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格努斯之怒》——第三章
微擾[1]
?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馬格努斯在他的帳篷里來回踱步。這是一個高頂?shù)能妿?，地板上鋪滿層疊的地毯，地毯的紋路編成了一串緊密相連的螺旋與幾何圖案。帳篷的絲緞面料隨著原體劇烈的心跳聲起伏，每當(dāng)布帛瑟瑟輕響時，低徊的煙霧卷須和遙遠(yuǎn)的爆炸聲便溜了進(jìn)來。
????????一面皴裂的鏡子鑲嵌在平實的木架上，聳立在帳篷遠(yuǎn)端的角落。由鉆石匕首般的碎片修補(bǔ)復(fù)原后，鏡中倒映出三名戰(zhàn)士圍繞在原體寬大的地圖桌旁的缺裂影像。
????????他們皆為黑鴉學(xué)派中人：阿里曼，門卡烏拉[2]，阿蒙。猩紅的甲胄熠熠生輝，描繪繁星的披風(fēng)絲毫不染塵世的泥土與灰燼。
????????都是忠心耿耿的戰(zhàn)士，卻又各自身懷悖逆之道。
????????他們可以清晰感知到馬格努斯身上輻射而出的憤怒。
????????他們懼怕我的懲罰，害怕我將巨像之門[3]的失敗歸咎于他們。
????????帳篷的四壁掛滿銅框裝裱的手稿，這都是馬格努斯在提茲卡的圖書館焚毀以后憑記憶謄寫的：莎士拜亞[4]最偉大的獨白，《伏尼契手稿》[5]最艱深晦澀的一頁，以及他最喜愛的對句——摘自庫特-納[6]、拉班[7]和埃爾特頓[8]的作品。
????????帳篷內(nèi)的每件物品都在崩解的臨界點振動著。
????????“巨像之門應(yīng)該已經(jīng)陷落了。”阿里曼陳述道，小心應(yīng)對著基因尊主的怒火。
????????“是的?！?/strong>馬格努斯嘆了口氣。“本應(yīng)如此?！?/strong>
????????“黑鴉學(xué)派已經(jīng)預(yù)見到了?！卑⒚山舆^話頭，以支持他的同袍兄弟?！拔覀兌碱A(yù)見了城墻熊熊燃燒，大門熔融傾頹。伊格尼斯[9]本人亦宣稱數(shù)字甚為祥瑞，結(jié)果已成定局。”
????????馬格努斯的近侍與首席智庫館長之間形同陌路，因此阿蒙會主動為阿里曼說話簡直出人意表。自從阿里曼帶回了馬格努斯失散的靈魂碎片，他便成為軍團(tuán)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不過阿蒙早在對兄弟們嚴(yán)格保密的預(yù)言經(jīng)卷中暗暗談及了此事。
????????“這不單是你們的錯?！?/strong>馬格努斯說著，竭力按捺自己的火氣。“我同樣穿梭于昭示巨像之門陷落的未來回響，見證蒼白之王的幽暗軍隊大舉攻入。我相信我們業(yè)已完成了必需的任務(wù)，然而它逃過一劫，可汗和瓦爾多把我們打得抱頭鼠竄！”
????????原體伸出一根赤紅的手指點在圓形地圖桌鋪開的蠟紙上。廣袤的喜瑪拉奇雅地區(qū)被描繪得色彩鮮明、美輪美奐。正中央是手繪的帝國皇宮輪廓：龐大的人造建筑群構(gòu)成的城市化陸塊遍布這片古老土地的巍峨山峰。佶屈聱牙的扭曲公式蝕刻在圖表上，由軍團(tuán)的巫師們提煉出最深層次的真知。
????????馬格努斯敲了敲破碎的巨像之門詳細(xì)圖示，塔樓坍塌、垣墻傾圮。紙面上閃爍著新鮮墨跡的金紅色火花。
????????與粉碎的圖標(biāo)和所有預(yù)測相悖，巨像之門依舊屹立。
