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廣井 2

嘉一入睡后，心開始忙碌起來。

如果嘉一的體溫仍然會上升，她可能會整夜陪伴在他身邊。她詢問了兼職的工作地方，明天早上的班次是否可以調整，幸好得到了同意。

到了深夜，嘉一的體溫升高，接近40度。也許是疼痛和高熱的原因，他的睡眠變得淺。

他甚至無法喝水，整夜里吐了兩次。她來回在嘉一的房間和自己的房間，處理著污物的漂白和洗滌。在家政課上學到的有關處理污物的方法派上了用場。

嘉一的呼吸沉重而熱烈。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仿佛隨時都可能停止一樣。

她忍不住撥通了母親的電話。雖然她的母親通常睡得早，但聽到她哭腔的聲音后，她立即醒了過來。她告訴母親嘉一的情況，母親建議立即將嘉一送往醫(yī)院。

對于附近的情況，她并不了解，所以用手機搜索了一下。她發(fā)現(xiàn)附近有一家接受急診的夜間醫(yī)院。

{你沒事吧？我們?nèi)ツ沁厗?？}

「沒事。打擾你們真是不好意思。爸爸明天還要工作。我自己找找醫(yī)院，試著帶他去?！?br>
在電話里說完，她確認了醫(yī)院的位置。這時，她注意到嘉一微微睜開了眼睛，看著她。為了讓嘉一放心，她展示了一個微笑。

「嘉一，能起來嗎？我們?nèi)メt(yī)院吧?！?br>
「……不，不行……」

他的聲音仿佛嘶啞得幾乎無法發(fā)聲。動彈似乎非常痛苦?！甘前?，確實不行?！顾鞠霌崦念^，但她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不行。拜托你。求求你聽我的請求?！?br>
嘉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像是下定決心，稍微動了一下。他用肘部支撐著，試圖坐起。

「我自己能行……」

她試圖扶他，但他卻不情愿。不理會他的反抗，她觸碰了他的身體。嘉一嘴里喃喃自語「該死……」，但心假裝沒有聽到，幫助嘉一坐了起來。

嘉一似乎已經(jīng)沒有更多抵抗的力氣，乖乖地坐在床上。

「保險證放在哪里，給我指一下～」

在心的指引下，她翻找了指出的抽屜，找到了保險卡，小心地放進了她的背包內(nèi)袋。

盡管在外出前想帶嘉一去趟廁所，但他堅決拒絕了，自己走了進去。嘉一回來的時候，雖然對她投以不滿的眼神，但她還是幫他穿上了她從衣柜里找到的冬季外套。

她試圖為沒有帶拖鞋的嘉一蹲下來穿鞋，但又被他拒絕了。經(jīng)過無聲的對視之后，她成功地幫他穿上了鞋子。她蹲下，嘉一依靠著她的肩膀，一只腳接一只腳地穿鞋。

支撐著搖搖晃晃走路的嘉一的胳膊，她走到外面，他倚靠在她身邊。她一邊讓他握住扶手，一邊走下樓梯，然后鎖上了大門。

「我去取車。你就在這里等著?！?br>
她讓嘉一坐在公寓大廳的花壇上。因為她很擔心他搖搖晃晃的身體，所以她全力沖向了車輛。

她把車移動到更方便嘉一上車的位置。她從駕駛座上下來，打開了后座的車門。嘉一搖搖晃晃地上了車。坐下來對他來說似乎也很累，他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如果你想吐，可以吐在腳下的垃圾桶里哦。」

嘉一似乎回了一句話，但由于引擎聲和一直開著的音樂聲，她沒有聽到。她立刻關閉了音樂。

她開車的時候，心想著自己載著世界上最溫柔的負擔。到達夜間醫(yī)院時，嘉一已經(jīng)在后座睡著了，她再次叫醒了他。

在她的攙扶下，他們走近醫(yī)院的入口，前臺的工作人員立刻注意到，迎了過來。

當心試圖交換支撐嘉一的角色時，她停了下來。嘉一抓住了她的衣服，不愿意松手。

「嘉一，沒事的。我們來醫(yī)院了?！?br>
「……」

「我也會在你身邊的。我不會丟下你。沒關系的?！?br>
「……」

心開導著說，嘉一的手放松了。趁此機會，前臺的工作人員上前，兩人一起攙扶著嘉一的手臂，將他帶入了治療室。

在這段時間里，心完成了登記手續(xù)，在等候室坐了下來。雖然保險會報銷，但她還是有些擔心醫(yī)療費用是否足夠。正在她用手機搜索大致的金額時，診室的方向，一位護士喊道：“廣井小姐”，于是心站了起來。

「在」

＊＊＊

在被診斷為普通的病毒感冒后，完成了點滴治療，并回到公寓時，東方的天空已經(jīng)開始泛白。

「嘉一君～，我要幫你脫衣服了哦」

穿去醫(yī)院的衣服無法讓他躺在床上。

可能是意識到抵抗是徒勞的，嘉一伸出了頭。心像擁抱一樣幫他脫掉了上身衣物。T恤濕透了。應該是在體溫下降后出汗了。穿起來肯定非常不舒服。

「下面呢？我?guī)湍悴烈幌?，可以嗎？?br>
嘉一沉默地搖了搖頭。

「那好，我只給你擦上半身。如果你能自己擦的話，我放一塊毛巾在這里，你可以自己擦」

嘉一點了點頭，于是心用微波爐加熱過的熱毛巾擦拭了他的背部、腋下和脖子。嘉一乖乖地任由她擦拭。在擦拭出汗、感覺不舒服的地方，如肘窩和耳后，心特別用心地擦拭，然后遞給他換洗的衣物，離開了房間。然后，她聽到嘉一換衣服的聲音。

