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長篇小說 多么奇怪的小小雄駒 (15)完結(jié)篇

尾聲
很久以后的一個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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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車在露娜蹄下顛簸,經(jīng)過幾次彈跳后終于在小馬鎮(zhèn)塵土飄揚的馬路上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赝A讼聛?。她凝住神情,望著兩三團沙褐色的塵卷把好幾片小樹枝和干樹葉送上天空飄蕩,片刻后又將它們甩落在地上。小馬鎮(zhèn)的空氣中氤氳著清香。這地方真是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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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剛升起來的太陽還懶洋洋地掛在地平線上,日光映耀在蒼白而明亮的蔚藍色天空中。向遠望去,那邊的山陰還沒有被太陽打亮,露出銀灰般的顏色。公主從她的鑾駕上走下來,欣賞著它夜藍色的涂裝和做工精細的亮銀色框架。這些樸素裝點和她的尊貴地位比起來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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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小馬們在她身邊來來往往,打掃、送信、為迎接小鎮(zhèn)的新一天做準備。木制百葉窗咔咔作響,小馬們打開窗,迎接晨日的陽光。一些著裝精美的店主們正用蹄、用翅膀或是魔法握著掃帚清理店門前的垃圾。有些小馬則側(cè)過頭看著她,但目光都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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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暗自好笑。雖然花了很久,但好像我的身影已經(jīng)成為小鎮(zhèn)里的日常了。而且鎮(zhèn)民們轉(zhuǎn)變態(tài)度的速度比我想象的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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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記起她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行馬們驚慌失措地向她低頭鞠躬的場景。很久以前,她猶猶豫豫地邁出了第一步,在夜騏護衛(wèi)的擁簇下高高仰起脖子保持威嚴。而到了現(xiàn)在,情況完全兩樣了……而這種感覺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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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用蹄子拽了拽脖子上的銀色圍巾,感受著它的綿軟,然后轉(zhuǎn)頭看向兩位車夫。他們熟練地用蹄子卸下挽具,一路小跑到她身邊躬下身子,“我們準備好了,公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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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動身吧,”露娜回應(yīng)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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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馬行禮,“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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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侍衛(wèi),總是搞得那么嚴肅。全副武裝的雄駒們鞠了一躬,便各自在她身邊立正站好。她又深吸一口氣,然后把鬃毛甩到一邊,邁開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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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在往公園走的路上對熙來熙往的小馬鎮(zhèn)居民們微笑著。許多小馬仍對著她鞠躬(盡管她過去堅決反對),但讓她高興的是,有些小馬沒有鞠躬,只是朝著她微笑。甚至有馬直接舉起前腿友好地向她揮蹄,露娜也盡量自然地回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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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看看蒂亞走進小鎮(zhèn)是什么情況,是不是很多鎮(zhèn)民都鞠躬屈膝地向她行禮。她有些沾沾自喜地向蛋糕先生揮蹄,他正努力擦著臨街櫥窗的玻璃,雙眼緊盯著一只小飛馬。我敢打賭她一步都走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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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霜附著在公園里日漸凋零但仍是翠綠色的草毯上,讓小草們看起來像是裹上了一層銀霜。她走在前面,率先踏進了公園大門,侍衛(wèi)們則放慢蹄步落在后面,只有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后才慢慢跟上。啊,不錯。他們這次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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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兒呢,露娜沿著她平常的路線順著一條小徑往前走了一段,然后踩著青草爬上小山丘,那上面有一棵火葉樹。樹下有兩只飛馬正等著她,其中小的那只似乎正在挨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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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剛剛映入眼簾,露娜腦中下意識又想起午夜微風。她搖了搖頭,推開心中執(zhí)念。不,別瞎想了,控制一下自己,他都不是藍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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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跟你說多少遍,后腿一定要抬高,你現(xiàn)在就像是故意要惹我生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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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不耐煩地抱怨道,“知道了,老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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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最好不要又‘忘了’回家之前順路去趟商店,小鬼?!?/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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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忘了,老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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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云寶黛茜抬起蹄子,緊緊抱住蓋比,“我晚飯之前就下班,到時見吧?”這只小幼駒今天也戴上了一條編織得很可愛不過略有些粗糙的粉紅色圍巾,上面還點綴著心形圖案,他的頭上還戴著一頂與之配套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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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伸出雙蹄摟住她的后背,“聽起來不錯”,然后他又睜開一只眼睛,視線越過云寶往后看去,“嘿,露娜?!?/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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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算從背后偷襲被逮了個正著后,公主被嚇得一呆,她很快就挨了云寶一個略有些惱怒的白眼。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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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又來這招?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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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躲開飛馬的目光望向遠方,聳了聳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云寶黛茜?!?/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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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飛馬輕哼一聲,一邊整理著她的羊毛襯里飛行背心一邊覺得好笑,“隨您怎么說,公主大人,”然后她把頭轉(zhuǎn)向蓋比,“我走了!拜,小鬼?!?