????????無論佩圖拉博還是莫塔里安都不清楚馬格努斯的籌謀，但即使是那位新晉的瘟疫之主也意識到，巨像之門的勝利對于他的兄弟來說，除了顯見的戰(zhàn)略價值以外，具有更加重大的意義。
????????它是怎么撐住的？
????????對此，馬格努斯想不出滿意的答案。
????????“巨像之門淪陷預(yù)示著庇護(hù)帝國圣域的靈能屏障將被打破?！?/strong>馬格努斯說道。“紅天使在其邊緣無能狂怒，莫塔里安詛咒著自己永難逾越的門檻。只要它完好無損，亞空間的力量難越雷池一步?！?/strong>
????????“大人，那您呢？”阿里曼問道?！澳脖粩r住了嗎？”
????????“我乃光孕之靈?！?/strong>馬格努斯說道。“我的凡軀不過是由殘破的肉體和碎裂的魂靈雜糅而成，但它尚未完全讓渡于非物質(zhì)的偉力。倘若巨像之門傾倒，是的，我能夠發(fā)起對皇宮核心的攻勢，奈何它堅挺如昔……”
????????“它本應(yīng)傾倒?！卑⒚烧f道。
????????“我們預(yù)見到了?！卑⒗锫f道。
????????“我們預(yù)見到了。”門卡烏拉贊同道。
????????在三名黑鴉學(xué)派的戰(zhàn)士中，門卡烏拉把自己的無眼之面藏在一頂毫無特征的銀盔附帶的古代樣式面甲之下。他的光暈透出隱瞞的意味，但馬格努斯毫不關(guān)心他在普羅斯佩羅隕滅后策劃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背叛與陰謀[10]。
????????原體的指尖隨著巨像之門的圖像在地圖上恢復(fù)原狀而深入皇宮，它的塔樓煥然一新，城門由熔融的碎片重新化為堅固的據(jù)點。他逆時針轉(zhuǎn)動手指，一圈圈向內(nèi)推進(jìn)。
????????“加德滿道管區(qū)[11]，巴布要塞，冷宮……”
????????他的手指在此處頓了頓，又繼續(xù)移動。
????????“群英廣場[12]，光明穹頂[13]，霸權(quán)之廳，克拉尼姆圖書館[14]?！?/strong>
????????他的手指終于停下。
????????“王座室?！?/strong>馬格努斯說道。“戰(zhàn)帥的終極目標(biāo)。”
????????眾人都聽出了他對“戰(zhàn)帥”一詞的強(qiáng)調(diào)。
????????“但絕不是我們的?！卑⒗锫f道。
????????“但絕不是我們的?！?/strong>馬格努斯確認(rèn)道。“在所有可以從泰拉攫取的戰(zhàn)利品中，我最看重的是地下城，那里有我的最后一片靈魂?！?/strong>
????????一束卷曲的紅光從紙面升起，猶如從一個更大的整體上切下來的玻璃裂片。馬格努斯憶起過去對普羅斯佩羅的初步探索，憶起那座死寂已久的城市上方，矗立山巔的巨鳥雕塑。
????????它傾頹，碎裂為五顏六色的石塊，向他展現(xiàn)了原初創(chuàng)造者[15]的秘密工作，并教會他后來成為千子諸多學(xué)派的技藝。
????????“一切破碎的事物都會化為它們最根本的形態(tài)和初衷?！?/strong>馬格努斯說道。“我的靈魂，帝國，甚至荷魯斯·盧佩卡爾發(fā)動的這場戰(zhàn)爭。所以，我的兒子們，領(lǐng)會這一點——我父親收藏在祂皇宮下的不僅是我的一部分，更是我最好的那部分?！?/strong>
????????“我們不會再讓您失望?！卑⒚晌照葡蛐兀牡?。
