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騎士OOO官方小說翻譯 映司章【一】龍荒朔漠
【一】





對任何人而言,都有一段記憶刻骨銘心。
幼年的悲慘遭遇,更會是親歷者一生的夢魘。
小時候有一次,我和哥哥就差點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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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嘡,嗒嘡,嗒嗒嘡。
滿月映照下,兩個瘦小的身影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奔逃。
嗒嘡,嗒嘡,嗒嗒嘡。
我們拼命向前跑著,試圖擺脫身后沉悶聲響的追趕。
嗒嘡,嗒嘡,嗒嗒嘡。
這一切發(fā)生在我們?nèi)ソo媽媽采集藥草的途中。
嗒嘡,嗒嘡,嗒嗒嘡。
不忍再看著媽媽被病痛折磨,哥哥向我提議趁夜去采藥,盡管這樣做違抗了禁令。
嗒嘡,嗒嘡,嗒嗒嘡。嗒嘡,嗒嘡,嗒嗒嘡……
從熟悉的方向傳來沉悶的聲響,仿佛部落祭典之夜的太鼓聲。我和哥哥就在這聲響所及范圍的正中央。
但現(xiàn)在的聲音,并非祭典時的太鼓聲。而是企圖奪取我們生命的死神的腳步聲。
無論如何都不能被死神纏住。無情的死神,就連幼小的孩童也不會放過。只顧高效地收集魂魄后帶去那邊的世界,仿佛工作一般。
為了不被死神捉住,哥哥抓著我的手腕拼命地逃。
毋庸置疑,腳下全是黃沙。我們作為沙漠的居民,早已習(xí)慣了在沙上行走。對我們而言,比起在綠洲的水畔行走,還是在沙子上走得更為輕松。
要在沙漠中行走,就必須讀懂“砂之眼”,順著它的方向溫和地落腳,然后在合適的時機邁出下一步。不斷重復(fù)這個過程,即可在沙漠中如履平地。
但現(xiàn)在的情況不同。
緊張和焦急使我們沒法冷靜地辨明“砂之眼”,雙腳不時陷入黃沙中。盡管身體已經(jīng)失去平衡,我們?nèi)栽诘沧驳叵蚯氨继印?/span>
哥哥握著我的手握得很緊,緊得發(fā)疼。但他并沒有注意到我疼痛的表情。
喉嚨從剛才開始就已經(jīng)干得冒煙。
連呼吸也讓人痛苦。透過困難的呼吸,我甚至感到雙肺在隱隱作痛。
哪怕一小會兒也好,讓我休息一下吧,我心想。我真的一步也走不動了。
如果這時停下來嚎啕大哭,或許就會得救的……一定是這樣,畢竟是兩個可憐的孩子啊,也許會放過我們的……
“別停下,快跑起來!”
哥哥訓(xùn)斥我道。他當(dāng)然要訓(xùn)我。現(xiàn)在追趕我們的家伙們,不會懷有一丁半點的同情心。無論是婦女還是孩童,都會一樣趕盡殺絕。
如果現(xiàn)在停下腳步,哪怕是一時半刻,他們的子彈就會成為奪走我們性命的死神。
嗒嘡,嗒嘡,嗒嗒嘡。
“下一個是誰?想去那邊的?”
嗒嘡,嗒嘡,嗒嗒嘡。
“讓他來跟我講講那邊的世界是個什么樣。”
嗒嘡,嗒嘡,嗒嗒嘡。
“好人死后上天堂,壞人死后下地獄??赡苡腥藭@么以為……但真的死了的話,在你前面——”
嗒嘡,嗒嘡,嗒嗒嘡。
“……什么都不會有?!?/span>
嗒嘡,嗒嘡,嗒嗒嘡。
“現(xiàn)在拉著你手的哥哥,你所尊敬的勇敢的父親,一向?qū)δ銉A注所有愛意的母親,一切都會消失不見?!?/span>
嗒嘡,嗒嘡,嗒嗒嘡。
“你只會赤條條地回去?!?/span>
嗒嘡,嗒嘡,嗒嗒嘡。嗒嘡,嗒嗒嘡。
突然降臨的恐怖使我忍不住哭了出來。
呼吸困難讓我?guī)缀醢l(fā)不出聲音。但要不是這樣,嚎啕的哭聲恐怕已響徹沙漠。
“不許哭!有時間哭的話,就趕緊跑!”