/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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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ao。”飛馬起飛后,她的身影在藍天中迅速縮成一個小點。露娜盯著揮手與她告別的小雄駒,發(fā)現(xiàn)戴在他身上的帽子與圍巾已經(jīng)有些顯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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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朝山腳下瞥了一眼,確保衛(wèi)兵離的距離剛好之后便直接坐在小飛馬身邊。她亮起獨角,把戴在頭頂?shù)念^飾取下,輕輕放在地上,其余的飾品也接連落在了草地上,整齊地堆成一座銀黑色的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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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了一整夜,終于能好好歇歇了。兩馬在小山頂上靜靜坐了一會,看著整個小鎮(zhèn)慢慢從夢鄉(xiāng)中蘇醒。微涼晨風吹過,露娜輕輕抖了一下,把圍巾拽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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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露,咱們干坐這么久了,”蓋比問道,“給我捎酒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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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覺得在這個問題上跟你說得很明白了,不管你以前多大,你在這里還是生長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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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拜托,”小雄駒扭著蹄子,咧嘴一笑,沒理會她臉上認真嚴肅的表情,“稍微發(fā)育不良一點點沒什么事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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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馬禁止飲酒?!?/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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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轉(zhuǎn)轉(zhuǎn)眼球,“那好吧。不過,你看這個?!彼D(zhuǎn)過身,把畫紙畫板從身后抽出。不錯,露娜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紙快用完了,下次我可以選一些畫紙當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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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小雄駒舉起一捆鉛筆,露娜盯著各種叫不出顏色的鉛筆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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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新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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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瘋狂繪畫告訴我這都是特別為我從馬哈頓訂購的頂級畫筆,我現(xiàn)在特別想知道是她吹得好還是真的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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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畫什么?”露娜看著他把畫板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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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奇怪的姿勢抄起一根畫筆,把尖頭沖著她,“擺個pose,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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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輕哼一聲,“我可不是普通的女士!我是皇室,不是平民,你得叫我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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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蓋比噴笑出來,“你再多說兩句就只能當一輩子戲劇女王了喔。”她好似被嚇壞一樣發(fā)出驚恐的喘息聲,可臉上的笑意還是掩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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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站起身甩甩她飄逸的鬃毛,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然后端端正正地往下一坐。坐姿經(jīng)典又嚴肅,挺直脊背、下巴高抬、面無表情,兩只翅膀緊緊擠在身側(c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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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加百列只是朝她瞟了一眼就大吐舌頭,“噗,你怎么一身死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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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化作一把大錘打在她身上,露娜稍微縮了縮身子,把目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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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蓋比立馬補充道,“對不起,是我措辭不當,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么擺出這么無聊的姿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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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呃……”露娜又抬起下巴,“告訴你,有數(shù)百位專業(yè)的藝術(shù)家給我這個姿勢畫過肖像畫,而且畫得都非常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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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是一群奇葩嗎?說真的,你為什么這么無趣啊?”他用鉛筆戳戳她,“來吧,我才不會把你臉畫的跟屁股一樣僵,放松點嘛?!?/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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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喘著粗氣,大聲喊叫,“太粗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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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我呀,女王大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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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馬咯咯地笑著。露娜終于放松下來,肚子伏在地上,交叉前腿,張開翅膀,“這下滿意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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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放以前我肯定會給你豎大拇指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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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大拇指……是了,他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切都好”……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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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拿出自己的畫紙鋪好,片刻之后,鉛筆在紙上蹭動的舒緩音符糅雜在遠處飄來的鳥鳴與談話聲之中。