????????馬格努斯頷首。他感到指尖一陣顫動，用力握緊了拳頭。
????????他轉(zhuǎn)身從子嗣們的旁邊走開，說道：“阿蒙，門卡烏拉，回到你們的戰(zhàn)士中去，然后在帳篷周圍組成曼荼羅圓環(huán)。阿里曼，你留下來，我們要飛越浩瀚之洋，你和我?！?/strong>
????????“大人，這樣明智嗎？”阿里曼問道?！昂棋蟮臎坝坎h(yuǎn)遠(yuǎn)超越我們的理解。帷幕后的無生者桀驁不馴、怒火中燒。坦白說，它們壓根不在乎殺掉的是敵人還是朋友?！?/p>
????????“我們必須這么做?！?/strong>馬格努斯說道。“基里曼和獅王日益逼近，皇宮卻久攻不下。如果真有什么辦法，也只有我能找到，不管佩圖拉博怎么想。現(xiàn)在，照我說的做?！?/strong>
????????阿蒙和門卡烏拉敬了個禮，齊身告退。他們剛離開帳篷，馬格努斯便呼出一口戰(zhàn)栗的氣息，卻又不是常人的氣息。他感到心臟加速跳動，卻又不是真正的心臟。
????????一陣劇痛傳遍四肢百骸，他不禁握住地圖桌的邊沿。
????????“大人，怎么了？”阿里曼問道。
????????馬格努斯舉起一只手，說道：“我的父親用古奧的科學(xué)、被遺忘的煉金術(shù)和連他也無法完全測度的契約塑造了這具軀體，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無法確定，在狼王擊碎了我的靈魂后，我變成了什么東西?！?/strong>
????????“您是猩紅之王，赤紅的馬格努斯?！卑⒗锫f道。
????????“或許曾經(jīng)是，但缺失了最后的那片靈魂，我是我，又非我?！?/strong>
????????馬格努斯離開地圖桌，走到那面碎裂的鏡子前站定。
????????“千萬枚玻璃片，千萬滴眼淚……”馬格努斯呢喃著。
????????“大人？”
????????“我在普羅斯佩羅上打碎了它，就在我暴怒地毀壞了我的寢殿那會兒，你還記得嗎？就在我憑借亞空間孕育的翅膀飛往泰拉，試圖向我的父親警告戰(zhàn)帥的背叛之后?！?/strong>
????????“我記得。”阿里曼說道?！澳钦俏覀兘K結(jié)的起點?！?/p>
????????馬格努斯搖了搖頭。“不，我們的終結(jié)早在那之前便已注定?！?/strong>他悲傷地說著。
????????他伸出一根赤紅的手指，輕撫鏡面的裂痕。
????????“過去我時常嘲笑安格隆薄弱的自制力和獸性的怒火。我認(rèn)為他十分軟弱。但當(dāng)我回頭審視自己的所作所為，才發(fā)覺我比他好不了多少。我自視過高，覺得自己懂得比誰都多，覺得自己永遠(yuǎn)不會犯錯?！?/strong>
????????“那您為何要留著這面鏡子呢，大人？”阿里曼問道。
????????“我在想，每一塊碎片都映射著我內(nèi)心的某個方面。”他說。“其中一些知根知底，另一些則格外陌生。或高貴，或神妙，或奇異，當(dāng)然，原諒我，其中許多是黑暗、邪惡?！?/strong>
????????他游移的指尖觸碰著鏡子的中央，那里獨獨缺失了一塊淚滴形的碎片。
????????“但畫像的中心始終如此……空洞。”
????????馬格努斯凝視著鏡子，四分五裂的鏡像同時回望著他。
????????就算在一眾原體兄弟之中，他也堪稱高大雄偉，皮膚猩紅，筋肉虬結(jié)。
