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中國長城分手,相愛相殺的故事轟動世界,前天他去世了…
藝術家烏雷(Uwe Laysiepen)去世了。
他的賬號上發(fā)布了一則訃告:
謹懷悲痛之情告知大家,本世代最偉大的藝術家之一,寶麗來攝影的先驅,最激進且唯一的烏雷,已經于昨日在睡夢中平靜離開,踏上另一段旅程。(1943年11月30日至2020年3月2日,享年76歲)
這位偉大的德國藝術家,已經和這個世界告別。藝術會記得他,人們亦會記得他。

(Ulay/Richard Saltoun Gallery, London;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VG Bild-Kunst, Bonn)
他參與演繹的那些作品:交織的頭發(fā),窒息的呼吸,有關長城的約定,以及診斷出癌癥之后,開始進行“告別之旅”并不斷繼續(xù)生活的《癌癥計劃》等等。
還有他的故事,眾說紛紜的,被著以浪漫色彩口耳相傳的,抑或褪去世人描繪,回歸現實的情感,那里面有愛,有不堪,有爭吵,有分離。
人們對他的作品乃至他的人生有著多種解讀,畢竟他睡著了,也是一名藝術家。

1943年,烏雷出生于德國。生于戰(zhàn)爭期間,父母先后去世,15歲成為孤兒,這樣的經歷使得烏雷在沉默寡言的同時,對于生活也有著自己的觀察和想法。
因此,他會在已經結婚生子、獲得良好工作的情況下,放棄決定前往荷蘭阿姆斯特丹,專注于寶麗來的攝影。

(圖源: americansuburbx)
他拍攝流浪漢,拍攝異裝癖,拍攝被這個社會忽視的邊緣人群,讓藝術界為之震撼。
而后來,他遇到被稱為“行為藝術之母”的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這是會和他一起創(chuàng)造無數經典作品、被寫進課本的人,是會和他在藝術史上留下不可忽視印記的人,也會是他的戀人。

(圖源: americansuburbx)
作品《潛能》,弓箭懸于二人之間,利用身體后仰將箭立于弦之上,一個偏差便會射出。

(圖源:紀錄片《藝術家在場》)
在《明/暗》中,他們一遍遍地互扇耳光。

(圖源:giphy)
在《穿越液海的男人和女人》中,他們靜坐,對視,沉默,以對應西方社會鄙視閑散、沉默、禁食的眼光。
他們還會面對面,將嘴對在一起,吸入對方呼出的氣體。

(圖源:Pinterest)
或者面對面尖叫,音量逐步升高,直到一人無法再發(fā)出聲音等等。

(圖源:museoreinasofia)
他們赤身裸體,迎面相撞,渾身淤青,講述著男女間沖突所帶來的創(chuàng)傷。
很多年后,阿布拉莫維奇在公開講話時,曾經對著稿子念了三遍:一個藝術家應該避免愛上另一個藝術家。

(圖源:紀錄片《藝術家在場》)
但是當時,烏雷和阿布拉莫維奇相愛了。
初見到阿布拉莫維奇的烏雷,認為自己就像找到了失散已久的親人,他們可以默契地做著彼此該做的事情,他們甚至都出生于11月30日。
他說:命運將我們連接在了一起。
她說:我愛他勝過愛自己。
他們是藝術家,是戀人,是朋友,就像連體嬰兒,身體和靈魂并存,交融共生。
他們搬出公寓,住進車里,像現代游牧民族般,開始了貼近自然的流浪生活:自己去取上羊奶,用空瓶子裝山泉水,靠勞動換食物,熟知歐洲的壞天氣和所有加油站的位置,阿布拉莫維奇會在車上為烏雷織毛衣,烏雷開著車帶她駛過一站又一站。

(圖源:紀錄片《藝術家在場》)
他們那時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有信念,有愛的人,有養(yǎng)的寵物,有想做的工作,有生命的激情,有整個宇宙。
而他們在一起的12年間,有過痛苦掙扎,有過創(chuàng)意迸發(fā),他們的愛,激烈,沉重,強大。

(圖源:紀錄片《藝術家在場》)
即便是他們的分開,也被演繹為藝術作品。
他們來到中國長城,一人從渤海之濱的山海關出發(fā)自東向西, 一人自戈壁灘的嘉峪關由西向東。
歷時3個月的反向而行,再相遇,便是揮手告別。
這是他們最后的作品。
而分手后的22年,不再說話,不再見面。
一個為世人銘記的藝術作品誕生,一段相伴12年的感情結束。