他們又默默呆了一會,享受著靜謐的清晨時光,露娜滿心期盼著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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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又開口了,“這些新鉛筆能達到你的嚴苛標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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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說實話,”他頓了頓,“它們幾乎能趕得上我在家鄉(xiāng)用的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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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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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石墨用起來有些不對勁,還有筆的軟硬度差距太小。你們只是還沒掌握竅門,不過遲早能做好的,”然后他把聲音壓低,“……大概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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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當沒聽見了,”露娜臉上仍然洋溢著笑容。嘿,從死氣沉沉的宮殿中逃出來,不用聽一句話一個公主、殿下、陛下。能夠放輕松隨便聊聊的感覺果然不錯。講真,塞拉斯蒂亞怎么受得了的?“那么,唷,你的學業(yè)咋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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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后悔讓你用‘唷’來招呼我?!笨粗⌒垴x皺著眉頭嘟囔,露娜笑得更開心了?!罢n程還是簡單的要命,雖然有一大堆新知識,可是學習進度太慢了,絕對可以說小菜一碟,”蓋比聳聳肩,“這要放在大學里,他們能用功課把你逼到發(fā)瘋,雖然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在那里埋頭苦干的樣子好像還是昨天,深深印在腦海里忘卻不掉?!彼滞鲁錾囝^,“那兩年里,我連畫畫的時間都沒有,每當我準備畫畫的時候又特么累得下不去筆了,而那之后……嗯,你就知道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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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頷首,“好吧,不過說不定你又有機會體驗一次往死里學了,你考慮過在小馬國上大學嗎?我想沒有學校會拒絕一只有公主親筆推薦信的小馬?!甭赌瘸p輕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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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面帶笑容地望著自己呼出的白氣沉思,“我也說不好,我確實想當個工程師,這也是瑞秋的夢想,可,呃,我不想因為不小心暴露太多,比如說數(shù)學?物理?電學?就被當街擄走之類的,”蓋比又聳聳肩,“你懂我的意思?!?/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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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不屑地悶哼一聲,“要是有小馬膽敢做這種事情,我絕對讓他們知道什么叫做天降厄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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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謝了,露,”他一邊低頭在畫紙上畫著草圖一邊笑道,“反正我也不是太擔心,離煩惱這個問題少說還得有個六七年時間。現(xiàn)在眼邊上要做的是說服我的朋友們嘗試一下自己做她們那個操蛋的作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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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歪過頭,“你是說童子軍的小姑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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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們,”他點頭,“她們總要我?guī)椭鲎鳂I(yè),我每次都應(yīng)下來,可最近她們把這個當成理所當然的事情了,”他翻起白眼,“唉,小孩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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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試過直接說‘不’嗎?”露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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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開玩笑吧?你見過那些女孩嗎?看她們那幾張小臉!”他有些氣憤,“每次我想說,‘嘿,白癡們,自己做吧’的時候,感覺就像要我抬腳踹死一條可愛的小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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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你可以考慮省略說她們是白癡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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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們不就感受不到我的個人魅力了嗎?休想!”露娜聽罷笑了笑?!罢f回來,你和你老姐最近相處的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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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著笑回想起一小時前美妙的時光,“今早月亮下山后我等了會兒,跟她吃完早餐才動身,確實不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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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哦!”小雄駒把埋在畫紙里的腦袋抬起來,“你跟她說那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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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露娜答道,“就在我請她把煎餅遞給我之后,你真該看看她的表情!絕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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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狂笑起來,“沒法親眼看到真可惜,她都說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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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搖晃著蹄子,“哦,還是那老一套,說要文明用語之類的,而且還讓我給你帶個話‘好管閑事的外星人,休要帶壞我的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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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那可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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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局促地竊笑一聲,“是啊,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很好,就像夢魘發(fā)生之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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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蓋比的臉色陰沉下來,但還是寬慰地對她笑笑,“關(guān)于你,嗯,統(tǒng)治權(quán)的事情怎么樣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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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搖搖頭,“還是被捏得很死,你知道她什么性格,總是為我擔心?!彼沉艘谎凵侥_下那兩個衛(wèi)兵,稍稍低下頭,“這我不能怪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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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仰起頭來,振作點”蓋比說到,“姿勢和精氣神都得保持好。你和你新的心理咨詢師有些進展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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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使她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是啊,跟那只新來的雌駒,鏗鏘之心(Steady Heart)說起話來著實舒服得多?!?