哥哥在我耳邊喊道。
身體開始僵硬,呼吸也越來越微弱。接著,意識漸漸模糊起來,雙腳也變得不聽使喚。先邁右腳,之后是……左腳。左腳之后是……嗯,是右腳。右腳之后……
雙腿一軟,整個人直接倒了下去。
一頭栽在沙子里,我沒有感到疼痛。沙子的冰涼只讓我覺得舒服。
“起來!快起來!”
哥哥一邊喊著,一邊拼命搖晃我的身體,試圖喚醒即將失去意識的我。哥哥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yuǎn)。而被他使勁搖晃的身體,也仿佛不屬于我。
嗒嘡,嗒嘡,嗒嗒嘡。
死神的腳步逐漸逼近。
“這么痛苦啊,我要是把你帶走就好了……對了,我這就把你帶走吧?!?/span>
我打算握住死神向我伸出的手。
活著這么痛苦的話,還是一死百了的好。既然“擁有”會使人痛苦,那倒不如“一無所有”。
我開始迷迷糊糊地思考這些問題。
“Caine!Alfred!”
是父親!父親帶著大人們來救我們了!
嗒嘡,嗒嘡,嗒嗒嘡。
大人們不斷地朝敵人開槍。父親趕跑了試圖帶走我的死神。
嗒嘡,嗒嘡,嗒嗒嘡。
嗒嘡,嗒嘡,嗒嗒嘡。
嗒嘡,嗒嘡,嗒嗒嘡。
嗒嘡。
…………
不久后,槍聲停止了。
父親和部落的大人們成功趕走了敵人,但他們中也有不少人受了傷。
我跑過去緊緊抱住了父親。
“……爸爸?!?/span>
除此之外再也說不出任何別的話。我趴在父親胸前啜泣。他溫柔地?fù)崦业念^。
“很害怕吧……”
父親的話一向很少。沙漠里的男人都是如此。對他們而言,言語帶來的更多是束縛。比起努力地用話語來表達自己的內(nèi)心,光明磊落地做事,才是傳達信念和心意最好的方法。我很想和父親多說說話。但這一刻,只那一句話,就夠了。
我在父親的懷中抽泣著,為自己剛才寧愿墮入死神魔掌的念頭感到羞愧。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我把頭埋在父親胸前,口中不斷重復(fù)著道歉的話。
部落的大人們把哥哥帶到了父親面前。哥哥咬緊了牙關(guān),緩緩睜開了眼。他的眼眶濕潤了。是終于虎口脫險后的安心,還是把我卷入了危險的后悔……我想,是因為后者。
哥哥今年十二歲了。還有三年,就會成長為被部落人們所認(rèn)可的男子漢了。父親教育哥哥很嚴(yán)厲,是因為他終將接替父親,成為新一任族長。哥哥也一直很努力,為了成為父親的驕傲。
正因如此,把我卷入了危險、因為自己的錯導(dǎo)致趕來救援的大人們受了不必要的傷,才會讓哥哥這樣自責(zé)。他無法原諒自己。
“是我害Alfred陷入了危險。沙漠里的男人應(yīng)該保護比自己弱小的存在,族長您這樣教導(dǎo)過我。但是,我卻沒有謹(jǐn)記您的教誨。今天出了這樣的事,請您懲罰我吧!為了讓我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說著,哥哥彎下腰,將一把刀尖微彎的短刃雙手舉過頭頂。
這把短刃是以前父親送給哥哥的,如果真的起了殺意,其鋒利程度是真的足以殺人的。少年在得到允許后就能將短刃佩在腰間。擁有佩刀的資格,也就意味著少年向男子漢蛻變的開始。
“失敗過一次的人必定會再次失敗。為了讓我不再重蹈覆轍,請父親用這把刀懲罰我吧!”
