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之后的十年，他們兩人相依相伴。他不再在李炬峣與父親習(xí)武時一個人躲進屋中，而是會搬一把藤椅在樹蔭下手執(zhí)書卷悠然品讀。

????????他收起了那些幼稚的戲弄人的把戲，開始認真地把對方當(dāng)成兄長看待，但時常他會繃不住這幅兄友弟恭的和諧場景。

????????譬如此刻，他望著正門不走又從后院翻墻過來的某個人無奈地扶額。

????????“阿峣，你都及冠了怎么還成天這么不著調(diào)?！?/p>

????????李炬峣腳尖踏在高墻上借力，越過院墻身姿矯健地一躍而下落在他面前。

????????“我我怎么不著調(diào)了，又不是做賊，怎么讀書讀得一點不懂得變通?！?/p>

????????李炬峣湊近挑眉道：“我看你成天沒大沒小的，改口叫我哥哥才是正事。”

????????“想得美！”與這人和平相處已是最大的退讓，但口頭便宜是絕對不會讓他了占去的。

????????李炬峣嘁了一聲后笑著揉了把他的頭：“我下午還與好友有約，就不留在府中陪你用膳了?！?/p>

????????言冰云抿著嘴應(yīng)了聲：“哦。”

????????看著倒是一副淡然的樣子，但李炬峣從小看著言冰云長大的，哪能看不出他心情的低落，阿云不高興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抿緊嘴唇，李炬峣無奈地輕嘆了口氣，這幅模樣總叫人不忍心。

????????“別不高興了，改日我?guī)闳W(xué)騎馬，我在馬場養(yǎng)了一匹溫順的小馬，等馴好了便帶你過去玩。”

????????言冰云這才重展笑顏，與李炬峣勾了勾手指：“可不許騙我?！?/p>

????????“嗯，絕不騙你?！?/p>

????????李炬峣趕到明月閣時，氣氛正熱烈，好友們已在溪流邊推杯換盞，周圍絲竹聲陣陣。

????????見他匆匆趕來，眾人調(diào)侃道：“大忙人這又是打言府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言府是你家呢。”

????????這話一出登時哄笑聲一片。

????????“去去去！”

????????李炬峣笑著踢了說話那公子一腳，也尋了個空當(dāng)盤腿坐下了。

????????“哎，真不是我說，炬峣你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不成親，整天就圍著那小言公子轉(zhuǎn)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喜歡小言公子呢，你們說對不對！”

????????“怎么可能，那是我弟弟，你們這群混不吝的別瞎編排。”

????????李炬峣脫口而出，否認得很快，周圍人也嬉笑打鬧著不再談?wù)撈疬@個話題。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句話擲進了他的心湖中，雖未掀起滔然巨波，卻蕩開了一圈圈漣漪。

????????當(dāng)他不再以弟弟的身份去看待言冰云時，才恍然驚覺對方容貌之盛。

????????緋紅的花瓣從桃樹上悠悠飄落，灑在那人的一襲白衣上，還未及弱冠的少年已經(jīng)顯露出了他的卓然風(fēng)姿。

????????他怔怔地看著這幅人面桃花相映紅的春日圖景，半天沒回過神來。

????????言冰云挽起袖口將小爐上的滾茶倒入黑釉盞中，無意識地伸出小舌舔舐了一下粉嫩的唇瓣，他喉結(jié)微動，忽然也覺得口干舌燥。

????????言冰云抬眸道：“你最近怎么了，怎么總是發(fā)呆？”

????????回過神后他的耳根有些燙，掩飾般地移開躲閃的目光：“沒......沒有啊”

????????他心想，整個京都的姑娘加起來都沒有阿云一個人好看，如果......如果和阿云在一起的話。

????????這個想法一冒頭，他只覺得心口怦怦直跳，全然無一絲反感，反倒隱隱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李炬峣不是個喜歡糾結(jié)很久的人，他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宿后確認自己這份感情變質(zhì)了，從親情變成了傾慕，他喜歡上了比自己小五歲的弟弟。

????????心態(tài)一夕轉(zhuǎn)變，李炬峣變得更加殷勤了。

????????平日里他總在書房坐不住，但最近卻安分地坐在言冰云對面也拿著本書像模像樣地看了起來，只是到底看進去的是書上的錦繡文章還是對面之人低垂的眉眼，卻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言冰云并未想太多，只當(dāng)他突然開始發(fā)憤圖強，還很樂意給他講解書中的章句用典，他靠著李炬峣坐下，身子貼著李炬峣略微僵硬的肢體，低垂著頭用指尖指著文章段落。

????????“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幾縷發(fā)絲垂在胸前，不時擦過對方放在膝間緊攥的拳，絲絲縷縷的癢意鉆進心底，李炬峣不得不變換姿勢掩飾某些變化。

????????春日午后，天氣晴好，窗外大樹上停駐的兩只翠鳥歪著頭聽了會清朗的讀書聲便又飛遠了。

????????李炬峣初嘗愛戀的滋味，如同毛頭小子般迫切地渴望得到對方的回應(yīng)，于是某日終于按捺不住，和言冰云在湖邊一邊散步一邊閑聊時，他假裝不經(jīng)意地提起當(dāng)下京都沸沸揚揚的話題。

????????“阿云，你聽說了王尚書的庶子前幾日說自己喜歡男子，此生不娶妻一事嗎？”

????????“嗯，我知道，不過這都是個人的選擇罷了，其他人也無權(quán)置喙?！?/p>

????????他聽聞此話心中一喜，眉眼和音調(diào)都上揚了起來：“那如果我......”

????????話還未出口便被下一句話堵回了喉嚨。

????????“其他人我自然管不著，但你可別學(xué)那些人去玩些亂七八糟的，我以后可是要做你孩子義父的?！?/p>

????????李炬峣的心瞬間跌到了谷底，湖邊暖風(fēng)拂面，他卻感覺不出絲毫溫度，隨意點頭應(yīng)和了幾句，已是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周遭的聲音仿佛隔著千里萬里，言冰云還說了些什么也聽不真切了。

????????“對了，你方才要說什么？”

????????李炬峣神情怔怔，過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

????????“......沒什么?！?/p>

????????言冰云只覺得李炬峣有些奇怪，并未想太多，但是自打那日之后李炬峣忽然變得忙碌起來，總是沒空來尋他。

????????這么多年總是李炬峣來找他，遷就他，他一時無所適從，按捺住自己想去尋對方的沖動，想看書靜靜，然而心不靜一切都是枉然。

????????他努力說服自己，李炬峣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整天陪著他，他已經(jīng)長大了，不能再像小孩一樣任性。然而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shè)，最后還是煩躁地將書蓋上。

????????言冰云難得一日什么書也未曾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