/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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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上道了,可能需要經(jīng)歷一段時間,但你肯定能成功。聽著…不管坎特洛特那些小馬在抱怨些什么,我相信你回歸夜庭只是時間問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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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輕輕笑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去眺望公園。太陽已經(jīng)掛上高空,樹葉上的霜凍也化作露珠,樹木在初日映照下呈現(xiàn)出亮橙色。這個公園在質(zhì)量上或許無法比擬皇家園林,花木種類和威嚴感也遠遠不如,但草地上點綴的樹木、蜿蜒纏繞其中的土路給公主帶來了別樣的感受。我想,這也算是一大看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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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你的飛行學習不是很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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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也聽到了,”他一邊畫一邊吐著舌頭,“唉,我在天上飛就像一條擱淺的魚在地上游一樣。”他停下筆,轉(zhuǎn)過頭拍打幾下翅膀,“除了我特別專注去控制它們,不然這兩位就是不聽使喚,可這樣我又無暇去思考別的東西了,比如我要去哪里,或者要不要向上飛。而且高空太冷了?!彼夼迌陕?,“我想我的思維不適合駕馭這種東西,要不是云寶不肯載我了,我肯定不會去學習飛行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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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云寶!她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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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猜,還不錯吧?”他聳聳肩,“還是老樣子吧,沒差,雖然她和暮光之間還是有點矛盾,但她經(jīng)常和女孩們一起玩?!鄙w比花了一點時間把畫錯的地方擦掉,然后吐了吐舌頭,“云寶堅持說她們已經(jīng)和好了,但當她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是能感到隔閡感,懂我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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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元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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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說不好。就我個人而言,我認為只要有需要它們會發(fā)揮作用的。我不擔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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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起來又像是一個正在解決的友誼問題,”露娜哼了哼,“我想知道我姐姐會不會參與進來?我是說直接干預(y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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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懷疑,你知道她多喜歡兩手一攤啥也不管,呃,兩蹄一攤…應(yīng)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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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很對,”公主花了點時間活動一下脖子,在它發(fā)出咔啦咔啦一陣響聲后,她了嘆口氣,“好吧,在我們等他們解決問題的時候,你介意我來上幾堂飛行課嗎?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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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揚起眉毛,“喔,真的嗎?”然后他用鉛筆頭撓了撓鬃毛,“嗯……在一個公主面前當小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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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噓。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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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絕對會被各種我獨創(chuàng)的滑稽搞砸方式驚到,”他聳聳肩“先說好,這是你自找的。不過如果夠糟糕,那我們都慘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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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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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被云寶抓到的話?!?/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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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眨了眨眼睛,“啊,是了,當然。”她清清嗓子,捋了捋圍巾。露娜聽說過很多關(guān)于臭名昭著的護身符,以及雌駒出于保護欲對自己的養(yǎng)子勃然大怒的事情。公主可不想搶先體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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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沙丘也說過了。她說她遇到過很多患有飛行障礙的小馬,我應(yīng)該不懈努力堅持下去才對,可我真覺得這很蠢,一點幫助沒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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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說她如果有更好辦法的話,肯定就告訴你了,不然還能怎么辦呢?難不成讓她馱著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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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哼一聲,“你說得我都想試試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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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沙丘,真是貼心的雌駒。即使她一口答應(yīng)下來,我都不會感到驚訝,她太想幫忙了?!八o你治療的怎樣了?一切都還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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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抄起兩支鉛筆,仔細盯了一會兒,挑出一支后才搭話,“足夠了,我可以多談?wù)勀切┢D難的日子。除此之外,我們還是像我要求的那樣專注于壓力練習。前幾天我聽到雷鳴般的掌聲時居然沒有嚇到?!彼嶂^,“嗯,至少這是第一次?!?/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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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聽你這么說,”她有些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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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進步了。我每天晚上還是會做那些夢,說到做夢,對了,再次感謝你?!?/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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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夢。露娜不寒而栗。加百列夢到的東西往往是混亂與撕裂的,殊形詭狀的圖像被卷入情緒的渦旋,而那僅僅是他恐懼之物的回聲。夢境中那些模糊的爆炸聲和金屬造物的映像邊際偶爾可以短暫描繪出戰(zhàn)場一角,只是瞥見那些就足以令她心驚膽寒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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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永遠不要親眼看到這種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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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把這個念頭壓制下去,“不客氣,加百列,很高興能幫到你?!?