不一會兒聲音停止了，心輕輕地敲了敲門。

「我進來了哦，可以嗎？」

聽到“嗯”或類似的聲音，心打開了門。在那里，嘉一已經(jīng)換了褲子，但依然坐在床沿，只是頭上戴著睡衣的T恤，顯然力不從心。

她急忙跑過去，幫助他穿上T恤。雖然褲子在脫下的衣物中也有內(nèi)褲，但心裝作沒有看見，把它們?nèi)舆M了洗衣機。

更換了衣服的嘉一有點蹣跚地爬上床，鉆進被子里。他伸出手，她握住了他的手，他像昨天一樣回握了。嘉一握著心的手，很快就入睡了，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一段時間里，無論心多想將手抽出來，但嘉一的手總是不自覺地回握住她的手。然而，大約三十分鐘后，他已經(jīng)完全進入夢鄉(xiāng)，她的手得到了解放。與昨晚不同的是，他的呼吸很穩(wěn)定，心由衷地慶幸?guī)チ酸t(yī)院。

趁嘉一睡覺的時候，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簡單地淋浴了一下。她意識到昨天的妝還沒有卸，知道自己是多么匆忙。為了盡快填飽肚子，她一次性放了三包泡面。

在用吹風機吹干頭發(fā)的同時，泡面已經(jīng)準備好了，她大口吃了起來。

為了嘉一，她決定做稀飯。她用了之前冷凍的米飯。她一邊觀察著，一邊加水?？雌饋硭犹嗔耍嘧龅脻M滿一鍋。她從未如此自豪地覺得自己能吃這么多。

將足夠嘉一吃的粥舀到另一鍋中，心走進了嘉一的房間。嘉一仍然像剛才一樣安靜地睡著。心打了個哈欠，倚在嘉一的床邊，也入睡了。

＊＊＊

被撫摸的感覺喚醒了她，這種感覺自從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很久沒體驗過了。

那是一種溫柔的觸感。她明白如果睜開眼睛，那只手就會停下，所以她又閉上了眼睛，繼重新入睡。

＊＊＊

再次醒來的時候，心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嘉一不在，她急忙從床上滾下來，打開了客廳的門。

「哇！嚇到我了……」

「我，我也被嚇到了……」

嘉一在廚房。他似乎剛剛打開了冰箱。他正透過眼鏡看著心拿來的粥鍋。

「你能站起來了嗎？」

「嗯。體溫已經(jīng)降到37.3度了。——謝謝你，做了這么多事」

心撫摸著他的頭，突然回想起剛剛被撫摸的感覺。能夠看到恢復活力的嘉一朝著她微笑，她就感到非常高興。他一個人站著，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活力。雖然聲音還有點兒沙啞，但他的聲音中也已經(jīng)有了生氣。

（好想抱著他）

她把手環(huán)繞在他的背后，希望能夠表達她的鼓勵。她希望通過行動，告訴他她很高興他康復了，但她覺得光靠語言還不夠。

「……這是你做的嗎？」

在心內(nèi)部的沖動和掙扎之間，嘉一一臉認真地指向了心的鍋。心嚇了一跳。然后她裝出一個微笑，回答道：“嗯?！?br>
「……我可以吃嗎？」

「我做了是希望你能吃的?！?br>
心可能是第一次自己做飯。她心想，雖然她查看了手機上的步驟，也嘗了嘗味道，但還是有點不放心。

正當師傅嘉一的反應讓她感到緊張時，嘉一突然低聲說：“糟了。”

「……我都快要哭了」

嘉一用手背遮住了嘴。他的聲音有點兒沙啞，而且微微顫抖。

他仿佛在克制著什么，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正當心下意識地邁出一步時，嘉一突然睜開眼睛，柔和地笑了起來。

「——我開動了。謝謝」

「……不要勉強自己。就算剩下也沒關系」

「絕對不想剩下……」

心為嘉一再次熱了鍋。雖然她叫他在那邊等著，但嘉一卻一直沒有離開鍋邊。

心將鍋加熱好后，嘉一用雙手小心翼翼地端著鍋，慢慢地走到客廳的桌子前。他的步履緩慢而小心，就像昨天她開車送他去醫(yī)院時那樣謹慎。

緊隨其后的心，遞上了勺子和盛飯的碟子給嘉一。

嘉一用剛剛加熱飯粥時用的小勺舀了一些粥，放到碟子里。

「我開動了?！?br>
嘉一大口大口地吃著稀飯。一口接一口。

盡管沒有聽到「好吃」這樣的話，但是從他專注地凝視著稀飯的目光中，可以感受到他認為很好吃。


『……好想哭?！?br>

聽到嘉一顫抖的聲音，心的呼吸仿佛停滯了。

（好想抱緊他。）

比剛才她想要擁抱他的欲望更多幾倍，更多幾十倍，她想要緊緊地抱住嘉一。

（用我全部的存在，支持、保護他，告訴他沒事。）

她體內(nèi)的熱情似乎像言語一起泄露出來，仿佛是對嘉一溫暖的聲音的回應。差點讓她忍不住哭出來。

（我想要告訴嘉一君……）

然而，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怎么才能把這股熱情，這份沖動傳達給嘉一，她也不知道。

『廣井小姐』

在醫(yī)院里被叫到，“在”地回答。

在那一刻，她只是「廣井小姐」嗎？她一邊專注地看著嘉一貪婪地吃著稀飯，一邊迷迷糊糊地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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