哥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說完就閉上了眼睛,雙腿和雙手都在不住地顫抖。哥哥用一只手使勁握住了另一只手,試圖止住顫抖。他的內(nèi)心一定很害怕,害怕著即將到來的毒打。
父親緩緩地走向哥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除了父親的腳步踏在沙子上發(fā)出的聲音,什么都聽不到。我很想開口說些什么,但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父親走到了哥哥面前。
“Maktab”……父親沉聲道。“Maktab”對我們來說是十分重要而神圣的一句話。
“……Maktab”
哥哥重復(fù)了這句話,與此同時,短刃劃過了哥哥的額頭。我嚇得移開了視線,不敢看著他們。
當(dāng)我再次緩緩睜開眼的時候,我看到了哥哥額頭上的那道血紅。
“這道傷疤是你愚蠢的證明。同時,也是你勇敢的證明?!?/span>
父親說著,用布拭去了哥哥額頭的鮮血。然后,邊用那塊布為哥哥包扎傷口,邊說道:
“你犯了罪。違反了夜里禁止外出的命令去采藥草。在沙漠中生活就必須要遵守規(guī)定。如果是族長則更是如此。打破規(guī)定的人,誰還會追隨他?這是第一宗罪。另一宗罪是,害比自己弱小的人陷入了危險。身為族長最需要守護的,那便是生命。如果忘記了這一點,他的部落注定會從這世上消失?!?/span>
哥哥忍著淚水聽著父親的訓(xùn)話。父親給他療完傷,就轉(zhuǎn)過身來與哥哥面對面,將雙手撫上他的肩膀,然后彎下腰,使自己的視線與兒子齊平。
“……但是,我勇敢的孩子啊,你沒有放棄生存。拼命地從敵人手中逃脫,保護了你和你妹妹的性命。這是一個勇敢的戰(zhàn)士的證明。我要夸獎你,做得好,我的孩子?!?/span>
父親話音剛落,哥哥的淚水瞬間決堤,他大聲地哭了出來。父親溫柔地抱住了哭泣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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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嗒嘎嗒,嘎嗒嘎嗒。嘎嘎嘎。嘎嗒嘎嗒。
一陣聲響打斷了父子倆相處的寶貴時光。
嘎嗒嘎嗒,嘎嗒嘎嗒。嘎嘎嘎。嘎嗒嘎嗒。
是金屬與金屬的摩擦聲,真是令人不快的聲音啊。
嘎嗒嘎嗒,嘎嗒嘎嗒。嘎嘎嘎。嘎嗒嘎嗒。
是奪走了無數(shù)生命的鋼鐵的死神。
嘎嗒嘎嗒,嘎嗒嘎嗒。嘎嘎嘎。嘎嗒嘎嗒。
嘎嘎嘎。嘎嗒嘎嗒。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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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敵人的戰(zhàn)車。
被趕走的敵人召集了同伴再次殺回了這里。
他們大概已準(zhǔn)備得相當(dāng)充分。戰(zhàn)車伴著凄厲的轟鳴聲逐漸靠近。
那聲音幾乎就像沙漠中傳聞的“邪龍Azi Dahaka”的叫聲。




下一瞬,邪龍口中就噴出了火焰。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邪龍咆哮,四周霎時間黃沙飛揚。我聽到大人們在喊呼喊。直到黃沙逐漸散去,我看到了倒下的人們。
我立刻朝他們那里跑過去。但無論我怎么搖晃和呼喊他們,他們都全無反應(yīng)。
這些人,已變成無情死神的祭品。
“你們快跑!”
父親的喊聲讓我瞬間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處境。邪龍還在不停地咆哮。
“可是!爸爸你呢!”
“我去引開敵人,你們趁機逃跑!”
“對手可是……”
“這是族長的命令!快帶著Alfred逃!”
“我留下來和您一起戰(zhàn)斗!”
“你是一個戰(zhàn)士,戰(zhàn)士的使命是什么?”
“保護弱者!”
“這就是我的使命,也是你的使命!”
哥哥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們走!Alfred!”
