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布洛妮婭(29) 『神州白安市』8月27日下午14:32 租賃中心早已大門緊鎖，布洛妮婭只好前往當?shù)氐奶烀S安處尋求幫助。在說明來意之后，工作人員準備給她一輛汽車，但布洛妮婭拒絕了，她選擇了一輛摩托。 白安市離海淵之眼有一千多公里，布洛妮婭自然不可能單靠這車前往。她的打算是，先去距離白安市最近的城市，在那里修整一下之后再讓天命的人協(xié)助。 雨已經(jīng)小了很多，但依然如朦朧的帷幕一般覆在白安市的上空。布洛妮婭冒著雨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穿行，車后濺起長長的水花。 雖說暴雨給這座城市帶來了不可挽回的損失，但至少對于此刻的布洛妮婭而言，也的確給她帶來了不一樣的體驗，她很享受這種在雨中狂飆的感覺，在這樣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上這樣的天氣，她做出這些出格的事情也不足為怪。 在雨中疾馳并不像一般人所認為的那樣會令人不適。當一個人看到雨滴就落在自己前方十幾米的地方時，他會下意識地逃離，就仿佛是在躲避一頭猛獸?？蛇@畢竟來不及，當雨水落在自己身上時，那種驚慌失措的感覺會在一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妙的安心感。 這種安心感會讓人忘卻剛剛的失態(tài)，如果夠豁達的話，也許會將腳步放慢，細細體會沉浸在雨中的感覺。布洛妮婭此刻就是這樣，雖說正駕駛著機車，但那種悠然自得是一樣的。 不過，如果雨下的太大，它又會重新激起人內(nèi)心最深處的恐懼，那是面對滔天海嘯時的感覺，是一種強烈的窒息感，正從頭頂向你撲來。在那種情況下，人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只會想著找到一處遮風擋雨的地方。 而現(xiàn)在，布洛妮婭已經(jīng)來到了白安市的郊區(qū)，眼前就是去往另一座城市的路了。布洛妮婭停了下來，摘掉頭盔，看看前面的路牌，上面寫著“長靈市 82km”。 “嗯，先去長靈吧，那里有天命的支部，到時候再和德麗莎聯(lián)系一下?！? 布洛妮婭又回過頭，朝著遠方天空之上那層層烏云望去。在她的前方，云層之上的光芒已經(jīng)顯現(xiàn)，白安市的暴雨就要過去。但，那不是她要去的地方。 布洛妮婭笑了笑，重新坐到摩托車上，帶上頭盔，拉緊了胸前的衣服，朝著方才身后的黑暗中駛?cè)ァ? …… “滴滴滴！————” 駛過一個近乎直角的彎道，布洛妮婭按了按喇叭。這條去往長靈市的路不算寬敞，只不過是一條四車道而已，一路走來，布洛妮婭也沒見到有什么行人和別的車輛，這讓她感到有些奇怪。 在下一個彎道，布洛妮婭看見了一株高大的白樺樹，這讓她有些意外。雖說這里是神州的東北，但也還沒到白樺樹生長的地方。而且，這也的確是一棵孤樹，到目前為止，布洛妮婭在路上只見到了這一棵白樺，也因此才感到意外。 不過，就算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布洛妮婭也并沒有為它停留片刻，她此刻只想快點趕到長靈市。 …… 走在這條路上，布洛妮婭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也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往日的時光如同一幕幕走馬燈浮現(xiàn)在眼前。 布洛妮婭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會這樣，是這雨勾起的嗎，還是說別的什么原因呢。她不知道為什么，這真的是一種很莫名其妙的感覺，當一個人獨行時，往往就會陷入這樣的回憶之中。 那布洛妮婭想到了些什么呢?在道路的兩側(cè)，高大的樹木此起彼伏，如果布洛妮婭的視角能再高一點，也許會覺得那像是海浪一樣，未經(jīng)人工修葺的森林在純粹自然的作用下呈現(xiàn)出這樣一幅圖畫，也許這會讓布洛妮婭想到過去在西伯利亞的日子。 她的童年就是在西伯利亞的嚴寒中度過的，父親和母親的接連離開，讓她過早的面對著這世界上的殘酷。好在有馬克西姆叔叔，他也許是布洛妮婭那段灰暗的記憶中唯一的亮色，他盡自己所能給了布洛妮婭親人的陪伴，可是這些難得的溫馨也因為一場火災而消失殆盡。 馬克西姆叔叔離開后的那段日子，應該是布洛妮婭最不愿面對的記憶吧。別人把她當做一個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沒有人給予她溫暖，沒有人會對這樣一個還只有十歲的女孩溫柔。