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世界不重視通人，只重視專家。這一方面是因為現(xiàn)代世界太複雜，一方面也是因為通人之學太困難且難以取信，大家寧可依靠制度與集體的自然選擇（社會演化、投票、市場或網紅）。然而這世界畢竟不能只有專家或集體的自然選擇，還是必須有通人之學與良好的共識，否則恐將日趨混亂甚至下流。

通人在今天學術思想界難以生存，或說他更適合以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的實際（領導）工作或其根基之學的方式存在。然而若無學術思想界的基礎，則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界的實際工作很可能流於淺薄，終究不能真正認識與處理問題。

我自己一生志在通人之學，尤其是有真生命的儒道之學。到老發(fā)現(xiàn)此學難雖有重大根本價值，但難容於今日社會，且自身容易產生簡化、自是、單一化、迂遠、虛浮等不夠真實與全面的缺點。我的理想是一方面依然致力於通人之學，一方面完成專門深入之業(yè)，使其相輔相成。蓋不通則不足以領會宇宙人生、政治社會的真相與大體；不明真相與大體，再精深的專家絕業(yè)，不過為眾流中的一片或一偏。以通人之學與專家之學相互補足，與單純的通人或專家之學，結果自然不同。這對於人文社會學術，尤其是轉型與危機中的社會文化，特別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