????????濃密的紅發(fā)猶如雄獅的鬃毛般圍繞著他的臉頰，以一具黃金與象牙打造的頭環(huán)束縛。他的青銅盔甲胸前飾有彎角，泛著钷素的流光，仿若剛剛?cè)坭T成型。頂級熟皮革縫制而成的長皮甲裙[16]一直垂到他的膝蓋，其上鐫刻著晦澀的經(jīng)文，末端以黃金紐釘壓邊。
????????他的皮膚顏色如同熔融的紅銅汁液，嵌在其中的獨眼閃爍著永無止盡，難以言表的色彩。馬格努斯抬手觸碰他原本是另一只眼睛所在的皮膚皺褶。
????????“我在一念之間就能重塑外表，無論是神軀仙體抑或凡胎俗骨，國色天香還是丑惡獸型，但唯獨這一點……唯獨這一點，我不會去改變它。”
????????他舉起手，張開五指。
????????顫抖愈發(fā)劇烈。
????????即便阿里曼看出來了，他也什么都沒說。
????????“來吧，吾兒。”馬格努斯說著，走到帳篷中央，盤腿坐在地毯上諸多交錯螺旋的匯集點。阿里曼隨后坐在他對面。馬格努斯能夠感覺到他的兒子們已組成曼荼羅圓環(huán)，力量正源源不斷朝他們涌來。
????????“你是對的，阿澤克，此時飛越浩瀚之洋極度危險。”馬格努斯說道。“但我沒有時間了?！?/strong>
????????力量涌入體內(nèi)時，馬格努斯仰頭望天。
????????“我們?nèi)紱]有時間了?！?/strong>
????????馬格努斯輕而易舉地擺脫了肉體的束縛，而他的子嗣卻沒這么輕松。
????????他的身軀早已從有形轉(zhuǎn)化為無形。不像阿里曼，他毋需調(diào)整心境即可打開將靈魂禁錮在軀殼內(nèi)的枷鎖。釋放的感覺令人沉醉，如同背負(fù)著看不見的重?fù)?dān)爬山，最終在峰頂將它拋下、縱身飛翔。
????????當(dāng)他的靈體升騰而起時，大地緩緩消失。阿里曼緊跟著他，形如一顆燃燒著象牙色火焰的旋轉(zhuǎn)彗星。脫離了肉身的馬格努斯是一股純凈的能量體，一個不受凡俗皮囊約束的原初圣靈。饑渴早已拋諸腦后，就連時空的界限亦困不住他分毫。
????????對于馬格努斯這般的存在而言，一切時間與空間都將任他探索。
????????它們也即將被……
????????馬格努斯熟知亞空間的耳語，但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那到底是無生者蠱惑人心的謊言還是他妄自尊大的野心。
????????驚雷般激增的靈能充塞周身，令他昂然飛升。
????????通常而言，飛越浩瀚之洋的旅程平和而安寧，但下界的戰(zhàn)爭向以太中注入了巨量的暴戾情感。靈能風(fēng)暴席卷四野，被這場戰(zhàn)爭宣泄的瘋狂、憤怒和恐懼增幅?？癖┑撵`能卷起的可怖颶風(fēng)令泰拉的以太場如同駕駛風(fēng)暴鳥徑直闖入恐懼之眼一般。
????????絕大部分的凡人對此一無所知，但泰拉上每一個鮮活的靈魂都能在黑暗中感受到它。
????????戰(zhàn)斗帶來的持續(xù)恐怖和痛苦固然可怕，但他們闔上雙眼后目睹的幻象卻更加令人膽寒。
????????保衛(wèi)皇宮內(nèi)部區(qū)域的靈能屏障外，馬格努斯看到一團(tuán)鬼魅的漩渦：無生者們宛如食腐烏鴉般盤旋，翹首以待未來的殺戮盛宴。
????????尖角，利爪……
????????眾目睽睽，血盆大口……
????????永無饜足的口腹之欲……
????????阿里曼游弋在他身旁，光鑄的身軀純美無瑕。
????????“大人，我們太亮眼了?！彼f著，指向逼近的尾跡。那是無數(shù)亞空間怪物正在撲向他們，宛如恒星日冕爆發(fā)出的離子風(fēng)暴：獨行的掠食者，成群的獵手，純粹怒意的聒噪大軍。
