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貝|琳狼|貝貝珈】輕刀快馬(46)

有過一番腥風(fēng)血雨,江海上也沉寂了許多。海上行客,總有旱地不能比擬的意趣;車馬顛簸,難得輕松一刻,但江海行舟,似乎時間都死在海平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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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可在海上游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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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胸中氣息依然不順,可看著身旁這美玉一樣的面頰,心中有些癢癢。貝拉長久沒有得空與誰真正相處,自隱狐宗初覺身世后,她心中就壓了許多問題。乃琳撩撥垂下的發(fā)絲,白金色的發(fā)梢從貝拉眼前閃過,幾乎要勾走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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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沒有過,出海是第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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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目不能視時,眼眸中靈動換作有意無意的低順,像一只被馴服的小狐貍,叫貝拉喉嚨發(fā)干,一時不知道該接什么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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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可聽見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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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乃琳說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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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姐姐為何不披我送的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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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話頭是軟的,可嗔怪沒有減弱分毫。貝拉并不想糊弄過去,她牽著乃琳的手,慶幸乃琳一時不能視,自己不用對上她那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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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重傷至此,封尾失明,我還要靠乃琳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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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頭偏過去,盯著海上那輪明月。她不動時,似乎乃琳和月光一齊遠(yuǎn)離了她;她若想動作,似乎乃琳和月光就在原地,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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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口口聲聲保護(hù)哭哭、保護(hù)乃琳,到頭來若不是你二人護(hù)佑,我早就命喪半途。我若有前輩那般能耐,跟在你二人身旁最起碼是個助力,何至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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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撫上貝拉胸口,那氣息果然又躁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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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什么匡扶正主、護(hù)佑蒼生,從我嘴里說出來,叫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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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依然低順著眼睛,反復(fù)摩挲著貝拉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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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姐姐還是去了死人漠不是么?入大漠、戰(zhàn)貓妖、追骨仙、護(hù)城關(guān),此皆以蒼生為念不是么?我不懂你們?nèi)祟惖拇罅x,可姐姐決意一戰(zhàn)的模樣,就是我心頭藏了千年的念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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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dāng)初為了我縱身入輪回不悔,姐姐今日為醫(yī)我只身犯險入重圍,我豈不是為姐姐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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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姐姐這般,我千年等一人,不悔不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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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把臉湊上去。此時莫說船艙,海面也是一片寂靜。貝拉的心跳和胸中逐漸平息的氣脈,彷佛和著她這句話的每一停,每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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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平凡無奇便平凡無奇,可你命里就該是我的救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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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越湊越近,直到雙唇間的距離只容得下絲縷月光。貝拉開口,她每說一字,嘴唇翕動,便要碰到乃琳的唇瓣,酥麻的觸感在空氣里蔓延,直到混合著情欲的思念把兩個人的大腦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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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每句話我都當(dāng)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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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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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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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不能視,可越吻越發(fā)覺心思清明;她氣息混亂,可越吻越覺得胸中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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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時間似乎停在了某一刻,之后猛地恢復(fù)轉(zhuǎn)動。貝拉只覺得腦袋一痛,好像暈過去一樣記不得前因后果,只看到乃琳伏在自己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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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我不想讓琳兒聽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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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色的身影坐在船艙的窗前。她美得像一只驕傲的天鵝,雪白修長的脖頸在月光下把她烏黑的發(fā)絲、瞳孔托舉起來。她是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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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你不是…等等,我那把刀都失掉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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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情況錯綜復(fù)雜,但貝拉是相信貝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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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慌莫急,這些不難解釋,只要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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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白色的貝拉走上去,從貝拉的法囊中抽出俠客心。她看向這法器的眼神很復(fù)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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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說,這個東西上有我的意識,可以起到與那把刀一樣的效果,但代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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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貝拉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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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刀喚我需要你催動魔血,用袍也是一樣。那大魚在這件事上倒是幫了你個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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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臉色一下就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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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遭遇強(qiáng)敵是不是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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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我不能讓琳兒聽到的話。這件袍子,你決不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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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俠客心放回貝拉的法囊內(nèi),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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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是用來抑制魔性的。你可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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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色頭發(fā)、古銅色皮膚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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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色貝拉一愣,隨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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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用來抑制那種魔性的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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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何不能用?我先前也變過那種樣子,的確可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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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椴]有那么簡單。我那時候魔的數(shù)量雖不多,可遠(yuǎn)沒有你這時代這么稀少。那時候有不少人認(rèn)為成魔也是成仙之法門,專研究如何入魔。我當(dāng)時因求此道心切,便去尋訪了一位高人,他給我制成這法袍,向我保證披此袍可避成魔途中禍端,我便信了??山Y(jié)果就是我變成了那種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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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低下頭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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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人,鐵了心要坑害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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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就無從知曉了。那之后我沒再見過他,但我猜他應(yīng)該沒出什么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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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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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自己使用的避禍術(shù)法非常高深,在修士間也頗有口碑。只是他一般只打面具,不做法袍。如今想來也是我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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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她們都看著昏睡過去的乃琳,眼中神色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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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好她之后,好生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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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我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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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聳了聳肩,語氣相當(dāng)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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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你究竟是不是我。從我成魔那一刻起,一切便不再受我自己控制了…我尚不能久持,先退去了,莫告訴琳兒我來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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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那一輪明月又恢復(fù)了先前那般皎潔,光輝投在乃琳柔順的長發(fā)、在貝拉膝上披散。她牽著乃琳的手放到唇邊,吻著她潔白的指尖。原來月亮也是有香氣的,這是她嘗過乃琳之后久久不能釋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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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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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你可還好?哪里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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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紫色的長發(fā)披散下來,接過嘉然手中的茶杯。方才拉弓的觸覺還停留在指尖,被弓弦掃過的地方還傳來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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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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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然束起自己栗色的長發(fā),輕靈蹦上船舷,在向晚身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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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真的變了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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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她說這句話就是要耍性子了,可今日她的語調(diào)、神情,都散發(fā)出向晚無法抗拒的魅力,于是她靜靜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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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真的不是當(dāng)初那個柔弱的小女孩兒了呢…現(xiàn)在動不動就是天下蒼生,也不需要我保護(h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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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天生媚骨,嘉然比起乃琳毫不遜色。她的面龐未脫稚嫩,笑起來像孩子一樣甜。她看著她,只覺得心里被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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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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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去擁抱她,可嘉然卻閃開了。月色如此明亮,可她看不清嘉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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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好乃琳之后,我就回她身邊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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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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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沒什么不對的。當(dāng)初她送我來靈鵲宗也是為了之后我能回到她身邊吧。如今靈鵲宗被毀、她生死關(guān)頭我棄她而去,這也是我命里該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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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過身,眼淚流到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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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人、妖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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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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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妖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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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藏起狼爪狼耳,靠著桅桿,細(xì)細(xì)品味著嘉然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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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不知人妖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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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