在不知數(shù)的暗殺和戰(zhàn)斗中，連她自己也漸漸接受了這種身份。 那沒有光彩的、令人看不到未來的、無望的日子，布洛妮婭不知何時是個盡頭。 在那一天，執(zhí)行任務中，布洛妮婭的右腿不慎被擊中，憑借著生存的本能和超人的意志，她擺脫了那伙人的追擊，來到這一片針葉林中，但仍是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的前一刻，布洛妮婭心想，也許就這么死了也是個解脫吧，這無邊無盡的黑暗，她真的不想再忍受片刻了。天上有她的爸爸媽媽，還有馬克西姆叔叔...... 可，也許是上天不愿意毀滅這個——真的，還只有十歲——女孩，讓一個人出現(xiàn)，救下了瀕死的布洛妮婭。而那個人，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和她命運相似的可憐人罷了。 但，布洛妮婭永遠不能忘記，也永遠不會忘記，當她緊握手中的匕首刺向那人的脖子時，他的眼里竟然滿是對她的關(guān)心和擔憂。在那一瞬間，布洛妮婭好像看到了...... 和那個家伙的相處也很愉快，那幾天里，大她三歲的男孩想盡一切辦法讓她能夠吃飽喝好，她沒有想到這個家伙居然還能把她腿中的子彈取出來，他又是從哪學到這些的呢? 布洛妮婭對這個家伙很感興趣，但是，也沒有時間再深入了解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趕緊回到那里去，之后肯定會惹上很多麻煩。她很感激男孩的救命之恩，但也只能這樣了，他們不是一路人。 在離開前，她還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男孩，如果以后有機會再見的話也是一種奢求呢。不過，這幾天的陪伴仿佛是照亮身處無邊深淵中的布洛妮婭的一縷光，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對于這樣一個本應沐浴在溫暖之下的女孩來說，這真的就是一切了。 她會一直記得，有一個從神州來的男孩子，在她生命中脆弱的時刻，給了她溫暖。這就足夠了，足夠了。 …… 在之后的日子里，布洛妮婭會不時想起這段往事，想起那個男孩的音容笑貌，想起他帶給自己的快樂和...... …… 也許是造化弄人，在休伯利安艦上，布洛妮婭又遇到了另一個少年。這個少年同樣只比她大三歲，而且和他有著同樣的溫柔與善良。只是，言行舉止和布洛妮婭記憶中的那個男孩已經(jīng)大不相同，更何況，他的一頭紅發(fā)已經(jīng)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和那人不同的事實。 只是，布洛妮婭仍會在某些睡不著的夜晚想起那個男孩，她總覺得她的艦長和他真得很像。 但她一直沒有問。如果艦長真的是當年那個男孩的話，他又怎么可能沒有認出布洛妮婭來呢?如果他是當年那個男孩的話，又為什么要對布洛妮婭隱瞞那段過去呢? …… “......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這里，布洛妮婭不禁笑了起來。那笑聲中透露著凄涼無奈，絕望和失望。 “呵呵......” …… 布洛妮婭忘不了那一次生日，艦長偷偷帶著她從休伯利安上溜了出去，在外面逛了一整天。在那北極山的黃昏下，在艦長將自己的護身符送給她并說出那一番話時，她就已經(jīng)確認了自己的感情。 她知道的。當布洛妮婭將那時的彈頭送給艦長時，她很清楚的看到了艦長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果不其然，艦長詢問了她這枚彈頭的來歷，而她也“實話實說”了。 布洛妮婭說自己已經(jīng)記不清那個男孩了，只記得他是神州人，一頭黑發(fā)。說到這里，她聽到了艦長的嘆息。從他的眼睛中，布洛妮婭看到了那一天那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 “......唔，我這是......我在哪兒......” 少女躺在維生艙中，這三天來第一次睜開眼睛。在她蘇醒的那一刻，她聽到旁邊的儀器似乎發(fā)出了某種微弱的電波聲。 他靜靜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努力思考著自己的處境。只是，不久前受了重傷的她，思維并不足夠清晰。一分鐘后，一個綠色頭發(fā)的女人闖進了這里。她沖到布洛妮婭的面前，看著她那灰色的眼眸，又看了看她自己面前的顯示屏，手指在上面按動了幾下。 艙門打開，女人的第一句話是， “你，感覺怎么樣?” 布洛妮婭想起來了，這個人是梅比烏斯。