????????馬格努斯咧嘴輕笑。“我的光輝不因任何存在而黯淡——不會因為人類，更不可能因為惡魔。”
????????心念流轉(zhuǎn)間，他的手中便現(xiàn)出統(tǒng)御權(quán)杖[17]與一柄火焰繚繞的銅制鐮形刀[18]。阿里曼亦步亦趨，不消片刻也全副武裝，緊握著烏黑的統(tǒng)御權(quán)杖。
????????成群的怪物懷著無情的饑渴蜂擁而至。
????????“殺進(jìn)去?！?/strong>馬格努斯說道。
????????父子二人并肩作戰(zhàn)，沐浴在烈焰與狂怒中。馬格努斯的鐮形刀寒光瞬動，將無生者劈得四分五裂，如同颶風(fēng)驅(qū)散薄霧般摧毀了它們的精髓。他在惡魔之中縱橫疾馳，氣勢與力量勝于最兇暴的惡魔。即便他已經(jīng)用雙眼激射的灼熱閃電和權(quán)杖噴薄的洶洶烈焰驅(qū)退了它們，他仍感覺到它們冰冷的利爪在竭力觸碰他。
????????馬格努斯織出一張毀滅之網(wǎng)籠罩無生者。他的權(quán)杖、刀刃和偉力不僅殺死了它們，更使其歸返空無。惡魔發(fā)出凄慘的哀嚎，但馬格努斯對它們的覆滅不存絲毫憐憫，心中唯有一念：毀滅。
????????阿里曼與他并駕齊驅(qū)，這是他們對巨像之門失敗的痛快宣泄。
????????他們是最后的勝者，兩個壯麗的戰(zhàn)士在惡魔潰散揚(yáng)起的晦暗幽明中光耀四野。遙遠(yuǎn)的下方，凡人的醒夢和夜魘充斥著燦爛的天使剿滅惡魔的圖景，爾后因為陣營的不同，或?qū)⒍稊\精神，或?qū)⑾萑虢^望。
????????“天上地下，莫不如是。”馬格努斯說道。
????????“感覺不錯?！卑⒗锫姓J(rèn)道。
????????力量在他們之間涌動，導(dǎo)師與學(xué)徒俯瞰泰拉的表面。
????????盡管馬格努斯繪制的皇宮地圖堪稱美輪美奐，但較之真實鋪陳于他眼前的景像卻是云泥之別。只有南美洲地區(qū)[19]被炸毀的巨型巢都的規(guī)模能夠匹敵皇宮，但相形之下它們不過是簡陋的窩棚。馬里亞納群島的地下生態(tài)圈或是基輔羅斯古國不斷擴(kuò)張的掠食城市都難以望其項背。
????????“太壯觀了。”阿里曼說道，他的靈體仍在散溢方才戰(zhàn)斗的怒氣。
????????“是的?！?/strong>馬格努斯說道。“在更早的年代，歐羅巴建起大型巢都之前，這些山峰乃是世界屋脊，白雪皚皚。自詡冒險家的人企圖征服它的高峻險峰，而玄妙智慧的求索者則向下挖掘潛藏地底黑暗中的秘密?！?/strong>
????????“我記得萊繆爾·高蒙和我提起過，他曾經(jīng)到此尋求治愈他妻子痼疾的良方?！卑⒗锫f道。
????????“很遺憾他沒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然而這條路最終把他引向了我們，所以也許這項徒勞無功的任務(wù)也沒有那么愚蠢?！?/strong>
????????“我在想，伯德瓦·比亞基有沒有在尼凱亞上殺了他。”阿里曼說道。
????????“非常可能。我的一片靈魂被門卡烏拉禁錮在他體內(nèi)。一旦我們離開，像比亞基這樣的狂熱者肯定會把他當(dāng)成惡靈給宰了。”
????????阿里曼沒有回答，但他周身光暈中縈繞的彩色波紋告訴馬格努斯，他為記述者的死而感傷，隨后他把對長眠之人的思慮擱置在一旁，開始觀察下方的地表。