/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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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跟沙丘聊起這些東西會讓我放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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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把那個告訴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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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jié)目的事情?”他皺起眉頭“……不,至少現(xiàn)在不會,我真的不想讓我洞悉未來的事情泄露出去。說不定,說不定我終有一天會告訴沙丘,可她和暮光知道我不是一只小馬以后已經(jīng)夠不舒服了。雖然云寶一點也不介意我的真實身份,我們還隔著你的門大喊了一通,”他吐出舌頭,“哎,那次真是很糟?!?/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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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小雄駒揚起眉毛瞥了她一眼,“你還沒跟別人說吧?也沒告訴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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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搖了搖頭,“當然沒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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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小雄駒嘆口氣,“謝了,我只是…想盡最大可能做一只正常的小馬?!比缓笏皖^盯著蹄子,“不過用嘴叼筆這事免談?!?/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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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你覺得自己是小馬嗎?”露娜抬起腿抓了抓耳朵,然后又恢復(fù)好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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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沒有回答,她也沒再追問。小雄駒喜歡以自己的節(jié)奏來思考問題,在答話之前先把答案想好。當他陷入沉思時,總是瞇起雙眼,卻又不會大皺眉頭。就像午夜微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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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喜歡看星星,不太擅長飛行,更喜歡趴著睡覺。他們倆竟然這么像,真是厲害。露娜花了很長時間去思考,但她仍沒辦法解釋他們之間的相似之處。她常常想知道為什么她的咒語選擇了加百列。也許因為他是最接近的……或這只是純粹的巧合。她為自己的無知感到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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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一邊聽著樹葉沙沙作響,一邊看著一群燕子從小馬鎮(zhèn)上空掠過。寧和的環(huán)境卷起滾滾困意讓她打了個哈欠。如果我不振作點,真有可能直接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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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已經(jīng)快了,”他終于開口道,“可再次成為孩子的奇怪感覺還需要適應(yīng),沒有辦法,不過這沒有我想象得那么糟糕,說實在話,這里不錯,真的,比我第一次童年要舒服太多?!?/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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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停了下來,用鉛筆頭騷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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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沒有完全重歸童年的感覺,有些經(jīng)驗?zāi)闶峭坏舻?,沙丘和云寶都知道我那時候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但我說話時把‘人’換成‘小馬’好像也不需要費太大力,而且我發(fā)現(xiàn)我的口音也快消失了???,呃,我也不好說?!?/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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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又笑了,“我竟然來到了這里,還是有種超現(xiàn)實的感覺。不過既然前生一切都成為過眼煙云,我也就順從天意在這里安身立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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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局促。望著身前的小馬,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正認真聽老師說教的學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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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覺得自己很幸運,我想,在這個地方,沒人跟我家鄉(xiāng)一樣覺得死亡是家常便飯,”他聳了聳肩,“不過,我想我已經(jīng)找到了立足之地,一切都……很不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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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嘴巴,把精力專注于筆下嚓嚓作響的畫紙上,一片一片深淺不同的陰影慢慢呈現(xiàn)在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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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在真正的和平時期生活過,那時候的人與事都是從老一輩嘴里聽來的。他們總是不停地嘮叨過去有多好多好,可那只是歷史。說真的,我倒是不在乎他們怎么想,除了感激‘美好往昔’能夠醞釀出你們的印記,為我留下美好記憶?!?/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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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微微顫抖。我可能永遠沒法習慣加百列洞悉未來的能力。然后她輕哼一聲。反正他又不會把知道的東西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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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很小的時候,遠在真正的大崩潰之前,我們就經(jīng)常因為不知道明天與壞消息哪個先到而擔驚受怕,”小雄駒用力在畫紙上描出幾條線。咔嚓,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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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我可以……在這個安靜的小鎮(zhèn)度過我的生活?只是……把門一關(guān)不理天下事?就依著身邊事物過活?也不算……很舒服?!?/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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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樂了,“你放心吧,坎特洛特的政治活動可從未停止。就昨天,塞拉斯蒂亞還接待了獅鷲大陸來的外交官,那些獅鷲穿著得體,彬彬有禮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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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鷲們顯然是想用包得厚厚的貴族服飾和華麗裝點給大家留下個好印象,可他們這身裝扮卻在宮殿里顯得那么格格不入,讓她花了好大力氣才憋住不笑出來,“但是他們那里發(fā)生的事情跟你的家鄉(xiāng)一比只能叫做小打小鬧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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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那里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他每次提到這個,都會變得有些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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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皺了一會兒眉頭,想找個合適的詞,或者至少是能讓他好受一點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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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馬國也經(jīng)歷過許多黑暗的時期,但直到現(xiàn)在它仍然矗立,這是因為它存在于小馬們的情感與認同之上。