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認倒霉?

我一時撐著頭看著遠方發(fā)呆，一時用發(fā)梢絞著手指，沒有小姐的時間太難熬了，我仔細想想，自從和她同住，我們幾乎不曾分開過，短暫的分開或者說在意識上的遠離都會讓我有些焦慮。

這時穿著木屐的女管家走進花園，她東張西望。坐在我旁邊的他站了起來:“我們在這?！迸芗肄D(zhuǎn)頭看過來，露出專業(yè)的笑容，小碎步走得我著急，走近后她眼睛彎起來，很溫柔地說:“少爺，老爺回來了，他正和客人在大廳，他通知你過去一趟，”說罷女管家便先行離開了。 “那我們過去吧?！彼哪樖墙┯驳?，沒有笑容，語氣用溫柔極力掩飾某種情感，這一天他似乎都注意力難以集中。 “爸爸”進門后他喊了一聲。小姐和老爺子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畫端著茶杯，倆人的心情都分外不錯。 “來來來。”老爺子招呼著我們過去。 “你說，這畫怎么啦?！彼麊査? “我說這畫和我出售的是同一幅畫。”他回答。 “我看你得再磨幾年了。”他父親搖搖頭。 “不過也不用灰心，仿的這個人是有本事在身上的?！彼赣H仍笑著，他不敢直視他父親的眼睛。 “令尊和我說了，這是他那位仿畫高手朋友的作品，要不是你父親看過他入獄前所有的畫對他了如指掌，可能他也難以分辨??！”小姐看出他的局促，安慰他說。 “不過這幅畫不是他的佳作，我猜是他最近的作品，可能是因為離他看到真跡已經(jīng)有半年之久，才能解釋為什么有這些瑕疵的存在，但是他不應(yīng)該在獄中嗎？這幅作品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小姐你的手里?” “看來老爺子平常不怎么關(guān)心社會新聞，這是警方找到的‘真跡’?！? “這……”老人家一聲語塞。 “那你有什么打算?！崩先思覇枴? “我能有什么打算，只能認了倒霉，可能和這幅畫緣分還是太淺了?！甭牭叫〗愕幕卮?，血液從我腳趾直沖到我的天靈蓋，手里的茶杯蓋翻了下來掉到了腳邊沒有碎，我自顧自彎腰去撿，“自認倒霉”這樣的說法我是驚訝的。 “嗐，別說畫，人也是這樣，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嘛?！崩蠣斪优闹ドw說。 我的視線離開喋喋不休的倆人，停在他身上，他不說話，櫻花在他的瞳孔里落了，我明白這種達不到他人預(yù)期的感受，或許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鑒畫技巧還是離父親的期望十萬八千里，卻沒想到父親以這樣談笑風(fēng)生的語氣說出來。他本來只是忐忑，面對這幅畫獨自去鑒定他還是會緊張害怕，到后來父親說他錯了，他的心在顫抖，先天不足，但是卻要擔(dān)負起他父親的盛名，他拼了命想更加優(yōu)秀，壓抑自己的情感，雖然家里沒有逼迫，但是他會逼迫自己，不是父親對他失望了，是他對自己的失望。這一刻我意識到，美好的事物有時候內(nèi)里就已經(jīng)破碎了，他的易碎感正是他美的地方。

作者拍于順德順峰山公園 小姐低頭看看手機:“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不留下吃個便飯嗎？”老爺子看起來還沒有盡興。 “也好?！蔽覀冇忠淮尉墼诹藞A形桌前。 “老爺子最近在忙什么呢？”小姐停下筷子問。 “哦，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生意而已?！彼季加猩竦难劬孟裢蝗挥辛艘唤z陰霾，一閃而過。 “這幾天多有麻煩了，我想請您過幾天吃頓便飯您看怎么樣?！? “我最近可能比較忙，但是如果小姐不介意，犬子倒是可以?！彼母赣H望向他，他下意識抬頭，輕輕點著。 “那下次見，年輕人……”

離開莊園，我內(nèi)心是很想聊聊關(guān)于“自認倒霉”這個說法，但是看小姐的樣子她是不打算和我細說些什么了，我給了我三張照片，一張是紅玲生前的房間照，房間收拾整齊沒有任何異樣甚至還掛著海邊的風(fēng)景畫，床頭掛滿了假花很溫馨漂亮，另外一張則是陸去世時候拍的照片，我的注意力全然在尸體的身上，在袖子底下，她的右小臂隱隱約約有一個翅膀和畫卷的紋身，我以前好像從未見過，第三張是個懷表，里面嵌了一張芭蕾舞的舞臺照，臺下坐滿了觀眾，臺上一個舞者在翩翩起舞，我總覺得這個芭蕾舞女孩很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她是誰，從側(cè)面可以看見表蓋上雕刻了好看的花紋，太陽、椰樹、花卉和海鷗……我默默看著照片，不明所以。 越是不能聊開這個結(jié)，越是使我煩躁，以至于晚上不能入眠，周圍的聲音都被煩躁放大，我聽到小姐在房間踱步的聲音，我似乎聽見了手機在震動，看了一下手機，不是我的，已經(jīng)十一點整，這么晚了誰會打電話給小姐? “你睡著了嗎？”小姐敲敲門走了進來。 “還沒?！蔽以诖采献似饋?。 “我認識個很好的中醫(yī)館，不如明天你陪王夫人一起去調(diào)理一下身體?” “哪個王夫人?” “海產(chǎn)老板的妻子?！? “您呢？” “我有其他事情要做，你和她說我走不開，明天司機會帶你們?nèi)?，好好放松一下?！? “這……我……” “沒事的，忙完我會立馬趕過去。”她抱著我的腦袋在額頭吻了一下。 “早點休息吧。”小姐退出房間。

作者拍 小姐安排了一天一夜的療程，天不亮她就已經(jīng)出門辦事了，我獨自一人吃完早飯也出發(fā)了。接上王夫人后她還把我認錯為小姐，我慌忙解釋，思前想后還是用“吉林的妹妹”這個身份來和她相處，原來她們還沒有見過面，昨天小姐以“初來駕到”這個理由，想和王夫人交個朋友，看到小姐沒有出現(xiàn)她其實并不怎么開心，但是礙于面子不好發(fā)作。 王夫人并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她在我面前毫不避諱，粗俗的行為舉止和五大三粗的男人無異，她又高又瘦，臉既長又尖，有點齙牙，長得不算難看，但也不算和善。 我們臉朝下做著精油開背，王夫人喋喋不休關(guān)于她小姑子的種種，但是我的思緒已經(jīng)飄遠，我猜想著小姐的行動，果然這個人的字典沒有“自認倒霉”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