????????喜馬拉奇雅山脈再不復(fù)積雪蓋頂?shù)木跋?，它被沖刷成了黑色與灰色，山脈的心臟被鑿開，山壁兩側(cè)架起銀灰色的鋼鐵作為皇宮的地基。群山雄奇如故，但這種雄奇變得野蠻、壓抑，因為它們被剝奪了秀美與瑰麗。
????????皇宮跨越了古代諸國的邊陲，填滿了整座山谷，占據(jù)著往日山巒聳峙的基巖平面，好似瘋長的寄生蟲般匍匐于泰拉表面。乍一看，永恒之墻的周界像是“無限”的符號，馬格努斯決不相信這樣的幾何設(shè)計會是巧合。但無論刻意與否，這一完美形狀都已失去了意義，因為攻城者已經(jīng)用暴力一磚一瓦地拆毀了它。
????????如此濃烈的仇恨，如此慘痛的摧殘……塵埃落定之后，還能剩下什么呢？
????????“羅格·多恩的城防工事神乎其技?！卑⒗锫_口道。
????????“我從不小看我的兄弟?！?/strong>
????????“確實，但我原本對戰(zhàn)帥和佩圖拉博的期望還要更高一些。”阿里曼說道。
????????“哪方面？”馬格努斯問道。他雖已看穿了答案，卻仍想考察阿里曼是否洞悉了荷魯斯·盧佩卡爾發(fā)動的這場戰(zhàn)爭的真相。
????????“我們的整個戰(zhàn)略似乎是建立在簡單粗暴的強(qiáng)攻和消耗戰(zhàn)之上?！卑⒗锫f道?！拔铱床怀鋈魏斡鼗氐挠嫴呋蚴遣叻吹闹\略。連站上泰拉的地面都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接下來戰(zhàn)帥還愿意犧牲多少呢？”
????????“你抓住了真相，阿澤克。真正的敵人并非皇宮的高墻，甚至也不是高墻后的兄弟和他們的戰(zhàn)士?！?/strong>馬格努斯說道。“不，對我們所有人而言，真正的敵人是時間。仍然忠于帝皇的軍團(tuán)正快馬加鞭穿越虛空趕回他們的主人身邊。一旦他們在帝皇隕落前抵達(dá)泰拉，我們就輸了。荷魯斯再清楚不過，因此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突破皇宮。倘若他要為此獻(xiàn)上他兄弟的軍團(tuán)與凡人信眾的血，那就這樣吧?！?/strong>
????????“然而依照這種戰(zhàn)略，戰(zhàn)敗者固然將被抹殺，可戰(zhàn)勝者也討不到便宜。”阿里曼說道?！安徽撜l贏得了這場戰(zhàn)爭都會元氣大傷，只因他們的軍隊將悉數(shù)淪歿?！?/p>
????????“這場戰(zhàn)爭令我們流血，阿澤克，令我們血流如注?！?/strong>馬格努斯說道。“所幸我們依舊強(qiáng)大。算上魯斯的走狗跑來普羅斯佩羅狺狺狂吠前我送走的戰(zhàn)士，軍團(tuán)的人數(shù)剛過九千。大多數(shù)人覺得這個數(shù)字無足輕重，但一名千子抵得上十名乃至更多的其他軍團(tuán)士兵。不像荷魯斯，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謹(jǐn)慎地保存我軍團(tuán)的血脈?！?/strong>
????????“等等，您在暗示我認(rèn)為您在暗示的那件事么？”
????????“你認(rèn)為我在暗示什么？”
????????領(lǐng)會到馬格努斯語焉不詳?shù)纳钜?，阿里曼瞪大了眼睛?/p>
????????“您的意思是，無論誰最終登臨王座，您都會推翻他，并將這大權(quán)據(jù)為己有……”