分手時,烏雷是不開心的,但是可以看出,阿布拉莫維奇堅持做出了這個選擇。
彼時的烏雷,吸毒,酗酒,壓垮這段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不忠。
為了解決來中國的簽證問題,烏雷得往返中國幾次,期間有翻譯陪伴。
也正是在這段時間里,他出軌,導致翻譯懷孕。
阿布拉莫維奇稱,他的不忠讓她再也無法忍受,烏雷出軌后,她也和其他人發(fā)生了關系。

這讓雙方以一夫一妻制為原則的關系難以繼續(xù)。
于是阿布拉莫維奇選擇離開,烏雷選擇和翻譯結婚,而后的生活里,重新拿起相機,繼續(xù)攝影。

(圖源:anti-utopias)
一直到2010年,阿布拉莫維奇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舉辦了一場行為藝術展。在此之前,她和烏雷終于相見了,他拉著行李箱立于門外。
“如果我能提供什么幫助,我很開心?!?/p>
這一次,阿布拉莫維奇坐在了駕駛位,在烏雷的指導下開了次車,并且還為他下廚做了頓飯。
多年前的日常,變成多年后的難得相遇一場。
烏雷來到紐約,是為了阿布拉莫維奇要舉行的藝術展。
在那里,誕生了一個被稱為劃時代的行為藝術作品,阿布拉莫維奇坐在那里,靜坐了兩個半月。在700多個小時里,她和無數人對視,建立一對一的交流,成為他們看見自己的鏡子,很多人甚至淚流滿面。

(圖源:紀錄片《藝術家在場》)
不僅很多普通人前來,還有包括莎朗·斯通,包括Lady Gaga等在內的公眾人物。
她逐漸把自己做成雕塑,就像當年《穿越液海的男人和女人》表演到后面,烏雷消瘦上十斤,被建議恢復飲食,不得不中止,那次的阿布拉莫維奇是獨自坐在那里,這次,她是面前人來人往。
直到后來,烏雷來了,他坐下,淺淺笑了笑,偏了偏頭。

(圖源:Tumblr)
不久后,就看到對面的阿布拉莫維奇墜下眼淚,看到她向自己伸出雙手。

(圖源:giphy)
用作品告別,同樣也用作品,見證了時隔22年的和解。
有人認為他們在此之前見面過,那么這段對視就不值得動容,像是排練過般。

(圖源:Tumblr)
但烏雷在一次采訪中表示:我從來不會對自己的表現進行排練,這是自發(fā)性的,無規(guī)則可言,沒有時間的界限,也無法替代。
他和阿布拉莫維奇那一刻的心情和表現,是真實的第一反應。
但是烏雷和阿布拉莫維奇之間的糾葛并沒有結束。

2015年,烏雷起訴了阿布拉莫維奇,稱很多兩人共同完成的作品,阿布拉莫維奇只署里她一人的名字,并且兩人之間曾經簽訂合約,同意一旦合作作品出售,烏雷都有知情權和20%的收入,但阿布拉莫維奇沒能遵守。
而阿布拉莫維奇方面認為烏雷在誹謗,在毀壞她的名譽。
最終,烏雷勝訴了,但是他說自己十分疲憊。彼時已經診斷出患有癌癥的烏雷說,癌癥只是威脅他的生命,但和阿布拉莫維奇的訴訟,是在威脅他的存在。

(圖源:紀錄片《藝術家在場》)
他們的愛情為世間矚目過,令世人感動過,如今也因對簿公堂,令雙方身心俱疲過。
但是好在2017年,烏雷突然出現在了阿布拉莫維奇回顧展的開幕式上,并且在這之后還共同接受了采訪,最終他們選擇放下那些不滿意的、憤怒的、仇恨的東西,給彼此留下更多的美好。
彼此相愛,彼此燃燒,彼此怨恨,也彼此諒解,本來人生,就是復雜如此。

(圖源:warchildpost.blogspot)
昨天,阿布拉莫維奇發(fā)布了一段話對烏雷做了最后的告別:
今天得知我的朋友和之前的同伴烏雷去世后,我非常悲傷。他是一位杰出的藝術家,也是一位值得被深深銘記的人…...
有媒體曾經報道說,分手后的阿布拉莫維奇曾在一場名為《自傳》的表揚中,用充滿傷痛的嗓音這樣說道:“再見,孤獨、不幸、眼淚,再見,烏雷?!?/strong>
那么,再見了,烏雷。
所有的孤獨、不幸、眼淚,也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