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立風(fēng)！”

是付柯，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同學(xué)，全都趾高氣揚地看著自己。

“請問你們有事嗎？”

“揍你?！?/p>

這些人上下打量著颯颯，滿臉嫌棄。

女孩一樣小小的臉，被蓬松的劉海遮住小半。寬大的校服外套敞著懷，從體育室里借來的褲子還肥肥的不是很合身。颯颯精瘦的身材像個晾衣架一樣，被隨便扔了幾件衣服上去。

他自己的那條褲子還潮濕著，放在了書包里。當(dāng)然，始作俑者是面前的付柯。

“哎呦……”他們突然大笑起來。

“看見沒？他被嚇哭了哈哈哈哈哈哈……”

“嚶嚶嚶好可憐啊……”

颯颯眼里閃著淚光。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哭出來的，可能是剛才嘉嘉走的時候，可能是想到哥哥的時候。

付柯笑著問：“分手了？”

“和你們沒關(guān)系吧?！钡拖骂^，颯颯轉(zhuǎn)身就走。

“慫貨！你除了會跑還會干嘛？”

付柯一把揪住颯颯的肩膀把人扳回來，往他臉上狠狠掄了一拳。

他今天比賽時贏了7班代替颯颯的那個男生，順利地進入了明天的復(fù)賽。這一拳也有些耀武揚威的意思。

并且，付柯心里一直喜歡嘉嘉。誰不喜歡那樣優(yōu)秀的女孩子呢？可惜無論怎樣窮追，嘉嘉都看不上他。

誰知道讓這小子抱得了美人歸，我呸。以前嘉嘉護著，不敢教訓(xùn)他，現(xiàn)在不也是分手了？付柯見嘉嘉走了，就帶著好兄弟來找事了。

颯颯突然一只手抓住付柯的拳頭，另一只手打在付柯的臉上，又硬又狠的一拳。

我當(dāng)然也會打人。

付柯嗷嗷直叫，他被打得半邊臉火辣辣地疼。這個華立風(fēng)力氣居然這么大？

颯颯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憤憤地給了他一拳。

因為發(fā)燒，他其實連走路都沒勁了。不然如果放在平時，颯颯完全不介意和這個混蛋單挑。付柯一身懶肉，揍起來一定很爽。

可是打完這一拳，颯颯整個人眩暈了一下。

“你敢還手？！……”

朦朧之中，颯颯被他們拉扯進一個校外的小巷子里，然后被逼到墻角。

颯颯往后退，面前這群人來勢洶洶的，而他只有一個人，并且站都站不穩(wěn)。

付柯一只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拿了一根繩子。

“不會打球還吹牛，沒見過你這么會裝的人。”

“天天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跟個娘們一樣。”

“不就是會唱唱歌嗎？誰不會?。磕惆脸赡莻€樣子給誰看？”

“我們可都沒聽過啊，口說無憑，怎么就唱得好了？”

“我們?nèi)A立風(fēng)同學(xué)上次考試幾門不及格??？”

“怎么能這么問呢？應(yīng)該問他有哪一門及格了哈哈哈哈哈哈………”

“真不明白嘉嘉是怎么看上他的，長得好看？”

“小白臉一個，看他不爽很久了。”

付柯抱著手站著看，后面早有人把颯颯按倒在地，颯颯用力想推開他們，可是哪里比得過幾個人的力氣，所有努力都是頹然。

他們扯下他的書包，又把校服外套嘩地撕開一道口子，掉出來颯颯的那塊手帕。

付柯?lián)炱饋砜戳丝础?/p>

“還給我……“剛剛他們罵了那么久颯颯都沒有反抗，可是現(xiàn)在他掙脫他們抓著自己的手，要去把手帕拿過來。

一個巴掌扇在臉上，接著是一腳踢在小腹。

付柯把繩子扔過去，那群人便把颯颯的手綁到了身后。

“居然喜歡這種東西，咦……還是粉色的。”

“這啥啊哈哈哈哈哈……”

“你是用它擦口水還是擦屁股?。俊?/p>

他們笑了一會兒，颯颯又說：“還給我?！?/p>

付柯直接把手帕丟到一邊，然后朝他走過來，拿腳踢在了颯颯的襠部。

颯颯悶聲叫了一下，蜷著身子。因為手被束縛住，他重心不穩(wěn)地偏倒在一側(cè)。頭發(fā)早已凌亂不堪，擋住一半的視線。額頭上滿是汗珠，也浸濕了劉海。

周圍的人一陣哄笑。

“哇哦，還知道蛋疼啊……”