如果那里的人民有你一半意志堅定,我相信,你們的世界今天有多么黑暗,未來就有多么光明,世上從來沒有永不停息的風暴,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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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停下蹄子盯著畫紙,“……我當然希望如此,露娜。”然后他抽抽鼻子,清了清嗓子,“但是,呃,看看這個吧,你覺得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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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翻過畫板,撐起來給她看。他用卓越的畫技把她描繪在畫紙上,她剛一看到就把眼睛瞪大了,拍著蹄子,“加百列!你的水平又提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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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謝謝,”他有些拘謹?shù)刂x道,“我,呃,最近一直在練習,所以這張確實畫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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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無彩的素描非常寫真,他完美地捕捉到了她的姿勢。她在一整天漫長工作后的放松神情;初日陽光映射在她皮毛上的斑駁光澤;圍巾上的層層皺褶;把微笑掛在眉稍的樣子,仿佛她就坐立在畫中。他筆下的鬃毛靈動而飄逸,兩只翅膀栩栩如生地耷拉在身側(cè),草地上還散落著幾根羽毛?!斑@絕對是你最好的作品之一,蓋比,你打算把它掛在你屋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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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呃,”小雄駒揉揉后頸,“我正打算把它送給你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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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眨了眨眼睛,“真的嗎?”她又上上下下把畫看了一遍,“可你最喜歡收藏自己的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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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為你破個例,所以,呃,拿去吧,”他有些尷尬地笑道,“這幅畫得這么好,一會說不定我就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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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喜笑顏開,“太謝謝了,加百列,我接受。”她小心翼翼地卷起畫紙,生怕弄壞一點點,隨后把它輕輕夾在翅膀下面。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加百列看著她搖頭晃腦的困倦樣子,微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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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在昏倒之前回宮殿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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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同意,”露娜應(yīng)著,又用蹄背蹭蹭疲累的雙眼,“下周三一整晚我應(yīng)該都可以跑出來找你,”她懸起禮服,戴好脖套和頭飾,然后踏上四只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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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姐這么快又放你出來了?”加百列笑著,“很不錯喔!”他邊說邊把畫具舀進鞍袋,“下次別忘了把你研究的星座圖拿來給我看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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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一股暖流涌入露娜的心靈。她笑著抄起小雄駒,給了他一個親切的擁抱?!爱斎?,”加百列也抱住她的后背,“那就過幾天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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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再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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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點點頭,“C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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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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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朝他吐吐舌頭,發(fā)出一陣傻笑聲,在轉(zhuǎn)身走向侍衛(wèi)之前,最后向他揮了揮蹄子。一行馬回到路邊等待的馬車旁,撥弄了幾分鐘挽具,隨著顛顛簸簸的起飛,她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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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寒冷的歸途中,她把畫卷像寶貝一樣萬分小心地抱在懷中,閃開每一片從她身邊飄過的云彩,生怕把它弄壞、弄皺。連綿起伏的金色農(nóng)田從身下穿過,慢慢地,農(nóng)田變成了山麓,掠過一塊懸崖,最后終于到達滿是繁榮景象的小馬國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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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車從幾只受驚的飛馬和一支晨巡的衛(wèi)隊中穿過,當然,他們都停在半空中敬禮。當他們在塔樓上降落時,她的眼皮簡直要睜不開了,不過她打發(fā)掉守衛(wèi),走下樓梯,也沒有困到從樓上跌下去。露娜搖搖晃晃地走到房間門口,兩位白班守衛(wèi)亮起獨角,幫助她推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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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深深吸引著這位公主,但她在書桌旁停了下來,取出一小塊黏膠,然后走進臥室,輕輕把黏膠裂成四半,并把它們壓在畫紙背面的四個角上,最后將畫作按在她巨大的四柱床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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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又盯著畫看了一會,隨后亮起獨角把禮服從身上撤下來,亂糟糟地丟在儲物架旁邊,塞拉斯蒂亞看到肯定又要說教她,不過露娜現(xiàn)在除了綢緞床單和無盡柔軟的枕頭以外什么都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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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像條長蟲一般從被子邊上蠕動進去,然后漏出一個腦袋,還要小心翼翼不讓自己長長的獨角刺到枕頭上。她又在床上扭動幾下,找到一個讓自己更加舒服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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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亮起獨角,臥室的房門關(guān)上了,整個世界陷入了柔軟、溫潤的黑暗中。雖然她看不到,但她知道自己最喜歡的畫作正掛在僅一腿之隔的頭頂。我絕對不會把它摘下來了,她心里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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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睡著了,只留下微笑在臉上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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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