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