一堆下流話說完，他們過去扒颯颯的褲子。

“娘里娘氣的，看看是不是爺們?！?/p>

褲子很寬大，颯颯雪白的細(xì)腿很快袒露無遺。已不再是年幼的樣子，青春的小花正醞釀的鼓起的花苞。

颯颯早就滿臉的淚，手被他們綁著，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憑這群人看他。

颯颯一直給自己的生活劃定了一個界限，界限之內(nèi)是屬于他自己的小世界。

可這群人不光闖進來，還把他所有的遮羞布都扯掉，盯著他赤裸裸的不堪，仿佛要把他看透，看進他的身體里，拿目光啃噬他自以為卑小無比的靈魂。

“嘖嘖嘖嘖，藏著這樣一個大家伙，還跟個姑娘一樣?！?/p>

“你們這群笨蛋，讓一讓懂不懂？擋我了?！?/p>

付柯拿出手機，對著颯颯拍照。

他們笑著往旁邊讓了讓。

“不要……”颯颯掙扎著蜷起身體，遮住羞郝的位置，又被他們扒拉開。

隨后便是拳頭和鞋底落下來，很疼很疼，颯颯哭得頭暈暈的，也聽不清他們在罵什么，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甚至身上已經(jīng)疼得麻木了，颯颯閉上眼，有點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颯颯知道自己是錯了。他不應(yīng)該不顧一切地從體育館跑出來，盡管這是他那時候唯一的想法。

就像一條快要干死的魚，急著回到水里。颯颯跑出來的一瞬間，心里是暢快的，至少別人看不見他，也不會有人議論他。

可是他錯了，就輪得到這些人以這種方式來懲罰他嗎？

哥哥說過大家都很友好，但這又是怎么了？

颯颯借由嘉嘉的幫助從自己的小世界里走出了第一步，他確實看到了外面大世界的五彩斑斕，可同時也看到了骯臟與丑惡。

他被嚇到了，現(xiàn)在只覺得他應(yīng)該躲起來。以后都躲起來，不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關(guān)緊自己的門，不讓任何人進來。

颯颯以前怕人多，現(xiàn)在是怕人了。

或者說，是恨，恨外面所有的人。

恍惚之中，聽見有人在喊“颯颯”。

是哥哥嗎？可是他怎么會來呢？

“照片刪干凈，不然誰都別想走?！?/p>

他們?nèi)硕啵虻靡簧淼膫?，衣服的拉鏈蹭在臉頰上，拉出一道紅色。

但他到底是高中生了，力氣大些，終于把為首的付柯騎在身下。其他人見打不過，跑也不敢跑，全都慌亂地站在一旁。

“好好好……手機給你?！?/p>

十看到那些照片便皺了眉，他不想多看，干脆全選以后刪得一個都不剩。

他還把手機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了以后又說：“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錯了……”

“對不起誰？”

“對不起華立風(fēng)，以后不再欺負(fù)他了……”

颯颯早就縮成一團，背過去倚在墻邊，頭沉沉地靠在墻上，一動也沒動。

十讓他們走了，過去解颯颯手上的繩子。

颯颯穿著的上衣也被撕扯出口子，滿是鞋印。褲子被扒拉到一半，颯颯默默地把衣服穿好。

十趕緊背過身去，拾起被扔在一邊臟得不成樣子的校服外套。

又看見颯颯的小手帕也在地上，便也拾起來，簡單拍打了一下遞給颯颯，然后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給他穿上。

碰到颯颯滾燙的身體，又看到他頭疼得皺緊眉頭的樣子，知道是發(fā)燒了。

“走嗎？”十輕輕地問。

颯颯沒有起身，把臉埋在手臂里?！澳抢锾??！?/p>

這是十沒有想到的回答。兩個人都沉默了。

“我抱你走行嗎？”

“嗯。”

十小心托住颯颯的腿彎和后頸，把他抱起來。

像以往每一次發(fā)燒一樣，颯颯縮在哥哥懷里被抱回了家。那時候十會在一路上問著懷里的人感覺怎么樣，頭疼不疼啊，冷不冷啊?；蛘哒f些高興的事逗他開心，怕他難受得燒暈了過去。

而這一次有些不一樣，颯颯現(xiàn)在敏感得好像一碰就碎，十很怕說了什么話讓他傷心，便始終一言不發(fā)，更沒問他發(fā)生了什么。

傍晚的街道熙熙攘攘，十這樣抱著颯颯走，倒還是有些扎眼，不過他們倆都不在意。

“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剛好碰上的?！?/p>

若是十正常放學(xué)回家，絕對不會“剛好”碰上這一幕。但他很擔(dān)心今天颯颯的比賽，于是一放學(xué)就來到颯颯的學(xué)校門口。

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遇見颯颯，只是習(xí)慣了放學(xué)以后從這里轉(zhuǎn)一圈回家。有時候能看見颯颯和嘉嘉兩個人一起走出來，十也不去打擾，而是從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離開。

今天颯颯的學(xué)校開運動會，放學(xué)早一些，十來到的時候，門口已經(jīng)沒幾個人了。卻經(jīng)過了那個小巷子，于是他知道他來晚了……

“你累嗎？我自己走吧?！?/p>

“不累?！?/p>

十不光抱著颯颯，還背著并不算輕的書包。颯颯在自己懷里一點點長大，今天抱著，感覺比上一次又沉了些。

上一次抱他是什么時候呢？記不清了，仿佛是很久遠(yuǎn)的事了。

可是十真的不累，他甚至希望這條路可以長一些，永遠(yuǎn)走不完。

這時候，颯颯拿手帕干凈的一面貼在十的臉頰上。拿下來的時候，白色的手帕上有一道小小的血印。

十這才意識到自己臉上有傷。

颯颯低下頭。

他們之間從不說客套話，可是颯颯已經(jīng)在心里說了無數(shù)個謝謝和對不起。

而十在心里說了無數(shù)個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