我被哥哥拉著跑了起來。但是沒跑幾步,就忍不住回頭想看看父親的臉。我掙脫了哥哥的手,回頭看去。
“……Maktab”
父親說著,沖向了戰(zhàn)車。
我還不及回神,就被哥哥拉著再次在沙漠中跑了起來,就這樣一路逃回了部落,終于撿回一條命來。
我們逃回部落后不久,大人們中有幸存者趕了回來。那個人,用顫抖的聲音向我們宣布了父親的死訊。
我把頭埋在母親胸口哭了起來。但哥哥卻沒有流淚。
月光映照下,哥哥的臉色平靜異常。但是,那卻不同于哥哥以往的溫和沉穩(wěn),仿佛黑暗中燃燒的暗焰。
那是發(fā)誓成為死神代理人的,悲傷的戰(zhàn)士的神情。
“媽媽,Alfred,有我保護你們,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
一年后,部落中的許多大人都在戰(zhàn)斗中犧牲了。
又過了一年,母親也在晝夜不停的奔逃中喪命。
又過了一年,我們的部落里,僅剩下我和哥哥兩個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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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過了許久。距離父親的死已經(jīng)過去整整十載。
這一年,我十九歲,哥哥二十二歲。
我們藏身于一個與我們關(guān)系密切的部落的聚居地。這個部落同我們一樣,不屬于兩個互相爭斗的派系中的任何一方,始終保持著中立態(tài)度。我們兄妹倆小心翼翼地生活著,一旦被人知曉身世,恐怕就會性命堪憂。
這樣的生活雖需要萬分謹(jǐn)慎,但我卻感受到了久違的安穩(wěn)。我想,如果能和父母、哥哥一同過這樣安穩(wěn)的日子,該是多么幸福。但我知道,已經(jīng)失去的東西再也找回不來了。能和哥哥一起過如今的生活,我就很滿足了。
但哥哥與我相反,他越來越無精打采。白天幫忙處理部落的事務(wù),晚上回家就直接睡覺。偶爾會在晚飯后出門去沙漠里。哥哥每次去沙漠,都會用空洞的目光注視著月亮。他作為戰(zhàn)士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可我卻沒法給他帶來一點安慰和鼓勵。
某一天,我邂逅了部落里的一個男人。他是這個部落的新星。但我并沒太在意。我不可能拋下自從逃到這個村子后就失魂落魄的哥哥去嫁人。我本打算拒絕他的追求,但和哥哥說了這件事后,哥哥卻帶著滿臉的笑意祝福了我。
“恭喜你,要好好地把握住幸福啊。”
因為哥哥的力勸,我的親事很快定了下來。然后,我還沒來得及收拾好心情,就到了婚禮的當(dāng)天。
那天,許多人都在祝福我。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到了幸福,但哥哥祝福了我,看到那久違的笑容讓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高興。因為,自從父親去世后,哥哥便再沒笑過。
光是那個微笑,就足以讓我感到幸福。
婚禮的第二天,哥哥就從這個部落里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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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后又過了六年……
二十五歲的我成為了母親。婚后我們很快有了孩子。是個活潑的小男孩?,F(xiàn)在五歲的小家伙正是淘氣的時候。
部落間的爭斗仍在繼續(xù),但在動蕩的時局中,我仍把握住了簡單質(zhì)樸的幸福。丈夫溫柔,孩子活潑。除了一邊祈禱一邊盼著丈夫平安歸來時的擔(dān)憂,我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無可替代的幸福感。
婚禮之后,我一直在打聽哥哥的的消息,但結(jié)果幾乎了無音訊。
直到有一天,部落的一個年輕人聽說了關(guān)于哥哥的傳聞。
“聽說敵人部落的干部一個接一個地被人暗殺了。這對我們來說應(yīng)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吧……其實,還有一件事,讓人不得不在意。這次的連環(huán)暗殺,全是同一個人做的……那個暗殺者的額頭上有一道傷疤,我記得你哥哥也……”
額頭上的傷疤。那不就是那天在沙漠里,父親打哥哥時留下的嗎?
也就意味著,為了雪父親被殺之恨,哥哥已經(jīng)踏上了復(fù)仇之路。
無論如何都必須阻止哥哥。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