????????“在我的一眾兄弟中，誰能像我一樣適合這個位置？”馬格努斯的話語咄咄逼人。“荷魯斯已經(jīng)過度沉溺于不屬于他的力量，正自內(nèi)而外焚燒殆盡卻視而不見。佩圖拉博興許曾經(jīng)擁有這般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此刻也被磨平了棱角。安格隆和莫塔里安只配統(tǒng)治腐尸和蛆蟲，至于康拉德和福格瑞姆，他們連自己都控制不了，遑論掌管整個銀河?！?/strong>
????????他看著自己的兒子被這個念頭驚呆了，而這也在意料之中。
????????“這就是我們一同飛越浩瀚之洋的原因嗎？”阿里曼問道。
????????“我明白這聽起來很荒謬，甚至有些大逆不道。”馬格努斯說道。“但是轉(zhuǎn)念一想，我們都被荷魯斯·盧佩卡爾能夠引領(lǐng)大戰(zhàn)終結(jié)的想法蒙蔽了雙眼，以致從未考慮過其它解決方案或結(jié)果?！?/strong>
????????“我承認(rèn)我確實沒有想過。”
????????“所以我們會成功的，阿澤克，沒人能察覺即將到來的劇變?！?/strong>
????????“唯獨您有資格統(tǒng)御泰拉?！卑⒗锫f道。
????????馬格努斯點點頭，欣喜于他最出色的學(xué)生終于領(lǐng)悟了真實。
????????“不甚榮幸?！?/strong>馬格努斯說道。“好了，現(xiàn)在，我們該回歸血與肉的塵世了，還有很多工作亟待我們完成?！?/strong>
????????他們穿越?jīng)坝康撵`能颮風(fēng)，飛向地面，直到一個個高塔的尖頂和要塞在視野中清晰可見，它們鍍金的圓頂與扶壁支撐的外堡被沖擊護(hù)盾激發(fā)的強(qiáng)光照亮。
????????馬格努斯正準(zhǔn)備用肉身的重量將靈魂拉回體內(nèi)，身后阿里曼的聲音止住他。
????????“大人！”
????????他循著阿里曼手指的方向望向帝國圣域東南角的一截垣墻。這片區(qū)域十分靠近精金之墻[20]與西半?yún)^(qū)[21]的交界處。
????????起初他不確定自己看見的是什么，眼中只有一道扭曲的金色光芒。
????????黯淡微弱，幾不可察，但在皇宮的光譜分辨率襯托下卻又顯得無比鮮明。
????????它時隱時現(xiàn)，宛若被相機(jī)抓拍的閃電畫面。
????????“那是什么？”阿里曼問道。
????????馬格努斯瞇起眼睛，試圖將視線聚焦其上，但它徑自在他眼前盤旋舞動，不肯就范。他張開以太知覺探查，隨后立即退縮下來，他意識到這光柱背后蘊(yùn)含著怎樣磅礴的偉力、他又親眼目睹了什么。
????????“父親……”難以置信的馬格努斯喃喃低語著。“你端坐在你的王座上，躲在你的禁制與護(hù)盾之后。我本應(yīng)無法察覺你的存在——自從你撤回圣域后，我一直感知不到你的力量——但現(xiàn)在我知道我在找什么了……我找到你了……”
????????“大人，那是……？”
????????“那道光芒是帝皇偉力的一絲投影，一道由皇宮中祂的存在流瀉出的氣息?！?/strong>
????????阿里曼恍然大悟個中要義，周身的光暈忽然開始激蕩昂揚(yáng)。
????????“我們在靈能護(hù)盾上造成的裂隙?！?/strong>馬格努斯說道。“我們的方便之門?！?/strong>
[1] 本章標(biāo)題為Small Perturbations，這是數(shù)學(xué)和物理學(xué)上一種求取近似解的理論方法。
