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一陣急一陣慢,纏纏綿綿的秋雨,籠罩著陜北黃土高原上這個郁郁蔥蔥、瓜豆彌漫的農(nóng)家小院,牽牽連連,始終停不下來。這倒應(yīng)了“立了秋,哪里下雨哪里收”的俗語。秋雨多,小院瓜豆生長茂盛的情景,我曾讀過一首小詩，她是這樣寫的:“半遮綠葉,半遮豆莢/秋雨飄飄灑灑,澆出一幅水彩畫/連綿雨絲落農(nóng)家,老農(nóng)心里開喜花”。秋雨滋潤的瓜豆小院,變成彩玉的晶體,象征著農(nóng)家美滿而豐收的年成。

秋雨中的農(nóng)家小院,生機勃發(fā)。那窯洞面子上的彎脖吊瓜,像黃狗一樣擠成一個蛋,有的上半截身子在窯上,下半截身子垂在了窯檐下,似乎在喊主人救救它；掛在院空草繩上的黃瓜,由于天天洗秋雨澡,格外青翠,很像一群綠衣女子,在微風里搖搖蕩蕩,巧弄舞姿,顯得十分秀美；天天滋潤雨珠兒的扁豆藤兒,吐出一嘟嚕一嘟嚕的紫花白花,莢兒結(jié)得濃濃稠稠,層層疊疊,嫩嫩生生,切絲加醋炒出來一定香脆香脆的。院主人是我的一個遠方親戚，他在院中種的小菜園,不用澆水,茄子稞不大結(jié)得卻像紫色牛蛋,一個就能炒一小鍋；那一畦子大蔥,在秋雨飄灑的過程中,把壟溝里倒上點茅糞,眼看著蹦高,長得若稚嫩的小樹；炒雞蛋頭天把韭菜割一刀,第二天一大截子黃黃的芽,嬌嫩欲滴。秋雨澆灌的小院,有著強大的生命活力,展示著農(nóng)家的青春之美。

秋雨在農(nóng)家小院里,時而拋灑雨點,時而纖細濛濛。一旦夜幕降臨,秋雨暫歇,我就和院主人在葫蘆棚下吃晚餐。把室內(nèi)的電燈扯出來,布下一片光明。坐著小板凳,或倚在躺椅上,享受小院夜景,是非常舒適的。在這里休閑,調(diào)皮的秋雨會鬧得人情趣盎然。正當我們聊天之際,那毛毛細雨從葫蘆葉縫里灑來,讓人覺得臉上有些兒涼意,想進屋躲開它,可它又讓人感到?jīng)隹?比呆在屋里舒服,也許幾分鐘過后,又把毛毛雨收了回去,人也就不動了。棚下燈光反照到棚頂上,蟈蟈兒高了興,馬上吱吱吱地叫起來,同蟋蟀一起敲鼓彈琴,編織出夜的樂章。蟲兒們唱曲并不那么老實,那腿兒有時碰著葫蘆的銀須兒,須上沾著的秋雨點兒,飛下來打在人的臉上,冷不丁讓人打一個激靈,卻也挺有意思。有時說著話,秋雨突然遠去,圓圓的月亮冒了出來,把強光射進小院,使瓜藤、碧葉的露珠,全部變成小月亮,閃閃發(fā)光,小院呈現(xiàn)出樸素迷離的景象。月光從葫蘆棚頂漏下來,在垂掛的銀色葫蘆上流彩,上面的白色細毛毛都看得清楚?？墒?過一會兒,云彩又遮住月亮,秋雨又落下來了。雨,一陣陣變大了,催人回屋睡個舒坦覺。

小院的秋雨之夜,是農(nóng)家的美好幸福時光。均勻的雨點兒,咚-咚-咚,敲擊著白楊樹碩大的葉片,如莊重的鼓點兒；秋雨灑在密麻麻的碧葉上,嘩嘩嘩似馬蹄激揚。秋雨在小院里,不緊不慢地飄灑,悠悠長長地飄灑,絮絮叨叨地飄灑……農(nóng)家人無比舒暢的躺在土炕上,靜聽秋雨的吟唱,一曲曲豐收的樂章。他們透過秋雨的屏帳,聞到了田野谷物成熟的氣息,望見了一座座糧米堆起的金山,在承受著秋雨的恩賜,愜意地走進吉祥而美好的夢鄉(xiāng)。農(nóng)家小院的秋雨啊,下吧,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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