她又想起來了，自己在終焉之戰(zhàn)中被擊碎了心臟。 “我......活下來了?......” “呵，何止是活下來了......” 聽到這位病人的第一句話，梅比烏斯冷哼一聲，有如自言自語的對著她說。但那時，布洛妮婭并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 …… “芽衣，你知道艦長去哪里了嗎?” 銀灰色長發(fā)的女孩語氣非常焦急。 “這......說句實話，自從終焉之戰(zhàn)后，艦長他似乎就再沒有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前兩天我還問了德麗莎學園長，她也毫不知情。從昨天開始，她就已經(jīng)派人去搜尋了，只是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消息。” “什么?這么大一個活人怎么可能就失蹤了?在布洛妮婭昏迷的這幾天，你們怎么都沒有注意他嗎?” 芽衣看著眼前似乎有些憤怒的布洛妮婭，連忙說道， “布洛妮婭，終焉之戰(zhàn)中大家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艦長他一向就是個獨當一面的人。當時他冒死從月球上把你帶了回來，你受的傷太嚴重了，留守后方的人當時都只顧著你的傷勢，可能沒有注意到艦長的去向吧。但是布洛妮婭你千萬不要著急，你的心臟才剛剛愈......” “夠了！” 布洛妮婭打斷了她的話，徑直離開了。 “布洛妮婭......” ……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熟悉的一切，卻只感到頭暈目眩。自從蘇醒之后，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找艦長?？墒牵瓦@么大一個休伯利安，上上下下她都找遍了，不見他的蹤影。天命的指揮部她也找遍了，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搞什么鬼......” 不過，布洛妮婭還在想，也許艦長是有什么秘密的任務要去執(zhí)行了，說不定過兩天就會回來，給她一個驚喜。 布洛妮婭知道的，艦長從來不會讓她擔心，或者說，他從來沒讓她們?nèi)魏我粋€人擔心過，在他們眼里，艦長一直都是一個可靠的指揮官。這樣的話，他的突然消失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再等幾天，他肯定就會回來的，到時候再問問他就行了，一切就結(jié)束了。 …… 『神州563國道』8月27日下午16:18 布洛妮婭再次駛過一個彎道，這個彎道和之前那個很相似，也是一個近乎直角的危險帶。而下一刻，她的眼中又出現(xiàn)了那株孤零零的白樺樹。 這一次，布洛妮婭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這棵樹我明明之前看到過，這個彎道也和之前那個很像。” 她向白樺樹走去，用多功能軍刀在樹干上刻下了一道印子。 “真是，我不會在繞圈子吧......” …… 『神舟563國道』8月27日下午16:32 布洛妮婭又回到了那棵樹面前，看著不久前才剛剛弄上去的刻印，她心生疑竇。 “不可能啊，地圖上明明顯示這里是一條直道，直通長靈市，我之前也一直順著這條路走，沒有看到什么分岔道?！? …… 『神舟563國道』8月27日下午16:53 “...... “蘇，是你在搞鬼吧?” 布洛妮婭對著周圍的空氣喊了一句，但沒有人回應她。一種被人捉弄的惱怒感讓她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沒有聲音回應她。 正當布洛妮婭拿著刀再次走向白樺樹時，一陣風襲來，吹落了上面的一片葉子。那葉子與樹枝分離的剎那，布洛妮婭突然感到心中一驚，不由自主的抬頭盯著那片樹葉，看著它緩緩下墜。 葉落之時，一道明亮的光束從葉中迸發(fā)出來，直指布洛妮婭。被擊中的一瞬間，她感到目眩神迷，周圍的景象仿佛都變得扭曲起來，仿佛陷入了大大小小的漩渦之中。布洛妮婭的意識漸漸昏沉...... …… 她醒了過來。 周圍是熟悉的針葉林，這讓她想到了西伯利亞。 她站了起來。 一輪紅日正掛在天邊，這讓她想起了北極山。 她朝一個方向看去。 一個男人靜靜躺在離她最近的那棵樹下，一頭紅發(fā)，手中還握著一個刻著詭異紋路的黑色球體。 她走了過去。 那是她要找的人，那是她已經(jīng)找了十年的人，此刻，就在她的面前。 此刻，二人之間僅隔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