[2] Menkaura：在泰拉圍城第一部中譯為曼卡烏拉爾，實際應(yīng)譯為門卡烏拉更為合適。此名字來源于古埃及國王門卡烏拉，著名的古埃及國王胡夫之孫。他的金字塔位于吉薩，是吉薩三大金字塔之一。
[3] Colossi：巨像之門，位于雄獅之門太空港與雄獅之門中間，是拱衛(wèi)雄獅之門的數(shù)個要塞之一。
[4] Shakespire：顯然為莎士比亞的變形寫法。
[5] Voynich Manuscript：伏尼契手稿，是一本內(nèi)容不明、作者不詳?shù)钠鏁伤瞥蓵诠?5~16世紀(jì)，以1912年發(fā)現(xiàn)此書的美國書商命名。該書所用文字至今尚未破解，學(xué)界對其爭議很大，部分人認(rèn)為該書以密碼文寫成，并試圖破譯，另一部分人認(rèn)為該書內(nèi)容純屬用特定方法生成的亂碼，無實際意義。
[6] Khut-Nah：庫特-納，克蘇魯神話中的一名古代魔法師，著有《伊歐德之書》(Book of Iod)。
[7] Laban：拉班，可能指《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jì)》中的人物，此人將妹妹嫁給先知亞伯拉罕之子以撒，又將兩個女兒嫁給以撒之子雅各?？颂K魯神話中亦有一位Laban Shrewsbury教授。
[8] 可能指克蘇魯神話中的“埃爾特頓陶片”（Eltdown Shards）。
[9] Ignis：伊格尼斯，千子軍團(tuán)毀滅教團(tuán)之主。
[10] 門卡烏拉在普羅斯佩羅之焚后參加了阿里曼收回馬格努斯靈魂碎片的隊伍，但他預(yù)見到了馬格努斯和千子軍團(tuán)的未來，因此轉(zhuǎn)而幫助和加入帝國方追蹤碎片的隊伍，并將一塊碎片封入萊繆爾·高蒙體內(nèi)。后來，他在尼凱亞上落入惡魔附身的萊繆爾·高蒙召喚的水晶迷宮，被其中的幻象逼瘋，挖出自己的雙眼，隨后又重新回到了阿里曼一方。此處的“背叛”即指此事。詳見小說《The Crimson King（猩紅之王）》。
[11] Khat-Mandau：為加德滿都（Kathmandu）的變體。故譯為加德滿道。
[12] The Investiary：群英廣場。是一座龐大的露天廣場，豎立著二十座基因原體的雕像，是原體和星際戰(zhàn)士的紀(jì)念地。荷魯斯之亂前，兩名失蹤原體的雕像被移除，其后同樣移除了參與叛亂的原體雕像。
[13] the Dome of Illumination：光明穹頂。
[14] the Clanium Library：克拉尼姆圖書館。
[15] Primordial Creator：原初創(chuàng)造者，即指亞空間生物。
[16] Pteruges：皮甲裙，為古希臘與古羅馬士兵常穿著的腿部護(hù)具。形制為許多系在腰部，下垂至腿部的長皮條。
[17] heqa staff：統(tǒng)御權(quán)杖。Heqa是古埃及語中對頭部形如彎鉤的權(quán)杖的稱呼，象形文字意為“統(tǒng)治”。原為牧人的工具，常見于國王的畫像中。
[18] Khopesh：鐮形刀，是古埃及軍隊普遍配置的武器，亦是權(quán)力和地位的象征。
[19] SudMerica：南美洲。
[20] Adamant Wall：精金之墻。
[21] Western Hemispheric：西半?yún)^(q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